摔下神坛？这女人“丑”得不简单

这个时代的女神大多是泥塑的，捧起来放在神坛上容易，平稳落地不摔得稀碎的却很难，吕燕做到了。

不久前，《十三邀》采访了模特吕燕，人们忽然发现，吕燕并不是“丑”那么简单。

18岁之前，吕燕的生活与时尚无关。她出生于江西农村矿区，父亲是理发师，母亲是矿区职工，父母每个月加起来的收入也只有600元，吃上饭穿暖衣都困难。

作为家里的老大，还要照顾自己的弟弟妹妹。最快乐的事情是过年时能够吃饱穿暖，最讨厌的事情是在夏天里去喂猪，臭气熏天，一天下来味道不散。

从小她跟着村子里的男孩们上山下河，她的个性爽朗泼辣。

“没人把我当女孩儿看”，很长一段时间，她是当地游戏厅里唯一的女生。

因为自己的长相，吕燕一直很自卑，小的时候几乎都是在嘲笑中度过的。

好多同学都问她：你的眼睛到底能不能看清东西？更有甚者还嘲笑她的嘴大。

吕燕在上初中的时候，身高就达到了惊人的1米77，但是所有人都没有羡慕她，反而是嘲笑她。

吕燕每次走路都格外自卑，故意驼着背走路，最后还被同学取笑成“大鸟”。

到了今天，吕燕还是学不来时尚圈里虚头巴脑粉饰自己过往的惯例。

真实是她个性里极为重要的特质，如果不是这样看上去特别“虎”的性格，很难想象她如何面对各类媒体对她长相的非议。

“我不在乎别人怎么评价我的生活。”

吕燕离开老家后，去南昌一所中专念了财会专业。为了纠正自己的体态，她业余时间报了一个芭蕾培训班，隔壁是模特班。

那一年，隔壁模特队要上京表演，有人缺席，1米78的吕燕被拉去顶上了这个名额。

1999年的北京，那是遥远的，金光闪闪、充满了诱惑力的地方。

当时懵懂天真的吕燕，只想走出乡村。

吕燕跟着模特队到了北京演出，之后参加了一个模特比赛。她的身体条件好，但长相不是主流社会所认可的“美”，落选了。

有着模特界“伯乐”之称，举办过世界模特大赛，培育并助力了李艾、杜鹃等一流模特的韩颖华，初见吕燕，大为欣赏，她鼓励吕燕可以尝试专职模特之路发展。

吕燕下定了在模特圈干出一番事业的决心，开始在北京找工作。

初到北京的吕燕，如大多数北漂青年一样，见过无数个“凌晨4点的北京”；

兜里只有几百块钱，跟一个朋友一起住在一间简陋得不用交房租的地下室里。

对吕燕来说，她的江山，都是自己踏着血泪一步步踩出来的。

吕燕常听到这样的议论：“她长得那个样子，怎么能当模特呀！”

她到模特经纪公司谈工作，接待她的人用异样的目光把她从头到脚仔细打量。

18岁的吕燕却被这些粗暴肤浅的评论伤害了。

一位编辑说起一件事：有一次吕燕为某品牌拍广告片，化妆的时候她哭了，惶恐地说，我不好看，会不会影响到品牌的声誉啊？

这个天生乐观喜欢挑战的女孩哭过之后反而迎难而上。

不久，机会就悄然来到，她遇到了人生的贵人李东田。

《现代服装》杂志要拍摄一组叫《胭脂嫁》的婚纱大片，编辑赵晋偶然看到了吕燕的表演，觉得她是合适人选。

赵晋和摄影师冯海沟通：“现在有一个不错的模特，没有模特卡，你可以见见。”

当时的吕燕的风格很独特，嗓门大，素颜，有一点点婴儿肥，用冯海的话说，“她有着静若处子、动若脱兔的风格”。

李东田第一次见到吕燕时，就惊为天人，他激动地抚摸着吕燕长满雀斑的脸，由衷赞叹道：“天哪，你太美了！”

吕燕生气反问：“咱俩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嘲讽我？”

