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本文所用素材源于互联网,部分图片非真实图像,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
“你觉得我林宇是个傻子吗。”
“这话说的。”
“陈默现在是市委书记,不是二十年前睡在你下铺,连洗脚水都要你打的那个穷鬼了。”
“所以呢。”
“所以你那点陈芝麻烂谷子的恩情,在人家眼里,可能就是个笑话,一个巴不得赶紧抹掉的污点。”
“他不是那样的人。”
“人都会变,林宇,尤其是爬上去的人。”
“你看看你现在这个鬼样子,作坊被封,账户冻结,人人喊打,你老婆急得都快疯了,你还在这儿跟我说他不是那样的人。”
“你信不信,他现在正坐在窗明几净的办公室里,吹着空调,喝着顶级的龙井,看着报纸上你的新闻,嘴里还会蹦出两个字——活该。”
“你给我滚出去。”
![]()
01
那块猴子木做的镇纸,像是被下午的斜阳灌了一肚子金黄色的蜜,腻汪汪的。
林宇的手指在上面滑过,像抚摸一面结了冰的湖。
收藏家老马的喉咙里,发出一种被线团堵住似的咕噜声,眼睛眯成两条油腻的缝,死死盯着那方镇纸。
“林师傅,你这手艺,真是绝了。”
老马说。
“这猴子木上的鬼脸,原来哭丧着,现在倒像是要咧开嘴笑了。”
林宇没说话,只是拿起一块砂纸,在镇纸一个几乎看不见的棱角上,又轻轻磨了一下。
那动作,温柔得像是在给一个初生的婴儿擦拭嘴角。
闻木斋里,永远飘着一股子好闻的木头香气。
不是那种劣质香精堆出来的甜腻,而是百年老料在时光里发酵后,吐出的一口沉沉的、带着山林野性的叹息。
这里的一切,从房梁上挂着的墨斗,到墙角堆着的刨花,都像是被这股子香气给泡透了,泡得懒洋洋的,连时间都慢了下来。
苏晴从里屋端着一杯茶走出来,碎花的围裙上还沾着一点面粉。
她把茶杯放到老马手边,杯子磕在桌上的声音清脆得像一声鸟叫。
“马老板,喝茶。”
她笑着说,眼睛却瞟着电视。
电视里,C市新任市委书记正在发表就职演说。
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面孔像刀削过一样棱角分明,眼神锐利得能戳穿屏幕。
“哎哟,这不是陈默嘛。”
苏晴的声音猛地拔高,像一根被绷紧的琴弦。
“林宇你快看,是陈默啊。”
林宇抬起头,瞥了一眼电视屏幕,又低下头,继续摩挲着那方镇纸。
“嗯。”
他的声音淡得像一杯白开水。
“什么叫嗯啊。”
苏晴不乐意了,一把抢过他手里的砂纸。
“这可是陈默,你当年的同桌,现在是咱们C市最大的官了。”
“当年要不是你把那个保送北大的名额让给他,他现在还不知道在哪个山沟沟里刨食吃呢。”
“你看看人家,这履历,这气派,啧啧。”
苏晴的语气里,有激动,有感慨,还有一丝藏不住的炫耀,仿佛电视里那个威严的男人,是她家的什么亲戚。
林宇笑了笑,没接话。
他的思绪,却像被苏晴的话音一脚踹进了二十年前那条铺满了落叶的小巷。
那是一个秋天的傍晚。
他和陈默并排走着,陈默的手里死死攥着那张盖着红色印章的北大录取通知书,指节都捏白了。
通知书的边角,被他的手汗浸得有些发软。
走到巷子口,陈默突然站住,转过身,对着林宇,深深地鞠了一躬。
林宇当时吓了一跳,想去扶他,却被他一把推开。
陈默抬起头,眼睛红得像两只兔子。
他说:“林宇,这个恩,我记一辈子。”
他又说:“将来但凡有需要,我万死不辞。”
那声音,像是从胸腔里掏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带着血和热气。
二十年过去了,那股子热气,仿佛还烫在林宇的耳廓上。
“想什么呢。”
苏晴推了他一下。
“赶紧给人家发个信息祝贺一下啊。”
“人家现在是大忙人,你不主动联系,他哪里还记得你这个老同学。”
林宇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屏幕上还沾着细细的木屑粉。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开了那个几乎从未使用过的号码,编辑了一条短信:“陈默,祝贺。”
想了想,又在后面加了两个字:“林宇。”
![]()
点击发送。
短信的提示框像一滴水,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手机屏幕的汪洋大海里。
一分钟。
十分钟。
一个小时。
