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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的砂舞厅,就像春夏天的雷阵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开开停停的节奏,比变脸还快。老成都人都摸透了这门道,今儿个还灯火通明震耳欲聋,明儿个可能就卷闸门一拉,贴张“内部整顿”的纸条,连个准信儿都没有。
有人说这地方乌烟瘴气,也有人说,这就是咱老百姓的快乐天堂。你想啊,那些不爱钓鱼、不爱下棋的老爷们,忙活了大半辈子,总不能天天窝在家里看电视吧?总得有个地方松快松快筋骨,跟人唠唠嗑。
花个十块二十块,买一曲三两分钟的舞,搂个姑娘在昏暗的灯光里晃悠晃悠,没什么底线拉扯,不越界也不违法,花小钱换大娱乐,多划算的买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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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舞厅里的女人们来说,这儿更是实打实的生计场。她们里头,有不少是从社会各行各业挤过来的美女,有的是写字楼里的前台小妹,月工资也就三四千,房租水电一扣,买件新衣服都得掂量半天;
有的是商场里的售货员,站一天腿都肿了,提成少得可怜;还有的是全职妈妈,孩子上学了,家里闲不住,想挣点零花钱补贴家用。白天她们是规规矩矩的上班族、宝妈,晚上换上漂亮裙子往舞厅一站,就成了能靠本事挣钱的“白菜”。
一曲舞十块二十块,一晚上下来,运气好能挣个千儿八百,顶得上小半个月工资,这可是合法合规的额外收入,对她们来说,简直是救命的钱。
说到底,这砂舞厅就是个双赢的地界。男人图个乐呵,女人挣个饭钱,各取所需,谁也不亏。
可谁也没想到,年初那波大关门来得那么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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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跟商量好了似的,一夜之间,成都城里头大大小小的砂舞厅,全给摁了暂停键。卷闸门拉得严严实实,霓虹灯彻底熄了火,连平日里飘在街面上的那股子混合着烟味、香水味、汗味的气息,都消散得无影无踪。
这下子,不光是那些天天泡舞厅的大爷们慌了神,更慌的是靠舞厅吃饭的那群“白菜”们。
消息传得比风还快,舞厅关门的第三天,就有人开始收拾行李往外跑了。那些颜值拔尖的,身段好、会说话的,早就瞅准了外地的市场。她们三五成群地结伴,往杭州、上海、苏州、南京这些大城市去。听说那边的舞厅规矩松,客人出手也大方,一曲舞的价钱比成都高不少,运气好的话,一个月挣个两三万不是问题。
小丽就是这批“出走大军”里的一个。她以前是春熙路一家服装店的导购,长得跟刚出道的女明星似的,大眼睛白皮肤,往舞厅里一站,不用主动招呼,自然有男人排着队请她跳舞。
成都舞厅一关,她没犹豫三天,就跟着姐妹往上海奔。临走前她跟相熟的姐妹说:“上海那边场子大,客人有钱,就算远点儿,也比在成都喝西北风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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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小丽她们这批拔尖的比起来,那些颜值一般,没那么多竞争力的,就退而求其次,往重庆跑。重庆离成都近,口音也差不多,好歹算是半个主场。
虽说重庆的舞厅里,客人更爱热闹,说话嗓门大,搂得也比成都的紧,但好歹有口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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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惨的是那些想去西安的姐妹。一开始听说西安的舞厅生意火爆,不少人揣着希望过去了,结果没待上半个月,就哭唧唧地跑了回来。
用她们的话说,西北汉子太粗鲁,跟成都男人的温吞完全是两个路子。你跟他跳慢舞,他恨不得把你勒得喘不过气;
有个叫小芳的姑娘,以前在成都舞厅里算是脾气好的,去西安待了一周,尺度太大,气得当场跟人吵了一架,第二天就买了回程的票。“宁肯在成都喝稀饭,也不回西安受那个罪。”小芳回来后,跟姐妹们吐槽了好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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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能说走就走。
还有一大帮子女人,离不开成都。她们大多是拖家带口的,孩子在成都上学,老人在成都养老,走一步都牵肠挂肚。舞厅关门了,日子还得过,房贷要还,孩子的奶粉钱、学费钱,一分都不能少。
于是,这群人就开始各显神通,琢磨起了“变通”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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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联系了以前舞厅里相熟的老主顾,把场子从舞厅挪到了KTV。说是去KTV唱歌,其实就是找个小包间,拉上窗帘,开着昏暗的灯,照样跳砂舞。一曲舞的价钱跟以前差不多,就是KTV的包间费得自己掏,算下来挣得比以前少了不少,但好歹是个门路。
还有些更会琢磨的,干脆把场子搬到了茶馆。成都人爱喝茶,茶馆里的包间安静,还隐蔽。约上几个老熟人,点一壶花茶,嗑着瓜子,聊着天,兴头上来了,就搂在一起跳两曲。这种方式更温和,也更安全,就是客人少,挣得不多,只能勉强糊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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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让人心酸的是那群往简阳跑的女人。
简阳离成都不算远,但坐地铁来回,得折腾将近五个小时。早上天不亮就得起床,挤最早一班地铁往简阳赶,到了地方,随便啃个包子喝碗豆浆,就往简阳的小舞厅里钻。
在那里跳三个小时舞,运气好的话,能挣个三百块,运气不好,碰上生意淡的时候,一百块都够呛。
张姐就是这群人的一员。她家里有个上初中的儿子,还有个卧病在床的老公,全家的担子都压在她一个人身上。
成都舞厅关门后,她听说简阳还有场子开着,二话不说就加入了跑通勤的队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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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天去的时候,她五点就起了床,摸黑赶到地铁站,挤在早高峰的人潮里,被挤得连脚都挨不着地。
