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城郊的桥洞下,西北风卷着枯黄的杨树叶,像刀子似的刮在刘娅儿的羽绒服上,把衣摆掀得老高。
我双手拎着那个半旧的帆布行李箱,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箱子底在粗糙的水泥地上拖出 “刺啦” 的声响。
走到桥洞中央,我猛地松手,箱子 “咚” 地砸在地上,拉链被震得崩开一条缝,露出里面叠得方方正正的厚棉被。
那是我前一晚连夜晒过的,还带着点阳光的味道,此刻却显得格外刺眼。
刘娅儿攥着马佑林的手,指甲几乎嵌进他虎口的肉里,指缝间渗出血丝也没察觉。
她的眼睛红得像熟透的兔子,睫毛上挂着泪珠,却强撑着没掉下来:
“妈,你非要这样吗?就不能祝我们幸福?”
“幸福?” 我踢了踢行李箱,棉被的边角露出来,“想结婚,先在这住三天。”
01
周六早上六点,天刚蒙蒙亮,厨房水龙头滴水的声音 “嘀嗒、嘀嗒” 响个不停,像根细针似的扎在我心上。
这水龙头坏了两天,本来想今天叫师傅来修,需要户口本登记业主信息,我就去客厅电视柜的抽屉里找。
那个铁盒是我特意买的,用来装证件,绿色的漆面掉了一块,露出里面的铁皮,我用透明胶带粘了又粘,用了快十年。
打开铁盒的瞬间,我心里 “咯噔” 一下。
里面的身份证、房产证都在,唯独户口本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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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盒里垫着的红色绒布,被翻得皱皱巴巴,显然是有人动过。
第一个念头就是刘娅儿,她上个月跟我闹得最凶的时候,就说过 “我一定要跟马佑林结婚”,我没同意,她哭着喊 “你根本不懂爱情,你眼里只有钱”,
摔门而出时,还把茶几上的玻璃杯摔碎了,碎片溅到我脚上,划了道小口子,现在还留着淡淡的疤。
这半个月,她没跟我提过结婚的事,每天按时去学校,晚上回来就躲在房间里,我还以为她想通了,没想到……
我抓起手机,手指因为紧张而发抖,解锁密码输错了两次才打开。
点开微信,刘娅儿的朋友圈赫然在列,第一条是半小时前发的,
配图是两张红本本,她和马佑林举着证,脸贴得很近,她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头靠在马佑林肩上,马佑林的嘴角也扬着,可眼神里却藏着一丝慌乱。
配文写着:“真爱能扛住所有苦,往后余生,只有你。”
下面的评论已经刷了五十多条,她的同学大多祝他们 “新婚快乐”“要一直幸福”,还有几个亲戚私信我,问 “娅儿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领证了?”
我盯着屏幕,手指在屏幕上划来划去,反复看着那张照片,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砸在手机屏幕上,晕开一片水渍。
我拨通刘娅儿的电话,听筒里传来 “嘟、嘟” 的忙音,响了三声就被挂掉。
再打,直接提示 “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我坐在沙发上,沙发套是刘娅儿上大学前选的,粉色的,上面印着小熊图案,现在已经洗得发白。
脑子里全是刘娅儿和马佑林的事,像放电影似的过了一遍。
他们是在大学里的社团认识的,马佑林是农村来的,
家里有个生病的母亲,还有个在读高中的弟弟,学费靠助学贷款,生活费全靠周末去兼职。
发传单、做家教、在餐馆端盘子。
刘娅儿第一次带他回家,是去年国庆,她穿的是我给她买的耐克外套,三百多块钱,她平时舍不得穿,特意留着见马佑林时穿。
马佑林穿的是一件洗得发白的格子衬衫,领口卷了边,裤子是地摊上买的牛仔裤,五十块钱两条,
鞋子是几十块钱的帆布鞋,鞋头磨得发亮。
吃饭的时候,他坐在沙发上,双手放在膝盖上,腰挺得笔直,却不敢随便动。
我炒了四道菜,有他爱吃的红烧肉,他只夹了一块,就再也没动过,说 “阿姨,我吃饱了”。
刘娅儿偷偷跟我说 “马佑林不好意思吃”,我心里就有点不是滋味。
不是嫌他穷,是觉得他太拘谨,不像个能撑起家的样子。
真正让我反对他们在一起的,是去年冬天。
刘娅儿发烧到 39 度,给马佑林打电话,让他陪自己去医院,他说 “我下午要去兼职,老板说请假就扣工资,我不能扣钱”,
最后是我关了超市的门,打车去学校接的刘娅儿。
她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还替马佑林说话:“妈,马佑林也是没办法,他要攒钱给我买生日礼物。”
我没说话,只是给她削了个苹果,心里却凉了半截。
一个连女朋友生病都没时间陪的人,怎么能指望他以后对她好?
