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快!让那家人离开!”
动物园的张园长脸色煞白,几乎是吼出来的,手指颤抖地指着猴山展馆的钢化玻璃。
助理小李吓了一跳:“园长?他们是买了票的……”
“别让她靠近了!”张园长声音发颤,死死盯着玻璃另一边那个瘦弱的小女孩,“那只猴子……它不对劲!赶紧把那小女孩送走!”
玻璃的另一头,六岁的王瑶瑶正仰着头,满脸是泪,疑惑地看着。
一年了。
自从奶奶去世,“皮皮”被卖到这里,瑶瑶每周都省下零花钱来看它。
往常,她隔着玻璃喂食时,猴子“皮皮”总是温顺地接着。可今天,它却像疯了一样,不是在接食物,而是隔着厚厚的玻璃,对着她……
疯狂地“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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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瑶瑶,吃饭别磨蹭,把青菜吃了。”
晚上七点,王建军把最后一块红烧肉夹到女儿碗里,语气有些沉。
妻子李秀在厨房刷着碗,水声开得很大,似乎想掩盖什么。
“爸,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奶奶家住?”六岁的瑶瑶抬起头,小声问。
王建军夹菜的筷子停在了半空。
李秀“哗啦”一声关了水龙头,擦着手走出来,眼圈有点红:“瑶瑶,快吃。吃完了爸妈带你去楼下玩。”
“我不想去楼下,”瑶瑶噘着嘴,“我想回奶奶家,我想‘皮皮’了。”
“皮皮”是奶奶养了五年的老猴子。
“吃你的饭!”王建军终于忍不住,低吼了一声。
瑶瑶吓得一哆嗦,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李秀赶紧把女儿抱过来,瞪了丈夫一眼:“你冲孩子发什么火?有本事,你去跟你那个好弟弟发火!”
王建军一拳砸在桌上,桌上的汤碗都跳了一下。
“我怎么发火?”他压着嗓子,像一头困兽,“妈的葬礼上,他王建刚当着那么多亲戚的面,说妈把老房子只留给他一个人!我提一句,他就说我图谋不轨!”
“那房本上是妈的名字!”李秀也提了上来,“妈走之前,拉着我的手,亲口说,那房子是留给瑶瑶以后上学用的!你弟弟那是侵占!”
“可妈没立遗嘱啊!”
“没立遗嘱,那也该你俩一人一半!他凭什么全占了?”
王建军烦躁地抓着头发。
他们现在住的,是租来的两室一厅,老旧的“筒子楼”,一个月三千块。王建军在一家效益不好的国企开车,李秀在超市当收银员,两人月收入加起来不到一万,养个孩子,再付掉房租,捉襟见肘。
而他弟弟王建刚,早年下海扑腾,开了个小装修公司,手头活泛。
“他就是看我们好欺负。”李秀越说越气,“妈生病最后那两年,是谁端屎端尿?是咱俩!他王建刚十天半个月不露一面,现在妈走了,他倒拿着钥匙成房主了!”
王建军猛地站起来,抓起外套:“我再去找他谈谈。”
“谈?你上次去,他老婆孙丽华怎么骂你的?你忘了?”
“那我也得去!妈的猴子‘皮皮’还在他那,瑶瑶天天念叨。我去把猴子要回来,总行吧!”
王建军摔门而出。
他没说的是,他咽不下这口气。那不仅仅是一套房子,那是他妈最后待过的地方。他弟弟王建刚,可以贪财,但不该连他这个当哥的最后一点念想,都给断了。
他刚下楼,就看到楼下停着一辆崭新的黑色SUV。
车窗摇下,他弟弟王建刚那张“发福”的脸露了出来,旁边坐着他老婆孙丽华。
“哥,正要上去找你呢。”王建刚递过来一根烟。
王建军没接,冷冷地看着他:“你来干什么?看我们笑话?”
“哎,哥,瞧你这话说的。”王建刚下了车,他老婆孙丽华也跟了下来,抱着胳膊,一脸刻薄相。
“建军,”孙丽华尖着嗓子开口了,“我们是来办正事的。妈那套老房子,我们打算卖了。”
王建军的眼睛瞬间红了:“你说什么?”
“卖了。”王建刚掸了掸烟灰,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放着也是放着。我们公司最近接了个大活,缺笔周转资金。”
“王建刚!”王建军一把揪住他的领子,“你敢!那房子有我一半!”
