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办公室的荧光灯下,我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手机屏幕,上面密密麻麻排列着91个未接来电,全部源自同一个陌生的号码。
那是刚刚新婚不久的同事,孙菲菲打来的。
十五天前,她那场轰动全公司的婚礼,我咬牙随了八千块的礼金。她给我的回礼,却是一张薄薄的商场购物卡。我当时觉得既荒谬又麻烦,转身就把它丢进了楼下的垃圾箱。
可现在,她却像疯了一样,用这个号码对我进行着不间断的轰炸。
当我终于划开接听键时,电话那头传来的、夹杂着绝望哭泣的声音,让我瞬间如坠冰窟,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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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清晨七点五十分,我踩着高跟鞋,准时踏入了位于杭州钱江新城核心区的瀚海国际贸易公司。
财务部的办公室里一片安静,只有键盘敲击和打印机工作的声音。电脑屏幕反射出的冷光,映照着我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我叫孟瑶,今年三十三岁,在这家规模不小的外贸公司,已经做了六年的审计工作。
“瑶瑶,你听说了没?行政部的孙菲菲要嫁人了!”邻座的许莉把椅子滑过来,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嗓音。
我从一堆复杂的报表中抬起头,眼神里掠过一丝诧异:“孙菲菲?那个总是安安静静,戴着黑框眼镜的女孩?”
“可不就是她!爆炸新闻吧!”许莉的脸上是那种典型的、属于办公室八卦爱好者的兴奋,“听说男方家里是搞房地产和科技的,巨富!在滨江那边的江景大平层,就有好几套!”
我和孙菲菲的交情,仅限于点头之交。平日在走廊遇见,会公式化地笑一笑;在茶水间打咖啡,会客套地聊两句天气。她比我小五岁,长相清秀,性格内向,平时几乎没什么存在感。公司里两百多号人,能称得上朋友的寥寥无几,绝大多数都是这种维持着表面和平的同事关系。
“她谈恋爱我们居然一点风声都没听到,这保密工作做得也太到位了。”许莉啧啧称奇,“上个月我还看她一个人在楼下便利店吃三明治,这个月就要嫁入豪门了,真是人生如戏。”
旁边资历最老的张姐听见了,转过头插话道:“现在的小年轻都这样,不领证不见光。不像我们那会儿,谈个恋爱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
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敷衍的微笑,没有加入她们的讨论,视线重新落回到电脑屏幕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数字。
坦白说,公司里谁升职谁离职,谁恋爱谁失恋,都与我无关。我唯一关心的是,这笔计划外的礼金,又要让我这个月本就紧张的财务状况雪上加霜。
下午三点一刻,孙菲菲果然抱着一个印着精致花纹的纸袋,走进了我们财务部。
“各位姐姐,下个月十八号我结婚,这是我的请柬,希望大家都能来参加我的婚礼。”她的笑容带着几分羞涩和不自然,一张张地将请柬分发到每个人的桌上。
我接过那张设计感十足的请柬,墨绿色的封面上用烫金字体印着她和新郎的名字——顾伟。
请柬的质感很好,拿在手里沉甸甸的,散发着高级纸张特有的清香。
“菲菲,恭喜恭喜啊!”许莉的反应最快,声音也最热情,“你这可真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呀!”
