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文放下手中的退休金明细单,嘴角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每月准时到账的九千元,是他三十八年教学生涯结出的最实在的果实。
相比之下,妻子贾玉珊那一千五百元的退休金,显得单薄而寒酸。
“老规矩,AA制。”叶文推了推老花镜,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
贾玉珊正在厨房收拾碗筷,水流声戛然而止。
她擦着手走出来,目光掠过桌上两张颜色迥异的银行短信提醒。
三年前,叶文正式提出这个“公平合理”的家庭财政方案时,她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如今,这声叹息似乎还回荡在略显空旷的客厅里。
谁也没想到,这一坚持就是整整三年。
更没想到,今晚的一场暴雨,将彻底撕开这层看似公平的面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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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黄昏的光线斜斜地穿过阳台的绿萝,在瓷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叶文坐在他最爱的藤编摇椅上,手里拿着一本《资治通鉴》。
这是他退休后雷打不动的阅读时间,从下午四点到六点,雷打不动。
“这个月的物业费和水电费账单出来了。”
贾玉珊的声音从厨房传来,伴随着切菜的哒哒声。
叶文头也不抬:“放桌上吧,晚饭后算。”
片刻沉默后,贾玉珊端着一盘切好的苹果走出来。
她轻轻将果盘放在茶几上,动作轻得几乎听不见声音。
“物业费涨了二十块,说是垃圾清运费调整了。”
叶文这才放下书,拿起老花镜戴上,仔细查看账单。
“嗯,那就按比例分摊,我出百分之八十五,你出百分之十五。”
他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厚厚的笔记本,翻开写满数字的一页。
这个本子记录着三年来每一笔家庭开支的详细分配。
贾玉珊站在一旁,看着丈夫熟练地计算着数字,嘴唇微微动了动。
最终她还是什么也没说,转身回到厨房继续准备晚餐。
叶文完全沉浸在他的计算中,丝毫没有注意到妻子欲言又止的表情。
“燃气费比上个月少了三块二,看来你最近做饭火候掌握得不错。”
他朝着厨房方向提高音量,语气中带着一丝赞许。
厨房里传来锅铲碰撞的声音,却没有回应。
叶文不以为意,继续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六点整,贾玉珊将最后一道菜端上桌:清蒸鲈鱼,蒜蓉菠菜,还有一碟花生米。
“吃饭了。”她轻声说道,解下围裙挂在厨房门后。
叶文放下笔记本,走到餐桌前坐下,深深吸了一口气。
“真香,你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他拿起筷子,先夹了一块鱼腹肉,这是他一向最爱的部位。
贾玉珊盛好两碗米饭,在他对面坐下,动作有些迟缓。
“今天去社区医院拿药,医生说我的关节炎又严重了。”
她轻轻揉着右手手腕,那里贴着一块不太显眼的膏药。
叶文正专注地挑着鱼刺,闻言抬头看了一眼。
“那就少干点活,请个钟点工也行,反正AA制,费用平摊。”
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在讨论明天的天气。
贾玉珊低头看着碗里的米饭,筷子在手中微微颤抖。
“请钟点工太贵了,我还能坚持。”
叶文点点头,注意力又回到面前的鲈鱼上。
“随你,反正你的身体你自己清楚。”
晚餐在沉默中继续,只有筷子碰触碗盘的声音。
窗外,夕阳已经完全落下,天空染上了一层深蓝色。
贾玉珊起身收拾碗筷时,叶文已经回到了他的摇椅上。
他打开电视,新闻主播的声音立刻充斥了整个客厅。
厨房里,贾玉珊站在水槽前,望着窗外的夜色发呆。
水龙头滴答滴答地响着,像是为这个寂静的夜晚打着节拍。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药瓶,倒出两片白色药片,没有水就直接咽了下去。
这个动作熟练得像是重复过无数次。
叶文在客厅大声说道:“明天老周约我去老年大学下棋,中午不回来吃饭了。”
贾玉珊擦干手,走到客厅门口:“好的,那我明天就做一顿简单的。”
叶文眼睛盯着电视屏幕,随意挥了挥手。
“你明天不是要去社区参加活动吗?记得把我的衬衫熨一下。”