还有一次,马佑林跟同学合伙做校园代购,进了一批护肤品,结果是假货,被同学举报,赔了八千块钱。
他躲在宿舍不敢出来,刘娅儿急得哭,偷偷拿了我的信用卡,去银行取了钱给他还债。
我发现的时候,信用卡账单已经寄来了,我问她为什么不跟我说,她哭着说 “马佑林不让我说,他说他会自己还的”,可直到现在,那笔钱也没还上。
我跟刘娅儿谈过无数次,每次都以吵架结束。
我说:“妈不是不让你谈恋爱,是马佑林现在连自己都养不活,怎么给你未来?你毕业要找工作,他还在上学,你们以后住哪?吃什么?”
她每次都跟我吵:“未来是我们一起挣的!你年轻时不也跟我爸一起吃苦过来的?你爸当年也穷,你怎么就愿意跟他?你眼里只有钱!”
“我眼里有钱?” 我指着冰箱里的菜。
那是我早上五点去菜市场买的,新鲜的白菜和萝卜,才两块钱一斤,
“你爸当年再穷,也不会让我发烧没人管,不会让我偷偷拿自己的钱给他还债!他会早上五点起来去工地搬砖,给我买热包子,会把仅有的钱都给我花!”
每次吵到最后,都是她摔门而去,我坐在沙发上叹气。
我是单亲妈妈,刘娅儿一岁的时候,她爸就因为意外走了,我一个人开了家小超市,
起早贪黑,每天早上五点去进货,晚上十点才关门,硬生生把她拉扯大,供她上了重点大学。
我不是要她嫁多有钱的人,是要她嫁个能对她好、有担当的人,不是让她拿着自己的一辈子,去赌一个 “不确定的未来”。
我换了件厚外套,抓起包就往外跑。
小区门口的出租车不好打,我站在寒风里,拦了三辆才坐上,跟司机说 “去市南区民政局,越快越好,我多给你钱”。
司机师傅看我着急,就开得快了点,车窗外的树往后退,像一道道模糊的影子。
我心里急得像着火:刘娅儿,你可千万别犯傻,那红本本一领,就不是说分就能分的,你的一辈子,不能就这么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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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民政局门口停着不少车,大多是光鲜亮丽的小轿车,只有一辆旧款的山地车,孤零零地靠在路边的树上。
那是马佑林的,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车把上挂着个旧书包,蓝色的,书包带子断了一根,用绳子系着,里面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装的什么。
我走过去,果然看到刘娅儿和马佑林站在民政局的台阶上,手里拿着红本本,正跟两个同学说话。
那两个同学是刘娅儿的室友,我见过一次,她们脸上带着笑容,说着 “祝你们幸福”,
刘娅儿笑得很开心,马佑林却时不时往四周看,像是在担心什么。
“刘娅儿!” 我喊了她一声,声音有点哑,被风吹得变了调。
她回头看到我,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脸色变得苍白,下意识地躲到马佑林身后,把红本本往身后藏了藏。
马佑林往前站了站,把红本本揣进羽绒服的内袋里,双手放在身前,语气很客气:“阿姨,您来了。”
“跟我回去。”
我走过去,拉着刘娅儿的手,她的手很凉,攥得紧紧的,挣扎着甩开我的手。
“我不回去!我已经跟马佑林结婚了!”
她从马佑林身后探出头,举着红本本的一角,“这是合法的,你管不着!”
