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易首页 > 网易娱乐 > 正文

拉黑了2000人的郭德纲如何看待师徒和"背叛"?

0
分享至

本文来源:人物

一个尊重规矩,并将相声这门衰落的行当以正统方式振兴的师父;一个利用旧式习俗与传统,对徒弟进行道德绑架的师父。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取决于你站在哪个位置。

学徒

它是更新的,加入它的滋味可不好受,它存在于郭德纲与“纲丝”想象之中——你已经听说过了,“叛徒”名单。需要提醒的是,编外人员做了再过分的事,也不能称之为“叛徒”。成为“叛徒”前,首先要成为徒弟。

对于一个相声门外汉来说,那是一条漫长艰难的道路。

不算那些跟随郭德纲于泥淖的儿徒——那些人多是苦出身,赵云侠曾是个搓澡工,孔云龙与岳云鹏则是海碗居面馆的门童与递菜员——想成为德云社科班学员,面临着激烈竞争。

2010年招生的“九字科”第二批学员戴九安回忆,来考试的人有200多个,他们是从上千个报名者中选拔出来的,考完之后留下了60多人。之后每周上一次课,逐批淘汰。“第一次60来个,第二次50多个,第三次40多。”像经历着一场场阵地割据战,减员持续发生,“人越来越少,就又招了第三批、第四批,补充了这么多人,又重新分班。”

郭德纲并不手把手带徒弟,但德云社最优秀的演员都会分配带班。戴九安跟的是“四大弟子”之一的栾云平。学员与班社是一种松散关系。班社不管吃住,但也不收学费,唯一交的一笔钱就是1000多元的材料费,印着《报菜名》《夸住宅》基本贯口。“就是几张A4纸,不是为了要钱而要钱,而是为了勉励你,你交点钱,你自己就上心了。”戴九安说。

很多人来自外地,“真是坐着火车来这儿,上俩钟头,坐着火车回东北,坐着火车回河南。”要愿意在北京生存,就自己租房,找个工作,晚上去天桥剧场听活。听完活,要帮剧场打扫卫生,这又是考验人性的时刻了,有人因为偷懒被劝退,有人因只在老师出现时才积极干活被劝退。

刘鹤春是德云社公开招生的第一批学员,那是郭德纲已声名鹊起的2006年。刘鹤春当时在山东读大三,他嫌两地奔跑太周折,干脆大学也不怎么回,在北京找了个保安工作——他是那群保安里仅有的大学生。学艺那几年,他还做过夜班客房服务生、电信收费员等兼职。“最累的就是收电话费,最远的到顺义,一去一天,给一张公交卡去那儿,收个一两百块钱的电话费又回来了。到处跑。”

住处也是四处辗转。他最初蹭住在亲戚家,然后是保安宿舍,还住过400块钱月租的地下室。“后来没钱了,我想这个月完了之后,不知道怎么过了。师娘说让他住园子来吧,一句话就把我救了。搬到天桥剧场里边,吃住都管,等于是服务员一样,见天固定下来干活,每个月给我500块钱生活费。”

但剧场也很难谈得上是舒适的住所,睡觉的地方也不固定。地下室宿舍是上下铺,“有时候我值班,我就打个被窝卷儿,在后台地板上铺上,第二天早上卷起来,找个没人的地方一放。”刘鹤春说。还有一年,德云社做了很多月饼,剩下很多堆在剧场二楼,他把箱子铺起来当床,在上面睡了一段时间。

学员鲜有登台机会,即便登台也没有场份(即演出费)。要精熟并表演过30段相声以上,才有资格领场份,普遍要耗时两三年。这并不是郭德纲创制的新规,而是沿袭自相声科班的古老传统:三年学徒两年效力。人为拉长、否定速成的学艺之路,本身也是一种磨练与选择。机会只给那些留到最后的人。

严格意义的拜师要经过摆知仪式,但学员能获赐艺名,就可以叫郭德纲为师父了。没给字的,只能叫“郭老师”。无论学员还是徒弟,见“郭老师”一面并不容易。他的生日宴是个机会,但名额有限,不是一窝蜂谁都能去的。去得给师父送礼,价值大小不重要,关键是心意得到。

徒弟座次,一般按照给字的顺序。“鹤字科”开班一段时期后,郭德纲给学员成批起了艺名。这批名字中刘鹤春排位第一,因为他踏实勤恳,业务出众。然而,他仍然要管班上的一个人叫师兄。

那是一个说话瓮声瓮气的退役军人,痴迷于评书,三弦弹得极好。德云社元老张文顺尤其器重他。“师爷就说叫他郭鹤鸣吧,(师父)第一个给他这个字,所以说他排在我们前面。”刘鹤春回忆。在2006年,郭德纲将他西河门师父金文声接到北京,社里安排郭鹤鸣去照顾了半年,住宿钱也省了。这既是美差,也是重任。

一晃十载。那个被破格赐名的徒弟如今已经告别德云社两年多了,在外界看来,那是场和平分手,与曹云金、何云伟离社所引发的怨恨完全不同。他依然感恩那段师徒关系。“师父的父是哪个父啊?现在好多媒体不注重这个,写单立人那“傅”,改修车的了,瞎写。”郭鹤鸣对记者说,“我是他徒弟,那是我父亲。”

对郭鹤鸣的采访在2016年8月底进行,几桩师门相关的戏剧性事件,刚在过去的夏天发生:刘鹤春结束了一年的出家,重归德云社;2年前投奔听云轩的赵云侠也回归了,他公开斥责与他同去的搭档戴九安为“盗卖信息的内奸”……

