韩国人究竟有多爱梁朝伟

最近的第80届威尼斯国际电影节上，梁朝伟获颁威尼斯终生成就奖。颁奖致辞中，李安导演送上了高度评价：“梁朝伟是每个导演都梦寐以求的演员。他一个眼神所传递的，比许多演员通过一段完整的独白所能表达的还要多。”

或许你不知道的是，在广大中国影迷为梁朝伟获奖而开心的同时，韩国也有众多“伟仔”的粉丝感到无比激动。

梁朝伟在韩国是真的火。打开韩国的社交媒体，搜索“양조위”（梁朝伟名字的韩文翻译），你会打开“新世界的大门”——原来，梁朝伟至今仍有不少活跃着的韩国粉丝。他们会拿梁朝伟的写真和剧照当头像，分享“伟仔”每一个或可爱或帅气的瞬间，也会津津乐道地谈论起偶像的行程。

你也许还会惊讶地发现，一些“韩国友人”比你更熟悉梁朝伟的每一个经典角色，更懂得王家卫为什么说“梁朝伟单靠眼睛就可以演戏”。关于梁朝伟，你知道的和不知道的，他们都了解得一清二楚。

这并不奇怪，毕竟，梁朝伟不仅是一代中国人的青春，也曾是无数韩国人心中的偶像。

梁朝伟在韩国真的火

要说韩国人对梁朝伟的“滤镜”比中国人厚，那可真是一点不夸张。近年来，梁朝伟已经处于低调享受生活的“半退休”状态，参演影视作品和出席活动都不多。或许在许多国内的年轻人看来，梁朝伟已经属于过气“老艺术家”范畴。但在韩国，梁朝伟却依然不缺乏号召力，他的所到之处依然能够聚集起大批的粉丝，甚至还在“吸”新粉。

梁朝伟在韩国的人气到底什么水平？就拿2022年釜山国际电影节来说，身为“客人”远道而来的他，俨然把这一有着“亚洲戛纳”[1]之称的韩国最大电影节[2]变成了自己的主场。时隔18年重新亮相釜山，迎接梁朝伟的依然是此起彼伏的快门声和震耳欲聋的尖叫声[3]。在王菲《梦中人》的歌声中，他还获颁了带有终生成就奖性质的“亚洲电影人”奖[4]。

2022年釜山电影节梁朝伟纪念混剪封面

主办方专门举办了名为“梁朝伟的花样年华”的特别展映，放映六部梁朝伟本人自己精心挑选的作品：《无间道》、《春光乍泄》、《2046》、《暗花》、《东邪西毒》，以及《花样年华》，门票早早售罄。据韩国《中央日报》报道，梁朝伟现身的谈话会吸引了约四千名粉丝，其中有大量20-30岁的年轻人。他知道自己在韩国人气还不赖，但着实没想到还能吸引这么多年轻粉丝[5]。原来，他们是在看了梁朝伟近年来在韩国上映的作品后，对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现在已经61岁的梁朝伟，在韩的高人气已经持续多年。1997年，当他来到当年还只举办了两届的釜山电影节宣传《春光乍泄》时，慕名而来的影迷就将电影殿堂户外剧场堵了个水泄不通[6]；2004年《2046》作为釜山电影节开幕片在韩放映，预售一经开启，数千张票就在5分钟内被抢购一空，创造当时釜山影展的售票记录[7]；2015年，当梁朝伟应韩国演员安圣基之邀出席在首尔举行的《化妆，火葬》试映会，场地也是早早就被就已被闻讯赶来的当地影迷“占领”[8]。

2022年梁朝伟获第二十七届釜山电影节亚洲电影人奖 / 刘嘉玲微博

梁朝伟的魅力不仅征服了一众韩国民众，不少韩国艺人也被他的眼神所“俘获”，宋仲基[9]、李英爱[10]、宋慧乔[11]等韩星，都曾在公开场合表达过对梁朝伟的欣赏。韩国演员韩艺璃颁发“亚洲电影人”奖的致辞中就说：“每次看到他演的角色，我都仿佛变成了最纯粹的电影观众，一个像孩子般纯真的观众，同时还是一个因找到值得学习的品质而欢喜的演员。”[4]

梁朝伟在韩国怎么这么火？

梁朝伟在韩国的“火”，背后是香港电影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在韩国乃至整个亚洲地区的风靡。香港电影在韩国的全面走红始于1987年，当时，先是由吴宇森执导、周润发和张国荣主演的警匪片《英雄本色2》在韩国成为现象级作品，之后在年底上映的《倩女幽魂》又是票房和口碑俱佳，让饰演女鬼聂小倩的王祖贤化身为无数韩国人心中的女神[12]。