“合法?” 我冷笑一声,从包里掏出手机,翻出一张照片。
那是去年马佑林欠债的账单,我当时拍了照存着,
“你偷拿户口本领证,跟我谈合法?马佑林,你去年欠的八千块钱,到现在还没还完,怎么跟我谈‘给娅儿未来’?靠刘娅儿偷偷拿我的钱养你?”
刘娅儿急了,眼泪又掉了下来:“妈!那是我自愿的!跟马佑林没关系!是我要帮他的!”
“好,跟他没关系。”
我转身走向路边的出租车,司机师傅正帮我卸行李箱。
那是我早上出门前收拾的,里面装了两床厚棉被、两套刘娅儿的换洗衣物,还有两箱方便面和几瓶矿泉水,都是她平时爱吃的口味。
“想结婚可以,跟我走。”
刘娅儿愣了,站在原地没动:“你要带我们去哪?”
“去个能让你们看清生活的地方。”
我拎着行李箱,往城郊的方向走。
风很大,吹得行李箱的轮子 “咕噜咕噜” 响。
刘娅儿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来,马佑林默默接过我手里的行李箱,他的手很粗糙,指关节上有茧子,应该是平时兼职留下的。
路上,我们坐出租车去城郊,车厢里很安静,只有司机师傅放的收音机声音。
马佑林突然开口,声音很轻,怕吵到我似的:“阿姨,您别生气,娅儿年纪小,不懂事,我会劝她的,等她想通了,我们就跟您回去。”
“劝我什么?” 刘娅儿回头瞪他,眼睛红红的,
“我们已经结婚了,你别跟我妈低头!我不怕住桥洞,我就想跟你在一起!”
“娅儿,阿姨也是为你好。”
马佑林的声音更低了,“天冷,别跟阿姨置气,冻坏了身体不好。”
我坐在前排,听着他们的对话,心里微微一动。
这还是马佑林第一次没跟刘娅儿一起跟我吵,以前每次我反对,他要么沉默,要么就说 “阿姨,我是真心爱娅儿”,
从来没说过 “劝娅儿回头” 的话。
可转念一想,他要是真为刘娅儿好,就不会让她偷拿户口本领证,不会让她跟着自己受委屈。
出租车开了四十多分钟,到了城郊的桥洞。
这里是以前修高速公路时留下的,大概有两米宽,三米高,水泥墙面上满是涂鸦,
还有流浪汉留下的垃圾,风从桥洞的一端吹进来,另一端出去,带着股尘土的味道。
我把行李箱放在桥洞中央,拉开拉链,露出里面的东西:
“这里有被子和吃的,你们先住三天。三天后,要是还觉得能一起过,我就认你们这门婚事。要是不能,就跟我回去,把婚离了。”
刘娅儿看着桥洞,风卷着灰尘吹在她脸上,她的脸瞬间白了,嘴唇哆嗦着:
“妈,你故意刁难我们!这地方怎么住人啊!”
“我刁难你们?”
我指着桥洞外的马路,马路对面是一片荒地,连个路灯都没有,
“你们领证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以后住在哪?吃什么?马佑林,你现在告诉我,你们这个月的房租在哪?
下个月的生活费在哪?你兼职一个月挣多少钱,够不够你们吃饭、交水电费?”
马佑林张了张嘴,没说话,只是把头低得更低了。
刘娅儿突然哭了,蹲在地上,双手抱着膝盖:
“我们可以租便宜的房子,我可以去兼职,我不怕苦!我跟马佑林一起努力,总有一天会好起来的!”