贾玉珊点点头,转身走向卧室,脚步略显沉重。
叶文忽然想起什么,扭头补充道:“对了,熨斗的电费记得记在账上。”
卧室门轻轻关上的声音,淹没在电视的喧闹中。
叶文调整了一下坐姿,满足地叹了口气。
这种井井有条的生活,正是他退休前就规划好的完美晚年。
02
清晨六点,贾玉珊准时醒来。
身边的叶文还在熟睡,规律的鼾声在宁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她轻手轻脚地起床,生怕吵醒丈夫。
卫生间里,贾玉珊对着镜子仔细梳理花白的短发。
镜中的自己眼袋深重,皱纹也比一年前明显了许多。
她从药柜里取出四五种不同的药瓶,依次服下。
这是她每天早上的例行公事,已经持续了将近两年。
叶文一直以为她吃的只是普通的维生素和降压药。
七点整,贾玉珊已经在厨房准备好了早餐:小米粥,煮鸡蛋,还有一碟咸菜。
叶文穿着睡衣走出来,精神饱满。
“今天天气不错,适合去老年大学活动活动。”
他坐在餐桌前,习惯性地先喝了一口粥。
贾玉珊将剥好的鸡蛋放到他面前的碟子里。
“嗯,天气预报说下午可能会下雨,你带把伞吧。”
叶文点点头,注意力已经被当天的报纸吸引。
早餐后,贾玉珊帮叶文准备好出门要带的东西。
水杯,老花镜,象棋,还有一把折叠伞。
她仔细检查每一样物品,就像三十年前送女儿去幼儿园时一样认真。
叶文站在玄关穿鞋,忽然问道:“你这个月的生活费还够用吗?”
贾玉珊整理伞具的手停顿了一下:“够的,我省着点花没问题。”
叶文系好鞋带,直起身来:“不够的话可以先从我这里借,下个月还。”
他说得理所当然,完全没有注意到妻子眼中一闪而过的黯淡。
“我知道,你快出发吧,别让老周他们等急了。”
贾玉珊打开房门,清晨的阳光洒进楼道。
叶文拎着他的棋袋,步伐轻快地走下楼梯。
贾玉珊站在门口,直到丈夫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
她轻轻关上门,背靠着门板长长舒了一口气。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是她一天中最自由的时间。
但她并没有像叶文想象的那样去社区参加活动。
而是换上了一套深蓝色的工作服,背后印着“安心保洁”四个字。
这套衣服她藏在衣柜最深处,已经穿了整整三年。
贾玉珊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本子,仔细查看今天的日程安排。
“上午九点,景明小区3号楼202,程阿姨家。”
她在这一项后面打了个勾,然后匆匆出门。
公交车上,贾玉珊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她从包里掏出一个小小的记账本,开始计算这个月的开支。
物业费,水电费,燃气费,还有她自己每月的药费。
一千五百元的退休金,支付完这些固定开销后所剩无几。
更不用说偶尔需要添置的衣物和日用品了。
三年前,当叶文第一次提出AA制时,她就知道这行不通。
但她没有争辩,而是默默找了这份保洁工作。
车到站了,贾玉珊收起账本,随着人流下车。
景明小区是一处老式住宅区,没有电梯。
她熟门熟路地爬上二楼,轻轻敲响了202的房门。
“程阿姨,是我,玉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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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叶文在老年大学的棋室里杀得正酣。
他的老对手周永健连连败退,已经丢了一车一马。
“老叶,你这棋艺是越来越精进了啊。”周永健摸着所剩无几的棋子苦笑。
叶文得意地捋了捋花白的头发:“那是,我最近专门研究了古谱。”
棋室窗外,几个老人在打太极拳,动作舒缓而优雅。
叶文瞥了一眼,不以为然地摇摇头:“花拳绣腿,不如下棋动脑。”
周永健放下棋子,递给叶文一杯茶:“说起来,好久没见你家玉珊了。”
叶文接过茶杯,吹开浮着的茶叶:“她啊,最近迷上社区活动,天天往外跑。”
“玉珊身体还好吧?上次见她好像瘦了不少。”
叶文不以为意地摆摆手:“她就是爱折腾,我说请个钟点工她又不愿意。”
周永健欲言又止,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这时,叶文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女儿叶晓慧的视频通话。
“爸,你和妈最近怎么样?我寄的保健品收到了吗?”
叶文调整了一下手机角度,让女儿能看到整个棋室。
“收到了,乱花钱,我们身体好着呢。”
叶晓慧在屏幕那头皱眉:“妈呢?我怎么好久没看到她了?”
