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诚渊，每个人都可以跳现代舞

每年七月暑期，北京并不是最好的度假之地，但对于热爱舞蹈的人来说，它将倍受青睐。这是因为一年一度的“北京舞蹈双周”在北京举行，从7月中旬直至7月底，这个现代舞艺术节将展现世界各地最精彩的舞蹈艺术，其内容丰富多彩，受吸引的不止是全球的舞蹈家们，还有四面八方的观众。无疑的，北京舞蹈双周是当今全世界最受瞩目的舞蹈艺术节，创始人是舞蹈艺术家曹诚渊，他是中国现代舞蹈史无法绕开的人物。

现代舞是追求自由的一种方式

曹诚渊，无论是对中国乃至全国际现代舞坛来说都是一个显赫的名字，然而对大众来说，他依然是一个神秘所在。”他被誉为“中国现代舞之父”，而他本人却对这顶高帽子非常反感，认为这是多年前媒体硬塞给他的高帽和标签。很多人觉得他高傲且拒人千里之外，认识他的人却觉得他性格非常随和，根本就没有任何架子。

曹诚渊到哪儿都习惯穿一双人字托鞋， 一双拖鞋伴着他走遍全球。有一回，他去参加一个舞蹈沙龙，那个沙龙进行到一半的时候，他问旁边的一位舞蹈家，”你穿多大码的鞋子呀？可不可以借给我穿，我就要上台讲话了。”那位舞蹈家低头一看，他穿的是一双托鞋。 不过，自从流行洞洞鞋之后，他就改穿洞洞鞋了。他从不刻意打扮，最常穿的就是一条短裤、格子衬衫。另一次他去台湾，一下飞机就被邀请去演讲，而他身上还是那条皱皱的短裤，随行的人就陪着他去买衣服，在一家小服装店里随手拿了条裤子试了一下，挺合身的，问价钱合约人民币才25元。 他就不愿意再挑下去了，“行啦，就这条，”他说。那天，他就穿着那条25元钱的裤子去演讲。

对曹诚渊的舞蹈艺术我了解很多，但对他的家庭背景有所了解还是在2009年的广东现代舞蹈周上。当时闭幕节目是香港城市当代舞团的演出，在整个舞蹈节上，这个舞团的舞台视觉是最有冲击力的。我记得舞者的衣服是银灰色的，衣服的质地、设计都非常棒，看演出时我还在心里低估，他们的制作费用应该不低，至少在服装上花了大价钱。后来，我听说香港城市当代舞团的衣服是出自曹诚渊的制衣厂，当时觉得难以置信，因为那时经常在广东现代舞团和他碰面，而他穿的总是一件廉价的格子衫。

有时，他也会作一些相应的改变，让你吃惊不已。比如前不久，他被邀请到网易演播室录节目，去之前，他的助手跟晓雯沟通，节目录制时能否不要拍全身，因为没办法让曹诚渊不穿托鞋来。然而，当天下午曹诚渊在演播室坐下来之后，我和晓雯惊喜地发现他脚上那双网状悠闲运动鞋，而他也注意到我们，弯腰理了一下腿脚，笑了，笑容非常羞涩。

或许曹诚渊才是大彻大悟的人，衣服的作用就是用来包裹“臭皮囊”的，他早已不注重这外在的“形”。艺术之于个人就是一种修行的方式，对曹诚渊来说，灵魂的自由才是真的自由。年近60岁，言谈举止如顽童，当他和你说话时，说到兴奋处就会“手舞足蹈”，尤其是谈到现代舞。

追溯曹诚渊与现代舞结缘的原因，不得不提到他的出生背景。1950年曹诚渊出生于香港一个制衣商的家庭，小时候在一个比较富裕的家庭环境中长大，所受的熏陶和教育也是香港富有阶层所特有的——成为一个标准商人。曹诚渊一开始遵从的也是家庭这个标准，1973他被送到美国学习工商管理，那期间初次接触到现代舞，并深深迷恋上， 以至毕业时选修的现代舞学分远远高于主课的学分。也是在那一年，另一位华人舞蹈艺术家林怀民先生回台湾手创”云门舞集“，这两位年龄相仿的艺术家在日后对中国现代舞有着不同程度的卓越贡献。

从美国留学归来后，曹诚渊又在香港大学拿到第一届工商管理硕士学位，然而现实还是拗不过理想，他违背了家族对他的期望，踏入社会之后，选择了弃”商“从“舞”，决定用肢体语言来表达自己， 追求内心自由的一种方式。直至1979年，他用继承来的遗产在香港手创城市当代现代舞团，自任团长兼编舞，从1980年开始正式演出，三十多年以来，香港城市当代现代舞团发展成为香港颇具影响的艺术团体，曾获邀参加海外多个大型艺术节，包括美国、加拿大、韩国、以色列、德国、新加坡等地举行的国际艺术节。在当时，香港城市当代现代舞团的风头非常劲，被《纽约时报 》誉为“一群充满活力，受过严格训练，年青而优美的舞者。”德国《斯图加特报》称赞“这群极之专业，技巧高超，身手一流的年轻舞者是香港最好的文化大使。”英国媒体称它是“亚洲最备受推崇的舞团之一。

1985年曹诚渊应邀到北京舞蹈学院教授现代舞，从那时起，他一直为推动中国现代舞不遗余力，一晃便是三十多年，早已传为佳话。他先后曾出任过广州实验现代舞团、上海现代舞团和北京现代舞团艺术总监，对他的一生来说，最重要的是出任广东现代舞实验团艺术总监，该团走出了沈伟、金星、李捍忠、桑吉加、邢亮、侯莹等国际上颇具影响力的舞蹈家，被誉为中国现代舞的黄金一代，无论是在此之前还是之后，中国任何一个舞蹈团体再也没有捧出过如此多的舞蹈明星。