“好,你不怕苦。”
我转身就走,心里疼得厉害,却还是狠下心,“那就在这好好体验一下,什么叫真正的苦。”
我走到桥洞入口,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马佑林正把被子铺在地上,用石头压住被子的边角,怕被风吹走,然后让刘娅儿坐在上面,自己蹲在旁边,
从书包里掏出一个面包,是最便宜的那种,一块钱一个,他把面包递给刘娅儿:
“你吃吧,我不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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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娅儿接过面包,却没吃,只是抱着马佑林的胳膊,哭得更凶了。
我攥紧拳头,转身快步离开,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刘娅儿,妈只能帮你到这了,能不能看清马佑林的为人,能不能明白生活的不容易,就看你自己了。
03
从那天起,我每天都绕路去桥洞看看。
我开的那辆旧面包车,是三年前买的,用来给超市进货,车身上掉了块漆,我一直没修。
早上送完货,大概九点多,我就开车去城郊,把车停在离桥洞一百多米远的树后,
那棵树是老杨树,枝繁叶茂,能挡住车的影子,我坐在车里,透过车窗观察它们的情况。
第一天中午,太阳很好,却没什么温度,风还是很大。
我看到马佑林从书包里掏出两个馒头,是冷的,硬邦邦的,他蹲在路边,啃得很费劲,
嘴角都沾了馒头屑。
手里还拿着一个热包子,是肉馅的,他用塑料袋裹着,怕凉了,递给刘娅儿:“你吃这个,热乎的。”
刘娅儿接过包子,咬了一口,又塞回马佑林嘴里:
“你也吃,我不饿,我早上吃了面包。”
“我吃过了,你吃吧。”
马佑林把包子推回去,继续啃馒头,馒头太硬,他嚼得脸颊都鼓了起来,“我早上买了两个馒头,已经吃过一个了。”
刘娅儿没再推,小口小口地吃着包子,眼泪掉在包子上,她赶紧用袖子擦了擦,怕马佑林看到。
我坐在车里,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似的难受。
我给刘娅儿买过无数次包子,她从来没这么珍惜过,以前她总说 “妈,这个包子不好吃,皮太厚了”,
随手就扔在垃圾桶里,现在却因为一个热包子掉眼泪。
下午两点多,刘娅儿要去学校上课,马佑林送她到公交站。
公交站离桥洞有一公里远,马佑林怕刘娅儿冷,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她穿上,自己只穿了件薄毛衣,风一吹,他的肩膀就抖了抖。
刘娅儿说 “你穿上吧,我不冷”,
他却笑着说 “我年轻,火力壮,不怕冷”。
直到公交车来了,刘娅儿上车后,他还站在公交站,挥手跟她再见,直到公交车看不见了,他才转身往桥洞走。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有点动摇。
马佑林虽然穷,可他对刘娅儿是真的好。
可转念一想,上次刘娅儿发烧,他不也没陪在身边吗?穷不是错,可没担当就是错了。
下午四点多,马佑林拿着手机,蹲在桥洞边打电话,语气很客气,甚至带着点讨好:
“您好,请问您还需要兼职吗?我什么都能做,搬东西、修电脑、发传单都行,工资少点没关系,只要能当天结就行。”
挂了电话,他叹了口气,坐在桥洞的水泥地上,双手抱着膝盖,头低着,看起来很失落。
过了几分钟,他又拿起手机,拨了另一个号码,还是问兼职的事。
大概打了五六个电话,终于有一个老板同意让他去发传单,晚上六点到九点,三个小时,给五十块钱。
他挂了电话,脸上露出一点笑容,从书包里掏出一个笔记本,上面记着他找的兼职信息,地址、时间、工资,写得清清楚楚。
然后他坐在刘娅儿坐过的被子上,摸了摸被子,像是在感受刘娅儿的温度,嘴里小声念叨着:
“别担心,我找到兼职了,明天就能去上班,能挣两百块,够我们买几天的吃的了。”
我看着他,想起刘娅儿之前跟我说的 “马佑林很努力”,以前我总觉得他的努力是装出来的,是为了让刘娅儿同情他,