谁能想到，就是眼前这个男人，从此改变了吕燕一生的命运。

回忆起这一幕时，吕燕忍俊不禁地说：“他是第一个说我漂亮的中国人”。

见过许多漂亮女孩的李东田觉得，吕燕身上的那种美是直指人心的，只要你看过她之后，就一定会记住她；

冯海则是被吕燕的那种特殊肢体语言所吸引的，当吕燕从沙发上站起来的那一瞬间，冯海就深刻地感受到了她身上那种百变的魅力，一种天生的气质。

于是，他们两个毫不犹豫地选中了吕燕。

当他们开始推吕燕时，业内有一些不同的声音，等他们持续推了几次后，别的杂志也开始拍刘雯了。

游走在“绝色”与“奇丑”这两种极端对立的评价之间，吕燕似乎从来都不曾为之困扰：

“你要是觉得我好看，那就多看几眼，觉得不好看那就别看呗，有什么关系呢？”

幸运的部分是吕燕遇到了李东田和冯海，他们两人对美的定义开了一个先河。

时代的部分是因为90年代中国开始与国际接轨，奢侈品对中国市场开始重视。

机会总归是要来的。

两个月后，李东田正式邀请吕燕成为东田造型的代言人。

齐刘海儿，红唇，大笑。

那组叫《雀斑与百合花》的黑白照片让吕燕一战成名。

她位于一束百合花的后面，头发中分，露出圆圆的额头，细目，塌鼻梁，厚嘴唇，长而细的眉毛，从眉毛到鼻子的部位布满雀斑。

海报悬挂在王府井商业街，路过的行人一度认为这是祛斑广告，甚至打电话投诉“你们这是影响市容”。

所以很多事情它是有两面的，不管有多少人说她丑，有人说好看就行了。

因为这张照片，吕燕得到了一个电影《面纱》（The Painted Veil）出镜机会。

时尚是一个追波逐流的事情，是大众意识流的商业行为。

她的美就是那股逆流。

在所有人向往网红脸的时候，吕燕出现了。

所有风光无限的背后，不过都是分秒必争的努力。

她从来不会撒娇，世界超模大赛期间，为了帮参赛选手们省钱，她骑上三轮车去给大家买盒饭；国际著名杂志约选手拍照，11月的天气，要求凌晨4点穿夏装出北京天坛外景，很多人都拒绝，只有她去了。

她在新侨饭店拍片时，被巴黎大都会模特经纪公司发掘招至麾下。连薪酬都没问，也没想过会不会受骗。

“我怕什么？反正我什么都没有。”

在国外，吕燕又开始了新人状态。为了打入法国模特界，她开始不停地去见很多公司和时装杂志的摄影师。

没有亲人、朋友在身边，她所有的面试除了经纪人给她的，其他的靠自己找。

当时吕燕每天的行程都是：早上8、9点起床，背着十几斤的书包穿梭在巴黎的地铁里，一天跑十余家公司面试，晚上9、10点才回家。

一天十个面试，可能一个工作都没得到，那个时候最挑战的，是吕燕的自信心。

吕燕去法国一年后，冯海出差到巴黎，约她吃饭。

他第二天陪着吕燕去面试。陪着吕燕辗转一天，到最后的几个面试冯海已经走不动了，坐在台阶上等她，看夕阳西下，而这仅仅是吕燕在巴黎最普通的一天的生活。

凭着决心，吕燕与语言难关死磕，与日常生活死磕。讲述在巴黎的故事，吕燕尽量轻描淡写。

她说，她忍得了辛苦。

在她最孤独的时候，除了哭一顿之外，第二天依然要打起精神，从头再来。

凭借着出国镀金的历练，2000年，吕燕代表中国参加世界超级模特大赛并获亚军。

要知道，在她之前，中国模特的最好成绩不过第四名而已。

2004年福布斯杂志公布的最受瞩目的中国面孔中，她名列77位、入选新中国60年10大时尚人物（唯一入选女模特），共和国十大时尚人物之一...