“放手!你发什么疯!”孙丽华尖叫着去掰王建军的手。
“哥,你冷静点。”王建刚倒是不慌,慢悠悠地从包里掏出一张纸,“这是妈的遗嘱。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老房子归我。你要是不信,咱就法庭上见。”
王建军看着那张纸,上面确实有母亲歪歪扭扭的签名。
但他心里“咯噔”一下。
母亲……根本不识字。
02.
“不识字?”
第二天,在一家小小的律师事务所里,接待他们的刘律师皱起了眉头。
刘律师四十多岁,戴着眼镜,看起来很精明,但办公室很小,显然不是什么大律所的合伙人。王建军和李秀也是托人找了半天,才找到这个专打“家庭纠纷”的刘律师。
“对。”李秀急切地说,“我婆婆一辈子没上过学,连自己名字都写不利索。那遗嘱下面,签名倒是签了,但一看就是……就是被人扶着手写的!”
王建军补充道:“我妈走之前半个月,已经有点糊涂了。有时候连我都不认识。”
刘律师推了推眼镜,表情严肃起来。
“王先生,李女士,如果你们说的是真的,那这份遗嘱可能涉嫌‘无效’。一种是伪造,一种是当事人在无民事行为能力时签订的。”
“对!就是无效!”李秀激动地拍了下大腿。
“但是,”刘律师话锋一转,“难点在于……证据。”
“证据?”
“你们怎么证明老太太当时‘糊涂’了?或者,怎么证明她不识字?她弟弟完全可以说,是老太太口述,他代笔,最后老太太‘确认’签的字。”
王建军和李秀都愣住了。
“这……这我们怎么证明?”王建军急了,“我们是她儿子儿媳,我们说的话不算数吗?”
“在法庭上,亲属的证言,在涉及利益时,证明力很弱。”刘律师很现实地说,“你们需要更客观的证据。比如,老太太生前的病历,能不能证明她当时神志不清?或者,有没有第三方、没有利益关系的证人?”
两人又对视一眼,都泄了气。
婆婆走得急,是在家里走的,没去大医院折腾。
至于证人……
“老邻居呢?”李秀突然想到了,“住对门的刘阿姨,跟我婆婆关系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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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刘阿姨!”
两人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从律所出来,立马赶去了老房子所在的老校区。
小区还是老样子,红砖墙,爬满了爬山虎。这是他们从小长大的地方,可现在,那扇熟悉的防盗门,却换了新锁。
王建军心里一阵刺痛。
“咚咚咚。”
对门的刘阿姨开了门,看到是他们俩,先是一喜,随即又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是建军和秀啊,快进来。”
“刘阿姨,”李秀拉着刘阿姨的手,开门见山,“我们想问问,我婆婆走之前那阵子……她是不是……脑子不太清楚?”
刘阿姨的眼神闪躲了一下。
“这个……人老了嘛,都那样……”
“阿姨!”王建军急了,声音很大,“王建刚拿了份遗嘱,说妈把房子全给他了!妈不识字啊!您是知道的!”
刘阿姨叹了口气,把他们拉进屋里,关上了门。
“建军,阿姨跟你说实话。你妈走前一个礼拜,建刚和他媳妇孙丽华,是来过。”
“他们干什么了?”
“就关着门,在屋里……好像在吵架。”刘阿姨压低了声音,“我隔着门,隐隐约约听到你妈在哭,喊着‘我不签’、‘那是给瑶瑶的’……”
“那他们……”
“后来,孙丽华出来了,眼睛红红的,但看着挺得意。第二天,建刚就把你妈的宝贝猴子‘皮皮’给弄走了。”
“皮皮?”王建军一愣,“他把皮皮弄哪去了?”
“好像是嫌吵,卖给……卖给动物园了。”
王建军和李秀如遭雷击。
“阿姨,那您愿意上法庭给我们作证吗?证明我妈当时是不愿意的!”李秀抓着她的手。
刘阿姨的脸色瞬间变了,她猛地抽回了手。
“秀啊,这……这个我可不能去。”
“为什么啊?您就说句实话!”
“我怎么说?”刘阿姨也急了,“我儿子马上要上小学了,就指望这个小区的学区名额!现在王建刚是房主,我们这片都归他管。我要是得罪了他,他给我儿子使绊子怎么办?”
“而且,”刘阿姨往外看了一眼,“我只是‘听见’,我也没‘看见’啊。法庭上,这能算数吗?”
王建军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03.
“爸,我想皮皮。”
晚上,瑶瑶又在被窝里小声地哭。
李秀哄着女儿:“皮皮去新家了,瑶瑶乖,睡吧。”
“我不!奶奶说皮皮是陪我的!”