孙菲菲的脸颊瞬间涨得通红,连连摆手:“没有没有,莉莉姐你别开我玩笑了,就是普通人家。姐姐们到时候一定要赏光,来给我添点人气。”
“那必须的!不过你这婚礼地点选在杭州柏悦酒店,手笔够大的啊!”张姐推了推眼镜,笑着开口。
孙菲菲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眼帘,声音细若蚊蝇:“是我婆婆……是顾伟的妈妈坚持要在那里办,说不能委屈了我。我们本来是想旅行结婚,简单一点的。”
她说完,像是怕我们再追问什么,几乎是逃也似地匆匆离开了,只在空气里留下一阵若有若无的香水味,以及我们办公室里瞬间升温的议论声。
“柏悦酒店顶楼的宴会厅,我的天,那可是全杭州最顶级的婚礼场地了,一桌的餐标没个万八千下不来吧。”
“人家老公家里有的是钱,咱们这种打工的就别用自己的消费观去揣测了。”
“那你准备给多少红包?”许莉用手肘碰了碰我的胳膊,这个问题才是她最关心的。
我脑子里飞速盘算着。以孙菲菲婚礼的规格和她老公的家底,给少了肯定不合适。可我和她关系实在一般,给多了又觉得心疼。这笔钱对我来说,不是一笔小数目。
“八千吧。”我沉吟片刻,说出了一个让自己都心头一跳的数字,“再少,在这种场合估计会显得很寒酸。”
八千,对于我一个月一万五的薪水来说,等于砍掉了一大半。但这是办公室的人情世故,是成年人世界里心照不宣的规则。
“八千?!”许莉倒吸一口凉气,“你可真下得了手。我最多给两千,上次行政主管结婚我才给了三千,她跟我关系还更好呢。”
张姐在旁边笑了:“你们啊,就是想太多。这种婚礼,人家根本不在乎你这点礼金,去捧个人场就行了。不过孟瑶考虑得也有道理,去那种地方,给少了自己心里也过意不去。”
“张姐,您打算给多少?”许莉好奇地追问。
“我嘛,老员工了,跟他们行政总监关系还行,六千六吧,图个吉利。”张姐云淡风轻地说。
我听着她们的对话,心里默默计算着自己的财务报表。这个月房租四千五,水电燃气五百,日常开销至少三千,现在又凭空多出八千的礼金。我那点微薄的存款,又要缩水了。
有时候真的觉得,在杭州这样的一线城市,即便年薪二十万,也活得像个底层。
晚上回到家,我把那张墨绿色的请柬扔在玄关的柜子上。
这是一套位于市中心的老破小,七十平米,是我用尽所有积蓄付了首付买下的。每个月一万块的房贷,像一座大山压在我的肩上。我一个人住,生活里最大的乐趣就是看着自己的存款数字一点点上涨,那能给我带来唯一的安全感。
站在小小的阳台上,望着对面商业综合体闪烁的霓虹灯,我忽然感到一阵无力的疲惫。
三十三岁了,依然是孤身一人。
身边的同学朋友,孩子都能打酱油了,只有我,还在形单影只的道路上,看不到尽头。
人情随礼,说白了就是一种情感投资和社交货币。可对我这种每个月精打细算的“房奴”来说,每一次红色炸弹,都是对我账户的一次精准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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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拿出手机,点开记账APP,看着这个月的支出预算,红色的赤字刺痛了我的眼睛。
上个月发小二胎满月酒包了三千,前两个月表姐乔迁新居又送了五千的家电。一年到头,光是这些人情往来,就花掉了我将近三个月的工资。
我长长地叹了口气,还是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了一个崭新的红包。从银行取出的崭新钞票里,仔细数了八十张,塞了进去。
红包是特意买的丝绒材质,上面用金线绣着“百年好合”,看起来足够体面。
我在背面用黑色的签字笔,一笔一划地写下自己的名字:孟瑶。
至少提前准备好,省得到时候慌乱。
第二天上班,公司的茶水间成了孙菲菲婚礼的专题讨论区。
我端着一杯黑咖啡走进去,正好听见几个销售部的女同事在热烈地交谈。
“我昨天在小红书上刷到了,顾伟,就是孙菲菲那个老公,是顾氏集团的太子爷!他们家在杭州的势力可大了!”一个年轻女孩满脸羡慕。
“真的假的?那孙菲菲岂不是一步登天,直接成了阔太太?”另一个立刻附和。
“你们说,她婚礼回礼会给什么?我上次参加一个土豪同学的婚礼,随了三千,回礼是一瓶香奈儿五号。”
“那算不错了,我一个朋友随了五千,回礼是一套四件套,还是那种很土的款式。”
我端着马克杯,靠在窗边,没有加入她们的八卦盛宴。
这种议论我听得太多了,今天的主角是孙菲菲,明天就可能换成公司的任何一个人。职场就是一座巨大的信息交换站,表面风平浪静,水面下却暗流汹涌。
喝完咖啡,我回到自己的格子间,继续和那些冰冷的数字作斗争。
审计报告,财务模型,风险评估,这些工作占据了我生活的全部。
有时候我会恍惚,这样的日子,究竟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三十岁之前,我还对爱情和生活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觉得人生总会有奇迹,总会遇到那个能把我从这潭死水中拯救出去的人。
可跨过三十岁的门槛,我才渐渐清醒,生活本身就是一碗温吞的白开水,大部分时间都平淡无味。
没有那么多荡气回肠,也没有那么多命中注定,有的只是日复一日的重复。
接下来的半个月,公司内部关于孙菲菲婚礼的传闻愈演愈烈,版本也越来越夸张。
有人说婚宴定在柏悦酒店的顶层,可以俯瞰整个钱江新城的夜景。
有人说她的婚纱是Vera Wang的高级定制,价值六位数。
还有人言之凿凿,说顾伟的父亲已经把公司的一部分股份转到了孙菲菲名下,作为新婚礼物。
这些消息,真假难辨,在公司的各个部门之间流传。
我只是默默地听着,心里盘算着婚礼那天,我应该穿什么。
毕竟是公司同事的婚礼,不能穿得太寒酸,但更不能抢了新娘的风头。这其中的分寸,需要仔细拿捏。
周末,我难得没有加班,特意去了万象城。
杭州的顶级商场,即便是工作日的下午,也人流如织。奢侈品店门口,永远有人在排队。
我在女装区逛了很久,最后在一家轻奢品牌店里,看中了一条香槟色的真丝连衣裙。
裙子的价格不菲,打完折还要四千多,但款式简约优雅,剪裁得体,很适合出席那种隆重的场合。
试穿的时候,导购小姐在我身边不停地赞美:“小姐,您的气质太好了,穿这条裙子简直是为您量身定做的。是要去参加什么重要的宴会吗?”
