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暴眼中的大大集团：爆雷10小时现场直击

12月17日，在上海浦东新区大大集团总部举行的投资者见面交流会上，公司先后确认了公司董事长马申科等高管被带走调查、高层大换血、账户被冻结暂时无法兑付理财产品等消息。当天，有数百名投资者来到现场，要求公司兑付理财产品，现场一度混乱，辖区内的警察先后赶到维持秩序。而在此前两天，已陆续有投资者前来讨要说法。

大大集团，这家在全国30多个省区都有分公司，员工总数达到7.8万人（截至今年11月30日数字）的互联网金融公司，或许正走在崩盘的路上。而在上海总部焦急等待消息的一群投资者，正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寒意。

12月17日上午8时至下午6时，网易财经与投资者近距离接触，真实地记录下了他们在这10小时中维权的众生百态。
 
等待
事实上，在12月17日的投资者交流会召开前，自12月15日开始，关于大大集团存在爆雷风险的传闻愈演愈烈之时，便陆续有投资者来到公司总部讨要说法。在此期间，公司每天的访客，除了大量不明真相的应聘者，就是前来维权的投资者。很多熟悉的面孔不断出现。
12月17日上午，网易财经再次来到大大集团总部，发现门口停着一辆警车，不过里面没有人。旁观者称，警察已经进入大厦，里面情况不明。
在大厦一楼大堂，一群投资者正在抗议，他们认为电梯入口处的保安挡住了自己的维权路。其实，之前几天，访客只要在大厅前台进行登记，还是可以顺利进入大厦的。不过在12月17日这天，大厦前台的登记人员早已不见踪影，桌上只剩下一本破旧褶皱的登记簿。
在交涉无效甚至硬闯不成之后，有人发现了电梯旁的安全通道，人群一片欢呼。跟着保洁人员，投资者一行前往大大集团位于大厦12楼的办公点。路上，之前还闹哄哄的人群突然变得安静下来，每个人都面色凝重。大家不知道在前方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结果。
到了之后才发现，大大集团的办公室早已聚集了一大群投资者。几个民警正在安抚焦躁的人群，可是乱哄哄的场面并没有多大改观。现场的椅子甚至很多桌子已经全部被投资者占据，后来的人只能席地而坐。
在10来平方米的前台处，聚集了30多个投资者，正在议论着发生的一切。一位业务经理沮丧地说：“都干这个快两年了，之前感觉挺靠谱的，怎么就出事了呢？要是现在回去，估计得被那帮客户剥皮，一切都完了。”经理整理着手中接近1500万元的业务合同，无奈与焦灼溢于言表。
听到这些，一位女投资者抬起头，似乎有满肚子的话要说，不过还没开口，眼泪就先掉了下来。她继续抱着头坐回椅子上。
在焦躁不安的等待中，有人意外发现了公司前台堆放着的可乐和绿茶，人们马上开始你一瓶我一瓶地喝了起来。一位投资者苦笑着说：“这瓶可乐贵些就好了，也算能弥补一些损失。”
投资者仍在从四面八方不断赶来，有些人甚至是拖着行李箱来的。大大集团的前台、会议室、办公室等各个区域全部被占领。
追问
下午2点左右，有人通知在12楼等待的投资者去一个大会议室，召开所谓的见面会，称一定会给一个说法。
在大会议室经历了一个多小时的等待之后，人群中有人说“老马董事长要来，大家快准备好问题”。
所谓的老马董事长，是大大集团董事长马申科的父亲。据老马自己介绍说，他是一名国企退休员工，被儿子劝说来集团工作。但来了之后发现与自己的理念不太一样，便去了集团下面的“中国社会福利基金会阳光成长专项基金”上班，一般不参与集团人财物的决策。因此，这一次他本可以不来面对投资者的拷问的。
在一群大大集团工作人员的簇拥下，老马慢条斯理地开始征询维权人群的意见：“谁同意我来主持这个会议？不同意的可以立马离开。”没有人不同意。人们希望大大集团有人站出来给他们一个说法，哪怕是一个并无实权的人物。