王建军站在阳台,抽着烟。
“皮皮”,那只老猴子,是五年前母亲在山脚下捡的,当时还受了伤。母亲和瑶瑶一起把它喂大的。
母亲常说:“皮皮通人性,比建刚那个白眼狼强。”
王建刚连母亲最心爱的猴子都卖了……
王建军掐灭了烟头。
“这官司,必须打。”
开庭的日子定在了一个月后。这一个月,王建军和李秀几乎跑断了腿。
他们找了社区,社区调解员把两边叫到一起。
“建刚,按理说,你哥确实也该有份。”调解员和稀泥。
“凭什么?”孙丽华第一个跳起来,“妈的遗嘱写得清清楚楚!黑纸白字!他王建军就是眼红我们家现在过得好,想来敲竹杠!”
“孙丽华你嘴巴放干净点!”李秀也火了,“妈生病是谁在照顾?你们俩拍拍屁股去旅游,把个老太太扔给我们,现在倒有脸出来抢房子?”
“照顾?”孙丽华冷笑一声,“那不是应该的吗?再说了,我们给了钱的!每个月三千块生活费,一分没少!你们倒好,拿着我们的钱,背地里不知道怎么哄老太太,想把房子哄过去!”
“你……”
“行了!”王建刚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哥,我今天把话放这。遗嘱是真的,你要打官司,我奉陪到底。但你别忘了,妈走之前,神志清楚得很!她就是心疼我做生意不容易,才把房子留给我的!”
王建军死死盯着他:“妈不识字,那签名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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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是不识字,可她会签字啊!”王建刚一脸坦然,“那遗嘱,是我找律师朋友写的,我念给妈听,妈同意了,亲手签的字。怎么了?不服?”
调解不欢而散。
王建军和李秀又去找了刘律师。
刘律师听完,摇了摇头:“对方准备很充分。他说他念了,老太太同意了。这个‘同意’的过程,你们没法推翻。”
“那怎么办?就这么算了?”李秀不甘心。
“唯一的办法,”刘律师说,“就是找到能证明老太太当时‘神志不清’的铁证。或者,证明王建刚‘胁迫’了老太太。”
“刘阿姨不肯作证……”王建军一筹莫展。
“那就只剩下一个办法了。”刘律师说,“笔迹鉴定。”
“笔迹鉴定?”
“对。虽然老太太不识字,但她总有签过别的字吧?比如银行取款,社区登记?我们去调取她生前别的签名。如果能证明,遗嘱上的签名,和她平时的签名习惯有重大差异,比如抖动、停顿、力度异常,就可能被认定为‘胁迫’或‘无意识’下签的。”
这是唯一的希望了。
王建军和李秀发动了所有亲戚,终于在社区卫生站找到了母亲当年登记打疫苗的签名,又在银行找到了她几年前取钱的签名。
他们把这些材料和遗嘱复印件一起,交给了法院指定的司法鉴定中心。
等待结果的那几天,度日如年。
王建军的白头发多了好几根。李秀在超市也总是走神,算错了好几次账。
瑶瑶似乎也感觉到了家里的低气压,变得很沉默。她只是每天放学后,都趴在窗台上,往动物园的方向看。
李秀后来才知道,王建刚把“皮皮”卖掉时,图省事,就近卖给了市动物园。
瑶瑶不知怎么打听到了。
从那以后,瑶瑶开始攒零花钱。每周日,李秀给她十块钱,她都存起来。存够了儿童票的钱,她就自己坐公交车去动物园,隔着玻璃,看看那只同样孤单的老猴子。
这件事,李秀是后来才发现的,她心疼女儿,索性每周都带她去。
不知不觉,已经快一年了。
04.
“鉴定结果……出来了。”
刘律师的电话打来时,王建军正在给小货车换轮胎,满手油污。
他心里一紧:“刘律师,怎么样?”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
“王先生,你得有心理准备。”
王建军的心沉到了底。
“鉴定中心认为,”刘律师的声音很疲惫,“遗嘱上的签名……虽然有抖动,但基本特征符合老太太的签名习惯。无法认定为‘伪造’或‘胁迫’。”
“怎么可能!”王建军的吼声在空旷的停车场回荡,“我妈那时候手都拿不稳筷子!”
“对方律师也提供了材料。”刘律师说,“他们提供了一段视频。”
“视频?”
“是你弟弟王建刚拍的。就在老太太签字前后几天。视频里,老太太坐在轮椅上,虽然精神不太好,但在看电视,还能自己拿苹果吃。法院认为,这能佐证老太太当时具备基本意识。”
王建军一屁股坐在地上。
王建刚……他居然还留了这么一手!他算计得太深了!