“嗯,同事的婚礼。”我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点了点头。
镜中的女人,面容清秀,身材保持得还不错,只是眼神里,总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疲惫。
“这条裙子绝对是全场的焦点,低调又奢华。”她热情地帮我打包。
我接过那个巨大的购物袋,心里在滴血。
为了参加一场关系普通的同事的婚礼,礼金加上新裙子,一万两千块就这么没了。这几乎是我一个月的工资。
走出商场,杭州的傍晚,晚霞染红了半边天。
钱塘江边的步道上,情侣们依偎着散步,年轻的父母推着婴儿车,欢声笑语。
我一个人拎着购物袋,汇入拥挤的地铁人流,忽然感到一阵深入骨髓的孤独。
终于,婚礼的前一天到了。
许莉在办公室里咋咋呼呼地问我:“瑶瑶,明天你自己开车去吗?要不捎上我呗?我打车过去太不方便了。”
“我没车。”我平静地回答,“我叫个车过去。”
“那正好,我们一起拼车,还能省点钱。”她立刻说道。
“行,那你明天早上八点半在我小区门口等我。”
“好嘞!”
下班回家的路上,我又想起了明天的婚礼。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有一种奇怪的预感,说不清道不明。
或许是年纪大了,看见别人盛大的幸福,总会反观自身的落寞。
三十三岁的年纪,父母早已放弃了催婚,亲戚朋友们在碰了几次壁后,也识趣地不再追问我的个人问题。
我也渴望爱情,可缘分这东西,玄之又玄,不是你努力就能得到的。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想象着明天婚礼的场景。
孙菲菲穿上Vera Wang的婚纱,会是什么模样?那个传说中的太子爷顾伟,又究竟是何方神圣?
说实话,我对孙菲菲的老公充满了好奇。究竟是怎样一个男人,能让平时毫不起眼的她,一跃成为全公司女性羡慕的对象。
在瀚海这么多年,我见过太多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婚姻,真正琴瑟和鸣的,凤毛麟角。
但愿她,是真的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而不是跳进了另一个光鲜亮丽的牢笼。
胡思乱想着,直到凌晨,我才沉沉睡去。
02
婚礼当天,杭州的天气格外晴朗,天空是那种通透的蓝色。
早上九点,我和许莉坐上网约车,前往钱江新城的柏悦酒店。
车子在酒店门口平稳停下。门口铺着长长的红毯,两旁是巨大的花柱,上面缀满了白色的玫瑰和香槟色的桔梗,奢华又浪漫。
两排身材高挑、穿着定制旗袍的迎宾小姐,微笑着向每一位到来的宾客鞠躬问好。
“我的妈呀,这排场,比电视里演的明星结婚还夸张。”许莉小声惊叹,眼睛里闪着光。
我环顾四周,内心也不由得感叹,有钱人的世界,果然是我们普通人无法想象的。
我们走进宴会厅所在楼层的大厅,签到台前已经排起了不短的队伍。
前面的宾客,非富即贵,男的西装革履,女的珠光宝气。他们递上的红包,都是厚厚的一沓。
轮到我时,我将那个丝绒红包递给负责登记的伴娘。她接过后,熟练地在红包一角撕开一个小口,抽出钞票点数,然后在礼金簿上记录。
“孟瑶,捌仟元整。”
我点了点头,接过旁边递来的签字笔,在红色的绸缎签名簿上,工工整整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我的字迹清秀有力,这是我多年来唯一感到自豪的事情。
许莉在我旁边也签完了名,她随了两千,登记的时候表情明显有些不自然。
我们一起走进宴会厅。
整个大厅被布置成了一个梦幻的森林仙境,主色调是墨绿和金色。舞台中央是用无数鲜花和绿植搭建的拱门,水晶吊灯从高高的穹顶垂下,折射出璀璨的光芒。
四周的墙壁上,用投影打出了动态的星空和流云。
我和许莉找了一个相对靠后的位置坐下,这一桌大多是公司的同事。
“快看那边,那不是咱们集团的CEO吗?”许莉用眼神示意。
我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果然在主桌附近看到了集团的几位最高层领导。CEO正和一位看起来气度不凡的中年男人相谈甚欢。
