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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这个生死时刻时刻昨晚就发生在我住的病房。那个紧张惊悚的时刻,真的把我吓到了。
当事人不是我,是隔壁床的大叔。昨天傍晚开始,大叔的状态开始变得不好了,在床上一直呻吟、呕吐。喉咙里一直咕噜咕噜响,折腾到晚上一点多,护士来给他吸痰。
一开始从鼻子里吸,后面从嘴巴吸。那声音听得我毛骨悚然。吸痰的时候,阿叔很不适,非常难受,用轻微的声音哀求护士:救救我~
我最怕看到别人吸痰,那声音听着就无比难受和恶心。之前也有一个老伯和我同住一个病房,吸了一个晚上的痰,每隔半小时吸一次。我在床上听着无比煎熬,不敢转过身看一眼。后来因为老伯情况越来越差,午夜的时候被转到了ICU。
我心想,今晚不会又是一个不眠之夜吧。没想竟一语成谶。
吸痰之后,大叔呻吟声频率越来越高,我听着他在嘴里念叨着“南无阿弥陀佛”。他可能觉得自己大限将至,希望佛祖救自己。
在这样的动静下,人根本无法入眠。将近凌晨三点的时候,他老婆终于熄灯了。安静下来之后,我慢慢也入睡了。
2
我跟这个大叔还挺有缘的,上个月我来广医五院“养细胞”的时候跟他同一个病房,也是两人间,这次又跟他住一起。可能医院觉得我好说话才安排我跟他一起住,换别的病人根本无法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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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状态比较差,吃喝拉撒都在床上,每个晚上他老婆都要给他洗几次身子,每晚都会被他吵醒几次。不过我也能理解,这是没办法的事。阿姨也是非常辛苦。她已经连续一个多月在医院没日没夜地照顾他了,没人换班几乎睡不到觉,人也到了奔溃的边缘。
上个月的时候,大叔状态还稍好一点,我们在病房会经常聊天。大叔和阿姨都是梅州体制内人员。大叔是公务员(梅州某单位的一个小领导),阿姨在事业单位,两人都已退休。
大叔确诊淋巴瘤的时候是2022年中,正在外地出差。当时疫情还没结束,他回到单位之后,因身体不适去医院检查发现这个病,但已经是晚期了。据阿姨说,三年多的治疗,已花掉2-300万。万幸的是他们都有“铁饭碗”。
没发病的时候,大叔生活很是潇洒,不差钱,有很多的酒肉朋友,抽烟喝酒吃大肉,日子过得比年轻人还精彩。在病房,他经常跟我说的一句话是:小伙子,生病不好玩了。
对于这场疾病,他老婆认为唯一的好处就是不再跟那些酒肉朋友出去玩了。
3
说回昨天晚上,在我正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隔壁床阿姨突然撕心裂肺地大哭:救命啊,他在吐血,好多血。我一下被惊醒了,看了一下手机,凌晨四点钟,睡了才不到半个小时。
此时,阿姨已经乱了阵脚,一直在哭都忘记了按铃。我赶紧按了床头的“呼叫”。深夜了,值班护士只有一个,医生也是。大叔还在大口大口地呕吐,那声音听上去极为恐怖,加上阿姨说好多血,我不敢去看,心里早已经慌得一批。
我深知血液病内出血的严重性,况且当天大叔的血小板很低。“救命,好多血啊”,隔壁床的呕吐声、哭声源源不断地传进我的耳朵,吓得我不敢动弹,更不敢转过去看,感觉一条生命就在我旁边慢慢流逝。
我被巨大的恐惧笼罩着。
值班护士终于来了,但医生还没来说正在穿衣服。阿姨一直哭一直哭,护士可能也吓得不知所措,呼叫病人的名字,好在病人还有知觉。
医生终于来了,看到大叔还平躺在床上赶紧将他侧过来。她跟阿姨说,不是交代过你他呕吐一定要他侧身,这样平躺回流很危险的。医生说吐出来的不是鲜血,是褐色的胃内容物,跟你说的大口吐血不是一回事,而且心电监控仪器显示生命体征平稳。