可现在看到他蹲在路边,一个一个打电话找兼职,脸上满是疲惫却还在坚持,心里竟有点不是滋味。
第二天晚上,降温了,风比昨天更大,吹在车身上,发出 “呜呜” 的声音。
我担心他们冻着,从家里拿了床厚毯子,是刘娅儿小时候盖的,上面印着小熊图案,我一直没舍得扔。
我开车去桥洞,想把毯子给他们,可到了之后,却看到马佑林蹲在桥洞外,帮一个流浪汉修自行车。
那个流浪汉穿着破旧的棉袄,头发花白,自行车的链条断了,歪在路边。
马佑林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一把旧扳手,是从他的书包里掏出来的,扳手上面全是锈迹。
他冻得手指发红,甚至有点发紫,却还是认真地修着,时不时往手上哈口气,搓一搓,再继续修。
流浪汉递给他一支烟,是最便宜的那种,五块钱一包:“小伙子,谢谢你啊,抽支烟暖暖身子。”
马佑林摆摆手,笑着说:“谢谢大爷,我不抽烟,您自己抽吧。”
修了大概半个多小时,自行车终于修好了。
流浪汉从口袋里掏出皱巴巴的十块钱,递给马佑林:“小伙子,这点钱你拿着,谢谢你帮我修自行车。”
马佑林推辞了半天,说 “不用了,举手之劳”,可流浪汉非要给,他最后还是收下了,把钱叠得整整齐齐,放进贴身的口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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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他转身就去旁边的小卖部,小卖部很小,只有一个货架,他买了一个暖手宝,是最便宜的那种,
二十块钱,揣在怀里,快步跑回桥洞,把暖手宝塞进刘娅儿手里。
刘娅儿刚从学校回来,冻得双手通红。
“快捂捂,别冻着了。” 马佑林笑着说,眼里满是温柔。
刘娅儿拿着暖手宝,眼睛亮了,像看到了宝贝似的:
“你哪来的钱买这个?我们不是还要买吃的吗?”
“刚才帮一位大爷修自行车,大爷给的钱,够买这个暖手宝了。”
马佑林坐在她身边,把她的手放进自己的手里,帮她暖手,
“等我明天发了工资,再给你买个保温杯,冬天喝热水方便,省得你总喝凉水。”
刘娅儿靠在他肩上,笑得很开心:“马佑林,你真好。”
我躲在树后,手里的毯子攥得紧紧的,风灌进车里,冻得我打了个哆嗦,可心里却有点暖。
我突然想起自己年轻时,刘娅儿的爸爸也是这样,就算只有一块钱,也会先给我花。
那时候他在工地打工,每天挣十块钱,会省下来给我买糖葫芦,自己却啃馒头。
可后来呢?
他还是因为受不了穷,跟别的女人走了,留下我和一岁的刘娅儿。
马佑林现在是好,可穷日子过久了,他还能保持这份真心吗?
他会不会像刘娅儿的爸爸一样,最后因为穷而放弃?
我看着桥洞里的两个人,他们靠在一起,暖手宝发出微弱的光,在漆黑的桥洞里显得格外温馨。
我把毯子放在车后座,转身开车离开:再看看吧,也许他真的不一样。
04
半个月过去了,刘娅儿没跟我联系,也没回家。
我每天还是绕路去桥洞看他们,看到马佑林每天早出晚归,做三份兼职:
早上六点到八点,去早餐店帮工,刷碗、擦桌子,给三十块钱;
中午十二点到下午两点,去工地搬砖,扛水泥,给一百块钱;
晚上六点到九点,去网吧当网管,帮客人解决电脑问题,给八十块钱。
一天下来,能挣两百一十块钱,他把钱都存起来,只留二十块钱买吃的,还是最便宜的馒头和咸菜。
刘娅儿没课的时候,就会去工地给马佑林送水。
她从学校食堂打热水,用保温杯装着,走半个多小时到工地,看到马佑林扛着水泥袋,满头大汗,她就跑过去,递给他水,帮他擦汗。
马佑林接过水,喝了一口,就把杯子递给刘娅儿:“你也喝,别渴着。”
刘娅儿摇摇头,说 “我不渴”,看着马佑林的眼神里满是心疼。
有天晚上,降温特别厉害,天气预报说零下五度,还会刮西北风。
我在书房坐到凌晨,书房里的台灯是刘娅儿上高中时买的,白色的,现在还能用,灯光有点暗,却很柔和。
我手里攥着家门钥匙,钥匙上挂着个小玩偶,是刘娅儿小时候给我买的,塑料的,已经掉了颜色,我却一直挂着。
心里纠结得厉害:想去接刘娅儿回来,让她住暖和的房子,吃热乎的饭,
可又怕她觉得我妥协了,以后更不把我的话当回事,更坚定地要跟马佑林在一起;
不接她回来,又怕她冻坏了,桥洞那么冷,晚上根本没法睡觉,
万一感冒了怎么办?
