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
1972年，芜湖城里的人常看见一个穿补丁衣服的书记蹲在稻田边，跟农民说话，笑呵呵的，没人晓得这黑脸汉子是王恩茂，三年前他从北京调来这儿，当了地委副书记，以前他带兵守过新疆。
老战士的手掌厚茧层层，手里握的不是枪了，是锄头和账本，从前管着几万人的边防队，现在管的是街坊邻里的小事，有人劝他写报告回部队，他只说组织安排了就安心干，白天盯着菜市场菜价涨落，夜里一盏灯下对粮仓的数字，天没亮就往田埂上走，跟当年在南泥湾一样。
直到1975年深秋，一封薄信从芜湖寄到中南海，王恩茂没提半句委屈，只说请组织考察工作，毛主席看完拍案而起，开国中将怎么在地方当了三年副手，他当场批了句必须重新分配，调令连夜下发，芜湖市民听说王书记要走，纷纷挤到火车站，有人提着腌菜罐子硬塞进他手里，王书记，新疆冷，带点辣子御寒。
1981年，六十八岁的王恩茂又回到乌鲁木齐，机场没人接，他直接去了塔克拉玛干沙漠边上，大太阳底下，这个跟毛主席走过长征的老兵，戴着草帽，和战士们一起测边境线，年轻参谋让他歇会儿，他摆摆手，我在新疆待的时间，还没在江南那三年长。
临终前，他只说要把骨灰撒在天山，埋在战友旁边，夜里站岗也顺手，没人知道这个总说自己是放牛娃的将军，曾把上将的衔头推了，也没人知道那年新疆乱起来，他用维吾尔话哄着哭闹的妇孺，但芜湖的稻田记得，天山的雪水记得，那个总把补丁洗得发白的人，把半辈子的血汗，一点一点，埋进了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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