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9年,同样的命运降临到刚上初三的刘永好身上,他以知青的身份从县城来到顺江公社六大队四中队插队,和三哥陈育新所在的七大队三中队仅一田之隔。以前母亲任教的平岗小学就在旁边,所以很多村民都认识刘家几兄弟,刘永好一到六队,大家就知道:郑老师家的刘老四来了。也许因为母亲历来的好人缘,也许农民天生就这么淳朴厚道,刘永好一到六队,就感觉到了大家对他天然的好意。
刘永好人生的第一次经商就是帮四中队赚了一笔钱。有一年春节临近,刘永好琢磨着让队上挣点钱,他就去找队长:“队长,我们去炒爆米花吧!”队长完全没明白刘永好的意思,“去炒爆米花,啥子意思哦?给哪个炒啊?”刘永好给他解释:“我们去买一台爆米花机,然后到县城和各镇各大队去给大家炒爆米花,要过年了,来炒的人肯定很多,我们可以给队里挣点钱花。”队长很犹豫:“行不行啊?不会犯错误吧?”刘永好嘻嘻笑道:“队长,哪儿至于就犯错误了,我们为老百姓炒爆米花来过年,为人民服务,怎么会犯错误?”队长还是犹豫:“你去哪儿搞机器呢?”刘永好见他松口了:“这个你放心,我去弄。”
过了几天,刘永好拉了一台爆米花机回来,九十多元钱,不算便宜。上世纪在县城生活过的孩子都对那种爆米花机有印象,一个带摇把的大肚密封罐,密封罐上有气压表,罐子连接一个风箱,再外带一盆火、一个铁皮圈和一个布袋子就是全部设备。爆米花的时候,把大米或者玉米放进密封罐,罐子架在火上,拉动风箱,保持火力,然后匀速摇动罐子,一直等到气压表指到某个位置,就表示熟了。最激动人心的时刻到了,炒爆米花的人把密封罐伸到铁皮圈里,铁皮圈后面还拖着个长长的布袋子,然后猛一拉开密封罐,当时称为“放炮”——“砰”一声,白花花、金灿灿、香喷喷的爆米花就通过铁皮圈充满了布袋子。在那样的年代,那一声“砰”给旁边等待爆米花和围观的人带来多大喜悦啊,远比如今开启一瓶香槟时“砰”的一声更让人雀跃。
刘永好和队长就挑着这样的设备开始走乡串户了,刘永好自然要负责挑担子,到某个镇某个公社某个队,找个宽阔的、人多的地方,摆开小摊,刘永好开始吆喝、拉风箱、摇罐子、烧柴火——几乎是他一人包了所有的活,然后老乡们拿着一碗大米或一碗玉米来,交三分钱,刘永好把东西倒进罐子,加点自己准备的糖精,就开始了买卖。队长在旁边负责最后一下拉盖开罐,然后收爆米花,当然还负责最重要的工作:收钱。
生意出奇的好,就像刘永好估计的那样,靠近年关,大家都在准备过年的东西。刘永好和队长的小摊前面,总是排了长长的队。就这样连续干了三个月,每天都出门做生意,晚上总是一两点才回到队上。有时还住在外面,自然都是最便宜的旅社。每天晚上队长唯一一件事就是数钱,五分、一毛地数,几乎每天都能收入十几块钱,队长眼睛都笑弯了,简直太出乎意料了!三个月下来,刘永好和队长居然挣了将近一千块!买机器的九十多块是早就挣回来了,唯一的成本就是糖精和柴火,也根本值不了几个钱。队长算来算去都不相信自己替队里挣了这么多钱,他高兴地对刘永好说:“老四,我给你记高工分!你的脑壳硬是聪明得很哦!”
这是1969年的冬天,距离日后的十一届三中全会整整还有十年。刘永好这一生意上的灵光一闪在他日后的商业成就面前,实在是小菜一碟,不过却大可视为他作为生意人的宿命的开始。但是,那一刻,他还不敢妄自想象未来会怎样,即便有理想,在那个年代,也断然不会有做一个成功的商人的想法。
“这算是我的第一桶金吧?不过是为集体挣的。”刘永好后来开玩笑说。
——摘自《藏锋——刘永好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