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四年了……你终于回来了。”
苍老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陈舒瑶猛地转身。
一个佝偻的身影从阴影里走出来。
是阮伯,但他老得可怕。
“您……您怎么知道我会来?”
阮伯没说话。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她手腕上的珠子。
眼里,是深深的恐惧。
“你……你竟然还戴着它?”
“而且……这纹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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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那年是2012年。
夏天像一场漫长的高烧,粘稠的空气贴在人的皮肤上。
周启明和陈舒瑶,把积攒了几年的假期,连同结婚收的几万块礼金,一起投进了这场南下的风里。
去越南。
芽庄。
一个听起来像是某种香料,带着甜腻又遥远气息的地名。
飞机降落的时候,巨大的轰鸣像是把天空撕开了一道口子,湿热的季风灌进来,带着海水的咸腥和不知名花朵的腐烂芬芳。
周启明觉得自己的衬衫在瞬间就变成了另一层皮肤,黏在背上。
他的心里有一本账,很清晰的账。
机票,酒店,每日的开销,回国后要还的人情,还有最重要的,那个悬在未来的房子首付。
每一笔数字都像是一块小小的砖,砌在他心里的墙上。
陈舒瑶不一样。
她像是被这股风吹得轻盈了起来。
她的眼睛在看那些三轮车夫黝黑的脊背,看路边摊上垒成小山的法棍面包,看穿着奥黛的女人骑着摩托车,裙摆在尘土里飘成一道白色的河。
她用胳膊肘轻轻撞一下周启明。
“你看,生活。”
周启明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只看到了一片混乱和嘈杂。
他闻到的是尾气和灰尘,看到的是贫穷和无序。
他想,生活不该是这样,生活应该是窗明几净,是有计划的储蓄和稳步上升的工资条。
他爱她,爱她的这种不切实际的浪漫,就像人需要一点酒精,来抵御清醒的乏味。
可他自己,必须是那个保持清醒的人。
蜜月过半,他们从游客拥挤的沙滩,拐进了一条幽深的老街。
阳光被两侧斑驳的法式小楼切割成碎块,落在青石板路上。
空气里浮动着一种气味。
不是海风,也不是食物的香气。
是一种混合了霉味、木头味和某种悠长香料的味道,像时间本身的气味。
陈舒瑶停下了脚步。
她的目光被一块褪色的招牌吸引。
“阮氏沉香”。
四个汉字,笔画已经模糊。
店铺的门脸很窄,黑洞洞的,像一个沉默的嘴巴。
周启明拉了她一把。
“这种地方,专骗游客的。”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理所当然的警惕。
陈舒瑶没有动。
她像是被那股气味牵引着,魂魄先一步飘了进去。
“就看看,我不买。”
她小声说,像是在对自己保证。
他们走了进去。
光线很暗,眼睛需要一点时间才能适应。
店里很安静,只有角落里一台老旧电风扇在有气无力地转动,发出吱呀的呻吟。
一个老人坐在柜台后面,低着头,手里拿着一柄小小的刻刀,正在打磨一块黑色的木头。
他没有抬头,仿佛没有察觉到客人的到来。
周围的货架上,零散地摆着一些木雕和手串,都蒙着一层薄薄的灰。
这里不像个做生意的地方,更像个私人收藏的仓库。
陈舒瑶的心跳得有些快。
她不是喜欢逛街的女人,对珠宝首饰也没有太多热情。
可这一刻,她觉得这里有什么东西在等她。
她的目光在一排排手串上扫过。
那些颜色乌黑油亮,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她都略过了。
最后,她的视线停在角落一个不起眼的托盘上。
那里躺着一串珠子。
它其貌不扬。
颜色不深,甚至有些地方泛着木质的浅白。
珠子表面看不到什么清晰的油脂线,摸上去有些干涩。
周启明也凑过来看了一眼,撇了撇嘴。
“这不就是普通木头珠子吗?”
