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商报消息 □本报记者 张萌
战争时经济动荡不安,民众在危机中生活。沦陷区与大后方同样遭受经济危机的困扰。上海成为“孤岛”,在夹缝中生存,民众“被驱不异犬与鸡”;而在后方的四川人民虽然没有遭受炮火侵扰,但依然选择毁家纾难。
本期长江商报将选取这两个地方,走进当时民众的生活,在日常中,一窥当年抗日战争的艰辛与壮举。
上海:四方战火中的“孤岛”
1932年日军突然挑起事端,向上海进攻,一二八事变爆发。鲁迅此时正在上海,他在日记中记到,“遇战事,终日在炮火声中。”
鲁迅作日记习惯日复一日,经年不断,但在日军入侵上海时,竟有连续五天“失记”。他无法平静下来,在日记本上抹去了这几天的苦闷。据许广平回忆,“我们则呆蹲在楼上的斗室中,照顾孩子不哭不闹地度日如年。而耳边的枪炮声街头沙袋的守卫踱步声,以及随时有巷战可能的、紧张的、默默无闻的,然而又相互领会其情的,却有不便深问的情绪杂然纠缠在一起的难以名状的味道,却真是不好过极了。”
“一二八事变”过后五年,淞沪会战爆发,全面抗战开始。1937年10月31日,八百壮士奉命撤出四行仓库,淞沪会战结束。日军攻打上海三个月后,占领了上海全境,上海成了战火中的一个“孤岛”。在这沦陷的“孤岛”上,还有成千上万的民众,在日军炮火的封锁中生存。上海名医陈存仁便在“孤岛”上度过了八年,他把亲眼目睹,亲身经历的事情,写成《抗战时代生活史》一书。本期长江商报对“孤岛”生存的回顾,将借助他的眼光,重新回到战时的孤岛,回顾在战火中的经济生活。
空屋皆满,租房紧张
日军对上海、南京等地,觊觎已经有十多年。他们处心积虑地派出间谍及各行各业的秘密组织,明察暗访,认为自己控制京沪一带已不是问题,并且公然宣称:“上海一天之内就可以解决,三天可以打到南京。”
淞沪会战刚刚打响,战区内的居民为了躲避炮火,寻得一时安宁,纷纷逃往上海的租界地区。这时上海租界的人口,猛然增加到了350万人以上。随着战事的扩大,不仅仅是上海郊区的人,连苏州、无锡、镇江、南京的人也都避难上海,上海租界内的人口直线上升。为了保持租界内市民的安全,都分地段堆起了沙包,架上了铁丝网。
据陈存仁回忆,在抗战爆发之前,上海空屋较多,“上海公共租界商业中区一座楼房,房租不过五十银元。南京路上,有一大排哈同洋行的新屋建成,无人问津,空置了二三年之久。”就连连续拖欠租金几年,业主也不会赶走租客,并再三嘱咐租金可以缓交付,但切不可结束业务。陈存仁说:“可见那时节,空屋有人来租,业主是很迁就的。”
“八一三”事件爆发不过三天,“整条慈安里,住得满坑满谷”,有空屋200多间的水利坊,空置2年,战事爆发后,20天内全部租出去。
后来人口越来越多,凡是有余屋可租的,都租出去,包租的人大发其财,所以后来有一出滑稽戏叫《七十二家房客》,就是形容当时房屋之紧俏,与住客的急迫情形。
跑单小贩,维持物价
陈存仁回顾难民的生活时说到:“中国人有一种蚂蚁经营的精神,即使是难民,也会挣扎图存。” 在租界内老百姓一致拥护抗战,汉奸不敢在租界里抛头露面。陈存仁回忆:“新闸路上有一个为日军做翻译官的汉奸就被认出后,活活打死。”
留在难民收容所的难民,为了生存会经营些小本生意。利益最厚的是“跑单帮”,他们通常个人行动,会冒着战火到四边的乡下搜罗租界内所缺乏的粮食和手工物品,卖掉之后,在租界上再购买些五金杂洋,到乡下贩卖。陈存仁回忆到。
后来战事吃紧,除了米价和五洋杂货略涨之外,其余没有什么大的波动。上海的主要粮食及副食品,始终能够正常供应。按照陈存仁的看法,“这主要归功于许多跑单的小商人。虽然他们都发财,可是对一般市民来说是有功的。”