郭鹤鸣避谈这些江湖风波。他跟昔日师兄弟联系不多,如今他深耕评书,自辟场所每周固定两场演出,但观众平均只有二三十人,远比不上德云社。

那场采访几天后,德云社家谱公布。提及郭鹤鸣只有短短一句话,但即便一直追踪相声圈消息的观众也为之惊诧:“欺师灭祖手段卑劣,革除师门。”

家谱

孔云龙记得,师父郭德纲最早念叨着要制作家谱,可以追溯到鹤字科还在招生的时期,“挺复杂的,不是说随便拿张纸我这儿出个册子就完事儿了。得调查。”相声极其重视辈分与传承,同在曲艺体系之中的西河门、快书门各有枝蔓与交集,家谱撰写绝不能有一点马虎,而许多圈内的事情,只有圈内才知道,“你要瞎写,到时候人家骂街,你把人家老祖宗给人家。”

这部分导致了筹备期的延长。郭德纲借着东奔西走的演出机会收集信息。2012年他去美国演出,还去拜访了住在洛杉矶的台湾相声大师吴兆南。老人年近九旬,是侯宝林的徒弟,谱系上是郭德纲师伯。“上他们家去,听老先生聊过去这些事儿。你(之前)听的,跟老先生传教的,看符不符合。”孔云龙说,“师父去外边问,问完了之后,然后跟高峰他们去沟通。高峰拿笔记下来,再交给刘鹤英。刘鹤英去排版,把这个东西存到资料库里边。这么多年一点点搜集。”

一些事情比看上去更复杂。追根溯源,德云社演员郑好辈分要比郭德纲高一辈儿,但对外,郑好与郭德纲素以同辈相称。这是因为他来自东北那一支,他的师爷早年间入关,相声江湖山头林立,考虑到与东北同行的相处,郑好的师爷就自降一辈儿。“因为你辈儿太大了。这不是特别露脸的事儿,那没办法,艺人混口饭吃,上那儿去之后你还充大辈儿,人家肯定不同意。”孔云龙解释。

虽然有迹可循,但也不能贸然写入家谱,“这个东西必须得跟人本家打声招呼。”哈尔滨有德云社分社,郭德纲过去后,找郑好的师父说明情况,“我们就是这么着排下来,降那辈可能就不提了,但是您别挑理。”孔云龙说。

除此之外,有人带艺投师,“跳门”可是圈内大忌,也要跟之前的老师通报,获得首肯。

归根结底,所有的小心翼翼,所有的正本溯源,都是为了尊重传统。相声这行当的传统还有很多:儿子不能拜父亲为师;后台禁止进外人,哪怕是演员家属;上台要穿白袜子,不能喝酒;看同行演出必须先打招呼;重视辈分,长幼有序……

在德云社,不论是谁,不守传统要受到惩罚。德云三队队长孔云龙曾带队去外地演出,吃饭时一个九字科师弟不等师哥入座就先行坐下,说话也缺少礼仪,“回北京之后我就给他弄青年队去了,给清走了,一点规矩都不懂。”早在2004年起,德云社天桥总社的后台立起了祖师爷东方朔的牌位,逢初一十五要上香,少班主郭麒麟有次因为没有及时换神龛前的贡果,被郭德纲责令扣除当场演出费。

郭德纲极为看重传统。2013年他登上春晚,坚持穿大褂说相声,在那场演出中,桌上摆着绣着银龙的白手绢、扇子与醒木,未必用得上,观众也根本看不到,但“要以相声标准的状态出现。”德云社的作品,大多是老活翻新,冠以传统段子的名字,沿用其框架,往里面加入新的笑料与情节。太平歌词是个容易冷场的节目,他总是念念不忘在表演时唱上一段,他是真爱它,老祖宗的东西不能丢。

而家谱,无疑属于传统的最重要的一部分。

在德云社20周年之际,家谱面向社会公开后,它存在的意义不止于私域,某种程度上,它相当于将人事奖惩大白于天下的昭告。公众对于错综交织的传承脉络没有那么关心,注意力难免被吸引到不同人物的评定上。

五人被逐出门墙,除了素来不睦的曹云金、何云伟,郭鹤鸣等三人均是新鲜名字(家谱没有提及未经摆知的戴九安)。而前后脚回归的两人,待遇各不相同:赵云侠被摘字查看;而刘鹤春依然排在鹤字科前列。

与家谱上订明“几进几出颇多反复”的赵云侠本质不同,刘鹤春2015年因个人感情纠葛去藏地出家,除了不告而别并不构成大错。他回京后马上去师父家拜谢,郭德纲当即决定,在几周后北展剧场的商演,与搭档于谦带上徒弟一起说段《扒马褂》。

如果你完全认同郭德纲的准则,那么这一切故事,基本上是个道德寓言。所谓的“背信弃义者”,终将受到谴责,白纸黑字钉在耻辱柱上。但若迷途知返,班主将展现出宽厚仁慈的一面。家谱3年一修,也意味着现有的评定会根据个人表现而推翻。

但很快,那些熟悉德云社的观众,察觉了家谱中的某些异常,张德武与谢天顺不在其中,两人均曾是社内的重要演员,前者的离世与后者的抱病休养并不构成剔除在外的理由。更糟糕的是,家谱为彰显庄重,以繁体竖版排制,反而弄巧成拙,充斥大量因繁简转换导致的错别字。