直到老马心满意足地捧着那方猴子木镇纸离开,闻木斋重新恢复了往日的宁静,手机也没有任何回音。
那条短信,就那么孤零零地躺在发件箱里,像一具沉入深海的尸体。
02
三天后的闻木斋,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了喉咙,连空气都停止了流动。
七八个穿着制服的男人,脸上挂着统一的、毫无温度的表情,像一排刚从生产线上下来的人形模具,堵死了闻木斋唯一的门口。
他们开来的那几辆车,车顶上闪烁的灯光,一跳一跳的,像一颗颗恶毒的红色眼珠,把整条老街的清静都搅得稀烂。
带头的那个干部,四十多岁,一张国字脸,下巴上有一颗黑痣,黑痣上还长着一根倔强的毛。
他手里拿着一张纸,那张纸白得晃眼,上面的黑字像一群黑压压的蚂蚁,看得林宇眼晕。
“你就是林宇。”
国字脸的声音,像一块被冰过的石头。
“我是。”
林宇答道,手里还握着一把刚刚磨好的刻刀。
“我们是市联合调查组的。”
国字脸抖了抖手里的白纸。
“接到群众举报,你经营的闻木斋,涉嫌重大税务问题,并且使用非法来源的珍稀木料。”
“现在,依法对你的作坊进行查封,并冻结你个人及公司的所有账户。”
“这是查封令。”
每一个字,都像一颗生了锈的钉子,狠狠砸进林宇的耳朵里。
苏晴从里屋冲出来,头发散乱,脸上还带着没睡醒的红晕。
当她看清眼前的阵仗时,那点红晕瞬间褪得干干净净,脸白得像一张宣纸。
“你们干什么。”
她的声音尖利得像要划破人的耳膜。
“你们凭什么查封我们的店。”
“什么偷税漏税,什么非法木料,都是胡说八道。”
“我们家老林做了一辈子木匠,手上比脸上都干净,你们这是污蔑。”
国字脸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对身后的人挥了挥手。
“开始行动。”
那些制服男人立刻像一群得了命令的工蜂,嗡地一下散开。
贴封条的贴封条,拍照的拍照,翻箱倒柜的翻箱倒柜。
那清脆的木料撞击声,账本被摔在桌上的闷响声,交织在一起,像一首刺耳又荒唐的交响乐。
林宇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像一尊木雕。
他想解释,想说我所有的账目都清清楚楚,每一块木料的来源都有凭有据。
但当他对上国字脸那双冰冷得没有一丝人气的眼睛时,所有的话都像被冻住了一样,堵在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同志,这中间一定有什么误会。”
林宇终于开口,声音干涩得像是两张砂纸在摩擦。
![]()
国字脸冷笑一声,那颗黑痣也跟着抖了抖。
“有没有误会,不是你说了算,是我们查了才算。”
“配合调查,是你唯一的选择。”
苏晴疯了一样扑上去,想去撕门上的封条,却被两个年轻的制服一把架住。
“放开我。”
她尖叫着,挣扎着,像一只被踩住了翅膀的蝴蝶。
“陈默。”
“是不是陈默让你们来的。”
“这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他当了官,就要把我们这些穷亲戚都给收拾干净了是不是。”
“杀熟立威,他好狠的心啊。”
国字脸的眉头皱了一下,似乎对苏晴的喊叫感到一丝不耐烦。
但林宇的心,却被“陈默”这个名字狠狠地刺了一下。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穿过那些忙碌的、冰冷的制服身影,死死地盯着一个正在翻检他账本的年轻干部。
那个年轻干部的手法很奇怪。
他不像是常规的查账,一页一页地核对数据。
他更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飞快地翻阅着,每当看到十几年前,甚至二十年前的旧账本时,他的动作就会明显慢下来,看得格外仔细。
那样子,不像是稽查,倒像是在考古。
林宇的心里,猛地沉了下去,像坠了一块巨大的铅。
他想起三天前那条石沉大海的短信。
他想起二十年前,陈默在他耳边说过的,那句滚烫的“万死不辞”。
一阵彻骨的寒意,从脚底板,沿着脊椎,像一条毒蛇,嘶嘶地往上爬,一直爬到了天灵盖。
03
“闻木斋”被查封的消息,像一阵带着瘟疫的黑风,一夜之间就吹遍了C市的大街小巷。
昨天还被人尊称一声“林师傅”的林宇,今天就成了报纸上、电视里那个“涉嫌偷税漏税”、“使用非法木料”的黑心商人。
那些曾经对他点头哈腰,一口一个“大师”的供货商,现在电话要么打不通,要么就是冷冰冰的一句“我们不认识什么林师傅”。