“刘律师,那……那怎么办?开庭还有三天。”
“很难了,王先生。”刘律师叹了口气,“我们现在没有关键证据,推翻那份遗嘱的概率……很低。”
“很低是多少?”
“不到一成。”
王建军挂了电话,只觉得天旋地转。
他输了。
输得彻彻底底。
他不仅拿不回房子,还背上了诉讼费和律师费。最重要的是,他没能守住母亲最后的东西。
那天晚上,家里一片死寂。
李秀没哭,她只是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发呆。
“建军,”她忽然开口,“我们……要不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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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建军没说话。
“为了这官司,班都上不好了。瑶瑶也跟着我们提心吊胆。”李秀说,“房子……房子没了就没了吧。我们再挣。”
“可那是妈的……”
“妈已经走了!”李秀打断他,“我们总得过日子!王建刚他不是人,我们斗不过他!认了吧。”
王建军看着妻子憔悴的脸,又看了看卧室门缝里,女儿小小的身影。
“好。”他点了点头,“我们……认了。”
第二天是周日。
“爸,妈,”瑶瑶早早地起床了,手里攥着十五块钱,“我们……还去看皮皮吗?”
王建军和李秀对视一眼。
“去。”王建军站起来,“最后去一次吧。跟皮皮……也告个别。”
李秀红了眼眶,点了点头。
一家三口坐上了去动物园的公交车。天气阴沉沉的,就像他们的心情。
05.
动物园里人不多,大概是天气不好的缘故。
瑶瑶熟门熟路地拉着爸妈,跑到猴山展馆。
隔着厚厚的玻璃,瑶瑶一眼就认出了“皮皮”。
“皮皮!”
那只老猴子正缩在角落,它比一年前更瘦了,毛色也暗淡了许多。
听到瑶瑶的呼喊,皮皮抬起头,眼睛亮了一下。它“吱吱”叫着,跑到了玻璃前。
瑶瑶也贴了上去,小手和皮皮的爪子隔着玻璃“碰”了一下。
“皮皮,我给你带了核桃。”瑶瑶把书包里藏的核桃拿出来,隔着玻璃比划着。
皮皮高兴地在原地跳了跳。
往常,瑶瑶都是一个人来。今天,她身后站着王建军和李秀。
王建军看着这只猴子,心里五味杂陈。这是母亲留下的,唯一还“活着”的念想了。
皮皮似乎也注意到了瑶瑶身后的两个人。
它的兴奋劲突然停住了。
它歪着头,仔细地看着王建军,又看了看李秀。
“吱……”
皮皮的喉咙里发出奇怪的声音。
“皮皮,你怎么了?”瑶瑶感觉到了不对劲。
皮皮没有理会瑶瑶手里的核桃。它忽然站直了身体,死死地盯着王建军。
然后,它做出了一个奇怪的动作。
它开始“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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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打招呼那种摆动,而是像人在说“不、不、不”一样,手掌向外,拼命地左右摇晃。
“它……它干嘛呢?”李秀也愣住了。
“爸……皮皮它……”瑶瑶有点害怕。
王建军皱着眉,他也看不懂。
就在这时,展馆的负责人,张园长,带着一个助理走了过来。张园长是动物行为专家,他每天都要来巡视。
“哦?今天一家人都来看猴子啊。”张园长笑着打招呼,他认得瑶瑶这个“常客”。
“园长爷爷,”瑶瑶回头,快哭了,“皮皮它……它好像不认识我了。”
“怎么会呢?”张园长笑着看向玻璃。
可当他看清皮皮的动作时,他的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
猴子“皮皮”的“摆手”越来越快,越来越用力。它不是在打招呼,也不是在拒绝食物。
它是在……表达强烈的“否定”。
“吱!吱吱!”
皮皮突然激动起来,它指了指瑶瑶,又指了指王建军。
紧接着,它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毛骨悚然的动作——
它突然开始疯狂地捶打自己的胸口,然后又抬起爪子,使劲地、一下一下地……扇自己的脸。
“园长……”旁边的助理小李也慌了,他从没见过猴子这样自残。
“它……它……”
张园长的脸色在短短几秒钟内,变得惨白如纸,额头上瞬间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快!”他猛地转身,声音因为恐惧而发颤,对着不远处的保安嘶吼。
“把那家人带走!”
保安一愣:“什么?”
“别让那孩子靠近了!”张园长几乎是在咆哮,他指着瑶瑶,“赶紧送走!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