叶文把镜头转向周永健:“你妈参加社区活动去了,天天比我还忙。”
周永健对着镜头打了个招呼,表情有些不太自然。
叶晓慧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爸,你别老让妈太劳累,她腰不好。”
“知道知道,你妈那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闲不住。”
又聊了几句家常,叶文以要下棋为由匆匆挂断了电话。
周永健重新摆好棋盘,状似随意地问道:“玉珊真的只是去参加社区活动?”
叶文拿起一个棋子:“不然呢?她还能去哪?”
周永健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下午三点,叶文赢够了棋,心满意足地准备回家。
周永健送他到老年大学门口,犹豫再三还是开口:“老叶,有时候得多关心关心身边的人啊。”
叶文哈哈一笑,拍了拍老友的肩膀:“放心,我和玉珊好着呢。”
回家的公交车上,叶文看着窗外闪过的街景,心情愉悦。
这种退休生活正是他想要的:自由,规律,还有充足的经济保障。
到家时,他发现贾玉珊还没有回来。
茶几上留着一张字条:“我去社区帮忙,晚饭在冰箱里,热一下就能吃。”
叶文皱皱眉,对这种即食晚餐有些不满。
他打开冰箱,看到一盒已经分装好的饭菜:红烧肉,炒青菜,还有一碗汤。
旁边贴着一张便利贴:“肉热三分钟,菜热两分钟,汤热四分钟。”
叶文按照指示操作,十分钟后吃上了热腾腾的晚饭。
味道还不错,但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也许是少了妻子坐在对面一起吃饭的氛围。
但叶文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打开电视看起了新闻。
七点多,贾玉珊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
“怎么这么晚?”叶文头也不抬地问道。
贾玉珊放下背包,声音有些沙哑:“社区活动延长了。”
她直接走进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仰头喝下。
叶文这才注意到妻子的脸色苍白得有些不正常。
“你是不是不舒服?脸色这么差。”
贾玉珊勉强笑了笑:“可能是累了,休息一下就好。”
她走进卧室,很快就传来整理衣物的声音。
叶文继续看电视,但心思已经不在新闻上。
他想起周永健和白天的对话,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但具体哪里不对,他又说不上来。
也许是自己想多了,叶文摇摇头,把疑虑抛到脑后。
04
贾玉珊站在程玉英家的客厅里,仔细擦拭着窗台。
阳光透过干净的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卧室里传来轻微的咳嗽声,贾玉珊立即放下抹布走了进去。
“程阿姨,您醒了?要不要喝点水?”
程玉英老人靠在床头,花白的头发有些凌乱。
她患有严重的类风湿性关节炎,手指已经严重变形。
“玉珊啊,又麻烦你了。”老人的声音虚弱但温和。
贾玉珊扶她坐起来,在她背后垫了个枕头:“您别这么说,这是我应该做的。”
这已经不是普通保洁的工作范畴了。
三年前,贾玉珊通过社区介绍来到程阿姨家做保洁。
很快就发现这位独居老人身体状况很差,需要人照顾。
从最初的每周两次保洁,渐渐变成了几乎每天的陪伴和照料。
程玉英的女儿在国外,一年都难得回来一次。
贾玉珊不忍心看老人独自受苦,便主动承担了更多责任。
当然,她从来没有告诉叶文这些细节。
“今天感觉怎么样?手指还疼得厉害吗?”贾玉珊轻声问道。
程玉英摇摇头:“好多了,多亏你每天帮我按摩。”
贾玉珊从床头柜拿出药膏,仔细为老人涂抹肿胀的关节。
她的动作轻柔熟练,显然是经过长期练习的。
“医生说要坚持用药,还要适当活动手指。”
她握着老人的手,帮她做康复训练动作。
程玉英看着她专注的侧脸,眼中泛起泪光。
“玉珊,你比我的亲女儿还贴心。”
贾玉珊笑笑:“您就别夸我了,这都是小事。”
完成按摩后,她开始整理房间,打扫卫生。
程玉英靠在床头,看着她忙碌的身影。
“你丈夫还不知道你在这里照顾我吧?”