然而这些零星的嘲讽、质疑无法构成洪流,真正对家谱权威构成挑战的,是曹云金紧随其后发布的反击长文。那是曹云金自2010年离开后,首次对师徒恩怨的详尽复盘。他罗列了大量细节,有辩护,也有控诉。

这个举动让所有人意外。就连曹云金的大徒弟刘连喜,事发前也蒙在鼓里。9月5号,他结束横店对师父的探班,驱车回京的半途,在微博上看到那篇7000字的自述文。他想起一天之前,感觉师父情绪不佳。“你怎么了?”他问。“没事,明儿你就知道了。”

即便是7月份闹得沸沸扬扬的“内奸事件”,也没有令曹云金跳出来自辩。表面上看起来,矛盾存在于昔日搭档赵云侠与戴九安之间,但实际上,“内奸”的指责也将收留赵、戴二人的听云轩置于道德的不利地位——那是曹云金离开德云社一年后创立的班社。“抹黑的是我,影响的是曹云金。一箭双雕嘛。”戴九安后来对记者说。

事情一经曝出就遭遇反转。根据戴九安公开的与赵云侠的偷录电话对话,那似乎只是后者收取德云社2万元后进行的构陷。赵云侠则对记者辩称,电话里只为安抚戴九安才中了“圈套”,但他也承认,所谓“内奸说”,“与创作相声包袱一样,来源于生活,要高于生活。”

然而那场风波很快就过去了,并没有对德云社造成太大影响。“没有话语权,人微言轻。”戴九安感叹。当时他劝曹云金出来回应,但听云轩的班主拒绝了,“也没说我,主要说的是你。”

但家谱将曹云金彻底触怒了。与既往的含沙射影截然不同,显然在他看来,那是一个无法承受的严重指控。

“曾用云字艺名者二人,欺天灭祖悖逆人伦,逢难变节卖师求荣,恶言构陷意狠心毒,似此寡廉鲜耻令人发指,为警效尤,夺回艺名逐出师门。”

大家长

在曹云金反击郭德纲的那篇长文中,他讲述了他在学艺之路上遭遇的委屈与盘剥,曾住在一个屋檐下的张云雷,在记者采访时补充那段故事的另一些方面。

2001年,9岁的张云雷住进郭德纲家,他是郭夫人的表弟。这种遵循旧式培养方法,从小与师父在一个屋檐下同吃同住的徒弟,叫儿徒。郭德纲家里同时住着好几个。接下来的4年,张云雷的每天大致是这样开始的:大清早起床跟着师父去河边喊嗓子,“回来之后,给他点上一根烟,把茶沏上,然后他就沙发上一坐”,给几个孩子说活。郭德纲喜欢在家里焚香,点香的工作也交给小徒弟。

以这种老派风格生存于现代社会,张云雷一点不感到奇怪,他完全融入了,当年的经历在他身上留下痕迹。“人家90后出去都喝饮料,我永远是拎一个茶缸子,茶不离手。”他说。

当时郭德纲在北京尚未落稳脚跟,还要租房住,自己糊口艰难还要带徒弟,为什么要做这样经济上毫不划算的事情?“就是因为太爱相声了。那你说怎么办呢?你得让他认头去学。”他对记者说,他认定只有这种方法,才能教出真正的相声艺人。

儿徒们每天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背诵。张云雷专攻太平歌词,那时没有电脑网络,也没有现成文本,郭德纲把每段唱词录在复读机里,供徒弟模仿。但张云雷很快找到了复读机的另外一个用处,他把自己背诵的声音录了下来,关上房门大声播放,扮成用功的假象,实际上他在偷懒。

他的伎俩有一天被走进房间的郭德纲撞破了。师父微微一笑,关上房门走了,但接下来不再理睬他。这种反应比任何惩罚,给张云雷带来的恐惧与愧疚更甚,他向师父承诺永不再犯。

张云雷曾挨过郭德纲的揍。“这是我们亲眼看到的。因为是亲戚嘛,有这方面原因。”孔云龙说,没见师父生气时打过其他徒弟,反而是开玩笑的时候,会往腿上捶,“来个大麻雷子。特别用力,还不许躲。”但对于徒弟们来说,师父最可怕的状态不是动手,而是不理人。沉默会造成一种特殊的压迫感,那是郭德纲的方法。

许多早期入门的徒弟都有在郭德纲家住宿的经历。2006年,郭德纲在大兴租下一个占地四五亩的大院,自己盖房,孔云龙、岳云鹏、烧饼、杜鹤来、马鹤琪等人全部住进来,管吃管住。李云杰、栾云平是北京人,也时常来住个两三天。一个三弦艺人,是某徒弟的岳父,成为大院经理。郭德纲还专门买了辆金杯面包车,有演出就拉上这些人来回。购买米面粮油,也靠这车运输。

师父似乎喜欢家里有徒弟的热闹感觉,但他本身又是一个好静的人。地下室开辟了一间台球厅,徒弟们大半夜不睡,吵得厉害。有一天起床发现,白球不见了。“师父给藏起来了,大家都知道,也没敢问,那意思你们就注意点吧,也就一阵儿。”赵云侠说。

