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
“阿姨，只要您支持我去留学，我一回国就和张博结婚！”
准儿媳苏晴的眼睛里闪着泪光，也闪着对未来的渴望。
我笑着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氤氲的热气，将杯子凑到嘴边。
“好啊。”
放下茶杯，我看着她，笑容未改。
“我只有一个条件。”
就是这个我自认为合情合理的条件，让她从此在我儿子的世界里，人间蒸发。
01
我叫林惠，在国企干了三十年财务，退休后就盼着儿子张博能早点成家。
张博这孩子，哪儿都好，就是性格太单纯，有点我们常说的“恋爱脑”。
所以当他第一次把女友苏晴带回家时，我心里是捏着一把汗的。
那天是个周六，阳光正好。
苏晴进门时，手里提着大包小包。
“阿姨好，叔叔好，第一次上门，不知道你们喜欢什么，就随便买了点。”
她声音甜甜的，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梨涡，很讨喜。
给我的是一个口碑很好的颈椎按摩仪，给我老伴老张的，是他念叨过两次的特级龙井。
连我儿子张博都愣了，小声问她：“你怎么知道我爸爱喝这个？”
苏晴俏皮地眨眨眼：“上次听你提过一嘴，我就记下了。”
老张乐得合不拢嘴，连连说：“好孩子，太有心了，快坐快坐！”
那一刻，我心里那块悬着的石头，落下了一半。
这顿饭，吃得其乐融融。
苏晴的情商确实很高，总能恰到好处地夸到我们心坎里。
她说我做的红烧肉是她吃过最正宗的妈妈的味道。
她说老张看着就特别儒雅，像大学教授。
她给我儿子夹菜，眼神里的爱意几乎要溢出来，把张博哄得找不着北。
饭后，她甚至撸起袖子就要去洗碗。
“阿姨，您歇着，我来！”
我当然不会让她洗，笑着把她按在沙发上，让她陪老张看电视。
我一边在厨房洗碗，一边透过门缝看客厅里的景象。
苏晴正专注地听着老张讲他年轻时候的“光辉岁月”，时不时发出赞叹声，老张被逗得哈哈大笑。
儿子张博坐在她身边，一脸宠溺和骄傲。
真是一幅“准全家福”的温馨画面。
可就在这时，我眼角的余光瞥到了她放在沙发上的包。
那个包我认识，是法国一个轻奢品牌，官网售价小一万。
还有她手腕上那条细细的手链，看着不起眼，但那个四叶草的标志，我也在商场里见过，价格不菲。
我心里“咯噔”一下。
张博说过，苏晴家境普通，父母是小县城的工薪阶层，她自己刚毕业一年，在一家小公司做文员，月薪不过六七千。
这些东西，和她的收入水平不太匹配。
当然，我没往坏处想。
或许是她父母疼女儿，倾其所有。
或许是她自己省吃俭用买来犒劳自己的。
爱美的女孩子，总有自己的办法。
我压下心头这丝微不足道的疑虑，告诉自己别太多心，别像个恶婆婆一样审视人家姑娘。
接下来的几个月，苏晴成了我家的常客。
她完美得不像个真人。
她会记得我的生理期，提前给我准备好红糖姜茶。
她会陪老张下棋，哪怕被杀得片甲不留，也总能笑着说“叔叔您太厉害了，我又学到一招”。
她对我儿子张博更是体贴入微，天冷加衣，下雨送伞，把他照顾得妥妥帖帖。
我们全家，包括我那些挑剔的亲戚们，都对苏晴赞不绝口。
老张不止一次对我说：“惠啊，张博这回是找对人了，这姑娘，没得挑。”
我也笑着点头，但心里那丝疑虑，却像一根细细的藤蔓，在不经意间悄悄生长。
因为我发现，苏晴总在有意无意间，向我传递着一些信息。
比如，她会“无意”中提起她的大学同学。
“阿姨，我那个室友莉莉，您记得吗？上次您还说她照片上看着挺文静的。”
“嗯，记得，怎么了？”
“她去年申请去澳洲读了个商科硕士，今年刚回来，直接被一家外企录了，起薪就是三十万呢！”
又比如，她会羡慕地谈起她的某个朋友。
“我朋友小雅，前两天订婚了。她未婚夫家条件真好，直接全款支持她去学了两年服装设计，说女孩子就该投资自己，不能被工作困住。”
这些话，她说得云淡风轻，像是在分享八卦。
可我这个做了半辈子财务的人，对数字和背后的意图，有着天生的敏感。
她描绘的那些“镀金”后一飞冲天的案例，像一颗颗小石子，被她不着痕痕地投进我家的池塘里，激起一圈圈名为“未来”和“前途”的涟漪。
我还注意到，每次讨论到买房、结婚这些实际问题时，主导话题的总是苏晴。
她会拿出手机，给我看哪个地段的房子有前景，哪个户型更适合三口之家。
我儿子张博，则完全是个幸福的跟屁虫，苏晴说什么，他都点头说好。
“妈，小晴想得真周到，我都没想到那么远。”他总是这样傻呵呵地对我说。
我看着儿子被爱情冲昏的头脑，再看看苏晴那双总是闪烁着精明和野心的眼睛，心里的藤蔓，越长越密。