看来,顾家的背景,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深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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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礼仪式还没开始,宾客们都在低声交谈,觥筹交错。
我听到邻桌的人在讨论新郎的家世。
“顾伟的父亲是顾云山,顾氏集团的董事长,那可是我们浙江省的纳税大户。”
“何止啊,他母亲家里也是高官背景,强强联合。”
“那孙菲菲可真是祖坟上冒青烟了,这种顶级豪门,我们想都不敢想。”
我不动声色地朝主桌的方向瞥了一眼。
一位身穿紫色手工刺绣旗袍的女士,正端坐在主位上。她年约五十,头发盘得一丝不苟,妆容精致,脖子上戴着一串硕大的翡翠珠链,在灯光下散发着温润又强势的光泽。
她应该就是顾伟的母亲了。她的气场极为强大,即便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也有一种不怒自威的压迫感。
十点十八分,良辰吉时,婚礼正式开始。
全场的灯光瞬间熄灭,只有一束追光亮起。悠扬的婚礼进行曲响起,庄重而神圣。
追光灯打在宴会厅的入口处,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于此。
孙菲菲挽着她父亲的手臂,缓缓地走了进来。她身上的婚纱,裙摆上镶满了细碎的钻石,在灯光下熠熠生辉,宛如将整条银河穿在了身上。
婚纱的拖尾极长,后面跟着两个可爱的小花童。
她摘掉了平日里那副厚重的黑框眼镜,头发盘成了典雅的赫本头,戴着一顶小巧的钻石皇冠。脸上画着完美的妆容,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既陌生又美丽。
“新娘子今天真漂亮。”许莉在我耳边由衷地赞叹。
我也不得不承认,此刻的孙菲菲,美得让人移不开眼。她不再是那个办公室里不起眼的女孩,而是光芒万丈的公主。
她走到舞台中央,她的父亲,一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中年男人,眼含热泪地将她的手,交给了等候在那里的新郎。
新郎顾伟站在舞台的中央,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白色西装。他个子很高,长相英俊,脸上挂着自信而迷人的微笑。
他接过孙菲菲的手,低头在她手背上印下一个轻吻。两人深情对视,那一刻,我似乎真的在孙菲菲的眼中,看到了满溢的幸福。
司仪用富有磁性的声音,开始主持仪式,说着那些华丽而又千篇一律的祝词。
交换戒指,宣读誓言,一切都如同预演过一般,完美无瑕。
顾伟单膝跪地,将一枚巨大的钻戒,套在了孙菲菲的手指上。
孙菲菲的眼眶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看起来感动极了。
台下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闪光灯此起彼伏,记录下这神圣的一刻。
我也跟着众人鼓掌,看着台上那对璧人,心里却感到一阵莫名的恍惚。
不知道自己这辈子,是否还有机会,能遇到一个愿意为我单膝跪地的男人。
仪式结束,午宴开始。
服务员推着餐车,开始流水般地上菜。一道道菜品,精致得如同艺术品。
澳洲龙虾,南非鲍鱼,辽参,还有各种我叫不上名字的珍馐美味。
我们这一桌的同事们,一边小心翼翼地吃着,一边压低声音议论。
“这一桌菜,没个两万块下不来吧。”
“格局小了,你看那瓶红酒,拉菲的副牌,一瓶就得好几千。”
“有钱人的婚礼,真是开了眼了。”
我夹了一块清蒸东星斑,鱼肉鲜嫩,入口即化。柏悦酒店的中餐,果然名不虚传。
酒过三巡,宴会厅里的气氛逐渐热烈起来。
新郎新娘换了一身敬酒服,开始挨桌敬酒。
他们从主桌开始,一桌一桌地走过来。
轮到我们这桌时,孙菲菲端着酒杯,脸颊因为酒精而泛着红晕。
近距离看她,妆容依然完美无瑕,只是我敏锐地发现,她挽着顾伟手臂的手,指节有些发白。
“各位同事,真的非常感谢大家今天能来,我敬大家一杯。”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不知道是激动,还是紧张。
大家纷纷举杯,说着各种吉祥话。
“新婚快乐!”
