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7年,太原城外,一个沉默寡言的老将,在沉重的甲胄下,步步走上祭坛。
风吹起他的黄袍,那一刻,他不再是契丹的“儿臣”,而是中原的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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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山西一个贫寒小卒起步,历经三朝风云变幻,最终建立了中国历史上国祚最短的正统王朝,后汉。
两年称帝,四年朝祚,却如惊雷劈开五代十国的沉闷天幕,是民族尊严和中原气节的最后一搏。
他是短命帝王,却也缔造了惊艳四座的历史传奇......
公元895年,唐朝已是气数将尽,太原城西的一户农家,迎来了一个男婴。
这个孩子名叫刘知远,沙陀族人,父母是地道的庄稼人,生活清贫如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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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的刘知远并没有光明的前途等着他。
为了贴补家用,他十几岁便被家人安排给一个姓李的大户人家做了赘婿。
这在当时的沙陀人看来,是极其丢人的事,不仅要低三下四伺候丈人丈母娘,还会被视为“软骨头”,在族中抬不起头来。
李家的女儿长相平平,性格泼辣,对这个沉默寡言的丈夫颐指气使。
他沉默,可沉默中更有一份决绝,他并不想过这样的日子。
不久后,他做出了改变命运的决定,投军,他没有告诉妻子和岳父,只在枕下留了一封写得歪歪斜斜的字条:“人各有命,我当逐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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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正值太原动荡,李克用与李存勖父子割据山西,刘知远凭借一副健壮的身子骨和吃苦耐劳的性子,被编入军中做了一名马前卒。
马前卒,就是冲锋陷阵的最底层步卒,战时最先冲阵,平日最累最苦,没人正眼看他们一眼。
但他依旧忍着,因为人生的翻盘,从来不是一日之功。
在军中,他遇到了改变他命运的男人,石敬瑭。
当时的石敬瑭虽还未显赫一方,却已经是李嗣源帐下的心腹偏将。
他身边缺一名肯吃苦、忠心的马卒,刘知远以一次出色的夜袭行动赢得了他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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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石敬瑭问起他阵前形势,他一语中的,言简意赅,让石敬瑭刮目相看。
自此,他被调入石营做了亲兵,开始接触更核心的军事事务。
机会,总是留给那些熬得住的人。
德胜之战,石敬瑭被敌军追杀,战马负伤,甲胄裂开,眼见就要命丧黄河岸边。
刘知远不假思索,将自己健全的马一把推给石敬瑭,自己则翻身上了那匹跛马,在敌军箭雨下横冲直撞,为其断后。
他左臂中箭,鲜血淋漓,仍咬牙不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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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场战役中,石敬瑭误入敌营,命悬一线,刘知远带着五人小队连夜翻山突围,一口气冲杀二十余里,硬是将其从敌军重围中救出。
石敬瑭动容,他从此破格提拔刘知远为“牙门都校”,这是近卫将领的要职,非有大功之人不可任命。
从一个赘婿,到可以独当一面的都校,刘知远只用了短短几年时间。
他还未真正走出寒门,但他已经完成了蜕变,等待着更大的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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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6年,太原的城门在一夜之间换了旗帜,石敬瑭在大帐之中穿上龙袍,朝北跪拜,他终于如愿称帝,建立了“后晋”。
可就在这场看似光耀四方的登基典礼背后,一纸契约也悄然落定,他以“父子之名”献上了燕云十六州,换来契丹南下助他一统天下。
“儿皇帝”的名号就此落在他头上,而刘知远,便是在这一刻,第一次对昔日生死相托的主君,生出无法掩饰的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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称帝之初的石敬瑭也不是无能,他礼贤下士,对旧部恩宠有加,刘知远自然也得到了重用。
彼时的刘知远,身披盔甲,腰佩金带,已是马步军都统,手握实兵。
他本以为,自己这一生终可在主君麾下一展雄才,安天下,定边疆。
可他没想到,换来的不是开疆拓土,而是堂堂天子,跪拜异族之君,自称儿子,年年进贡,岁岁割地。
一天早朝上,契丹使者跋山涉水,衣冠不整地踏入金殿。
众臣正欲行礼,却见那契丹使眼神倨傲,手持耶律德光的圣旨朗声道:
“天可汗以父皇身份,赐儿皇帝石敬瑭俯首臣服。”话音未落,朝中顿时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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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知远眼中血气上涌,疾步上前,拱手而立,朗声斥道:
“臣有一言,请陛下深思。称臣可为权宜,然自称儿子,岂非自辱?大晋虽初兴,但我汉人骨未寒,怎能就此叩首称奴?更遑论将我大晋门户,燕云十六州拱手让人,此乃千古之误!”
