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祖娥发现自己怀孕后,羞愧难当,感到很是丢人。整日足不出宫,也不许他人迈进昭信宫半步。一天,她剩下的唯一儿子、身为开府仪同三司、太原王的高绍德入朝后,要拜见自己的母亲。高湛故意语带讥讽,也算是泄漏消息给高绍德说:“你母亲肚子大了,她不好意思见你,还是回到自己的封地吧!”高绍德不信,来到昭信宫门外,坚持求见。李祖娥思子心切,自然想见,但看到自己大腹便便的样子,知道无颜面对自己的儿子,就让侍从拦阻高绍德,不让他进宫。高绍德看到母亲有意回避,不肯见面,知道高湛所言不虚。坚持不走,非要见面不可。他站在门外连讥带讽地骂道:“我清楚母亲不见我的原因,因为母亲肚子大了,她怎好意思见我。”李祖娥不禁羞愧交加,泪水夺眶而出,整整三天不吃不喝。
从此对高湛的仇恨越来越深。
过了几天,李祖娥生下一个女婴,感到自己一个寡妇,无端生育,将是皇后系列中的千古丑闻。因此,女儿刚一生下,她便立刻溺死。高湛听到了此事后,怒不可遏,他气急败坏地立即跑进昭信宫,手持佩刀,怒斥李祖娥说:“尔杀我女,我必杀尔子。”
立即令左右速把高绍德押来。
高湛当着李祖娥的面,先用刀背上的铁环,痛击高绍德。高绍德疼得跪在地上哀求,高湛怒骂说:“你父亲曾殴打我,那时你小崽子还沾沾自喜?现在还想活么?”说着一刀刺进了高绍德的胸口,高绍德的鲜血直溅宫墙之上,片刻后气绝而死。面对凶残的高湛和儿子悲惨的尸体,哀毁无助的李祖娥万分悲痛,她只能发疯似的哭叫。而高湛似乎意犹未尽,像一头发怒的野兽,毫无人性地继续折磨李祖娥。高湛命宫女扒光李祖娥的衣服,裸露出雪白的肌肤。用沾水的鞭子没头没脑的抽打,直抽打得李祖娥浑身血肉模糊,没有一块好肉,像一团肉泥,昏倒在地。高湛余怒未消,命人将她盛入绢袋,丢入御沟,过了半天再捞起来。打开绢囊,李氏已是气息奄奄了,早没有了人形。
高湛离开之后,宫女们含着眼泪把虽然命若游丝,但还有一口气的李氏扶上床,小心敷上药,进行抢救。幸运的是,李祖娥命不该绝,在宫女们两天两夜的精心侍奉下,李祖娥终于苏醒过来了。想起不堪回首的往事,真仿佛两世为人。李祖娥在遭遇了这一系列打击后,已是心如死灰。宫女们便用牛车将她送出宫去,入妙胜寺削发为尼,与青灯黄卷为伴。
事见《北齐书·文宣李后列传》:“帝横刀诟曰:‘尔杀我女,我何不杀尔儿!’对后前筑杀绍德。后大哭,帝愈怒,裸后乱挝挞之,号哭不已。盛以绢囊,流血淋漓,投诸渠水,良久乃苏,犊车载送妙胜尼寺。后性爱佛法,因此为尼”。
北齐朝廷延续北魏时的传统,从上而下崇尚佛教。李祖娥死里逃生,万念俱灰。面对凶残的暴君,处于劣势的李祖娥,向哪里寻求保护?她没有能力对侮辱自己的做法予以反抗,只好在无奈中选择尼姑这个职业。或许这是躲避高湛纠缠的最好的办法了。李祖娥到邺城郊外的妙胜寺削发为尼,只一心祈求佛祖的保佑。
作为一个弱女子,生活的大起大悲,使她尝到了两世为人的炎凉滋味,因此,就想青灯黄卷以此了缺残生。可个人的命运总是与时代紧密的联系在一起的,况她还是皇家的一员,自然处在风云激荡的时代的最前沿。她在妙胜寺做了十多年尼姑,心灵应该是平静的,或许她在祈求,如果有来生,下一辈子勿嫁皇家。情愿淡薄自守,平安一生,就是最大的幸福了。
但北齐被北周灭亡后,作为亡国的家眷,她被清点,被登记造册。北周人将她从尼庵接了出来,被掳到了长安。高氏家族的女性命运都很悲惨,有的被赐予王公为妾,如高纬的淑妃冯小怜;有的沦落烟花巷里倚门卖笑,如高湛皇后胡氏、高纬皇后穆氏;有的被没入皇宫为奴,如高演皇后元氏等,都失去了人身的自由和尊严。
而李祖娥虽然自身的命途多舛,但身为皇族成员,也是重点监管对象。她也被卖入长安的一户官宦人家为奴,由皇后成奴,古今也算不多。由于她受佛法的影响很深,学会了逆来顺受,甘于在一个大户人家随遇而安地做一个仆妇,勤于操作。只是养尊处优惯了,凡是都做不来,做不好,没少挨打挨骂。堂堂一代皇后,竟沦落到如此地步,也算是天道轮回,富无常态,贵无常形。几次自杀以求解脱,但都被主人发现。主人怕出事,又把她转卖他处,受尽了凌辱。不久后,隋文帝杨坚灭北周,建立隋朝,大赦天下,李祖娥才得以以无罪之身回到自己的家乡赵郡。返回故乡赵郡后,史书再也没有记载了,结局怎样我们只有凭着自己的想象。
那时她已是历经苦难、万念俱灰的一个老妪了,故乡已是一个陌生的概念。亲戚凋零,只有一个远房的侄子,聊为依靠,勉强有一碗饭吃。就像普通的农村老太一样,在日出日落中度过自己的每一天,直到死亡,其间再也没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或许农村恬淡的平和生活能够抚平她一世的沧桑和严重受伤的心灵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