“早生贵子!”
“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我也举起酒杯,和她的杯子轻轻碰了一下:“祝你新婚快乐,永远幸福。”
“谢谢瑶瑶姐,谢谢大家。”孙菲菲的笑容很甜,眼角的弧度恰到好处。
顾伟站在她身旁,表现得体又周到,他搂着孙菲菲的腰,挨个和我们碰杯:“各位都是菲菲的同事,以后在工作上,还请大家多多关照我们家菲菲。她要是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大家多担待。”
“顾总太客气了,菲菲工作能力强,人又好,我们都可喜欢她了。”张姐笑着打圆场。
他们敬完酒,又走向了下一桌。
我看着他们的背影,顾伟的手始终亲密地揽在孙菲菲的腰间,在外人看来,是无比恩爱的模样。
我忽然想起了去年参加的一场大学同学的婚礼。
同样的盛大场面,同样的海誓山盟,可那对新人,不到半年就离了婚,还闹得很难看。
婚礼的排场,终究只是给外人看的一场戏。关起门来过日子,冷暖自知。
但愿孙菲菲,是真的找到了她的良人。
下午两点半,婚宴渐渐进入尾声。
许多宾客已经酒足饭饱,准备离席。现场的气氛也从高潮回落,趋于平静。
就在这时,几位穿着旗袍的酒店工作人员,开始给每一桌的宾客分发回礼。
她们拎着墨绿色的、和请柬同款的纸袋,微笑着走到每一桌前。
“各位来宾,这是新人为大家准备的一点心意,请收好。”一个年轻女孩走到我们桌前,将纸袋一一分发。
我接过那个纸袋,入手很有分量,纸质厚实,上面用金线系着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许莉已经猴急地打开了她的袋子:“快看看是什么好东西?”
她从袋子里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打开一看,是一瓶最新款的祖玛珑香水。
“哇塞,是英国梨与小苍兰!我长草好久了!这一瓶得一千多吧!”她喜出望外,满意地把香水放回包里。
张姐也打开了她的袋子,里面是一个小巧的红色盒子,打开一看,是一支华为的最新款智能手环。
“我这个是运动手环,正好我最近在健身,用得上。”她也笑着说。
我也好奇地打开了自己的纸袋。
里面没有香水,也没有手环,而是一张孤零零的卡片。
卡片上印着“杭州万象城购物卡”,下面有一行小字:“面值500元”。
我愣住了。
随礼八千,回礼五百?
虽然回礼这事儿,本就是一份心意,没人会真的去计算得失。
可这个落差,未免也太大了。我的心里,像被一根小刺,轻轻扎了一下,说不出的不舒服。
许莉凑过来看了一眼,发出一声夸张的惊呼:“咦,孟瑶,你怎么是购物卡啊?我这个是香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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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每个人的回礼不一样吧。”我勉强地挤出一个笑容,迅速把那张卡塞回了纸袋里。
旁边桌的同事也在小声讨论。
“我的是一盒Ladurée的马卡龙,看起来好高级。”
“我的是一套LAMER的旅行套装。”
看来,大家收到的回礼,确实五花八门,但无一例外,都价值不菲。
可为什么,偏偏到了我这里,就成了一张五百块的购物卡?
我的心里像堵了一团棉花,闷得慌。但脸上,依然要维持着成年人的体面和风度。
毕竟,这是别人的大喜之日,因为这点小事当场表现出不快,既不大气,也失了身份。
离开酒店的时候,我拎着那个墨绿色的纸袋,心情五味杂陈。
坐上网约车,许莉还在兴奋地把玩着那瓶香水,对着阳光欣赏瓶身的切割。
“这味道真好闻,菲菲这次可真大方。”她美滋滋地说,“你那张购物卡多少钱来着?”