我预感到，一场精心铺垫的大戏，即将开场。
而我们老两口，就是她最期待的观众，或许，还是赞助商。
02
暴风雨来临前，天气总是格外晴好。
那天，张博和苏晴破天荒地请我们去一家高档的西餐厅吃饭。
餐厅在市中心一座大厦的顶楼，可以俯瞰整个城市的夜景。
悠扬的小提琴声，精致的餐具，彬彬有礼的侍者。
苏晴穿了一条得体的酒红色长裙，妆容精致，在水晶灯下美得不可方物。
她熟练地用英文和侍者交流，替我们点好了菜。
老张有些局促，小声对我说：“这地方，吃顿饭得花不少钱吧？”
我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安心。
我知道，这顿饭的“价格”，恐怕不在菜单上。
饭局前半段，气氛好得不能再好。
苏晴频频给我们敬酒，说的都是感谢的话。
“叔叔阿姨，谢谢你们一直把我当亲生女儿一样疼爱。”
“张博能有你们这样的父母，真是他的福气。”
每一句话，都说得我们心里暖洋洋的。
就在我们都有些微醺，气氛达到顶点的时候，苏晴和张博交换了一个眼神。
来了。我心里想。
苏晴放下刀叉，用餐巾轻轻擦了擦嘴角，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忧郁和郑重。
“叔叔阿姨，其实今天请你们来，是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想和你们商量。”
我点点头，微笑着说：“什么事，你说吧。”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鼓足了巨大的勇气。
“我最近……工作上遇到了瓶颈。”
“我们公司太小了，学不到东西，也没有晋升空间。我不想一辈子就当个小文员，我想有更好的发展，为了我，也为了我和张博的未来。”
她顿了顿，眼神变得明亮而充满希望。
“前段时间，我一直在偷偷学习，申请了英国一所大学的硕士，是关于传媒管理的，我大学就是学的这个专业。”
“昨天，我收到录取通知书了！”
“哇！真的吗？太棒了！”张博立刻激动地叫了起来，仿佛收到通知书的是他自己。
老张也由衷地替她高兴：“这是大好事啊！小晴真有出息！”
我看着苏晴，没有说话，等着她的下文。
果然，高潮部分才刚刚开始。
苏晴的眼圈红了，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哽咽。
“可是……学费和一年的生活费，加起来大概要80万。我……我自己的积蓄不多，我爸妈那边，也肯定拿不出这么多钱。”
客厅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背景音乐的小提琴声。
80万。
这个数字像一块巨石，沉甸甸地砸在我们心上。
苏晴楚楚可怜地看着我们，那眼神，像一只受伤的小鹿。
“叔叔阿姨，我知道这个请求非常冒昧，也非常过分。”
她伸出手，紧紧握住张博的手，然后把目光转向我们，那眼神无比真诚，无比恳切。
“但这笔钱，真的不只是为了我一个人，更是为了我和张博的未来！”
“你们想，等我拿到硕士学位回国，我的平台和起点就完全不一样了。到时候我找一份高薪的工作，我们就能更快地买得起好地段的房子，让你们早点抱上孙子，过上好日子。”
“我向你们保证，只要我一毕业回国，我们立刻就去领证结婚！绝不耽误！”
“所以……所以，我希望你们能……投资我们的未来。”
“投资”这个词，用得真是巧妙。
把赤裸裸的索取，包装成了一项高回报的长期理财产品。
我还没开口，我那傻儿子就迫不及待地站了出来。
“爸，妈，小晴说得对！这都是为了我们俩的将来好啊！”
他满眼都是对美好未来的憧憬，急切地看着我们。
“这笔钱，就当是我们俩提前跟你们借的，我们以后工作了，肯定会还给你们的！”
我心里冷笑一声。
借？怎么还？什么时候还？拿什么保证还？
但我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意，没有立刻表态。
“小晴啊，这是大事，你让我们和你叔叔商量一下，好吗？”
苏晴乖巧地点点头：“嗯，应该的。叔叔阿姨，你们慢慢考虑，不管结果怎么样，我都理解。”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给了我们压力，又显得自己通情达理。
回家的路上，车里一片死寂。
一进家门，老张就爆发了。
“林惠，你刚刚怎么不直接拒绝？80万！她张口就要80万！她以为我们家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吗？”