陈舒瑶没有理他。
她拿起那串珠子。
很轻。
她把它凑到鼻尖。
一股奇特的香气,就那么毫无防备地,钻进了她的鼻腔。
不是那种浓烈霸道的香味,很淡,却很有穿透力。
清甜里带着一丝微凉,像是雨后森林深处的味道。
那瞬间,外面街道的嘈杂,空气里的湿热,还有心底里对于未来的种种焦虑,好像都被这股香气抚平了。
她觉得心一下子就静了。
她把它戴在手腕上,大小刚刚好。
浅色的珠子衬着她的皮肤,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润和安宁。
她知道,她想要它。
02
“老板,这个怎么卖?”
陈舒瑶的声音很轻,怕惊扰了这里的寂静。
老人终于抬起了头。
他的头发花白,脸上是深刻的皱纹,像干涸的河床。
一双眼睛却格外锐利,仿佛能看穿人心。
他瞥了一眼陈舒瑶手腕上的珠子,又看了看陈舒瑶的脸。
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很久。
然后,他用一口不太流利的普通话,吐出几个字。
“六万。人民币。”
空气仿佛凝固了。
陈舒瑶以为自己听错了。
周启明的眼睛瞬间瞪大了,他一把拉住陈舒瑶的胳膊,力气大得让她觉得有些疼。
“你疯了吧!六万?你怎么不去抢!”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老人面无表情,又低下头去,继续打磨手里的木头,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那是一种全然的、不容置疑的冷漠。
周启明拽着陈舒瑶就往外走。
“走走走,黑店,绝对是黑店。”
陈舒瑶被他拖着,脚步踉跄,可她的眼睛还死死地盯着店里。
她觉得那串珠子在呼唤她。
到了店外,阳光重新刺痛了眼睛。
周启明松开手,气还没消。
“舒瑶,你是不是昏头了?六万块!我们全部家当加起来才多少?那是我们准备付首付的钱!”
陈舒瑶低着头,眼圈红了。
“我就是喜欢……”
“喜欢?喜欢能当饭吃吗?喜欢能给我们一个家吗?那是什么?就是一串破木头!”
周启明很少对她发这么大的火。
他们从恋爱到结婚,一直相敬如宾。
这是他们第一次,在异国他乡的街头,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东西,发生了如此激烈的争吵。
陈舒瑶的眼泪掉了下来。
她不说话,只是哭。
她自己也觉得荒唐。
她一向是个懂事的妻子,知道家里的情况,知道丈夫的压力。
可那股香气,那种心安的感觉,像一根钩子,牢牢地钩住了她的心。
她觉得,如果今天就这么走了,她会后悔一辈子。
周启明看着她的眼泪,心一下子就软了。
他最怕她哭。
他的火气像被一盆冷水浇灭,只剩下无奈和心疼。
他叹了口气,声音也放缓了。
“那东西,不值那个价。一看就是骗人的。”
“万一是真的呢?”陈舒瑶抬起头,眼睛里还带着泪光,却透着一股固执。
“没有万一!我们是普通人,过普通日子,不能做这种梦。”
“启明,”陈舒瑶抓住他的手,“人生总要做一件不计后果的事吧?就当是为了我,为了我这个不切实际的梦,行不行?”