后来郭宅几经搬迁,徒弟们也大多自觅住处,有几位一直住在家里,每天最少七八张嘴吃饭。有徒弟帮忙,打扫卫生绰绰有余,直至师娘王惠有了二胎,家里才请保姆。为满足隔三差五有徒弟留宿的需求,家里始终保有放着上下铺的客房。赵云侠在师父家住了6年,有一个单间,直至他结婚才搬走。师娘每天下厨,他就打下手。厨房里有个小盒子,师娘把钱摆在里面,买菜就拿去用,从来不用报账。他完全融入了郭家。“郭麒麟上厕所,老一坐坐半个小时。后来我们老说,那时候还小,十几岁别脱肛啊。”他笑着向记者回忆。

春节时候,一些外地的徒弟也不回家,跟师父一起过年。流水席从早上开到深夜,人一拨一拨地来。赵云侠懂得和面,李鹤彪干过厨师,再加上师娘,他们仨几乎全天泡在厨房。“一到过年的时候可要命了,我们一站都站十几个小时一天。”赵云侠说,“早上十来点钟就起来炸呀、切呀,一直能到夜里敲完钟,人走完之后,我们刷碗,这才算完事。”

师娘王惠喜欢和徒弟打成一片。有时,她带着一群人出去唱歌。在那个短视频应用尚未出现的年代,他们拿着摄像机,拍小品玩。郭德纲从不参与。王惠尤其喜爱外形乖巧、伶牙俐齿的孔云龙,老是带着他去逛街,后者负责拎包。“师娘把我当儿子一样,爱跟我聊天。她老是冲我发火,说骂我就骂我,但是对我特好。我想吃鱼了,我师娘就给我做鱼。我出车祸,嘴里面缝的都是针,师娘顿顿都给我做鸡蛋羹。”孔云龙说。

孔云龙花钱大手大脚,没钱就去师父家借,少则三四千,多则两三万,“1000块钱就值不当的去要了”。说是借,但从来没还过。这当然是极为亲近的徒弟才有的特权,也招致了旁人的怨恨。“这帮师兄弟,大言不惭地觍着脸找我师父借钱,你们凭什么呀?人家有钱是人家的,凭什么借给你们呀?”一个已经离开德云社的徒弟说。

郭德纲常与徒弟以父子相称。很多现代人对这种关系会有所抗拒,尤其像赵云侠、李鹤彪等徒弟与他一样均出生在70年代,仅小了几岁。但对于德云社而言,他确实是那个照顾所有人衣食起居的大家长,超越了一般意义上师父的职责。

早期就跟随在身边的徒弟结婚,郭德纲会包办婚礼。这不是相声的规矩。“孩子们都不易啊。你不得对他好一点吗?几乎每一个我都这么管,把他家长都接来,让孩子风风光光的,劝他们好好过日子。”他说。从婚照到戒指,从家用电器、床单被罩到婚宴,师父负责一切,就连接亲的车、化妆师,都是他找的。“我结婚的时候是何云伟、曹云金主持,于谦老师证婚人,”李云杰回忆他2008年办的婚礼,他父亲早亡,母亲瘫痪,“郭老师代表我父母,跟我媳妇儿他父母站在台上。”

不止于此,李云杰儿子出生后,郭德纲赠予他一个金条。母亲去世,郭德纲偕德云社全员上门祭拜,一对演员一个大花篮,“院里都摆不下了”。弟弟李鹤东缺少管教顽劣好斗,郭德纲出主意,“管我叫干爹,上德云社来学相声,我看着他,省得出去打架去。”他的另一名义子陶阳是京剧神通,但李鹤东只是一名社会青年,收下他纯属心血来潮。

徒弟家里有难,师父第一时间援手相助。2007年,岳云鹏母亲要做心脏搭桥手术,郭德纲出了十几万元,岳家要建房,也是师父出钱。多位徒弟都表示,受过师父的类似恩惠。赵云侠记得,师父曾多次对他说过,“我要管你一辈子”。

所有家庭内部矛盾,也会在他们之间出现。赵云侠说,他从德云社的第一次出走,就是因为与师娘吵架。那是2013年大年三十,赵云侠与妻子闹离婚,师娘看不过眼,“刚结了婚,你怎么说离就离。”他气得开车走了。后来他承认自己混账,但也感到委屈,“有些事情只是当事人心里能明白,又解释不清楚。”

基于这样的关系,师父包揽徒弟的孩子起名也不足为奇了。大名尚有挑选余地,郭德纲会列出一个单子,从10个名字里挑。小名就由郭德纲直接说了算,栾云平女儿叫“大盆儿”,李云杰儿子叫“大盘儿”,岳云鹏女儿叫“大碗儿”,跟郭谐音的“锅”,属于一个系列。

但某些时候,哪怕存在于真正父子之间的那道名为隐私的界限,会被他轻易地逾越了。早在岳云鹏正式向郭德纲介绍他的女朋友(后来成了他的妻子)之前,郭德纲就知道她的名字,因为他翻过他手机。“逮住谁翻谁的手机。密码什么呀?这个照片哪儿照的?谁呀?毛病,可八卦了。”岳云鹏的搭档孙越说。

小人物

很多人将赵本山和郭德纲类比,在曲艺江湖,他们均可以称得上宗师级人物,门徒众多。但在招徒一事上,两者最大不同是,赵本山纳入门下的,不是业已成名的二人转剧场的“台柱子”,就是绝活在身的潜力新人,而郭德纲的徒弟,入门大多是白纸一张,即便极少数带艺投师者,也是籍籍无名之辈。这就是德云社的故事最动人的地方,没有人关心你是谁,你从哪里来,你的相貌、学历与身材——德云社有很多体重超标、外形平庸的学员,最重要的是,你在台上的活怎么样,你能变成什么样的人。对于任何一个存在竞争的地方来说,这已经足够纯粹了。