他气得在客厅里来回踱步。
“人还没过门呢，就打起我们养老钱的主意了！这要是给了，万一她去国外不回来了怎么办？到时候我们找谁要去？”
老张的顾虑，是天下所有父母都会有的顾虑。
我倒了杯水递给他，让他先坐下。
“老张，你先别激动。”我平静地说。
“你觉得，如果我们现在直接拒绝，会怎么样？”
老张一愣，随即没好气地说：“能怎么样？她要是不乐意，正好散了！这种有心机的女人，我们家要不起！”
我摇了摇头。
“你想得太简单了。我们要是直接拒绝，首先伤心的就是张博。他会觉得是我们毁了他的幸福，是我们阻碍了他和苏晴的美好未来。”
“以他的性格，他会跟我们闹，会恨我们。到时候，别说让他俩分手，我们和儿子的关系都会彻底闹僵。”
“苏晴这么聪明，她只要在张博面前哭一哭，说我们看不起她，不想让他们好过，你儿子就能为了她跟我们断绝关系你信不信？”
老张听了我的话，沉默了。
他虽然脾气直，但也知道我说的都是事实。
“那……那怎么办？难道真给？”他还是不甘心。
“80万，那是我们俩攒了一辈子的养老本啊！”
我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钱的事，你别管了。”
“这件事，让我来处理。”
我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个计划的雏形。
一个能看清人心，又能保全我们家的计划。
03
过了一个星期。
这一个星期里，儿子张博旁敲侧击地问了我好几次，我和老张商量得怎么样了。
他脸上的焦虑和期待，我看得一清二楚。
苏晴也很沉得住气，一个电话都没打来催过，但她每天都会在朋友圈发一些关于英国的风景，或者那所大学的介绍，配上一些积极向上的文字。
当然，这些内容，都是仅我们可见的。
时机差不多了。
我主动给张博打了电话，让他带着苏晴，周末来家里吃饭，说事情商量好了。
电话那头，张博的声音都透着一股压抑不住的兴奋。
周六下午，他们俩准时到了。
苏晴看起来有些紧张，但依旧是那副乖巧懂事的模样。
她甚至还带了自己亲手烤的饼干。
我把饭菜端上桌，招呼他们坐下。
席间，谁都没有主动提那件事，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紧张感。
吃完饭，我收拾了碗筷，给他们泡了茶。
我坐在沙发的主位上，看着对面正襟危坐的两个人。
张博和苏晴的手，在桌子底下紧紧握着。
我笑了笑，决定不再吊着他们。
“小晴啊，”我开口，语气温和，“你和张博说的那件事，我和你叔叔商量过了。”
他们的身体都不由自主地前倾了一些。
我继续说：“你是个有上进心的好孩子，想提升自己，这是大好事。作为长辈，我们没有理由不支持。”
我看着苏晴瞬间亮起来的眼睛，话锋一转。
“你说的没错，这也是在为你们的未来投资。你和张博的事，就是我们张家的事。为了你们能有个好前程，我们老两口，愿意支持你们。”
最后四个字，我一字一顿，说得格外清晰。
“这80万，我们出！”
“轰”的一声，我儿子张博高兴得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
“妈！真的吗？太好了！谢谢妈！”他激动地冲过来，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
苏晴也激动得不行，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她站起来，对着我深深地鞠了一躬。
“谢谢阿姨！谢谢叔叔！我……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她哽咽着，声音里满是感激。
“我向你们保证，我一定不会辜负你们的期望，我一定会好好学习，将来好好孝顺你们！”
她演得情真意切，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功成名就、衣锦还乡的那一天。
客厅里的气氛，达到了喜悦的顶峰。
我笑着摆摆手，示意他们都坐下。
“别急着谢。”
我的笑容依旧温和，但眼神里多了一些他们看不懂的东西。
“我们支持你们，是真心实意的。但是，我们也有一个小小的条件。”
张博还沉浸在喜悦里，想都没想就说：“妈，您说！什么条件我们都答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