勃列日涅夫本是赫鲁晓夫一手提起来的人。此人虽然庸愚,但于摘阴谋一事,看来却大有一套,他竟把老师赫鲁晓夫一口吃掉了。1964年10月中旬,苏共中央主席团的一批阴谋家们,在把一切特务力量布置妥当之后,即由苏斯洛夫在电话中强令赫鲁晓夫从南俄休养地立即飞回莫斯科。据赫氏自己的回忆录说,回到莫斯科机场时,只有克格勃头子谢米恰斯内依一个人在“迎候”他,实即被捕。随即不由分说地被强载至主席团会场,接受长时间的批斗。赫氏明白一切都完了,回家后打电话给米高扬,接受自动“辞职”的决定。赫氏从此被废为庶人,至死处于被严密监视的状态。
勃列日涅夫以一个庸材,一朝黄袍加身,竟然把个新沙皇宝座一屁股坐了十八年(1964—1982)。苏联后来把勃氏当政时期定名为“停滞的二十年”,事实上是停滞和倒退的十八年。同这一时期很多重要国家的空前迅速发展相对照,岂不是十八年的大退步么?在
有些人看来,似乎苏联的崩溃,责任只在赫鲁晓夫与戈尔巴乔夫两人身上。其实,勃列日涅夫的停滞,连莫洛托夫这样坚持三十年代完全正确和斯大林的一切重要观点不变的人,也充分认识到了。他说:“战后已过去40年,我认为,勃列日涅夫时期使我们严重地停滞了。”(1986年4月30日对丘耶夫的谈话,见《莫洛托夫访谈录》第647页。)
勃氏最突出的表现,就是恢复半斯大林主义或新斯大林主义的统治。特点是停止揭露斯大林时期的黑暗现象;基本上停止了平反冤假错案的工作;重新迫害文化人;对外大大恢复了斯大林时期的武力扩张政策(在中苏边境陈兵百万,为赫鲁晓夫时期的5倍;1968年占领捷克;1979年无故出兵占领阿富汗;操纵某国占领柬埔寨);更加集中力量搞扩军备战等等。出兵占领捷克,是勃列日涅夫上台四年时干的,从此以后,“改革”的话题就谈也不谈了。此外,在对内镇压方面,勃列日涅夫时期还发明了一个“疯人院”政策,即把所谓“持不同政见者”(很多人根本谈不到这个罪名,此处是借用旧词)纷纷加以变相监禁,用逮捕与绑架等方法把人捉进“疯人院”去。此法有时比无故监禁还更不人道,因为在“疯人院”里是要进行“治疗”的,而这所谓治疗,就是破坏人的正常神经功能,使之成为真的精神病(详情可见麦德维杰夫兄弟《谁是疯子?》一书)。
勃列日涅夫一上台就忙着制造对他自己的个人崇拜。但是,这么一个庸愚的人有什么东西可以叫人崇拜的呢?然而,这种崇拜在那里已成为制度,谁上台谁就是上帝,人们就得崇拜这个人间的神。在这方面,勃氏的面皮之厚,在中外历史上是少见的,从下面一事可见一斑。
在朱可夫回忆录中,有一篇书稿整理者的说明,它告诉我们,朱可夫的书早就排出清样送苏共中央去审查了(米高扬回忆录出了一个头即被硬砍,不准续出了)。最后的审查官就是意识形态总检察长、苏共中央的第二号掌权者苏斯洛夫。朱可夫书稿一去无回,回忆录出不了版。过了很久很久,总算暗示下来了:这书缺乏歌颂勃列日涅夫的内容,要增订后才能出版。这可难坏了朱可夫和编辑者,因为战时朱可夫实在不知道勃某其人,如何写他对战争的伟大贡献呢?但此关不过,书就休想出版。后来还是出版者方面想出了一条妙策:由朱可夫虚晃一枪。办法是:说某次朱到前线视察,路过某地遇某司令官,朱便问及勃某其人,说想见见他(勃在战时做过什么军事委员之职,官拜少将),回答是勃列日涅夫到前线去了,结果未能见着。说时迟,那时快,这“虚晃一枪”一报上去,当天或是第二天,克里姆林宫的电话就来了,说是可以照修改稿付印了。勃氏及苏斯洛夫等人,真是不知人间有羞耻事。
前述那个阿法纳西耶夫在《真理报总编辑沉浮录》中说,《真理报》上的每篇文章尤其是社论中,都必须有专门歌颂勃列日涅夫的段落。这是不成文宪法,一定得照办。有一次不知怎么忽略了,中央书记齐米亚宁(苏斯洛夫的助手)立即打来电话责问:为什么当天社论上没有歌颂勃氏的内容。这位总编辑只好检讨是出于偶然,并保证今后不再犯同样错误,才算了事。
也是上述这位先生在同书中还讲了一个故事:勃列日涅夫爱打猎,尤好猎狼,但又怕鞍马劳顿,于是就在他常去的远郊区某豪华别墅附近,筑了一座御用狩猎台,台前开出一条御用兽道。平日由御林军们事先捕获一批野狼,将它们豢养起来以备御用。勃氏要打狼时,便移驾猎场,森严拱卫。一声令下,御林军将狼放出,直奔狩猎台前,于是勃氏便手起弹落,野狼应声倒地,百发百中,大获全胜。腐败至此,中外难寻,此而不亡,天理安在!
勃氏干此类骄奢淫逸的事情,离开苏联最终自行崩溃还有十余年之久,但实际上这位最高统治者早已把国家弄到崩溃的临界了,谁还能挽救得过来?
在上述书中,这位当年的《真理报》总编辑还告诉了我们一个重要情况,即勃列日涅夫实际上自1977年即得重病,已不大能理事了。但他仍继续当了五年最高领袖。他们的制度保证了最高领导人的终身制。只要当权者一口气不断,就没有一个人敢出来说一句下一步怎么办的问题。这怎么能够保证国家有一个生机勃勃的领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