周启明看着她,看了很久。
她的眼睛里,是他熟悉的、那种对美好事物的向往。
正是这种向往,最初吸引了他。
他想,或许自己太现实,太紧绷了。
这是他们的蜜月,他却还在计算着柴米油盐。
他心里的那堵墙,在她的眼泪面前,出现了一道裂缝。
他败下阵来。
“我去跟他还价。”
他转过身,重新走进了那家店,像一个即将走上刑场的士兵。
陈舒瑶跟在他身后,紧张得手心冒汗。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是漫长的拉锯。
周启明用尽了自己所有的词汇和逻辑,试图证明这串珠子不值钱。
老人只是沉默地听着,偶尔才抬起头,说一句:“不卖。”
周启明从五千开始叫价,一点点往上加。
每加一点,都像是在割他的肉。
最后,他把他们能动用的极限,三万块,报了出来。
“老板,就三万。这是我们全部的积蓄。再多,我们真的没有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恳求和疲惫。
老人停下了手里的活。
他再次看向陈舒瑶。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时间。
最终,他缓缓地点了点头。
“三万。不能再少了。”
周启明几乎是闭着眼睛,刷了卡。
POS机吐出签购单的声音,在他听来,无比刺耳。
那三万块,是他们计划中未来那个小家的地基。
现在,它变成了一串轻飘飘的木头。
老人将珠子装进一个朴素的布袋里,递给陈舒瑶。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嘴唇动了动。
“是它的缘分,也是你的。”
“好好戴着,别离身。”
走出店铺,夫妻俩一路无话。
芽庄的阳光依旧灿烂,海风依旧温暖。
可他们之间,喜悦的蜜月气氛,已经变得无比沉重。
这串三万块的“木头”,成了两人心中一根拔不掉的刺。
03
回国后的日子,像一台褪了色的旧电影。
现实的齿轮,开始一格一格,缓慢又无情地转动。
少了三万块,他们能选择的楼盘,又向城市的边缘退后了五公里。
这意味着,周启明每天上班的通勤时间,要增加一个半小时。
房子也从计划中的两室一厅,变成了一室一厅。
合同签下的那天,周启明一夜没睡。
他看着窗外陌生的、稀疏的灯火,心里空落落的。
他没有责怪陈舒瑶。
事情已经发生,再多的抱怨也只是徒增烦恼。
可那根刺,还在。
每次看到陈舒瑶小心翼翼地把那串珠子从首饰盒里拿出来的时候,他心里的某个地方就会被刺痛一下。
他会下意识地移开目光,假装没有看见。
那串珠子,成了他们夫妻之间一个心照不宣的禁忌。
它像一个幽灵,盘踞在他们狭小的家里,提醒着那次冲动和它带来的后果。
为了尽快把房贷的窟窿补上,生活被压缩到了极致。
周启明戒了烟,下了班就在家研究技术图纸,希望能早点评上职称。
陈舒瑶的生活,也发生了改变。
她本来在一所小学当美术老师。
那份工作,薪水不高,但她很快乐。
她喜欢孩子们看她画画时,眼睛里闪烁的光。
她喜欢画室里,阳光混合着颜料的味道。
可那点工资,在房贷面前,显得微不足道。
一天晚饭时,她平静地告诉周启明,她准备辞职了。
“我找了份新工作,在一家私企做文员。工资能高出一倍。”
周启明愣住了。
他知道她有多爱自己的工作。
“没必要这样,舒瑶。我们可以慢慢来。”
陈舒瑶笑了笑,笑容里有些他看不懂的东西。
“早点把贷款还完,早点轻松。我没关系的。”
她没有说,做出这个决定,她哭了整整一个晚上。
她把那些心爱的画笔和颜料,整齐地收进了箱子,放在了床底。
就像她把自己的梦想,也一起打包,藏进了生活的角落。
新的工作,枯燥又乏味。
每天面对的是冰冷的电脑屏幕和永远做不完的报表。
办公室里的人,谈论的是股票、房价和孩子的补习班。
没有人关心梵高的星空,或者莫奈的睡莲。
陈舒瑶觉得自己像一株被移植到水泥地里的植物,正在慢慢枯萎。
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会觉得透不过气来。
那种被生活牢牢捆住的窒息感,让她难以入眠。
这时,她会打开那个首饰盒。
那串沉香手串,静静地躺在丝绒的垫子上。
她把它拿出来,放在鼻尖。
那股清甜、钻鼻的香气,依然如故。
它像一把钥匙,能打开一扇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门。
