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海水包裹住顾暖的身体时,她昏沉的意识里,反复回想着蜜月前,婆婆刘桂华那张因嫉妒而扭曲的脸。
那天,她只是请求婆婆不要再干涉她和丈夫陈睿的生活。
刘桂华却像被点燃的炮仗,指着她的鼻子尖叫:“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来管我们母子?陈睿是我儿子,从小到大都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你不过是个外人!”
“我和我儿子,才是最亲的,比夫妻还亲!你懂吗?”
最后,刘桂华凑到她耳边,用毒蛇般的声音嘶嘶地说:
“你以为你嫁给了他?你不过是我们家一个会走路的提款机!你有那么多钱,怎么不去死?你活该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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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椰林树影,水清沙白。
这座位于东南亚的私人海岛,是顾暖精心挑选的蜜月胜地。她以为,远离了国内的纷扰,远离了婆婆刘桂华那令人窒息的控制欲,她和丈夫陈睿的感情,能在这片碧海蓝天里,重新升温。
腹中三个月大的胎儿,也让她对未来充满了无限的憧憬。
然而,从上岛的第一天起,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感,就始终萦绕在她心头。
丈夫陈睿,表现得太过完美了。
他会亲手为她榨好每一杯果汁,把每一份水果都切成小块,甚至连她喝水的温度,都拿捏得精准无比。这种无微不至的体贴,远超了他平日里的表现,反而像是一种精心排练过的表演。
“老婆,累不累?我扶你去休息一下。”陈睿的脸上,永远挂着那种温柔得毫无瑕疵的笑容。
顾暖靠在他怀里,感受着他胸膛的温度,努力将心底那一丝不安压下去。她想,或许是自己怀孕后太多心了。毕竟,在出发前,陈睿曾抱着她,信誓旦旦地说:“老婆,你放心,以后我绝不会再让你受妈的气了。我们一家三口,好好过日子。”
她选择了相信。
毕竟,这是她爱了五年,顶着自己家族的巨大压力,毅然下嫁的男人。他出身贫寒,却努力上进;他寡言少语,却总能记住她所有的喜好。除了他那个性格扭曲、视财如命的母亲,顾暖觉得,陈睿就是她生命里的那束光。
为了让他能在自己的富豪家庭面前抬起头,顾暖婚后将自己名下的一家分公司,全权交给他打理。她以为,这是扶持,是爱。
她却不知道,这份爱,在别人眼里,早已成了催命的符咒。
这天下午,陈睿端着一杯鲜红的果汁,走到了躺在沙滩椅上假寐的顾暖身边。
“老婆,这是我特意为你和宝宝做的‘爱心果汁’,加了这岛上特有的安神草,对宝宝特别好。”他的声音,温柔得能掐出水来。
顾暖没有怀疑,接过来,一饮而尽。
果汁的味道有些奇怪,带着一股淡淡的苦涩。但她只当是那“安神草”的味道。
“真好喝。”她笑着说。
陈睿看着她,也笑了。只是那笑容里,似乎藏着一丝如释重负的轻松,和一丝……难以察觉的狰狞。
02.
毒性的发作,比想象中来得更快。
果汁下肚不到十分钟,顾暖就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腹部传来一阵剧烈的绞痛,让她瞬间蜷缩了起来。
“阿睿……我……我肚子好痛……”她的声音,变得微弱而沙哑。
“怎么了老婆?是不是吃坏东西了?”陈睿“惊慌”地跑过来,扶住她,“你别急,我马上叫医生!”
他说着,却并没有拿出手机,只是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
顾暖的意识,开始迅速模糊。她的四肢变得冰冷而麻木,仿佛不再属于自己。视线里,丈夫那张英俊的脸,开始出现重影,变得扭曲而陌生。
她想呼救,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想挣扎,却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一种源自亚马逊雨林的神经毒素,正迅速地麻痹着她的身体,让她陷入一种“假死”的状态——心跳和呼吸,都微弱到几乎无法被察觉。
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的最后一刻,她看到陈睿的脸上,不再有任何惊慌,只剩下一种冰冷的、如释重负的平静。
然后,她听到了。
在她身体无法动弹,却听觉尚存的混沌状态里,她听到了丈夫拿出手机,拨通了那个她最熟悉的号码。
是婆婆刘桂华。
“妈,办妥了。”陈睿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像一把淬了毒的冰锥,狠狠刺进顾暖残存的意识里。
“她全喝下去了……对,现在已经没气了。我检查过了,跟死了一样。”
电话那头,传来刘桂华抑制不住的、尖锐而兴奋的声音:“真的?太好了!儿子,你做得好!我就知道我儿子是最棒的!”
“你赶紧处理干净,别留下任何痕迹!等风头过去,她名下那几个亿的财产,就都是我们母子俩的了!到时候,你想娶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我知道,妈,你放心。”陈睿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讨好和急切,“我马上去处理。就按我们之前计划好的,把她扔进海里,伪造成失足落海的假象……”
后面的话,顾暖已经听不清了。
无尽的黑暗,和刺骨的冰冷,将她彻底吞噬。原来,那句“我和我儿子才是夫妻”,不是气话。原来,那句“你有钱活该死”,是他们母子俩,早已策划好的最终宣判。
蜜月,不是爱情的升华。
是她顾暖的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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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顾暖成了一具尸体。
一具被丈夫亲手“杀死”,却依然有知觉的“尸体”。
她能感觉到,陈睿用别墅里的床单,将她一层一层地包裹起来,像处理一件垃圾。她能闻到,他身上那股熟悉的、她曾经最迷恋的古龙水味,此刻却混合着死亡的腐朽气息,让她阵阵作呕。
他拖着她,走出了那栋曾经充满欢声笑语的蜜月别墅。
沙滩上,留下了长长的一道拖痕。
顾暖的心,也像被这粗粝的沙子,反复摩擦,磨得血肉模糊。她腹中的孩子,仿佛也感受到了母亲的绝望,微弱地动了一下。
不!