大热韩剧《请回答1988》里[13]，剧集一开场旁白就告诉大家，在那个年代的韩国，王祖贤是韩国男人都为之疯狂的对象之一。而主角小伙伴们在房间里围坐在一起观看的片子，正是《英雄本色2》。这部片子不但当时就在韩国上映了长达一年半的时间，刷新了韩国进口影片上映时间最长的记录，甚至在首映数年后，韩国又进行了多次重映[14][15]。

当年香港在韩国刮起的“港流”，相比今天的“韩流”也毫不逊色。一直到1990年代中期王家卫电影的引入，这股风潮持续了将近十年。而梁朝伟主演的《重庆森林》、《春光乍泄》、《花样年华》等韩国人耳熟能详的作品，正是出自王家卫之手[12]。

梁朝伟在《重庆森林》中饰演警察阿武，此部影片后来成为韩国人耳熟能详的香港电影之一

随着一部部经典港片进入韩国，周润发、张国荣、王祖贤、刘德华和梁朝伟等一代香港艺人在韩国成为巨星。那个年代成长起来的韩国民众不一定对好莱坞明星有多少了解，但聊起来当年的港星们真可谓是侃侃而谈、如数家珍。男生“长得像张国荣”、女生“长得像王祖贤”，也成了当时夸人好看的“高级词汇”[13][16]。

韩国影迷一度追捧香港电影，有一个或许你想不到的原因。上世纪80年代适逢韩国反美情绪日渐浓烈[17]，这在一定程度上激发了韩国民众的对好莱坞电影的文化抵制。再加上当时韩国本土电影发展还不成熟，风头正劲、早年间又通过李小龙、成龙等人的武打片积攒了一定人气[18]的香港电影（其中一部分还是港韩合拍）就成了不少韩国人的心头好。

当然，当时的香港电影在某些方面也确实可以和好莱坞叫板。经过一番摸爬滚打，高度商业化的香港电影找到了自己的生存之道。结合市场需求和自身特点，香港电影的四道“拿手菜”武打片、警匪片、鬼怪片（一说赌场片）和喜剧片已经能够很好地满足观众的口味[19] [20]，尤其武打片更是“打遍天下无敌手”。同时，香港电影产业主打一个“唯快不破”，巅峰时期年产量更是超过300部，几乎是“日更”[21]。这样的生产效率，让竞争对手甘拜下风。

同时，一众极具个人特色又“人靓戏好”的新一代港星，与对影片商业性和艺术性“既要也要”的“新浪潮导演”们组成了最佳拍档[22]，拍出了一系列“港味”浓郁又让人耳目一新的作品。无论哪个年代，看着美好的面庞和肉体在各种扣人心弦的故事里肆意绽放魅力，谁还能不犯迷糊？反正当年的韩国人是不能。

彩电和录像机的大量使用，助力了香港电影在韩国的传播 / 视觉中国

彩电和录像机进入韩国市场，更是让香港电影在韩国的传播一发不可收拾[12]。录像带就像是那个时代的“网盘”，不但大多数被引进到韩国的香港电影都会发行录像带，一些未能上映的影片也能够以录像带的方式与韩国观众们见面。或许，也会有那么一些韩国观众在借助盗版录像带刷了无数港片之后，下定决心要到影院“补张电影票”。

随着香港电影走进电影院的大银幕和韩国家庭的小荧幕，包括梁朝伟在内的香港影星们自然也就走进了无数韩国年轻人的心中。

为什么没有新的“梁朝伟”了？

如今的香港电影，无法再向韩国输出国际巨星。“梁朝伟后再无梁朝伟”，已经成为一个不争的事实。但这一切，其实早已就埋下了伏笔。

从1987年7月开始开始，韩国在美国的要求下放开了进口电影限额[23]，以往能通过合拍等方式规避限额的香港电影[18]，要和好莱坞电影”正面刚”了。当香港电影在韩国如鱼得水之时，好莱坞电影在起初受到的坚决抵制之后，也开始让韩国人“意乱情迷”[12]。

再加上韩国的国内政策逐渐利好本国电影产业的发展，韩国电影自身也在茁壮成长[24]。几年之内，韩国电影市场就“变天”了，这样的转变让香港电影人猝不及防。“这个时候你去求人家韩国购片人，人家都不买你的片子。”香港电影导演阿甘无奈地说[25]。

几乎同样的变化也发生在中国台湾地区[26]。实际上，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根据中国台湾地区的政策，香港电影几乎是被视作是台湾电影的一部分，在进口数量上不受到限制，因此在与有限额的“外片”竞争上具有天然的优势。而在内容方面，相对中国台湾地区的本土电影，香港电影有着更大的发挥空间。这样一来，台湾地区成为了香港电影最大的市场之一。但这也给后来中国台湾放开进口电影限额后，香港电影遭受严重打击留下了隐患。

