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执行主编展锋：东西是好东西

记得第一次有人向我推荐黄爱东西，我没听清，随口问了一句，什么东西？对方笑了，说不是什么东西，是一位女作家，擅长小女人散文写作。那时报纸上正热衷于这个话题的讨论，当然是以黄爱东西的写作为载体。时隔二十来年了，近几天集中时间阅读了黄爱东西的作品，感觉很舒畅，身心很娱悦，甚至有喝汽水的感觉，会抑制不住的打嗝，很顺气。一般来说，只有好东西才能使我这样，因为如今的阅读简直就是灾难，受虐，找不到过去阅读的快畅与陶醉。所以，我要说，黄爱东西的东西，是好东西，并且是很开门的好东西。作如此说，有大致以下理由：

一、是真正的文学作品。今天的人只讲作品，不讲文学，只要是把很多汉字排在一起，就是文学作品，我们的文学大众已经失去了界定与衡量文学作品的尺度，我们的文学评论已经不习惯用文学的定义去衡量与分析作品，除了极少数人在用文学与艺术的定义进行写作，几乎整个社会都在用汉字的排列展示作品。使我很欣慰的是，黄爱东西属于这极少数人，她的写作尽管被人认为是小女人散文，但是真正的文学创作。我不同意把黄爱东西的创作标以小女人散文，不能因为作者是个女人，书写的大多是个人于某一个阶段的生命体验与生活感受，并且篇幅极短，就冠之于小女人写作。我不想继续二十年前的讨论，因为我认为在缺失对小女人作权威定义的前提下，作这样的讨论有失解释的支撑。什么是小女人？有谁能给予权威的解释？连一个令众人均接受的解释都没有，就把一个作家，甚至是一个作家群体的文学创作做如此的归纳，至少是不客观的。然而，我也知道，更多人是出于对小鸟依人的喜爱，或者说怜爱，特意对黄爱东西的创作做如此定位，但是我们不能忽视这么一个事实，贴上一个标识，就等于降低了它的份量，好散文的定义怎么都比小女人散文的定义要高出许多倍。我认为黄爱东西的散文，虽然篇幅均很短，但它的份量，远远超出小女人的定义。黄爱东西的作品与秦牧有点类似，也是篇幅很短，文字简洁而干净，准确而生动，更主要的是他们的散文都更接近随笔。秦牧是艺海拾贝，黄爱东西是生活拾贝，讲述的大多是生活中的事与人。既然没人对秦牧冠以小男人散文，那么，我们也就不必对黄爱东西的写作冠以小女人散文，在我看来，小女人多多少少还是具有一点贬义的。更为重要的是，我怎么都看不出黄爱东西的作品有一种小女人的气息，反倒有一股大男人的张扬与豪放，在阅读前如果不知道作者是个女人，我绝对想不到这是出自女人笔下的作品。所以，将这样的作品冠之以小女人散文，实在很不贴切。

我需要特别强调的是，黄爱东西的创作，所有作品都有个体的生命体验，这是文学创作的最根本的要素，并以此构成了她的创作冲动，所有的讲述，都来自她对生活的过滤，尽管是三言两语，却能切中要害，予以某种程度的点醒。从黄爱东西的作品中可以看出具有较为深厚的生活积累，有属于她的对生命的独特体验和认知，对苦难与幸福有过来人的那种感悟，并以此构成写作的坚实支柱，支撑出属于她的一片天地。于是，她的散文不是小女人那种无病呻吟，更多的是生活经验与生存体验的诉说，也可以说是很平静很委婉的诉说，即使是很沉重的话题，也不会作过分的渲染，于平淡的处理中将的感悟和盘托出。于是，这就引出了我下面要讲的一个问题。

二、幽默与机智构成了黄爱东西的宝马快刀。别看黄爱东西的作品篇幅均很短，许多只有不足一千字，有些只有聊聊五六百字，除了要把想要表达的讲述清楚，同时还要把幽默与机智全玩弄起来，没有几把刷子，是绝对做不到的。我需要特别指出的是，黄爱东西的幽默与机智，大多是在文章结束时予以展示，就像欧·亨利的小说，以结尾照亮全篇。这当然是艺术化的处理，也正是这一点，构成了我对黄爱东西散文写作文学性的确定，只有经过艺术构思与艺术处理的写作，才能具有文学性，才能称为文学作品。我认为黄爱东西的这种写作，是一种高难度的写作，正如杂技演员穿了溜冰鞋，在一个小圆桌上同时与两个以上的人玩转圈的游戏，这也许就是多年写专栏练就出来的本领，在很小的空间里同时玩弄好几个高难度的动作，并以其高难度的华丽展示吸引读者。这让我感到可怕，因为在我看来男人吸引女人的本领，除了英俊与事业，更为当紧的是幽默与机智，麻烦在于女人也会这一套，而且还能用文字的表述展示出来，那么，男人还剩下什么？尤其是不够英俊，事业也不发达的男人，于是，女人一旦幽默机智起来，那是相当可怕的，它会让男人感到绝望。这同时也让我感到庆幸，因为我于此之前还不认识黄爱东西，免去了由于木讷而引发的尴尬。所以，我要说，黄爱东西玩弄的是高智商的文字游戏，至少是我玩弄不过来的。

三、鲜明的地域特色和简洁准确的文字表述，构成了黄爱东西作品的鲜明个性。我很惊讶黄爱东西文字表述的简洁与流畅，在坚定的叙述中透着准确与有力，果断与从容，与小女人散文的评价很不搭界，丝毫没有娇滴滴的缠绵与卖弄，软绵绵的无病呻吟，与要死要活的呼天喊地。我认为这是一种造化，是经过一番长期的修炼而得来的。更为难得的是于文字的表述中，能够以漫不经心的姿态，将地域特色，或者说对地域风情的渲染表现出来。这同样是有难度的操作，因为广州人少有能把普通话讲得利索的，否则北方人也不会把粤语叫成鸟语。正是鲜明的地域特色，构成了黄爱东西散文写作的一大亮点，因为这样的散文，是一个地域文化积累的文字标本，是作品能够流传下去的重要依据。有了鲜明的地域特色和简洁准确的文字，自然形成了黄爱东西作品的鲜明个性，是他人无法复制与替代的。

最后我要说的是，有这么好的天赋与才华，写了许多年短小的散文，适当的时候选择换种写法，通过新的尝试，开掘出还不被自己发现的另一种天赋与才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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