几个签了合同、付了定金的老客户,也开始旁敲侧击地打听,能不能把定金给退了。
林宇觉得,自己就像是掉进了一个巨大的蜘蛛网里。
这张网,无形无色,却又黏稠无比,任凭他怎么挣扎,都只能越缠越紧。
他想去找人申诉,可那些曾经熟悉的部门门口,保安的脸都变得像铁门一样冰冷。
他想去找律师,可一听说是跟市联合调查组的案子有关,那些有名的律师都像躲瘟神一样躲着他。
就在林宇快要被这张网困住的时候,李伟出现了。
李伟是林宇和陈默的高中同学,现在是市文化局的一名处长。
![]()
当年的保送名额,他也是三个候选人之一。
只不过他的成绩和家境,都比林宇和陈默差了那么一截。
李伟是自己找上门的。
那天下午,林宇正坐在被封了门的闻木斋门口的台阶上,看着街上的人来人往,感觉自己像个被世界遗弃的孤魂野鬼。
一辆黑色的奥迪,悄无声息地停在了他面前。
车窗摇下,露出李伟那张永远都像是没睡醒的浮肿的脸。
“林宇啊,怎么坐在这儿。”
李伟从车上下来,手里还拎着一个水果篮,那样子,像极了去医院探望绝症病人的亲戚。
他走到林宇身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一屁股坐了下来。
一股子劣质香水混合着烟草的味道,立刻钻进了林宇的鼻孔。
“你的事,我听说了。”
李伟拍了拍林宇的肩膀,力道用得很大,像是要确认他是不是还活着。
“唉,怎么会搞成这个样子呢。”
“我跟你说,陈书记这次,可是动真格的了。”
李伟的嘴凑到林宇耳边,声音压得像蚊子叫。
“他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就是要给我们C市的文化市场好好洗个牌,打造一张全新的、干净的文化名片。”
“你啊,就是撞在枪口上了。”
林宇沉默着,像一块不会说话的木头。
李伟见他没反应,又加了一把火。
“其实啊,市里马上要启动一个大项目,叫什么‘古城复兴’计划,投资好几十个亿呢。”
“这个项目,正好归我们文化局管,负责人,就是我。”
李伟说到这里,挺了挺他那已经微微隆起的肚子,脸上浮现出一丝掩饰不住的得意。
“本来呢,我还跟上面提过,这个项目的技术总顾问,你林师傅是最佳人选。”
“你在C市木艺圈的地位,谁不知道啊。”
“可现在……。”
李伟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种极其夸张的惋惜表情。
“出了这么个污点,谁还敢用你啊。”
“真是可惜了,可惜了。”
“污点。”
林宇终于开口,声音嘶哑。
“什么污点。”
李伟像是被噎了一下,眼神有些闪躲。
“哎呀,就是……就是现在报纸上说的这些嘛。”
他含糊其辞地说。
“不管最后查清楚没有,你的名声,总是受影响了不是。”
林宇抬起头,静静地看着李伟。
李伟的眼睛里,哪里有什么惋惜,分明是满满的幸灾乐祸,那股子得意劲儿,都快要从他脸上那两个小小的鼻孔里喷出来了。
举报人是他。
这个念头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林宇混沌的脑子。
他想起来了。
调查组进驻的前一天,李伟给他打过一个电话,拐弯抹角地问他,愿不愿意把闻木斋的技术和老师傅,都并入他牵头的一个“文化发展公司”,由他统一管理。
当时,林宇只当他是在说笑,婉言拒绝了。
原来,那不是说笑,是最后的通牒。
一个更可怕的念头,像毒蘑菇一样,从林宇的心底冒了出来。
陈默查我,难道只是为了给李伟这个“古城复兴”项目扫清障碍。
因为我不听话,不肯被“统一管理”,所以就要用这种雷霆手段,把我这个不听话的钉子户,连根拔起。
然后,让听话的李伟,来摘取最甜美的果实。
林宇感到一阵反胃。
二十年的信任,二十年那句“万死不辞”的誓言,在这一刻,像一个天大的笑话。
那份他以为坚不可摧的兄弟情谊,原来,在权力和利益面前,脆弱得就像他工作台上那些一吹就散的刨花。
压力像山一样压下来。
不对,是像潮水一样涌上来,要把林宇彻底淹没。
先是银行的催款电话,一个接一个,语气从客气到威胁,变得比翻书还快。
![]()
然后是作坊里那些老师傅,人心惶惶,好几个都来跟他打探,这个月的工钱还能不能发得出来。
最让林宇崩溃的,是这件事开始波及到了他的家人。
他的儿子在学校被同学指着鼻子骂,说他是“黑心商人的儿子”。
孩子回来后,一整晚没说话,只是偷偷地哭。
苏晴彻底垮了。
这个一直像护崽母鸡一样护着这个家的女人,终于被这根接一根的稻草给压垮了。