偏偏在上世纪90年代，制作精良、视效壮观的好莱坞“大片”也迎来一段黄金岁月，它们的轮番轰炸乃至“降维打击”，让香港本地电影市场都遭遇“偷家”，痛失阵地。1993年，周星驰的《唐伯虎点秋香》在香港引发巨大反响，取得4017万港元的票房成绩，可那一年的香港票房冠军却是揽下6223万港元的《侏罗纪公园》[27]。随后在1997年，《泰坦尼克号》更是狂卷1.15亿港元，远远超过当年任何一部香港电影[28]。

上世纪九十年代，好莱坞电影让香港电影在市场上遭遇了重创 / 视觉中国

虽然一直到新世纪的头个十年“星爷”还能带着几部香港本土电影几次登上香港票房头名宝座，但1993年的那次票房冠军易主就像一次预言。香港电影有着最顶尖的动作指导，可却没人能设计出如何能“打败”好莱坞电影。如今，香港电影票房排行榜上，好莱坞电影时常“霸榜”[29]。

屋漏偏逢连夜雨，1997年席卷亚洲的金融风暴给长期以来极度依赖出口的香港电影工业进一步造成了毁灭性打击[30]，直接失去了近半的海外市场[31]。这种局面下，能否顺利开拓内地市场，对于香港电影市场来说成为了一个生存性的问题。可惜的是，在进军内地的过程中，香港电影总体展现出水土不服的状态，鲜有亮眼之作。

种种不利局面下，香港电影本土市场小的致命缺点暴露无遗，从此，香港电影从国际化、流行化转向本土化、小众化。1992年，香港电影的整体票房达到12.4亿港元的历史最高值，但在之后就日渐萎缩，即便后来有所反弹，也再也找不回昔日的风采[32]。

香港当然还是有自己的娱乐明星——比如上半年“喜提”微博热搜的“香港顶流姜涛”，但普通韩国人已经叫不出他们的名字了。对于韩国人来说，香港以前有“梁朝伟”，现在，也还是只有梁朝伟。

在香港之后，韩国电影工业一度接过火炬，成为新的“亚洲之光”。尤其近年来，韩国出产了《寄生兽》、《鱿鱼游戏》等让全球观众津津乐道的作品，可谓风光无限。然而，在前几年获奖无数、影响力爆棚的辉煌之后，2023年韩国国内电影总体市场反响不佳，在本年度至今的票房榜前10中只占据两席[33][34]。亚洲电影工业在国际影响力整体上的后劲乏力，使得香港的辉煌更像是偶然诞生的奇迹。

《鱿鱼游戏》上映后，在全球范围内一度掀起了玩鱿鱼游戏的狂潮 / 视觉中国

不过，直到现在，有时我们也会在不经意间看到香港电影的余晖。2017年奥斯卡最佳影片《月光男孩》的导演巴里·詹金斯从不掩饰王家卫对他的影响，他的获奖作品中也可以很明显地看出王家卫镜头语言的烙印[35]。而今年获得奥斯卡最佳影片的《瞬息全宇宙》中，导演更是在电影中直接照搬了《花样年华》的镜头美学[36]。

或许，当你看到关继威cos的“梁朝伟”和杨紫琼cos的“张曼玉”在极富王家卫色彩的平行宇宙里上演的那一段巷戏时，也会露出会心的微笑吧。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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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Na, W. (2022, Octorber 8). 홍콩 '샹치 아빠' 부국제 흔들었다…환갑 양조위의 '화양연화' [Hong Kong's 'Shang-Chi Dad' Shakes Up Busan Film Festival... Yang Joo-wi's 'In the Mood for Love' at 60]. The JoongAng. https://www.joongang.co.kr/article/25107764#home

[6] Sung, H. (2022, September 8). 양조위와 함께 문 여는 부산영화제, 코로나 이후 정상화 첫발 [Busan Film Festival Opens with Tony Leung: First Step towards Normalcy Post-COVID]. OhmyNews. https://star.ohmynews.com/NWS_Web/OhmyStar/at_pg.aspx?CNTN_CD=A0002863626

[7] Huang, B. (2004, October 8). 《2046》韩国受宠 王家卫梁朝伟齐聚釜山电影节 ["2046" Receives Favor in Korea: Wong Kar-wai and Tony Leung Chiu Wai Appeared at Busan Film Festival]. China News. http://www.chinanews.com.cn/news/2004/2004-10-08/26/491602.shtml

[8] Hao, F. (2015, April 7). 梁朝伟赴韩助阵安圣基新片（高清组图）[Tony Leung Chiu Wai Supports Ahn Sung-ki's New Film in South Korea (High-Resolution Photo Gallery)]. Xinhuanet. http://www.xinhuanet.com/world/2015-04/07/c_127662492.htm