不能死!
为了孩子,为了枉死的自己,为了那被践踏得一文不值的爱情和信任,她不能就这么死了!
强烈的求生欲,像一根钢针,狠狠刺穿着她被毒素麻痹的神经。
陈睿显然不是个熟练的“凶手”。他拖着顾暖的“尸体”,走得跌跌撞撞,有好几次都险些摔倒。他的呼吸,急促而粗重,充满了恐惧和紧张。
他选择的抛尸地点,是海岛一侧的礁石群。这里人迹罕至,海浪汹涌,只要把“尸体”扔下去,很快就会被卷进深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包裹着顾暖的床单,奋力推下了礁石。
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绝望的抛物线。
“再见了,顾暖。”
这是她听到的,丈夫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没有爱,没有恨,只有一种甩掉包袱的轻松。
04.
“噗通”一声巨响,身体砸进了冰冷的海水里。
巨大的冲击和刺骨的寒意,反而像一道电流,瞬间击中了顾暖。那一直压制着她神经的毒素,仿佛在这剧烈的物理刺激下,出现了一丝松动。
她的手指,猛地抽搐了一下。
包裹着身体的床单,在海水的浸泡下,变得无比沉重,拖着她不断下沉。求生的本能,让她用尽了全身刚刚恢复的一丝力气,拼命地挣扎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从那该死的床单里挣脱了出来。
她奋力地向上游,当头颅冲出水面的那一刻,她贪婪地呼吸着带着咸腥味的空气,发出了无声的嘶吼。
她活下来了!
海浪很大,推着她不受控制地漂浮。她不敢呼救,她知道,那个恶魔,或许还在岸上。她只能凭借着本能,拼命地划水,远离那片死亡礁石。
幸运的是,洋流并没有将她卷向深海,而是将她带向了海岛的另一侧。不知漂了多久,当她最后一点力气也耗尽时,双脚触碰到了一片柔软的沙滩。
她被冲上了一个荒凉的、无人问津的小海湾。
顾暖趴在沙滩上,吐出几口呛进去的海水,剧烈地咳嗽着。毒素的后遗症,让她浑身酸痛,头痛欲裂。但当她颤抖着手,抚上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时,感受到了一丝微弱的动静。
孩子还在!
眼泪,瞬间决堤。
这不是软弱的泪水,而是劫后余生,一个母亲为了孩子而燃起的、熊熊的复仇之火。
陈睿!刘桂华!
你们这对蛇蝎心肠的母子!我顾暖,从地狱里爬回来了!我会让你们,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千倍、万倍的代价!
她挣扎着,从沙滩上爬起来。她知道,现在不是悲伤和愤怒的时候,她必须立刻找到人求救,必须活下去!
她环顾四周,这片海湾荒无人烟,只有一些被海浪冲上来的破旧渔网。她忍着剧痛,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远处密林的深处走去。
她不知道走了多久,双脚被锋利的石头和贝壳划得鲜血淋漓。就在她快要绝望的时候,她看到,在密林的尽头,隐约有一丝灯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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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那是一间孤零零地立在海边的渔民小屋。
顾暖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冲了过去,然后重重地倒在了那扇破旧的木门前。
开门的是一位皮肤黝黑、满脸皱纹的老渔夫。他看到倒在门口、浑身湿透、狼狈不堪的顾暖时,吓了一大跳。
“姑娘!你……你怎么了?”
在老渔夫和他妻子的帮助下,顾暖被扶进了屋里。渔夫的老伴给她端来了一碗热腾腾的姜汤。
“快……快喝了暖暖身子。你还是个孕妇,可不能着凉啊。”老妇人心疼地说道。
温暖的姜汤,和陌生人朴实的善意,让顾杜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有了一丝松懈。她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的嗓子沙哑得厉害,只能发出一些破碎的音节。
老渔夫看出了她的状态非常糟糕,当机立断。
“老婆子,不行,她这个样子,必须得去镇上的医院!我这就给她们住的那个度假村打电话,让他们派人派车过来接!”
老渔夫并不知道这通电话意味着什么,他只是出于好心,拿起了屋里那台老旧的、只能勉强接通信号的座机电话,费力地拨通了度假村前台的号码。
电话接通了。
“喂!是……是那个海上明珠度假村吗?”老渔夫大声地喊道,生怕信号不好。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彬彬有礼的声音。
顾暖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想阻止,却发不出声音,只能无力地摇着头。
“你好,先生,这里是海上明珠度假村,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哎!我这里救了你们一个客人!”老渔夫急切地说,“是个怀孕的女人,浑身都湿透了,看起来情况很不好!你们快点派人来啊!就在南边的海湾,老阿诺的渔屋!”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用一种更加职业化,却也更加冰冷的语气问道:
“先生,您能告诉我们,您救起的那位女士,叫什么名字吗?”
老渔夫回头,看着已经急得快要坐起来的顾暖。
顾暖用尽全身力气,从喉咙里,挤出了两个字。
老渔夫对着电话大声重复道:
“她说……她叫顾暖!保家卫国的顾,温暖的暖!”
电话那头,再次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当声音再次响起时,带着一种公式化的同情与不容置疑的结论:
“先生,这绝无可能。我们非常遗憾地通知您,顾暖女士的丈夫陈睿先生,已经在今天下午含泪报案,称他的妻子在海边悬崖散步时,不幸失足坠海。就在刚才,搜救队……已经在他们的蜜月别墅里,找到了顾暖女士亲笔写下的遗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