在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他还创立了“曹诚渊与朋友”计划，这个计划以改编本地文学作品为主，编排一系列实验性演出。作品有以《山海经》中描写的景物为灵感，配合舞团演员自身的故事，演绎出的现代舞剧《昆仑》、《安魂曲》、《逍遥游》、《三个浪漫的中国人》、《龙遥》、《鸟之歌》、《年青的天空》、《浮过生命海》、《弥去》等数十个作品，其风格无一例外地带着那个时代的艺术风格，如中国古典文化、革命时代的烙印以、新时期人们向往的自由生活等元素，用以前卫、实验的艺术观念去发挥，使作品成为强烈的曹氏艺术风格。他的作品在国际上获奖无数，而他本人，曾获颁美为佐治奥·比华利山机构“九十年代杰出男士奖”、英女皇“荣誉奖章”和 “路易·卡地亚卓越成就奖等。

2005年，曹诚渊创建北京雷动天下现代舞团，自此，成为香港、北京、广州三个现代舞团的艺术总监。而后，他成了这三个城市上空的”飞人”，他还经常带着舞团在世界各地演出。

北京舞蹈双周，年轻人热捧的艺术

早在1999年，曹诚渊担任北京现代舞团艺术总监时，首次在北京发起“现代舞周”活动。当时，有很多青年舞者带着作品前来参加，有不少是海外来的，异常火爆。但在2003年的非典时期却遭遇了中断，当时，对很多舞蹈发烧友来说这可不是个好消息。2004年曹诚渊被邀请回去重任广东现代舞团的艺术总监，他把舞蹈周又带到了广州，在那里重新发起，把时任香港城市当代舞团总经理的邝为立委任为广东现代舞周的节目总监。邝为立曾在多个艺术团体担任过要职，曾为爱丁堡艺术节工作过，在国际上是一位异常活跃的艺术推动者，他为广东现代舞周带来了很多国际资源。

当广东现代舞周举办时，一些青年舞者听到消息后，又自发地带着作品去参加广州的现代舞周，不得不说，曹诚渊走到哪儿都受到年青舞者们的追随和青睐，很大程度上都源于他的“中国现代舞之父”的头衔。当然，也因为他对青年舞者们那份宽容与热爱，从他的博客里也可见一斑，每个年青舞者的作品他都会耐心地去看，看完后他就在博客上写下他的点评。他总是能发现他们在舞蹈创作上的一些优点，然后去鼓励他们多创作。

对年青编舞家们来说，创作一个作品最为困难的便是制作费的问题，这是众所周知的。不久以前采访桑吉加时，他说，“任何一位年青人有创作的想法，只要去找曹诚渊谈，他总是慷慨地帮他们解决这个问题，让他们留在他的团里编作品，给他们提供制作费用。”正是曹诚渊的这种慷慨，让很多年青舞者们能实现自己的梦想，如此同时，广东现代舞周也因为年青舞者们的参入充满了活力，以及追求艺术自由的精神。

广东舞蹈双周在广州办了8年之后，已经成了那个城市的文化艺术符号之一，很多年轻人都把看现代舞当作最时尚的事情。一件公认的事情便是，看到最多的帅哥美女便是在一年一度的舞蹈双周期间，从他们的衣着装扮上便知道很多是学艺术的学生。年轻人之所以追捧现代舞，是因为现代舞的视觉审美非常对他们的胃口。曹诚渊坦言是“七年之庠”的缘故，当然，也因为北京作为首都辐射力很强，2012年开始，曹诚渊把北京舞蹈周的规模壮大起来，由原来的一周节目扩展到双周，这便是“北京舞蹈双周。”

也是从去年开始，曹诚渊又做了一个重要的举措——委任广东现代舞团的行政总监张月娥（Karen）为北京、广州这两大舞蹈艺术节的节目总监。张月娥从2005年开始便参入广东舞蹈双周的工作，她熟谙全世界各种舞蹈流派，因此，在节目的选择上有着更为敏锐、独到而又犀利的眼光。今年的北京舞蹈双周便是一个明证，她历经一年的时间，从世界各地精挑细选了这些舞蹈团和他们的节目。无疑的，她使北京舞蹈双周成为2013年国内最盛大的舞蹈艺术活动。

北京舞蹈双周的火爆也力证了三十多年以来，曹诚渊对中国现代舞蹈艺术的推动是没有白费的。在今天，现代舞在中国不再被贴着“小众艺术”的标签，已然走进大众视野。这位曾被誉为“中国现代舞之父”的人，早年面对媒体时曾这样慷慨激昂地表达他作为一个现代舞传播者的理想：

“我觉得现代舞是与生命最直接、最多元化、最自由、最基本又最高级的语言。对现代舞而言，没有‘禁果’，也没有‘墓地’，更没有‘终结’。现代舞代表着生命和创造力，代表着我舞故我在的身体生活——它不故意编织高不可攀的职业化技术的高墙，只要你愿意，每个人都能成为现代舞的舞者。我希望自己是一个现代舞的传播者，把这一张扬着个性张扬着生命的舞蹈带给每个人，让他们不加掩饰地放飞肢体，获得身体与心灵的自由解放。内地近些年发展很快，人们在获得物质生活改善的同时，需要精神的满足，需要身体和情绪的释放，需要沟通和理解，所以我觉得这里的发展空间很大。”(文/曹语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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