初来者的天赋不是立时兑现的,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培养成角儿。这也是郭德纲对于那些“叛徒”痛心疾首的原因。

“叛徒”话题是采访禁区。张云雷介绍儿徒经历,谈当年屋子格局和床位分配,把曹云金完全抹去了,仿佛那个人和他住的那间屋子从不存在过;有人像对那几个名字有过敏症一样,只用“曹”“何”指代,仿佛他们不是人名,而是某种可怕的咒语;孔云龙倒是聊了聊曹云金,不过随行的德云社工作人员请求不要把这些讲述写进报道里。郭德纲经纪人王海划掉了提前递交的采访提纲中的所有相关问题。

对于任何话题,郭德纲可以给出条件反射般的娴熟回答。他似乎很容易和人建立起一种熟络的感觉,目光会照顾到休息室里的每一个人。一些说辞听起来耳熟,他说过多次了。他有着卓绝的表达能力——如果把他的话照抄下来,你会发现很少有病句与车轱辘话。他擅用修辞,记者抓句引语就可以成为耸动的新闻标题。但谈到多年前的一桩未遂心愿,他的声音变得平静,那是一个尚未写完的剧本,《济小塘捉妖》。

“不是2005年写的,这应该是1999年开始写的。”他纠正道。“我在最不如意的时候,给人做编剧,其中写了这么一个戏。”

那部戏写的是一个小人物,历经落魄,被推到神仙的位置,为天下捉妖。“那可能就是我自己。”他对记者说。他决定现在要继续写下去,做成“一季一季”的网剧,并考虑让儿子出演。

但你真的相信,历时多年写了不到10集的剧本能重新拾起吗?商演频率不降,同时还越来越多出现在综艺节目的郭德纲,能继续创作剧本吗?这都不是刨根问底的重点,郭德纲更看重的是这个故事凝聚的记忆与现实指涉:突破结界的小人物。

与相声世家子弟不同,作为一个警察和一个小学教师的儿子,天津长大的郭德纲曾是圈外人,虽然投身相声,但人脉与资源并不在他这一边。后来所有的这些成就,是在一个曾经将他不断拒绝的地方完成的。所有他徒弟吃过的苦,他也都吃过。90年代他三进京城,在最后一次,他召集起散落民间的同行,包括张文顺、李菁等人,拉班成立德云社的前身——北京相声大会。然而那距离他真正大红,还有10年。才华、忍耐、机遇——2004年侯耀文力排众议收他为徒以及之后的提挈之恩,所有这些叠加在一起成就了他。

在他最广为流传的相声里,他永远是那个“小人物”。《我要》系列中,他是奸懒馋滑但本质不坏的小人物,《论五十年相声之现状》中,他则是一个为传统沦落痛心疾首,却不见容于主流相声界的小人物。他以平民角度戏谑这个世界,精神状态却不颓废,许多笑话埋藏着他过往痕迹。

他有一种随时把糟糕的事情变得好笑的能力。多年前,初中美术老师张承武第一次去德云社听相声,观众不到10位。郭德纲在台上以此砸挂:“台下的不许跑! 我们台上有12个人,比你们台下的多,你们打不过我们!”张承武顿时有了结交之心。后来他弃教从艺,也拜师进入了德云社,艺名:张德武。

正如很多曾经聚拢于郭德纲身边的人,张德武后来也离开了他,双方闹得并不愉快。不再合作者还包括王玥波、刘源等人。但对于大众而言,德云社真正的招牌只有一个名字。每隔一段时间,围绕这个名字就有风波出现,从汪洋的官司、藏秘排油代言到打记者、抵制三俗,最新一则是对沙溢[微博]6岁儿子大开伦理玩笑,最终郭德纲都摆脱了影响。

然后,几乎没有例外,这些过往——连同所有难堪的、理亏的过往,都将为他所用。他将其变成砸挂的素材。“当年一个藏秘排油,班主从315(晚会)砸挂到年底封箱还不算完,来年开箱还不忘记这个梗。能这么理直气壮拿自己的污点砸挂还砸成清白的,估计也就班主了。”一位知乎网友写道。

当今天的郭德纲称自己还是一个“小人物”,某种程度上,他是对的。在实现财务自由之后,他热衷于穿戴世界名牌,却总是被网友视为时尚潮流的反面教材。其实衣着搭配并没有错,偏偏就有一种视觉上的错位感。但那种“小人物”的感觉更多源于某些看不见的东西,比如他对歌颂型相声的排斥(当然他也并未尝试向讽刺型相声靠拢),比如那从未从他身上离开的草莽之气。

一直以来,每每提及那些与徒弟的恩怨,郭德纲很少讲述具体情境,他不需要,那不是他的讲话习惯。他有时将其揉进段子里,“新三大寓言故事:农夫与蛇,东郭先生和狼,郭德纲与他的徒弟们。”要不则是抒情,写几句悲悯的诗词。在云淡风轻中,就能激发起同仇敌忾的效果。

