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一凡：从制度层面看欧债务危机影响

从欧元区债务危机一开始，就有人批评欧元区制度设计的不合理。欧元区有统一的货币，有统一的中央银行，有统一的货币政策，但没有统一的财政部，没有统一的财政政策，久而久之，统一的货币政策就成为经济发展的羁绊，对某些成员国合适，对另一些成员国不合适。如果没有统一的财政政策作补充，就会发生债务危机。其实，拿中国来看也是这样，如果没有中央的统一财政支付，西藏、甘肃、贵州等地区肯定觉得对上海、广东等地合适的货币政策对自己不合适。但因为中国有统一的财政，所以财政转移支付就弥补了统一货币政策中的不适应状况。

欧盟设计者要借债务危机来推动欧洲一体化

其实，欧元区的设计者并非不知道这些问题，他们甚至对货币政策与财政政策不匹配的后果心知肚明。早在欧元启用前，马斯特里赫特条约的设计者曾向我们透露过，有统一的货币政策而没有统一的财政政策，早晚会导致危机。那他们为何还要一意孤行呢？他们的实际目的就是要借债务危机来推动欧洲一体化进程。欧洲一体化的设计者们从一开始就有一个目标，就是要用和平的手段来实现政治统一，也就是要建成一个欧洲合众国。但实践起来非常困难，所以欧洲一体化的每一步进展，都是由危机来推动的。危机是欧洲一体化的动力。要解决危机，就必须团结起来，更向前走一步。欧洲一体化一直遵循这个逻辑。因统一货币而发生债务危机，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就是统一财政。如果财政能统一，统一国家的雏形就出现了，其他的政府功能性统一也都是水到渠成的事。实际上，某些舆论所说的让希腊等国退出欧元区的选择从技术上讲是根本不可行的。试想，希腊人手里握的都是欧元，银行里储蓄的也是欧元。如果让他们明天转用另一种货币，而且这种货币明摆着就要贬值，因为要提高竞争力，那希腊人的资产都要大幅贬值，这些希腊人会那么听话，去把自己的资产都换成新货币？如果没有人用新货币，那怎么才能退出欧元区呢？

随着危机的演进，欧洲政治家们要求统一财政的呼声越来越强。但是，这种政治势力与另一股政治势力正在进行着一种赛跑，看谁跑得快。如果赞成统一的力量发展得快，未来欧洲统一财政的过程会加快。如果反对统一财政的力量发展得快，欧洲的一体化就前景堪忧了。

欧洲富国民粹主义势力上升 反对欧洲统一

施罗德、施密特、布莱尔、普罗迪等老一辈的欧洲政治家都在呼吁，现在是该统一欧洲财政、发行统一欧元债券的时候了。然而，在当任德国总理默克尔与法国总统萨科奇会谈后，仍不主张发统一债券，他们的顾虑来自于国内政治。

从债务危机爆发以来，欧洲国家与美国一样陷入了一场政治合法性的危机。舆论指责领导人无能，欧洲舆论甚至号召民众回归"民族国家"，提倡"本民族优先"，民粹主义势力上升，在法国、德国及欧洲北方的富裕国家里，这种趋势很明显。那些打着民粹主义旗号的政治家们在民意中声望不断提高，对当政的领导人施加了巨大压力，使当政的领导人明显受舆论牵制。欧洲现在的领导人不像历史上一体化前进较快时期的领导人，他们不敢去碰民意，不敢去说服老百姓，因此很难做出继续推动一体化前进的抉择。

德国的舆论中出现了许多要退出欧元区的声音，说既然无法逼希腊等国退出欧元区，那我们就主动退出，或与其他几个水平差不多的伙伴再成立另一种欧元。这种想法——欧盟中最大的主体民族要甩包袱的心态——是很危险的。迄今为止，德国受益于欧洲一体化，也是欧洲一体化的支持者。如果德国开始反对欧洲一体化，那欧洲一体化的前景就不那么乐观了。我们不应该忘记，苏联解体也是起源于俄罗斯要甩包袱，觉得其他的共和国都是包袱，拖了俄罗斯的后腿。支持欧洲继续统一和反对欧洲统一的力量现在很难说谁胜谁负，因此欧洲还会动荡不安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