贾玉珊的动作顿了顿:“他不知道,也没必要知道。”
“这样瞒着他好吗?毕竟你们是夫妻。”
贾玉珊继续擦拭桌面,声音平静:“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您就别操心了。”
打扫完毕,贾玉珊准备去菜市场买菜。
程玉英坚持要给她钱,被她婉拒了。
“我的退休金够用,您就留着买药吧。”
事实上,贾玉珊经常用自己的钱给老人买营养品。
她拎着菜篮走出门,在楼道里遇见了邻居张大姐。
“贾姐又来照顾程阿姨啊?真是好人。”
贾玉珊笑笑:“顺路过来看看,程阿姨一个人不容易。”
张大姐压低声音:“听说程阿姨的女儿又寄钱回来了,你该收就收点。”
贾玉珊摇摇头:“我不缺钱,就是看程阿姨可怜。”
这话半真半假,她确实需要钱,但不想从程阿姨这里拿。
在菜市场,贾玉珊精打细算地挑选着食材。
既要考虑程阿姨的营养需求,又要控制预算。
她自己的午餐通常就是一个馒头加咸菜。
下午,贾玉珊为程阿姨做好了晚饭,才准备回家。
“明天我可能晚点来,社区有点事。”她撒了个小谎。
实际上是她预约了社区医院的理疗,她的腰痛越来越严重了。
程玉英拉着她的手:“你也要注意身体,别太累了。”
贾玉珊点点头,心里却泛起一丝苦涩。
如果叶文也能这么关心她就好了。
但这个念头很快就被她压了下去。
这么多年的夫妻,她太了解叶文的性格了。
固执,自负,永远认为自己是正确的。
回到家时,天已经快黑了。
贾玉珊在楼下调整好表情,确保看不出疲惫。
然后才迈着轻快的步伐走上楼梯。
叶文正在客厅等她,脸色不太好看。
“今天怎么比昨天还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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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叶文的不满在周末达到了顶点。
他发现自己的白衬衫领口没有熨烫平整,皱巴巴的。
“你这几天到底在忙什么?连衣服都熨不好。”
贾玉珊正在准备早餐,闻言手抖了一下。
“可能是熨斗温度没调好,我晚上重新熨一下。”
叶文把衬衫扔在沙发上:“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三次了。”
贾玉珊默默捡起衬衫,仔细检查领口处的褶皱。
她的手指因为常年劳作已经有些变形,动作也不如从前灵活。
“我下午就去买一个新的熨斗,这个可能老化了。”
叶文哼了一声:“AA制,买熨斗的钱一人一半。”
贾玉珊点点头,没有反对。
早餐后,叶文去阳台浇花,这是他每天的例行公事。
贾玉珊在厨房洗碗,动作比平时慢了许多。
她的腰部传来一阵阵刺痛,这是长期弯腰劳作的后遗症。
但她没有告诉叶文,只是悄悄加大了止痛药的剂量。
“下午老周约我去钓鱼,晚饭不用等我了。”
叶文浇完花,一边擦手一边说道。
贾玉珊从厨房探出头:“好的,那我把饭菜放冰箱里。”
叶文看着妻子消瘦的背影,忽然觉得有些陌生。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的对话变得如此简洁而实用。
没有温情,没有关怀,只有必要的信息交流。
但他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认为是自己想多了。
退休生活不就是这样吗?各自有各自的兴趣爱好。
中午,叶文出门后,贾玉珊并没有去买熨斗。
而是直接去了程阿姨家,今天是她每周的大扫除日。
程玉英的状态比前几天更差了,躺在床上起不来。
“玉珊,我可能要去医院一趟,浑身疼得厉害。”
贾玉珊摸了摸老人的额头,有些发烫。
她立即打电话叫了出租车,陪程阿姨去医院。
挂号,缴费,取药,一系列流程她已经很熟悉了。
医生建议老人住院观察几天,但被程玉英拒绝了。
“住院太贵了,我回家休息几天就好。”
贾玉珊知道老人是舍不得花钱,也没有勉强。
她陪着程阿姨打完点滴,又送她回家。
这一折腾就是大半天,完全打乱了她的计划。
傍晚时分,贾玉珊才匆匆赶回家。
她必须在叶文回来之前准备好晚饭。
但今天运气不好,路上遇到了堵车。
当她气喘吁吁地爬上楼梯时,发现家门已经开了。
叶文正站在门口,脸色阴沉得可怕。
“你去哪了?电话也不接。”
贾玉珊这才想起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
“社区活动延长了,手机没电了。”
叶文冷笑一声:“社区活动?你当我傻吗?”
贾玉珊心里一惊,强装镇定:“你这是什么意思?”
叶文让开身子,指了指客厅茶几上的药瓶。
那不是她平时吃的降压药,而是强效止痛药。
“我在打扫卫生时发现的,你什么时候开始吃这种药了?”