但某些时候,他也会变得异常愤慨。2010年曹云金因对待遇不满,醉酒后大闹他的生日宴,那天晚些时候,他返场表演唱了《未央宫斩韩信》。选此曲目意有所指,他的唱腔有如泣诉,观众叫好连连,只有徒弟们能听出他的内心话语,烧饼(朱云峰)在后台就哭了。后来郭德纲在微博中写道:“那几十句唱词,心头一直在喷血。几年来,从不看这段视频。今得闲,无意中点开。眼望澳洲春雨,耳听昔日唏嘘。一声长叹。莫仁于雨露而靡于草夏枯,莫严于霜雪而松柏冬青。”

似乎是不可避免的,在采访中,郭德纲主动闯入了“禁区”。他似乎陷入回忆之中,垂下双眼,表情诚恳而痛苦。他开始讲述,几乎每段话里,他都会站在对方立场考虑,“其实孩子们还是单纯,就是走早了,最要紧的一句话就是你远没有你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厉害。”“赵云侠回来个10趟,走20趟,我都允许和接受。”但一些话里藏着刀锋,比如提到郭鹤鸣时他说:“他是隐藏得最好的。没有人知道。外界没人知。”虽然从未提供细节,但所有的解释都指向一个结论:“真实的情况远比你们所了解的要血淋淋得多。”

班主为那几个爱徒的离开而恼怒吗?当然。如果他们留在这里德云社会更强大吗?包括许多自己人在内都是这么认为的。如果在裂痕出现后,他不是与徒弟避而不见,而是采取更积极的沟通方式,也许故事有另外的结果?也许是这样,当事后诸葛亮很容易。他希望他们回来吗?从前是的,至少他是那么说的。

现在不再是了。“有的人是可以回来的,有的人是不可以回来的。”他对记者说。

这也许是师徒关系中近几年最大的变化。

某种程度上,爱与恨是交缠的。对于某些“纲丝”而言,他们有多爱班主的艺术,就有多恨他的敌人。痛斥“叛徒”进而成了一种互动的粉丝体验。曹云金的经纪人王晶京告诉记者,这种趋势近两年在加剧,每当郭德纲有所影射,曹云金的微博就会涌入大量辱骂,删都删不干净。“也不知道是黑粉也不知道是水军,就劈头盖脸地把你骂一顿,好像你所有付出都白做了。”就连曹云金的徒弟,也不乏在微博连带被骂的经历。

被指为“内奸”后,戴九安遭到了严重的网络骚扰。他唯有取消很多现实中的朋友与生意伙伴的微博关注,他对记者称,有人通过给他的微博关注者发下流私信的方式抹黑他。“他们跟我女客户就直接说了,戴总介绍的,多少钱一宿?人家发微信截图给我看了,说你这怎么回事?”戴九安说。

郭德纲总挂在嘴上,让那些出走者把字还他。没有人真的这么做,对徒弟来说,这也不是个理智的选择。“当爹妈的说这孩子我不认了,扭头出去了,我也不认他了,那我就更不能把我这名字改了。我真成不孝顺了。”郭鹤鸣说。

事实上,很多年前,郭德纲就找到了一种处理这个问题的方法:把退社者的艺名授予新徒弟。这听起来像个孩子气的玩笑,但确是真的。潘云侠走后,有了赵云侠;刘云天走后,有了李云天;张鹤文走后,有了张鹤雯。

“你不干这个,你就没必要再占一个字了。”郭德纲对记者解释,“你炒菜去了,你带我一字走干吗呀?那肯定就留下这字给别人。”

管理

2011年之前的德云社以管理混乱而出名——演员不打招呼接外活,节目单安排随意,接连不断的内讧与出走。这种情况在后来有所好转:员工需签订严格的合同,接外活需要报备并按二八与德云社分成;划分多个演出队,给队长极大的权限;成立管委会与艺委会,分管人事与舞台表演。

但这种管理的规范化,并未为演员的收入带来太大的改变。接私活的机会几乎没有了,申报程序形同虚设,有人嫌麻烦,宁可不再接活,有人冒着停场甚至清门的风险偷偷出工。相当长的时间里,大多成熟演员的场份仍维持在150元。如果按每月演满32场,横向比较起来,比其他相声团体要略丰厚。但这只是理想状态,不是每对搭档都能排满场次,而且一旦得罪了负责排班的队长,场次可能大幅减少。

按照相声传统,剧场都会定出每场票房底限,一旦没有达到,除了攒底儿的角儿,其他演员只能拿半份场份(该制度在近两年取消)。“那会儿天桥(剧场)基本上都能拿150的,三里屯(剧场)一多半,湖广(剧场)一小半,张一元(剧场),全军覆没。”一位徒弟回忆。在这种情况下,很多人都愿意去外地分社演出,因为票房、工资是整份,还有两周500元的伙食补助。

某些现代企业的通用原则同样适用德云社。演员之间严禁谈论收入——虽然这都是心照不宣的。旧式规矩不是这样的。“我见过所有老先生跟我说的都是,后台谁挣多少钱,大伙儿必须都知道。为了刺激演员个人提高艺术水平。”一位徒弟对记者说,“过去演出是计时收费,这一笸箩往这儿一放,买竹牌,我今儿想听三段相声,买三个,想听四段,买四个。”

演员多数签的是经纪约,德云社原则上无需上社保。一位娱乐行业经纪人告诉记者,一般艺人经纪约固然有独家代理的条款,但同时有保底承诺。“比如今年我给你开两部戏,或者给你推一个真人秀,我要承诺你今年的收入在多少多少以上。”她说。

