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
贾皓轩第一百次看向腕表，分针不紧不慢地跳过约定时间五分钟。
他深吸一口气，咖啡馆里浓郁的咖啡豆香气也无法缓解他心头的焦躁。
窗外人来人往，每一个独行的女性身影都让他的心跳漏掉半拍。
他暗自祈祷这次相亲对象能正常一点，至少别像上次那位开口就问年薪和房产证的女士。
一位衣着素雅、气质沉静的中年女士推门而入，目光在店内缓缓扫视。
她的视线似乎在贾皓轩这边停顿了片刻，随即走向他斜后方靠窗的位置坐下。
贾皓轩心里咯噔一下，这该不会又是媒人谢阿姨的“杰作”吧？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约定的相亲对象依旧不见踪影。
一股无名火窜上心头，他想起了母亲催促电话里那句“别再挑了”。
当分针指向迟到第十五分钟时，贾皓轩的耐心终于消耗殆尽。
他猛地起身，径直走向那位中年女士，语气冰冷：“您就是谢阿姨介绍的吧？”
不等对方回答，他掏出手机拨通媒人电话，声音大到半个咖啡馆都能听见：“谢阿姨！什么老帮菜都敢往我这里塞？您当我这是废品回收站吗？”
挂断电话的瞬间，他感觉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中年女士缓缓放下咖啡杯，嘴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她轻轻拍了拍贾皓轩僵硬的肩膀，声音温和却如惊雷炸响：“小伙子，火气别这么大。我是郑若曦的母亲，林玉瑾。”
贾皓轩手中的手机“啪嗒”一声滑落在地。
01
贾皓轩提前二十分钟就到了“拾光咖啡馆”。
这是他精心挑选的地方，离家不远不近，消费适中，环境清雅。
最重要的是，万一相亲对象令人难以忍受，他可以借口公司加班迅速逃离。
程序员的生活总是充满这样的备用方案。
他选了个靠角落的位置，既能观察入口，又不会太引人注目。
“一杯美式，谢谢。”他对服务员说，声音比平时低沉几分。
这是他的第五次相亲，前四次都以各种令人啼笑皆非的方式告终。
第一次，对方带着闺蜜一起来，全程都是闺蜜在提问。
第二次，女方直接问他能否在房产证上加名字。
第三次，姑娘哭了整整一小时，说忘不了前男友。
第四次...贾皓轩不愿再回想那次灾难性的经历。
母亲昨天又来电话了，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焦虑：“皓轩啊，你都二十八了，再不抓紧好姑娘都被挑走了。”
“妈，我现在工作正处在上升期，没那么多时间谈恋爱。”
“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挤一挤总是有的。”
母亲开始例举哪个邻居的儿子结婚了，哪个同事的女儿生孩子了。
贾皓轩嗯嗯啊啊地应着，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打代码。
这是他应对母亲催婚的惯用伎俩——假装在忙工作。
但实际上，那段代码他已经写了删，删了写反复三次了。
挂掉电话后，他对着电脑屏幕发了好一会儿呆。
窗外细雨绵绵，街道上的行人都撑着伞，像一朵朵移动的蘑菇。
也许母亲是对的，他确实该认真考虑终身大事了。
所以当同事推荐热心的谢兰芳阿姨时，他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谢阿姨在电话里信誓旦旦：“小贾啊，这次绝对靠谱。”
“郑老师家的女儿，二十六岁，自己做设计工作室，又漂亮又懂事。”
贾皓轩不太相信媒人的夸大其词，但还是礼貌地记下了时间和地点。
现在，他坐在咖啡馆里，感觉每一分钟都比上一分钟更难熬。
02
贾皓轩抿了一口咖啡，苦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
他不太喜欢咖啡，但觉得在咖啡馆点果汁显得太幼稚。
窗外的雨渐渐停了，阳光透过云层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
一个穿着碎花裙子的女孩推门而入，贾皓轩的心跳突然加速。
女孩环顾四周，最终走向了另一侧的座位。
他松了口气，却又莫名有些失望。
谢阿姨只说郑小姐会穿米白色风衣，拿一个棕色手提包。
这个描述太模糊了，米白色和浅卡其色有什么区别吗？
贾皓轩自嘲地笑了笑，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斤斤计较了。
也许是因为上次相亲的阴影太深。
那位穿着粉红色套装、说话娇滴滴的幼儿园老师。
一坐下就问他有没有考虑过孩子的教育问题。
“我觉得孩子最好从小就读国际学校，你觉得呢？”
贾皓当时差点被一口水呛到，他们才见面不到五分钟啊。
后来他才知道，谢阿姨把他P过的照片发给了对方。
还夸大其词地说他是“创业公司合伙人，年薪百万”。
现实是他只是一个普通程序员，拿着勉强够还房贷的工资。
母亲总说：“相亲就是互相夸大其词，结婚后再慢慢接受现实。”
贾皓轩不能认同这种观点，他宁愿一开始就坦诚相待。
又一个穿着米白色外套的女性走进来，看上去三十五六岁。
贾皓轩紧张地盯着她，直到她与等候多时的男友拥抱。
他看了看表，距离约定时间还有十分钟。
足够他再后悔三次为什么要答应这次相亲。
03
咖啡馆的门又一次被推开，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
进来的是一位气质非凡的中年女士，约莫五十出头。
她穿着一件深灰色的针织衫，配一条简单的黑色长裤。
脖子上系着一条淡紫色的丝巾，为整体造型增添了一抹亮色。
最吸引人的是她的姿态，挺直而优雅，步伐从容不迫。
贾皓轩下意识地坐直了身子，仿佛面对的不是陌生人而是重要客户。
女士的目光在咖啡馆内缓缓扫过，像是在欣赏这里的装饰。
她的视线经过贾皓轩时，似乎微微停顿了一下。
贾皓轩赶紧低下头，假装在看手机。
等他再抬头时，女士已经坐在了他斜后方的位置。
正好在他的视线余光范围内，这让他感到些许不自在。
他能听到女士点单的声音，温和而清晰：“一杯伯爵茶，谢谢。如果可以的话，请用陶瓷杯装。”
服务员显然被她的气质震慑，结结巴巴地应了声好。
贾皓轩偷偷打量着她的侧影。
她的头发整齐地挽在脑后，几缕银丝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手指修长，没有佩戴任何首饰，却自有一种艺术家的气质。
这样的人怎么会独自来咖啡馆？是在等人吗？
贾皓轩突然产生一个荒谬的想法：该不会是...