贾玉珊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
叶文的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将她看穿。
三年来,这是第一次,她感到谎言可能要维持不住了。
06
雨季来临了,天空连续几天都是阴沉沉的。
叶文发现家里的变化越来越多。
阳台上的花草枯萎了好几盆,贾玉珊似乎忘了浇水。
厨房的调料瓶也经常见底,没有及时补充。
最让他不满的是,贾玉珊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
而且总是带着一身疲惫,连说话都有气无力。
“你最近到底在忙什么?”叶文又一次问道。
贾玉珊正在整理药箱,闻言手一抖,药瓶差点掉在地上。
“社区组织排练节目,准备重阳节演出。”
这个借口她已经用了很多次,连自己都快信了。
叶文盯着她看了很久,最终什么也没说。
但他心里的疑虑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周末,女儿叶晓慧突然回家探望。
“妈,你怎么瘦了这么多?”她一进门就惊呼道。
贾玉珊勉强笑笑:“最近在减肥,年纪大了太胖不好。”
叶晓慧不信,拉着母亲的手仔细打量。
“你是不是生病了?脸色这么差。”
叶文在一旁插话:“我说了她不听,非要参加什么社区活动。”
贾玉珊借机脱身:“我去买菜,晓慧想吃什么?”
女儿报了几个菜名,担忧地看着母亲离去的背影。
“爸,你是不是又和妈吵架了?”
叶文莫名其妙:“没有啊,我们最近挺好的。”
“那妈怎么看起来心事重重的?而且瘦了这么多。”
叶文不以为然:“她就是爱折腾,说了也不听。”
叶晓慧还想说什么,但看到父亲的表情,把话咽了回去。
午餐时,贾玉珊做了一桌丰盛的菜肴。
但她自己几乎没动筷子,只说最近胃口不好。
“妈,你实话告诉我,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贾玉珊给女儿夹了块排骨:“真的没事,就是天热没胃口。”
饭后,叶晓慧私下对父亲说:“爸,你多关心关心妈。”
叶文觉得女儿小题大做:“我们都老夫老妻了,还能怎样?”
下午送走女儿后,叶文发现贾玉珊在阳台偷偷抹眼泪。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上前询问。
在他看来,夫妻之间也需要保持适当的距离。
这是他一贯的处世哲学,也是AA制生活的理论基础。
当晚,暴雨如期而至,狂风卷着雨点敲打着窗户。
叶文看完电视准备睡觉,发现贾玉珊还没回家。
他看了眼时钟,已经快十点了。
拨打妻子的手机,提示已关机。
一种莫名的不安感涌上心头。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丝毫没有停歇的迹象。
叶文在客厅来回踱步,第一次为妻子感到担心。
虽然坚持AA制,但毕竟三十多年的夫妻感情还在。
十点半,贾玉珊还是没有回来。
叶文坐不住了,开始翻找妻子的东西,想找到线索。
在贾玉珊的枕头下,他发现了一个小小的笔记本。
里面密密麻麻记录着一些地址和时间安排。
最新一页写着:“程阿姨,景明小区3号楼202,急需降压药。”
叶文的心猛地一沉,某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他。
他毫不犹豫地拿起雨伞,冲进了瓢泼大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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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雨水像瀑布一样从天空倾泻而下。
叶文撑着伞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裤腿很快湿透了。
景明小区离他家有三站路,这个时间公交车已经停运。
他只能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雨水中艰难前行。
路灯在雨幕中晕开模糊的光圈,视线很差。
叶文一边走一边回想这三年来的点点滴滴。
贾玉珊总是早出晚归,说是参加社区活动。
她的脸色越来越差,却总是说没事。
那些强效止痛药,那些躲闪的眼神...
所有线索串联起来,指向一个他不敢想象的真相。
也许妻子根本不是在参加什么社区活动。
而是...有了外遇?
这个念头让叶文的心像被针扎一样刺痛。
但很快他就否定了这个想法。
贾玉珊不是那样的人,三十多年的夫妻,他了解她。
那到底是什么样的秘密,让她隐瞒了整整三年?
雨越下越大,伞已经起不了什么作用。
叶文索性收起伞,任由雨水打湿全身。
冰冷的雨水让他清醒了许多,也冷静了许多。
无论真相是什么,他都要亲眼看到。
景明小区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建的老小区,没有门禁。
叶文很容易就找到了3号楼,楼道里灯光昏暗。
他踩着湿透的鞋子爬上二楼,在202门前停下。
房门虚掩着,透出温暖的灯光。
里面传来熟悉的说话声,是贾玉珊。
叶文的心跳突然加速,手有些发抖。
他从门缝往里看,眼前的景象让他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