[9] Jiang, B., Liao, G. (2023, May 29). 宋仲基盼當「調皮爸」 最想合作梁朝偉：太愛他了 [Song Joong-ki Hopes to Become a "Mischievous Dad" Most Desires to Collaborate with Tony Leung Chiu Wai: Loves Him So Much]. TVBS News. https://tw.news.yahoo.com/%E5%AE%8B%E4%BB%B2%E5%9F%BA%E7%9B%BC%E7%95%B6-%E8%AA%BF%E7%9A%AE%E7%88%B8-%E6%9C%80%E6%83%B3%E5%90%88%E4%BD%9C%E6%A2%81%E6%9C%9D%E5%81%89-%E5%A4%AA%E6%84%9B%E4%BB%96%E4%BA%86-130445385.html

[10] Tao, G. (2004, October 9). 梁朝伟电眼发功 韩女星李英爱羞得一脸通红(图) [Tony Leung Chiu Wai's Dazzling Eyes Shine: Korean Actress Lee Young-ae Blushes Bright Red (Photo)]. China News. https://www.chinanews.com.cn/news/2004/2004-10-09/26/492179.shtml

[11] Chen, S. (2012, December 25). 宋慧乔在《一代宗师》角色造型曝光 被梁朝伟电眼“融化”[Song Hye-kyo's Character Look Revealed in "The Grandmaster," Melts Under Tony Leung Chiu Wai's Enchanting Gaze]. People's Daily Online. http://hm.people.com.cn/n/2012/1225/c42272-20004866.html

[12] Lee, H. S. (2006). Peripherals Encounter: The Hong Kong Film Syndrome in South Korea. Discourse, 28(2), 98-113.

[13]  Lee, W. (2015). Reply 1988. CJ E&M

[14] Yonhap News Agency. (2008, August 6). 经典港片《英雄本色》将在国内重新上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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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Xiao, Y. (2016, January 31. 什么样的华语片 海外最受欢迎？[. Beijing Youth Daily. https://inews.ifeng.com/yidian/47304600/news.shtml?ch=ref_zbs_ydzx_news

[16] Lee, W. (2013). Reply 1994. CJ E&M

[17] Jang, Y. (2023, June 5). 韩国20世纪70年代亲美，80年代反美……进入2010年代后再次亲美 [Changing Perceptions of the United States in South Korea: Pro-American in the 1970s, Anti-American in the 1980s... and a Return to Pro-American Sentiment in the 2010s]. The Hankyoreh. https://china.hani.co.kr/arti/politics/12703.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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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Cao, Y. (2017, June 27). 香港文化20年|光影里的回归故事 ["Hong Kong Culture Over 20 Years | A Story of Return in Cinematic Light and Shadow"]. CNR. http://news.cnr.cn/zt2017/xghuigui/ygjj/20170626/t20170626_523819408.s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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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HKTDC. (n.d.). 每週票房：一週票房 : 由2023年08月14日至2023年08月20日 [Weekly Box Office: One Week Box Office: From August 14th, 2023 to August 20th, 2023]. https://hkfilmart.hktdc.com/conference/hkfilmart/tc/hong-kong-weekly-box-office

[30] He, H. H. (2010). One movie, two versions’: Post–1997 Hong Kong cinema in Mainland China. Global Media Journal: Australian Edition, 4(2), 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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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Cheung, C. (2016, March 23). 香港电影业的挑战 [Challenges in the Hong Kong Film Industry]. Legislative Council of the Hong Kong Special Administrative Region. https://www.legco.gov.hk/research-publications/cn/essentials-1516ise13-challenges-of-the-film-industry-in-hong-kong.htm

[33] Yonhap. (2023, March 16). Korean movies' box office shares hit lowest level in February. Korea JoongAng Daily. https://koreajoongangdaily.joins.com/2023/03/16/business/industry/movie-box-office-theater/20230316095547776.html

[34] KOFIC. (2023). Box Office, Yearly. Retrieved August 28, 2023, from http://www.koreanfilm.or.kr/eng/news/boxOffice_Yearly.jsp?mode=BOXOFFICE_YEAR

[35] Visual Analysis. (2016, November 29). What Wong Kar Wai Taught Barry Jenkins About Longing. The Criterion Collection. https://www.criterion.com/current/posts/4328-what-wong-kar-wai-taught-barry-jenkins-about-longing

[36] Konbini. (2022, September 1). Le Vidéo Club de Daniel Scheinert pour la sortie de "Everything Everywhere All at Once". YouTube.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jXk-cipJscc&ab_channel=Konbin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