在那个世界里,有芽庄的阳光,有海风,有她不顾一切的冲动和浪漫。
那是她贫瘠生活中,唯一的慰藉。
她开始在夜里佩戴它。
冰凉的珠子贴着手腕的皮肤,那股香气,仿佛能顺着血脉,流淌进心里。
她发现了一个秘密。
一个只有她自己知道的秘密。
这串珠子,在变化。
04
变化是悄无声息的。
起初,只是颜色。
原本泛着浅白的珠子表面,渐渐地,蒙上了一层淡淡的蜜色光泽。
像被岁月的手,温柔地抚摸过。
周启明偶尔瞥见,会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说一句。
“呵,包浆了。再怎么变,也变不回三万块钱。”
陈舒瑶不与他争辩。
她知道,这不是简单的包浆。
她能感觉到,这串珠子是有生命的。
它在呼吸,在与她交换着什么。
尤其是在她心情烦闷,压力巨大的夜晚。
她会把它紧紧握在手心。
第二天早上,她会发现,珠子表面的颜色,似乎又深了一分。
而她心里的郁结,也仿佛被它吸走了一些,变得轻松了许多。
然后,是纹路。
那些曾经模糊不清的油脂线,开始变得清晰起来。
它们不再是杂乱的线条。
它们像是有意识的画笔,在珠子的表面,缓慢地勾勒着。
起初,是一些细碎的,像云一样的纹理。
慢慢地,这些云纹连接起来,汇聚成片。
再后来,云纹之下,又生出了新的线条,坚硬、起伏,像是山峦的轮廓。
这个过程,持续了四年。
四年,足以改变很多事情。
他们还清了当初因为买手串而欠下的债务。
周启明评上了工程师,工资涨了一大截。
陈舒瑶在枯燥的文员工作里,变得越来越沉默。
他们很少再吵架,也更少交流。
生活像一潭平静的死水,没有波澜,也看不到涟漪。
爱情,被磨损成了亲情,或者说,一种习惯。
只有那串手串,在无声地记录着时间的流逝和生命的消耗。
陈舒瑶再拿出它时,连她自己都感到震惊。
它已经完全变了模样。
珠子通体呈现出一种温润通透的蜜黄色,在灯光下,流转着宝石般的光泽。
更神奇的是,每一颗珠子的表面,都浮现出了一幅完整的图案。
那是一种极其奇特的纹路。
祥云缭绕,山峦起伏。
云与山交织在一起,仿佛一幅微缩的、立体的山水画。
那些纹路是如此的清晰、生动,像是珠子内部有什么东西,终于挣脱了束缚,浮现到了表面。
香气也变了。
不再是最初那种清甜钻鼻。
变得更加沉静,更加悠长。
是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醇厚而又空灵的香。
闻一下,仿佛能让人忘记所有的烦恼。
陈舒瑶知道,这已经不是一串普通的珠子了。
它成了一个有灵魂的物件。
这四年的时光,她觉得是自己在“养”它。
用自己的体温,自己的情绪,自己的喜怒哀乐。
她失去的那些关于美的梦想,关于浪漫的憧憬,好像都凝聚在了这串珠子里。
她看着它,就像看着另一个自己。
一个在现实的磨砺下,依然没有放弃,并且最终绽放出光彩的自己。
她突然有了一个强烈的念头。
她想回到那个地方。
回到芽庄,回到那家“阮氏沉香”。
她想让那个老人看看,他当年卖给她的,究竟是什么。
05
机会来得毫无征兆。
2016年,秋天。
周启明所在的公司,有一个外派越南的项目。
为期两个月,地点就在芽庄附近。
这是一个升职加薪的好机会,他毫不犹豫地接了下来。
公司允许家属随行,费用自理。
周启明问陈舒瑶想不想去。
他本以为她会拒绝。
毕竟,他们现在的生活,已经经不起任何计划外的开销。
出乎他意料的是,陈舒瑶立刻就答应了。
“我想去。”
她的语气很平静,却透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周启明有些诧异。
他看着妻子,觉得她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这几年,她总是眉宇间带着一丝化不开的疲惫。
但此刻,她的眼睛里,有一种久违的光亮。
“好。”他没有多问。
他觉得,或许是自己亏欠她的。
四年前那个充满遗憾的蜜月,或许可以有一个弥补的机会。
收拾行李的时候,陈舒瑶做了一件让周启明很意外的事。
她把那串沉香手串,从首饰盒的最深处拿了出来,戴在了手腕上。
这四年来,她从未在白天佩戴过它。
它一直是她夜晚的秘密。
周启明看着那串珠子,愣住了。
“这……这是那串?”