他话未说尽,殿中群臣已惊出一身冷汗。
契丹使者脸色铁青,石敬瑭的面色也在瞬间阴沉下来。
他咬了咬牙,只冷冷回了一句:“国事自有定策,将军勿多言。”
朝会结束,殿门缓缓关上,刘知远缓步走出,一口气仿佛憋在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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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是不懂大势,他知道后唐末年内乱不断,石敬瑭若不借助契丹铁骑,断难一战而胜。
但他更明白,一旦割地称臣,中原再无天险守关之力,燕云十六州,是一堵墙,是一道天堑,如今这道墙倒了,契丹人便可以随时挥师南下,肆意践踏中原大地。
他的愤怒不仅是对朝廷的失望,更是对民族尊严的捍卫。
而“儿皇帝”这三字,更是比刺刀更深地扎入了一个武人心中。
此后不久,朝中开始有人上书,质疑刘知远言辞激烈,有妄议朝政之嫌。
石敬瑭虽未明言惩罚,却也开始疏远旧日心腹。
一道调令悄然送到刘知远手中,将他从朝中要职贬至河东节度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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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说这是贬谪,有人却笑而不语,河东之地,地势险要,物产丰富,自古便是兵家重地。
初到任时,他每日清晨巡边,夜晚翻阅兵籍图册,修堡垒、练新军,暗中积蓄粮草,广结四方贤才。
他未曾公开违逆朝廷,却也从不再请示京都之事。
他的眼中,已不再有“后晋”,而是在等待一个契机,一个天时地利人和的那一日。
石敬瑭去世那年,刘知远在太原一间不起眼的军帐里,独自举杯。
刘知远,一个“儿皇帝”宫廷中被贬的武夫,正一步步走向属于他自己的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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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7年,开封城破,风中飘扬的不再是“后晋”的黄旗,而是北方铁骑携带而来的“辽”字旌旗。
契丹军队南下如潮水奔涌,一夜之间,金陵铁锁尽断,长街溃乱。
石重贵被俘,后晋灭亡的消息迅速传遍天下。
朝堂震动,百姓哀号,许多曾经拥戴后晋的将领纷纷惶恐自危,有的仓皇出逃,有的面北请降,中原,一夜无主。
而远在太原的刘知远,却没有一丝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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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东行营的大帐之中,他背手而立,身边的将佐按耐不住,纷纷请战:
“主公,契丹人暴虐无道,烧杀劫掠,所到之处生灵涂炭,正是我们起兵雪耻的好时机!”
刘知远却摆了摆手:“不急。我们还不够强,河东还不够满。”
他不是怕战,而是怕打得不彻底。
契丹人虽然强势南下,甚至已自称“皇帝”,将中原纳入“大辽”的版图,可刘知远知道,他们的根,扎在北地,水土不服,礼制不通。
辽军进驻汴京之初,便出现军纪溃乱、民怨四起的局面。
百姓痛恨契丹,士族排斥其政,辽帝耶律德光虽有称帝之志,却缺乏长久据中原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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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自己真正的对手,不在敌人刀锋,而在时机未到,于是他选择请降。
一纸降表送至契丹,字里行间满是“儿臣”、“伏听天命”,他甚至愿意向契丹进贡,以求得河东一地的苟安。
辽帝看完大喜:“此子知礼。”
他赐刘知远一根契丹特制的木杖,象征最高信任的“节杖”,并亲封其为“儿臣”。
太原城内一片哗然,堂堂中原将领,竟要再认草原子为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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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将士愤怒、羞辱、不解,但刘知远面色如常,他真正的计划,从未停止。
暗中,他让部将王峻以“答谢辽帝”之名入京,却实为密探。
王峻带着厚礼进了契丹军营,卧底数月,细察军情。
回来时,他一身风尘,却满脸兴奋:
“主公,大辽内乱如麻,诸王争宠,军中将帅各自为政,更要紧的是,耶律德光得病了,久治不愈,士气早已低迷,此时再战中原,必伤筋动骨。”
这是一封密报,也是一把点燃狼烟的火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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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晋已亡,草寇乱中原,吾等不忍社稷沉沦,愿兴义军,还我汉室!”