到了简阳的舞厅,里头的条件比成都差远了,灯光昏暗得看不清人脸,地板黏糊糊的,音乐也带着一股子杂音。但她顾不上这些,只想多跳几曲,多挣点钱。
那一天,她跳了三个小时,累得腰都直不起来,最后数了数钱,挣了两百八十块。她心里挺高兴,觉得这趟没白来。
可这样的日子,她只坚持了一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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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来回五个小时的车程,挤地铁挤得她头晕眼花,到了简阳连口气都喘不过来就得跳舞,跳完舞又得马不停蹄地往回赶,回到家往往都半夜了。
累倒还是其次,最让她难受的是,长时间的奔波让她的腰间盘突出犯了,疼得直不起腰,晚上躺在床上,翻个身都疼得掉眼泪。
第七天从简阳回来,她把鞋子一扔,瘫在沙发上,哭了。“我不去了,真的不去了,太折腾了,挣那点钱,还不够买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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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段日子,成都的砂舞圈子里一片愁云惨淡。女人们没了生计,男人们没了去处,连带着舞厅周边的小卖部、小吃摊,生意都冷清了不少。
就在大家都快熬不下去的时候,有人开始捣鼓“私舞”了。
所谓的私舞,就是没有固定的场子,一般是租个民房,或者找个隐蔽的地下室,简单摆几张沙发,装个音响,就开张了。消息全靠熟人介绍,口口相传,来的都是老顾客,新面孔一概不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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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始,没多少人敢去。毕竟这种场子,没有正规的手续,谁知道是不是违法的?万一警察来查,钱没挣着,还得蹲局子,那可就亏大了。
但架不住肚子饿,架不住房贷催得紧。有几个胆子大的“白菜”,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去了。去了才发现,场子虽然小,但客人都是熟面孔,出手也大方,而且因为隐蔽,反而比以前更安全。
消息传开后,越来越多的女人加入了私舞的队伍。但即便是这样,她们心里头还是七上八下的。每天去跳舞之前,都得先打探清楚消息,看看有没有风声。跳的时候也提心吊胆,稍微听到点外面的动静,就吓得心跳加速,生怕警察突然冲进来。
挣的那点钱,全是提着心吊着胆换来的。
李姐就深有体会。她在私舞场子里跳了一个月,每天挣的钱比以前多,但人却瘦了十来斤。“天天跟做贼似的,神经绷得紧紧的,晚上睡觉都能吓醒,总梦见警察来抓我。”她说这话的时候,眼圈都是红的。
这样提心吊胆的日子,过了大概有小半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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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在一个秋高气爽的日子,成都的砂舞厅,又悄咪咪地开门了。
先是一家,然后是两家,接着是越来越多。卷闸门缓缓拉开,霓虹灯重新亮起,震耳欲聋的音乐再次回荡在街面上,那股子熟悉的烟味、香水味、汗味,又飘了回来。
那天,不少人跟过节似的,早早地就往舞厅赶。
最先冲进去的,是那些退休的大爷们。他们穿着整齐的衬衫,头发梳得油光水滑,手里攥着零钱,脸上带着久违的笑容。
舞厅开门了,他们的退休金终于有了去处,不用再天天窝在家里跟老太婆拌嘴,也不用再去公园看人下棋干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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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是那些年轻的小伙子,那些平日里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的男人。他们花上几十块钱,就能在昏暗的灯光里,搂着姑娘跳上几曲,把心里的憋屈和压力,都随着舞步晃悠出去。
有人说这是“性饥渴”的释放,也有人说,这就是最简单的放松。花很少的钱,就能换来片刻的快乐,对他们来说,这就够了。
最开心的,还是那群“白菜”们。她们又穿上了漂亮的裙子,化上了精致的妆容,站在舞池边上,笑着跟相熟的客人打招呼。
舞厅开门了,她们终于不用再往简阳跑,不用再去私舞场提心吊胆,终于能光明正大地挣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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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舞池里晃动的人影,听着震耳欲聋的音乐,有人忍不住感慨:“这舞厅一开,可真是一举多得啊。”
可不是嘛。退休大爷有了消遣的地方,不用在家闲得慌;压力大的男人有了放松的去处,不用憋着一肚子火;女人们有了收入,不用再为柴米油盐发愁;就连舞厅周边的小卖部、小吃摊,生意也红火了起来,多少能解决点就业问题。
张姐那天也去了舞厅,她穿着新买的红色连衣裙,脸上带着笑容。一曲舞跳完,客人塞给她二十块钱,她笑着说了声“谢谢”。阳光透过舞厅的窗户,照在她脸上,她的眼睛里,闪着亮晶晶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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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舞厅以后可能还会关门,还会整顿,但她也知道,只要有人需要,这个地方,就总会以各种各样的形式,存在下去。
因为这就是生活,这就是最真实的人间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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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厅里的音乐还在响着,男男女女的笑声混在一起,飘出了舞厅,飘到了成都的大街小巷里。那些开开停停的日子,那些奔波折腾的岁月,都好像被这音乐和笑声,轻轻抚平了。
成都的砂舞厅,又活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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