这个世界常年发生着娱乐事件，留下一地鸡毛，为大众贡献了广泛谈资，世人眼中的时尚圈虚无缥缈、遥不可及但又引人嘲讽。

吕燕的故事本可以更戏剧化、更具冲突、更富传奇，但她的努力与竭力维持的稳定让这个故事看上去多少有些落入俗套。

——不过是一个小城女青年走上世界舞台的励志故事。

可就是这样的俗套，摆在世人面前也足够震撼。

初到欧洲发展的时候，语言也成了吕燕前行的障碍，她很自卑。

第一次和《VOGUE》拍照，摄影师不停地说Don't Move，只有初中英语基础得她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还在不停地摆姿势，直到摄影师说Stop，她才懂。

语言这东西对于东方人来说就像啃骨头，但吕燕是越啃越有滋味，征服法语就像她当年征服巴黎的信心一样强烈。

她在一所语言学校学习法语，每周末早上8点钟到10点钟报道。

她真的很卷，不卷别人，只卷自己。

在所有消磨人意志的负面情绪中，孤独感可能是模特这个行业最普遍存在，也是最凸显的。

模特在全球范围里飞来飞去，工作大多都是临时的，每一次都可能换摄影师、化妆师、设计师，跟不同的同行合作，很难有时间去经营比较绵长的亲密关系。

在巴黎，放假没有人说话的时候，吕燕自己就背一个书包，放一本地图，装着鸡蛋，因为那时候不认识超市里吃的东西，很多东西也不会，煮鸡蛋是最容易的。

那个时候就带着鸡蛋去逛博物馆，吕燕看过很多东西。

德安、南昌、北京，攥着快译通就飞到了巴黎，而后是纽约、米兰，再回到上海定居。

小城江西通往国际时装舞台的路也许难以复刻，但在女性独立成为重要议题的当下，吕燕的故事为更多女性提供了精神依托。

14年的模特经验，到了吕燕为自己的角色转变的时间。

在这个规划中，她的生活将有全新的面貌。

2013年，吕燕正式转型成为服装设计师。

“我就是觉得我能做成，而且我就是想做这个事情。真的，在我身边那么多人，没有一个支持，但我就是觉得可以。”

当时，周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支持她，甚至都觉得她疯了，毕竟，吕燕不是学设计的出身，而创立一个品牌，并不是那么简单。

但是吕燕觉得没什么，不会，学就是了。

这一次，吕燕依然很“敢”。

她给自己的品牌取了个有趣的名字——Comme Moi，在法语里指：“似我”。

也是她本人的一个写照：我喜欢我自己，我是一个很自我的人。

上海威海路的弄堂里，一块灰不溜秋的牌子上写着“华东建筑机械研究院”，这里奇迹般藏着一些低矮的办公楼，最高不过三层左右的灰色建筑。四周绿树掩映，老居民的烟火气相闻。

一座楼下，藏着一个小院子，院子里立着几口大缸，并不蓄水，却作为花盆之用，长出青翠挺拔的绿植。

躲在这里开始自己的创业，对一个在近20年前就已经名动世界的名模，颇有一点“大隐隐于市”的味道。

吕燕将这座老房子当做风水宝地，五年了也不肯搬，反而把三楼也租了下来。

开始筹备工作室时，吕燕一趟趟亲自跑布料市场，连选什么样的垃圾桶这样的小细节都不肯放过。

曾经，她有三个月都没接到工作的经历，吕燕一度很焦虑，我是不是老了，我是不是过气了，是不是新的模特又出来了？

逐渐她明白，每个人的人生都是有高潮和低谷的，高潮时不得意，低谷时不沮丧，才是正确的人生态度。

第一次做出的10套衣服吕燕并没有公开出售，而是邀请朋友们聚到一起提提意见。

出乎意料，朋友们竟然都很喜欢，甚至主动帮她联系渠道售卖，当衣服放在栋梁并被要求一次次补货时，吕燕知道，她离自己的梦想，越来越近了。

2018春夏秀发布会上，几乎半个娱乐圈的朋友们都来参加了吕燕的这场秀。

而如今，41岁的吕燕入行二十年，几乎汇聚了女性欣赏并渴望拥有的正能量素质：自信、乐观、专业、有品位、经济独立、突出的情商等等。

一路走来，谈起自身的蜕变，她说最大的变化，或许是已然坦然接受自己。

“ 睡一觉就好了。”对她而言，与认识自己的时间，成为了她在喧嚣浮华生。

那些“审美审丑”的时尚论题，早已飘散。

时尚轮回，瞬息万变，又何必介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