他几乎认不出来了。
那哪里还是什么“破木头”。
温润通透,光泽内敛,表面那奇特的“云山纹”清晰可见,仿佛蕴含着某种神秘的力量。
“真漂亮。”他由衷地赞叹了一句。
这是四年来,他第一次,正视这串珠子。
陈舒瑶抬起手腕,在灯下转了转。
“启明,这次去,我想再去一次那家店。”
周启明的心里咯噔一下。
那个地方,是他不愿回忆的。
那里代表着他的妥协,他的失败,和他对现实的无力。
他想拒绝。
可当他看到陈舒瑶眼中的期盼,以及手腕上那串确实变得不可思议的珠子时,一种强烈的好奇心压倒了那点不快。
或许,是该去解开当年的那个心结了。
如果真的是假的,被骗了,那就当是彻底死心。
如果……
他不敢再想下去。
四年前的记忆已经模糊。
他们凭着一些零碎的印象,在芽庄错综复杂的小巷里穿行。
很多店铺都已经换了门面,变成了兜售廉价纪念品的商店。
周启明几乎以为那家店已经消失了。
就在他们准备放弃的时候,陈舒瑶停下了脚步。
在一条更加破败、冷清的支巷尽头,那块褪色的招牌,依然挂在那里。
“阮氏沉香”。
字迹比四年前更加模糊,几乎要被岁月抹去。
但它还在。
像一个固执的、沉默的老人,在原地等待着什么。
两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们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紧张。
周启明深吸了一口气,推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
06
店里比四年前更暗,更静。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得化不开的药香和木香,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心神不宁的压抑气息。
角落里的那台老电风扇已经不转了,像一具生锈的骨架。
柜台后面没有人。
货架上的东西更少了,蒙着厚厚一层灰尘。
只有一张小小的供桌上,香炉里还飘着一缕若有若无的青烟,在昏暗的光线里扭曲、消散。
整个店铺,像一个被时间遗忘的洞穴。
“有人吗?”
周启明喊了一声,声音在空荡荡的店里显得有些突兀。
没有回应。
只有他自己的回声。
他拉了拉陈舒瑶的衣袖,压低了声音。
“我看还是算了吧,可能已经不做了。”
陈舒瑶没有动。
她站在店铺中央,目光在黑暗中搜寻着。
她能感觉到,这里有人。
有一种微弱的、属于生命的气息,隐藏在浓重的香气背后。
她又喊了一声。
“阮伯,您在吗?”
依然是死一般的寂静。
周启明心里开始发毛。
这个地方太诡异了。
他只想尽快离开。
“舒瑶,我们走吧。”
他加重了语气。
就在他准备转身的时候。
突然,一个苍老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四年了……你终于回来了。”
那声音,沙哑、干涩,像两块砂纸在摩擦。
陈舒瑶猛地转身,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她看到,一个佝偻的身影,从店铺最深处的、一扇挂着黑布帘的门后,缓缓走了出来。
是阮伯。
但他老了,老得可怕。
四年前,他看上去也就是六十多岁的样子,虽然清瘦,但精神矍铄。
现在,他看起来像一个行将就木的、将近九十岁的老人。
头发全白了,稀疏地贴在头皮上。
脸上布满了沟壑般的皱纹,深得像是用刀刻上去的。
一双眼睛深陷在眼窝里,浑浊,却又透着一丝令人不安的精光。
他走得很慢,很慢,每一步都像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您……您怎么知道我会来?”
陈舒瑶的声音因为震惊和恐惧,在微微发抖。
阮伯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他没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她。
不,不是盯着她的人。
是盯着她抬起的手腕上,那串珠子。
他的目光,像被磁石吸住的铁钉,牢牢地固定在上面。
他的眼里,流露出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
有震惊,有难以置信,但更多的,是深深的恐惧。
阮伯盯着陈舒瑶手腕上的珠子,他那干瘦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他手里原本端着一个青瓷茶杯,此刻,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清脆的碎裂声,在死寂的店铺里,显得格外刺耳。
“你……你竟然还戴着它?”
他的嘴唇因为激动而变得发白,牙齿在微微打颤。
“而且……这纹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