桌上放着我下午买的感冒药,是刘娅儿平时吃的牌子,她体质不好,一受凉就感冒,每次感冒都要半个月才能好。
我买了两盒,还买了退烧药和止咳糖浆,放在一个塑料袋里,本来想晚上给她送过去,可走到门口,又犹豫了。
我要是送过去了,她会不会以为我同意他们在一起了?
我打开手机,翻出刘娅儿以前的照片,从她小时候到现在,照片存了满满一个相册。有她一岁时的照片,刚学会走路,穿着红色的棉袄,笑得很开心;
有她上小学时的照片,戴着红领巾,站在学校门口,手里拿着奖状;
还有她上大学时的照片,穿着军训服,晒得黑黑的,却还是笑得很灿烂。
看着这些照片,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
我的娅儿,从小就没受过苦,现在却要在桥洞里受冻,吃冷馒头,都是我的错吗?
我是不是太固执了?
05
又过了几天,天气稍微暖和了点,风没那么大了。
下午三点多,我正在超市理货,超市里的人不多,只有几个老顾客在选东西。
货架上的零食是刘娅儿以前爱吃的,有薯片、巧克力、糖果,我每次进货都会多进点,想着她回来能吃。
突然,手机响了,是微信消息提示音。
我拿起手机,看到是刘娅儿发来的,心里 “咯噔” 一下。
这是她住桥洞以来,第一次主动给我发消息。
我赶紧点开,消息内容很简单:“妈,我没事,你别担心。马佑林每天去兼职,说要攒钱给我买棉袄,他说等攒够钱,就给我买件厚点的,这样冬天就不冷了。”
下面还附了一张照片,照片是在桥洞里拍的,刘娅儿穿着马佑林的黑色外套,
外套很大,罩住了她的膝盖,她坐在被子上,背景是桥洞的水泥墙,
远处有一盏路灯,光很暗。
她的脸上带着笑容,看起来很开心,可我能看出来,
她瘦了,脸色也不好,眼睛下面有淡淡的黑眼圈,应该是没睡好。
我看着消息,心里叹气。
她还是没看清,马佑林现在连买棉袄的钱都要攒,怎么给她未来?
一件棉袄才几百块钱,他都要攒很久,以后买房、结婚、养孩子,需要更多的钱,他怎么承担得起?
可我没回她消息,只是把聊天记录截图保存下来。
万一以后她后悔了,也好让她看看,自己当初是怎么执着于 “真爱”,怎么不顾自己的未来的。
我放下手机,继续理货,可心里却一直想着刘娅儿的消息,没心思干活。
突然想起,再过几天就是刘娅儿的生日了,
她今年 22 岁生日,以前每年生日,我都会给她买蛋糕,买礼物,还会做她爱吃的红烧肉,一家人一起过。
今年不知道她能不能过上生日,马佑林会不会记得她的生日,会不会给她买个小蛋糕。
我放下手里的货,起身想往桥洞去,给她带点吃的,比如她爱吃的巧克力和糖果,再问问她生日想怎么过。
刚走到超市门口,门铃突然响了。
超市的门铃是挂在门上的,有人开门就会响,声音很清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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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是顾客,转身笑着说 “欢迎光临”,可看到门口的人时,我瞬间愣住了。
门口站着的是刘娅儿,她的头发乱成一团,沾着草屑和泥土,不知道是在哪蹭的。
身上穿的还是马佑林的黑色外套,外套上沾满了泥点,有的干了,有的还是湿的。
她的脸上沾着泥,眼泪混着泥往下流,像两道黑色的痕迹。
她的嘴唇哆嗦着,哭得浑身发抖,看起来特别狼狈,跟照片里那个笑着的她判若两人。
“妈……” 她的声音哽咽着,话都说不清,只能发出模糊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