她病倒了,发着高烧,躺在床上一边流泪一边说胡话,嘴里翻来覆去就是“陈默”和“白眼狼”这两个词。
林宇觉得自己的心,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揉成了一团乱麻。
他必须自救。
可怎么救。
所有的路都被堵死了。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证明自己的清白。
可证据在哪里。
调查组的人,把他作坊里所有能证明他清白的票据和合同都搬走了。
他像一个被缴了械的士兵,赤手空拳地站在战场上,眼睁睁地看着四面八方的敌人朝他扑过来。
04
绝望中,他想到了父亲。
他的父亲,老林师傅,也是一个一辈子跟木头打交道的匠人。
闻木斋,就是从他父亲手里传下来的。
父亲去世得早,但留下来的东西却很多。
除了那些珍贵的木料和工具,还有一堆堆的老账本和旧票据。
林宇想,也许,在父亲的那些遗物里,能找到一些东西,一些能证明闻木斋历史清白的蛛丝马迹。
他打开了那个尘封已久的老樟木箱子。
一股子混杂着樟脑和旧纸张的味道扑面而来。
箱子里,是厚厚的一叠用牛皮纸包着的老账本。
林宇一本一本地翻着。
父亲的字,和他的人一样,方方正正,一笔一划,都透着一股子执拗的劲儿。
每一笔收入,每一笔支出,都记得清清楚楚。
林宇的心,一点一点地往下沉。
这些账本,和他自己的账本一样,干净得找不到一丝瑕疵。
可越是干净,就越是显得无力。
就在他快要放弃的时候,他的手指,在一个牛皮纸包的夹层里,触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
他抽出来一看,是一把小小的、已经生了铜锈的旧钥匙。
钥匙下面,还压着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字条。
林宇展开字条。
上面是父亲那熟悉的、方方正正的笔迹。
![]()
只有一行字。
“市档案馆,B栋302柜。”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
“如果闻木斋有朝一日遇到过不去的坎,就去那里。”
林宇拿着那张薄薄的字条,手却抖得厉害。
父亲为什么会留下这样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那个柜子里,到底藏着什么。
是能救闻木齋于水火的灵丹妙药,还是另一个更深的、他无法想象的陷阱。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这是他现在唯一能抓住的,一根救命稻草。
夜色像一块巨大的、浸了墨的抹布,把整个C市都擦得漆黑一片。
林宇借着手机微弱的光,躲躲闪闪地穿过市档案馆后门那片疏于管理的小树林。
蚊子疯了一样地往他身上扑,他却浑然不觉。
帮他开门的是张大爷,一个住在他们家老宅隔壁的邻居,在档案馆干了一辈子的管理员,上个月刚退休。
张大爷没多问,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就把一串备用钥匙塞给了他。
“快去快回。”
张大爷说。
“别让人看见。”
B栋档案室的空气,闻起来像是一堆腐烂的蘑菇。
一排排顶天立地的铁皮柜,像沉默的巨人,静静地矗立在黑暗里。
林宇找到了302号柜。
那是一个毫不起眼的铁皮柜,灰色的油漆已经斑驳脱落,露出一块块铁锈的伤疤。
他颤抖着手,把那把铜钥匙插进了锁孔。
“咔哒。”
一声轻响,在这死一样寂静的档案室里,显得格外刺耳。
锁芯转动,柜门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吱呀”声,缓缓打开。
里面没有金银财宝。
只有一个厚厚的、已经泛黄的牛皮纸档案袋。
档案袋的正上方,用红色的油墨,盖着两个触目惊心的大字——“绝密”。
封口处,贴着一张白色的封条。
封条上,是一个龙飞凤舞的签名。
是林宇父亲的名字。
签名旁边,标注的日期,是二十年前。
林宇的心,像是被人用冰锥狠狠地凿了一下。
他伸出手,撕开了那张已经变得脆弱不堪的封条。
档案袋里的文件,像一群被惊扰的蝙蝠,哗啦一下倒了出来,散了一地。
林宇蹲下身,借着手机的光,捡起了最上面的一份文件。
只看了一眼,他的手脚,便瞬间变得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