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南封关能改变中国吗？

我从来不认为海南封关是一个重要的议题，因为它有太多的象征性。

一些网友却一心想在海南发现新大陆，说 “戈多，谈谈海南吧，全网已经炒得一塌糊涂”。既然这么热闹，那就凑个热闹，希望能过审。

海南封关已经宣传得有年头了，它什么时候封关完全不重要，重要的是作为自由港它到底有多自由。当我们努力宣传自由港的象征性时，实际上已经建立了一种不言而喻的法则：自由是一把衡量现代文明的尺子。

自贸区概念的提出，可以追溯到二〇一二年以前。

中国在 WTO 规则的履行上，无法与以美国为主的西方国家达成一致，于是有了 TPP 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这就是 CPTPP 的前身。它在一开始，是一个以太平洋为中心的贸易组织，却把太平洋地区最大的贸易国中国排除在协定之外，这无疑是对中国的一种压制。

中国当初的反应是建立自贸区做对抗。

也就是说，中国没太把 TPP 当回事，在政策层面上，简单地把一个世纪级的贸易规则重构，解读为零关税的利益互惠了。当时国内流行的说法是：一个 “踢屁屁” 就能把中国踢死吗？

当然不能。这就像一个群，群里的面孔都很熟悉，入不了群也一样做生意。但少了规则的约束，绝不会是你建立了一个自由贸易港、实行零关税，全世界就跑来投资和你做生意。要有一致性的规则，这比零关税更重要。比如，如果规则要求外企到中国要交出技术专利，那就不是后发优势，而是后发劣势了。

值得一提的是从 TPP 到 CPTPP 的升级。

二〇一七年一月美国退出 TPP，剩余十一国重启谈判，二〇一八年三月签署 CPTPP，重新定义了二十一世纪国际贸易议题，标志着 WTO 时代的结束。

这里需要回答的问题是：美国为什么退出？

还是要从特朗普说起。CPTPP 之所以代表未来，因为它本质上是多边框架下的多极秩序的理念。美国的单极秩序正在受到中国的挑战，而任何单极思维，不管是西方的立场，还是东方的立场，都偏离了二十一世纪的世界潮流。以为可以建立一个中国主导的单极秩序，同样不可取。正像高志凯的理想，他想的不是打破美元霸权，而是目标建立起人民币霸权，全球只用一种货币 —— 人民币。有这种想法，就已经与智慧无缘了，还谈什么智库。特朗普选择退出 TPP，是基于 “美国优先” 的策略，感觉利益分摊是全世界都占了美国的便宜。特朗普是不是能让美国重新伟大，不知道，但单极秩序转向多极秩序才是全球化的未来。

CPTPP 出现后，中国发生了一个重大的改变。

中国不再追求在全球秩序之外另建立一个中国秩序，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转变，海南自贸区就是适应 CPTPP 的升级版。

按商务部的说法，可以把 CPTPP 看作一个以点带面的试验基地。这是一个双向奔赴的选择。一方面，在跨越 CPTPP 五大门槛的前路上，的确存在着体制性的冲突，中国有中国的解释。比如独立工会，劳动者是否有超越集团、党派的议价权。海南出台了工会若干规定的修订版，是典型的中间地带，坚持党的领导，但扩大了工会的功能。海南自由贸易港整体的思路都是这样，但方向发生了转变，不再强调中国秩序，强调的是以渐进的方式，融入 CPTPP。

既然是个中间地带，对国内来说是一个试验场，考验一下以点带面铺开后，中国社会是否能承受；对国际贸易来说，它又是一个地理上独立的 “贸易小中国”，这就是所谓的 “境内关外”。这个小型贸易经济体就是中国式全球规则重构的示范基地。

最担心的是什么？

是两头都不靠。

封关后，海南实施 “零关税” 商品覆盖面扩大至约百分之七十四（约六千六百个税目）。政策落地方面，企业所得税（百分之十五）和个人所得税（最高百分之十五）的 “双低” 政策，但这不是外资选择海南的理由。信息没有放开，负面清单的约束与内地没有本质上的不同，比如通讯、媒体、石油、军工、航天，都不太可能真正放开。

所以，不要做本末倒置的判断，不能期待海南自贸区改变中国，应该期待的是中国的改变会给海南带来发展的无限机遇。

它的积极性在于，CPTPP 秘书处二〇二五年年度报告指出，“海南的规则实践为中国与 CPTPP 的后续谈判提供了实质性参考，展现了建设性态度”。

我更愿意把赞美留给未来，海南自由贸易港跨越 CPTPP 的五大门槛，那时怎么赞美它都不过分，那将是另一个时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