言外之意是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看阿姨在病房大哭大闹(整层楼的病人和家属都被惊醒了),医生也生气了,大声吼她:不要再哭了,理性一点。赶紧叫你家人过来,你这样的状态已经不适合照顾病人了,你这样会把病人吓到的。
理性来讲,我觉得医生说得有一定的道理。阿姨这样大哭大闹,别说是当事病人,连旁边的我都吓被到了。
不过话说回来,家属和医生看问题的角度肯定是不一样的。家属只看到亲人状态越来越差,大口大口吐出来的液体确实有血,她分不清这是消化道刚出的鲜血还是胃里积压的红细胞。她只感受到丈夫呕吐越来越频繁、气息越来越弱。她不管也不懂心率、脉搏、血压、血氧、心跳、呼吸、体温等这些数据是否正常。
她看着医生只是眼睁睁看着丈夫一直呕吐,除了帮忙让他顺利吐出、清理没做什么,感到极度不安。从感性上她觉得丈夫正在经历生死时刻,如果不立马采取措施,人就没了。
“你们太不负责了,今晚有什么事你们要负全责。”阿姨哭着说。
医生也很无奈,说我们已经采取了措施,晚上打了止血针、输了血小板,抽了血化验,现在血小板有50多,不是说我们一直站在他床边才叫采取措施。
医生要来阿姨儿子的电话,跟他解释、说明今晚的情况。
4
折腾了一个多小时之后,大叔血氧变得更低,开始发烧,大小便在床上拉的到处都是。我不敢想象帘子背后的惨状,只是紧紧将被子捂住自己,阻挡旁边的污秽气味侵入过来。
我问护士,怎么不送送到ICU去?护士说没达到进ICU的指征。这时阿姨才反应过来,可以把丈夫送到ICU去处理。她要求值班医生联系了ICU那边。ICU的医生下来会诊,跟她说明送至ICU就是插管、上呼吸机,以他现在的生命体征,不是很有必要。
但阿姨油盐不进,坚持认为不做点什么丈夫今天就会交待在这里。最后在他儿子的同意下,折腾了三个小时之后大叔被推进了ICU。我的床也被推到了走廊。折腾了一晚,我精疲力竭,再不想再进这个病房了。我要求就在走廊上睡,等上午彻底消杀之后再进去。
这惊魂一夜真是折腾得够呛,也令人唏嘘。4楼睡走廊的家属基本都没有睡好,在议论纷纷。有人说阿姨遇事就乱,不相信医生;有人说住院部医生没有多少招可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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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阿姨过来收拾东西,一边收拾一边哭,看着很是心酸。就在一天前,她还跟我说要出院回老家的医院治疗,说自己扛不住了。一个多月,她没有睡几个好觉,我感觉她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她只有一个儿子,正在从梅州老家赶往广州的路上。
在医院这么久,我也见过多次抢救病人的场景。说实话,跟我们在影像剧里看到的完全不一样。医务人员紧急而至、互相配合尽然有序、“生死时速”之际,各种机器轮番上阵、胸外按压、人工呼吸……这些不能说完全没有,多半只是编剧臆想出来的。

现实的情况是,医生会不紧不慢、按部就班地做各种检查,给家属的感觉像他们不重视一样。
这其中的差别是,医生和家属判断病情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系统。医生通过各个生命指征的数据来判断,属于理性科学范畴,病人家属更多的是根据自己的感觉,属于感性层面。
这个问题讨论起来很复杂也很大,今天就不多做分析了。经历昨晚一夜折腾,让我今天昏睡了一天,到现在头还痛的要命。在生死面前,谁能做到百分之百理性呢,多“死”几次就习惯。
所以生命啊,真是苦涩如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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