大米紧缺,家家囤货
当时租界最感缺乏的是米,本来上海的米主要靠常熟、太仓等地运来。人口暴增,又因四周战火袭扰,所以还得依靠泰国的“洋暹米”来补充。上海租界成为“孤岛”,人们担心粮食补给中断,陈存仁在回忆中写到:“而常熟、太仓的米不能储藏太久,只有暹罗米,经过机器焙干,可以长久存放。”
日常的生活用品,如柴油、肥皂、火柴、香烟、灯泡等,也是依靠外来输入,孤岛上的居民感到,“战事又遥遥无期”,因此迫于窘境,又“纷纷囤积货物。”几乎家家户户都有囤货,涨得最快的,一种是奶粉,一种是洋铁皮。
至于物价,在陈存仁的记忆中,抗战初期并没有暴涨。“战事开展很久,法币的价值竟然没有动摇,外国银行的钞票并不通用。大家对法币一点也没有怀疑。”
在抗战爆发前,国民政府成功推行了法币政策,把全国所有的银元收归国库,统一发行法币。取代民间以银元为单位的货币交易,使得法币的地位可以受到中央银行的管控,不轻易动摇。但是在抗战后期时,“孤岛”上因日军的阻挠,法币失去了之前的地位,通货膨胀严重,几乎天天贬值。
四川:爱国抗战,人民捐金买飞机
日军战火烧到了华中腹地,据统计,抗战时期有1000多万军民辗转迁川。抗战消耗巨大的财力物力,国民政府财政疲敝,八年间,民众对抗战的支持从未中断。
四川民众在1937年9月第一次就认购救国公债1900多万,此后又陆续认购“建设”“军需”“兴业”“同盟胜利”等各种国债数十种,每次都在1亿元以上。而“建设”公债与“兴业”公债,前后各1亿,仅隔3个月。
1944年3月冯玉祥到四川合江演讲,倡议国民“节约献金”。当地的木业公会当即献金61万,并承诺每月献金1万,直到抗战结束。合江十四陆军医院的伤兵节省粮食,献出450斤大米,救济院的孤老们捐献1000元。到4月1日晚,合江县就献金1250万元。
在自贡,收入微薄的盐工们,早在1942年的献金运动中,就献金达1100万元,此后更是每年增加。据统计,自贡献金1.3亿,金戒指800只,金手镯10只,布鞋1万双。并且自愿按月献金及按年捐献黄谷直到抗战胜利,先后共计现金318.7万元、黄谷2214石,是全国各地献金的最好记录。当时自贡的人口总数为22万,人均献金超过500元。国民政府用自贡捐献的钱财,购买了两架飞机,其中一架被命名为“盐工”号。
在江津白沙镇,献金大会上当地商会首先就拿出60万元。此时在场的一万多名学生,齐刷刷跪下,放声哀求:“叔叔伯伯,救救我们!救救国家!”全场放声齐哭,在场只要有人手带金戒指、金手镯的都全部脱下,捐给抗战之用。会场上的冯玉祥十分激动,当晚就写下了一首著名的《丘八诗》:“青年跪地哭,请君快救助。献金救国家,不做亡国奴……财富千千万,敌来化浮云……不为寒与饥,雪耻最为主!”
忍饥挨饿,加班生产军用物资
四川各地在抗战中成为大后方财源和物资的生产基地,重庆、成都等地更是成为支撑抗战的军火供应基地。工人们忍饥挨饿,日夜加工,拼命工作。1938年至1945年,工人们就生产出枪弹85414万发,步枪293364支,轻机关枪11733挺。
迁往四川的民营企业,大多隐蔽在山岩隧洞之中,每当夜幕降临,沿岸依然灯火通明,妇女们加班为前方将士缝制衣物,男人们操作机器,制造化工日用物资。川江上运输工人甚至赤身裸体,搬运军粮,运输物资。
为此情景,《新华日报》刊登了1330名水手给国民参政会致信,“在敌人的飞机轰炸下工作,如果我们是在为微薄的工资而苟延残喘,实在不如说是为了争取抗战的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