他立刻摇了摇头，谢阿姨再怎么不靠谱，也不至于此。
但前几次的相亲经历让他不敢太乐观。
时间已经到了约定点，穿米白色风衣的郑小姐依旧没有出现。
04
贾皓轩开始感到焦躁，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打。
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节奏越快说明他越焦虑。
那位中年女士要的伯爵茶上来了，装在精致的陶瓷杯里。
她向服务员微微点头致谢，姿态优雅得像旧时代的贵族。
贾皓轩注意到她喝茶的姿势也很特别。
不是捧着杯子，而是用三根手指轻轻捏着杯柄。
小指微微翘起，像个受过良好教育的淑女。
不知为何，他觉得这位女士在偷偷观察他。
每次他转头看向门口时，总能感觉到背后有一道目光。
当他猛地回头，却又发现对方正专注地看着窗外的街景。
这种被窥视的感觉让他很不舒服。
也许是他想多了？毕竟咖啡馆就这么大，视线难免会交错。
但接连几次后，贾皓轩确信这不是巧合。
那位女士确实在打量他，虽然做得十分隐蔽。
她的目光中带着审视的意味，像是在评估一件商品。
贾皓轩想起上次相亲时，对方母亲突然出现的情景。
难道这次又是类似的情况？先让家长来把关？
这个想法让他顿时火冒三丈。
他已经二十八岁了，不是需要家长陪同相亲的高中生。
谢阿姨在介绍时也没提会有家长参与。
贾皓轩决定，如果真是这样，他立刻就走。
但万一只是巧合呢？他强迫自己再耐心等等。
五分钟过去了，十分钟过去了...
真正的相亲对象依旧不见踪影。
05
迟到十五分钟了。贾皓轩的耐心终于耗尽。
在程序员的世界里，时间是最基本的计量单位。
约会迟到十五分钟，等于默认这次见面不重要。
他再次看向那位中年女士，发现她也在看表。
这个动作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一个结论：她就是谢阿姨介绍的相亲对象。
为什么媒人没有提前说明年龄？是觉得他找不到同龄人了吗？
贾皓轩感到一种被羞辱的愤怒，混合着对又一次失败相亲的失望。
他想起母亲无奈的表情，同事暧昧的笑容。
“皓轩，要求别太高了，差不多就行了。”
可是“差不多”的标准是什么？年龄相差二十岁也算“差不多”？
中年女士似乎注意到了他情绪的变化，投来关切的目光。
但在贾皓轩看来，这更像是心虚的表现。
他深吸一口气，做出了一个冲动的决定。
与其坐在这里浪费时间，不如直接摊牌。
这样他至少可以理直气壮地告诉母亲，不是他挑剔，是媒人太离谱。
他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咖啡馆里几个顾客投来好奇的目光。
贾皓轩走到中年女士桌前，努力保持礼貌的语调：“请问，您是谢兰芳阿姨介绍来的吗？”
女士略显惊讶，但很快恢复平静，轻轻点了点头。
这个确认让贾皓轩最后的理智崩断了。
06
“我明白了。”贾皓轩的声音冷得像冰。
他掏出手机，找到谢阿姨的号码，直接拨了过去。
中年女士微微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贾皓轩已经转过身去。
电话接通了，谢阿姨热情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小贾啊，见面了吗？郑小姐是不是很优秀？”
贾皓轩冷笑一声，声音大得足够让周围人都听见：“谢阿姨！什么老帮菜都敢往我这里塞？”
电话那头瞬间安静了，只有细微的电流声。
“您当我这是废品回收站吗？我才二十八岁！”
“介绍个比我妈年纪小不了几岁的，您怎么想的？”
贾皓轩越说越激动，这些日子积压的委屈和愤怒一齐爆发。
他完全没注意到身后中年女士表情的变化。
她从最初的惊讶，到若有所思，最后嘴角泛起一丝苦笑。
服务员和其他客人都震惊地看着这场闹剧。
有人偷偷举起手机，似乎想录下这一幕。
贾皓轩终于发泄完毕，啪地挂断电话。
他感觉整个人都虚脱了，但还有一种扭曲的快感。
至少这次，他明确表达了自己的立场。
他转身准备离开，甚至懒得和那位“相亲对象”道别。
就在这时，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