“我那阵儿拿一个月工资,两千四五,两千五六,没超过三千。” 戴九安说。郭鹤鸣说,2012—2013年,他的平均月薪算下来在2800元。不平衡心理很容易产生。“在一个单位干了七到八年左右了,还挣一最低工资,你乐意吗?而且你面临的是成家立业,面临的是买房买车。”他一度在天坛公园找了个祭祀表演的工作,以提高收入,及至2014年底,经多番交涉,郭德纲允许,脱离了德云社。

至于郭德纲后来如何与他交恶,谁也说不清楚。评书剧场收入微薄,但靠着去中小学开快板课、网上售卖评书录音,郭鹤鸣如今在北京买了房。“我要混得特惨的话,他不会恨我的。”他说。

德云社从未引入职业经理人。公司的董事长与总经理都是郭夫人王惠。岳云鹏的经纪人、郭德纲的小舅子王俣钦说:“郭老师和郭夫人,他们两个人全面都抓。那底下就三四个高管,再底下就是老百姓了。”主要行使管理职权的是一个叫刘鹤英的徒弟,除了副总经理,他还兼任法务部、人事部的经理。

现在对外用回本名刘佳的刘鹤英,在鹤字科甚至不是排名靠前的那几个,但因为以前在企业里做过管理,比较能干,慢慢被委以重用。“因为我们这个行有师承关系,所以好多事并不是外面请个白领来,你就能给我管好的。”王俣钦说,“正常的公司你不能越级吧,但是我们这里不行,照样能把你跳过去,直接找师父,因为他是我爹,你根本就拦不了我。”

人事制度上,郭德纲有看起来极为任性草率的一面。孙越与岳云鹏搭档前,曾属于一个名叫艺馨社的相声团体,他第一次参与德云社商演是在郑州。那个晚上,他与郭氏夫妇、于谦坐下来聊天,说到艺馨社尚处于亏损,从业不易。“胖子你也别这么折腾了,你就归到我德云社不就完了。”郭德纲说。“哥,我过来没问题,我手里头还十几个师兄弟呢。”孙越说。

据孙越向记者回忆,郭德纲没有接话。尴尬的沉默持续了一分钟,郭德纲开口了:“这么着吧,你来我全接收得了。”就在这个晚上,艺馨社全员的命运就被定了下来。最初,郭德纲不过想为准备力捧的岳云鹏身边添一名搭档,然后,他一下接纳了一支队伍。他既然答应了,就要给这些人提供舞台。翟国强、刘喆等人如今已是德云社的主力演员,但放在当初看,郭德纲的决定绝非审慎。

人们很容易忽略,作为统领着一个几百人团队的班主,如何分配利益、让每一个人都开心是非常困难的挑战。2008年,德云社组织出国商演——商演是肥差,演员酬劳动辄几千上万,但也需要能挑大梁的人。赵云侠已经办好护照,郭德纲劝他把机会让给后加入德云社的谢金。赵云侠答应了,“我师父都得照顾到,别到时候显着好像咱净顾着徒弟。”

班主有着极具情义的一面。据王俣钦说,德云社有五六位老先生,如今已无法登台,郭德纲每月给每人发两万元,因为他们曾有恩于德云社,他在报恩。

他尽力照顾身边的人,但还有很多人是他照顾不到的。“我跟我师父这么多年没有说过超过20句话。”戴九安说,“我敢说九字科、霄字科,很多都是苦孩子,但是没有人去管他们,都是自己去租房。之前三年,不会给你一毛钱,都得是家里支持,从一个商人的角度,我感觉这像一种融资。”

商业而言,德云社取得巨大成功,下辖9支演出队,2016年小剧场演出3000余场,5000人以上商演111场。它正在走向更大的成功。与之一起到来的,是相声的复兴。人们睡前的耳塞里播放着郭德纲。去德云社听相声成为一种时尚,买票,鼓掌,噫。纽约、巴黎、墨尔本,曾被冷落的艺术走向世界。在中日邦交恢复45周年之际,他将要去的下一站是东京。

郭德纲更倾向于将德云社表述为一种关系,而非一门生意。他认为自己不懂商业,采访中,他用一种容易招致挑战的绝对语态说:“我对钱没有概念,所以说有时候一聊天,谁说郭德纲克扣谁谁钱,我说这就是丧尽天良,我还真没拿钱当回事。”

一个尊重规矩,并将相声这门衰落的行当以正统方式振兴的师父;一个利用旧式习俗与传统,对徒弟进行道德绑架的师父。辩论可以不断进行下去,取决你站在哪个位置。然而抛开这些,记者与郭德纲的相处里,大概可以素描出他世界的轮廓:他对陌生人随和、客气,那绝不是伪装出来的;他对于相声的热爱;他年轻时的艰难,与来之不易的成功;还有那种挥之不去的怨恨——对待同行,对待“叛徒”,对待过往。

他的自传《过得刚好》从某种角度看,是本花式讽刺的微博集锦,你很难找到第二本这样的书,翻开几乎任何一页都能找到冒犯与被冒犯。他在封皮上微笑着,他的文字是幽默的,但书里透着一股无所不在的戾气。相比于赞美,郭德纲更在意的是外界对他的伤害、误解,他会记录于微博(自传里很多内容属于微博汇编),并在日后不断地提起,仿佛那是驱动他前进的燃料。