就在耶律德光病重、辽军难以南顾之时,刘知远于太原筑坛称帝,仍沿用石敬瑭旧年号“天福”,显示承统之姿。
可他心中清楚,从这一刻起,“后晋”的篇章已翻至最后,而“后汉”的钟声,正由他亲手敲响。
中原诸镇震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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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先归附的是山西北部的一位节度使,随后是汴州、洛阳的旧臣,紧接着,就连原本犹豫不决的后晋遗族,也派人来降。
刘知远的“汉”政权,从未打出第一仗,便已握住中原半壁。
他没有急于进军,而是先行改革,他下令,所有契丹人在境内,不得横行,若扰民者,格杀勿论,一律停止向辽进贡,安抚百姓,减轻税赋,招贤纳士,修复旧制。
政令一出,人心归附,许多在辽军占领下苦不堪言的百姓,扛着锄头奔赴太原,请求从军。
刘知远率军无血开城,登基改元,立国号为“汉”,史称“后汉”。
“咱们汉人,再不用给契丹人下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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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令修明,朝堂归心,忠者留,奸者退,后汉初年朝廷运转,虽简陋却有序。
但真正让天下人信服的,还是那一战,平洛阳、取汴梁。
有人曾担心契丹余部会以洛阳为据,但在后汉军队逼近城门之前,辽将早已弃城而逃,百姓开门迎驾,恭请“真天子”。
可天下虽平,他的身体却在悄然崩塌。
948年正月,长子刘承训猝然病逝,年仅二十出头。
这个他最宠爱的孩子,自幼聪明温厚,原是他立为太子的最优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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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闻噩耗那夜,刘知远在御书房中独坐一夜,未发一言。
次日,他一反常态,连续数日不早朝,李皇后忧心劝谏,他却苦笑道:
“孩子先走了,父皇怎能安心长坐龙椅?”
他病了,起初只是胸闷气促,接着便卧床不起,太医束手无策,药石无功。
可他脑中却最放心不下的,不是皇位空虚,而是那个隐忍许久、阴晴不定的重臣,杜重威。
杜重威原是后晋旧将,投效后汉后,暗中拉拢朝臣,图谋不轨。
刘知远素知其人奸诈,却念其旧臣身份未曾加罪,但这回,他不能再容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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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终前,他唤来心腹几位重臣郭威、苏逢吉等人,低声托付:“杜重威,不能留。”
几日后,杜重威被收押问罪,官爵尽除,遣送岭南,终身不得再入中原。
不久,刘知远闭上了眼睛,时年五十四岁。
他的寿命短暂,执政不过两年,但这一千多个日夜,却足以在乱世之中,书写出一个王朝的底色。
后人评论他:“得国而速亡,未有沙陀刘氏者也。”
言语虽带悲凉,却也是承认,他的后汉虽短,影响却深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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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沙场中崛起,曾为人挡箭,曾舍命救主,他在朝堂上俯身听民,怒骂儿皇帝,夺回汉人尊严。
他在国家面前,知耻而后勇,忍辱而反击,而他在生命尽头,依然想着如何给后继者扫清前路。
刘知远,一个短命的皇帝,却在五代乱世的滚滚黄沙中,留下了最沉重的足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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