老马解释称，大大集团之所以不能兑付到期的产品，是因为账户被封了。就在当天下午，集团还在积极努力引进第三方机构接盘，谈了两家机构，但都没有签字。
也许是老马解释的时间太长了，人群中前排的一位女士有些不满：“你说这些废话干嘛？”她一个健步冲上前，抢下老马手中的话筒，大吼起来：“公司账户上的30亿元资金去哪里了，为什么不用来兑付？”老马没有正面回应这位女士的质问，称自己不了解公司的工作状况。
其间，有投资者与这位女士互相呼应，认为她问得好；也有投资者与其撕扯起来，认为她干扰了正常理性的交流。现场秩序顿时陷入混乱。
在投资者的质疑不能得到满意的答复之后，人群中“滚”的字眼也越来越响亮。老马满脸通红，喝了一口水，吞下一粒药，摆摆手表示不愿意跟一群不讲道理、不懂礼貌的人交流。他同时强调，自己每天都在大厦5楼，肯定不会跑。
投资者希望大大集团能够给出一个解决问题的时间表，但这一要求并没有得到正面回应。
人们继而追问马申科在哪里，是不是有意回避投资者。老马称儿子自12月16日下午即已失联。随后，大大集团一位人士现场确认，马申科已被经侦带走，并且大大集团高层正在接受警方调查，禁止与外界联系。
在老马离开之后，刚被指派全面主持大大集团工作的胡斌进入会场。他表示，自己是在12月17日下午5点20分左右的时候才收到公司邮件，接手了公司的一些工作。他同时证实，马申科和单坤（前任大大集团首席执行官）的确是在16日被警方带走了。
事实上，12月17日大大集团官网上公布的一系列高层人事调整，已经进一步证实了公司目前正处于动荡之中。
而即便是包括胡斌在内的一众大大集团现任高管，目前也正在公司接受经侦的调查。在被调查期间不被获准不能与外界联系，因而不能及时跟客户面对面交流。
反思
在此后的交流过程中，很多投资者仍对大大集团能解决问题抱有一定的信心。
有人认为一些网贷平台也曾出现过兑现危机，但最终都挺了过去；也有人希望大大集团能够给出“明确指示”：“需要投资者干什么？要不要发一些关于公司正面（形象）的帖子。”还有投资者认为既然公司有临时的高管，就应该有临时的财务，因而继续要求兑付。
在投资者的猛烈追问下，胡斌说：“现在经侦在，公司一部分高层也在，客户及业务员可以选择一些代表与他们面对面地答疑解惑。”
没想到在选谈判代表的过程中，投资者内部出现了骚动。大家都希望在第一时间得到消息，都想去，有人甚至因为意愿太过强烈而被质疑为是大大集团的“卧底”。最终，依据合同钱款并综合其他因素，大家选出10名左右的代表与经侦见面。
在代表们与大大集团高管和经侦谈判期间，现场人群仍在议论自己的财富是否能安全着陆。
“资产是有，但很多资产被抵押了。”公司一位业务经理透露。另一位业务经理苦笑着，说自己早就看出了大大集团的问题，本来已经退出了，但后来又鬼使神差地重新回到公司，“也许是贪图这里的高薪吧”。据他介绍，在没出事之前，上海一个点每天就能完成500万元的交易量，他每个月的收入能达到1.5万元左右，“现在整个（上海）市能完成500万就不错了”。
种种不利的消息加剧了现场的焦虑情绪。部分投资者将马申科的父亲团团围住，诉说生活的艰辛，赚钱的不易。一位投资者哀叹说，自己的亲人正等钱换肾，一旦机会错过了，再多的钱也买不回生命，希望大大集团能够考虑这一情况，给予紧急援助。对此，老马也是一脸无奈。
12月17日下午另一个流传甚广的传闻是，上海市的政府官员将会出来和投资者见面，大大集团高层也将召开记者会澄清谣言。这让现场投资者很期待。
值得一提的是，在大大集团办公室的墙壁上，挂着一些半官方机构以及官方机构颁发的荣誉。或许这也是投资者愿意相信大大集团并敢于投钱的原因之一。
然而，截至当天下午6点，传闻中的上海市政府领导并没有来，记者会也没有召开。
（赵妍、唐嘉欣对本文亦有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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