“内奸”事件后,戴九安想关注郭德纲的微博,发现关注不了,他才意识到,被拉黑了。“从6000多万粉丝当中挑出来的,也挺重视我。”他说。

他可能自作多情了。这只能证明戴九安跻身郭德纲最讨厌的前2000名网友之列,那是他曾经透露的拉黑数字。

相关推荐
热点推荐
净利润翻倍增长,股价从68跌到24元,四家社保养老金抄底被套

净利润翻倍增长,股价从68跌到24元,四家社保养老金抄底被套

文长安爱音乐
2024-04-28 22:50:26
普京签令,俄宣布“国有化”!俄研制新版“桥梁杀手”,泽连斯基:至少还需7套“爱国者”

普京签令,俄宣布“国有化”!俄研制新版“桥梁杀手”,泽连斯基:至少还需7套“爱国者”

每日经济新闻
2024-04-28 13:15:19
恭喜AC米兰,58岁名帅上位,税后400万年薪,国米有对手了

恭喜AC米兰,58岁名帅上位,税后400万年薪,国米有对手了

球文速递
2024-04-28 23:24:09
仅差一步!奥斯卡再度表达归化意愿,直呼中国心,足协未表态

仅差一步!奥斯卡再度表达归化意愿,直呼中国心,足协未表态

天涯沦落人
2024-04-29 10:39:34
俄罗斯宣布将从5月至8月暂时取消部分煤炭出口关税

俄罗斯宣布将从5月至8月暂时取消部分煤炭出口关税

新京报
2024-04-28 21:06:14
铁!东契奇季后赛场均29+9.8+8.5 投篮&三分命中率38.6/26.5%

铁!东契奇季后赛场均29+9.8+8.5 投篮&三分命中率38.6/26.5%

直播吧
2024-04-29 11:28:22
沪指站上3100点位,涨0.37%

沪指站上3100点位,涨0.37%

每日经济新闻
2024-04-29 10:09:09
北大教授陈平:靠“批美”捞金数亿,晚年赴美住豪宅,女儿嫁白人

北大教授陈平:靠“批美”捞金数亿,晚年赴美住豪宅,女儿嫁白人

睿鉴历史
2024-04-26 20:45:03
张艺谋老婆真会做人,带大儿子与婆婆合影,她打扮朴素不抢风头

张艺谋老婆真会做人,带大儿子与婆婆合影,她打扮朴素不抢风头

顶牌故事会
2024-04-28 10:58:04
村支书禹作敏:想当副总理只接待正部级,93年使400警察不敢进村

村支书禹作敏:想当副总理只接待正部级,93年使400警察不敢进村

百年历史老号
2024-04-04 21:46:50
中国女飞人遭国际田联除名!因男性化特征明显,田协已低调处理

中国女飞人遭国际田联除名!因男性化特征明显,田协已低调处理

刺头体育
2024-04-29 07:35:08
泪目!临终前喊孙女回家的爷爷是自缢,并非回光返照自然死亡。

泪目!临终前喊孙女回家的爷爷是自缢,并非回光返照自然死亡。

老六师傅
2024-04-28 23:42:02
战争有多烧钱?网友的真实回答!

战争有多烧钱?网友的真实回答!

笔墨V
2024-04-28 17:52:45
一屋住七对情侣?每晚都是“战斗”到半夜,楼下大爷直呼受不了

一屋住七对情侣?每晚都是“战斗”到半夜,楼下大爷直呼受不了

社会潜伏者
2024-04-28 05:30:03
问界M7被曝智驾模式下撞上花坛!AITO客服称正配合调查

问界M7被曝智驾模式下撞上花坛!AITO客服称正配合调查

南方都市报
2024-04-28 20:32:19
1998年印尼屠华事件:10万华人妇女当街被侵犯,50万华人被残杀

1998年印尼屠华事件:10万华人妇女当街被侵犯,50万华人被残杀

平安是福呀
2024-04-25 23:19:39
轻度抑郁症的人,多半有这 5 句“口头禅”,尽早发现尽早避免

轻度抑郁症的人,多半有这 5 句“口头禅”,尽早发现尽早避免

心理老师刘聪
2024-04-28 10:28:51
贾跃亭,真他娘是个人才

贾跃亭,真他娘是个人才

大猫财经Pro
2024-04-26 16:54:35
宋丹丹将一级建造师证书挂至5家公司!

宋丹丹将一级建造师证书挂至5家公司!

周开说科技
2024-04-28 05:33:47
中央定调:2024年退休金上涨,但这5类人将被取消养老金!

中央定调:2024年退休金上涨,但这5类人将被取消养老金!

天下纵览
2024-04-29 07:51:12
2024-04-29 12:06:44

娱乐要闻

田馥甄遭抵制,蔡依林却能稳稳捞金?

头条要闻

女工亲历广州龙卷风:被铁皮顶棚砸晕 爬半小时才回来

头条要闻

女工亲历广州龙卷风:被铁皮顶棚砸晕 爬半小时才回来

体育要闻

湖人的G4,尽人事得到了回报

财经要闻

问界M7追尾起火3人遇难 四大疑问待解

科技要闻

马斯克想把特斯拉中国数据送出国 这事太难

汽车要闻

配置更丰富 静态体验2024款欧拉好猫

态度原创

家居
房产
健康
教育
军事航空

家居要闻

光影之间 空间暖意打造生活律动

房产要闻

力度越来越大!落户两年享本地居民购房政策,海南第16城松绑限购!

春天野菜不知不识莫乱吃

教育要闻

全了!海关系统2024录用2156人,上海海关学院378人,研究生427人

军事要闻

也门胡塞击落美军"死神"无人机 并展示残骸

无障碍浏览 进入关怀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