“五百。”我淡淡地回应,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五百也不少了,正好可以去万象城买点东西,那里的东西可全了。”许莉随口安慰道。
我没有接话,只是扭头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
杭州的午后,阳光灿烂得有些刺眼,透过车窗照在我的脸上,晃得我眼睛发酸。
回到家已经是下午四点。
我脱下那条昂贵的连衣裙,换上舒适的家居服,整个人瘫倒在沙发上,感觉身体被掏空。
参加一场盛大的婚礼,比加一天班还要累。
我把那个墨绿色的纸袋,随手扔在了玄关的鞋柜旁,然后拿出手机,习惯性地点开了朋友圈。
果不其然,孙菲菲已经更新了好几条动态,全是婚礼现场的精修图。
有她和顾伟在舞台上拥吻的照片,有宴会厅梦幻的布置,还有她那身缀满钻石的婚纱的特写。
每一张照片,都完美得像电影海报。配文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谢谢你,我的顾先生。”
下面是密密麻麻的点赞和评论,清一色的祝福和羡慕。
我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面无表情地,点下了一个赞。
就当是,为我那八千块的礼金,画上一个句号。
晚上点外卖的时候,我又想起了那张购物卡。
五百块,说多不多,说少不少。
可为了花掉它,我得专门跑一趟万象城。那里人山人海,逛一圈下来,累得够呛。
我这人,天生怕麻烦。
平时买东西,能网购的绝不去实体店。超市、商场那种地方,对我来说就像战场,吵闹,拥挤,还要排长队结账,想想就头疼。
再说,万象城离我家坐地铁都要四十分钟。
为了五百块钱,搭上一个下午的时间和精力,怎么算都觉得不划算。
我从那个纸袋里,拿出了那张卡,又看了一眼。
卡面设计得很普通,就是万象城的logo,下面一行冰冷的数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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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犹豫了几秒钟,做出了一个决定。
我拿着那张卡,走到厨房,拉开垃圾桶的盖子,手一松,将它扔了进去。
反正也用不上,留着也是个累赘,还得时刻惦记着。
这五百块,就当我为这场豪门婚礼,额外赞助的门票钱吧。
扔掉之后,我心里反而轻松了。转身去浴室,打开花洒。
温热的水流冲刷着我的身体,也仿佛洗去了我一天的疲惫和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
我站在淋浴下,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回放着今天婚礼的种种细节。
孙菲菲穿着婚纱的样子,确实很美。她脸上那种幸福的笑容,看起来也不像是装的。
但愿她的婚姻,能够真的像这场婚礼一样,完美无缺。不要像我见过的那些嫁入豪门的女人一样,最终沦为金丝雀,失去自我。
洗完澡,我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一夜无梦。
03
婚礼结束,生活迅速回归了它原有的轨道。
孙菲菲请了十五天的婚假,据说是去了大溪地度蜜月。她的位置暂时空着,办公室里似乎也因此安静了不少。
我依旧每天准时上班,准时下班,处理着那些永远也处理不完的审计底稿和财务报表。
财务工作,本质上就是枯燥和琐碎的代名词。
每天面对着电脑屏幕上跳动的数字,敲击着键盘,将一张张发票和单据,录入冰冷的系统。
报销审核,账目核对,税务申报,这些事情像一个巨大的循环,周而复始。
有时候忙到焦头烂额,连站起来去接杯水的时间都没有。
一天工作下来,眼睛酸涩,脖子僵硬,感觉自己像一台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
许莉还是那么热衷于打探各种小道消息。
“瑶瑶,你看孙菲菲的朋友圈了吗?她在大溪地住的是瑞吉酒店的水上屋,一晚上就得一万多!”她把手机凑到我面前,语气里满是惊叹和羡慕。
“有钱人的快乐,我们是体会不到了。”旁边另一个部门的小姑娘酸溜溜地说,“我结婚的时候,连蜜月都没度,第二天就回来上班了。”
“谁让人家命好,嫁得好呢。”张姐总结陈词。
我没有加入她们的讨论,只是低着头,继续在底稿上做着标记。
这些天,办公室里关于孙菲菲的话题热度不减。
每次午休,茶水间里总能听到不同版本的传闻。
“你们收到的回礼都是什么啊?”
“我的是一瓶香水,祖玛珑的,还挺好闻。”
“我的是一个华为手环,最新款的。”
“我的是一盒巧克力,据说是比利时皇室特供的,包装特别漂亮。”
大家兴高采烈地交流着自己收到的回礼,似乎每个人都对这份心意感到满意。
我始终没有开口,没有提及自己收到的是一张购物卡,更没有说,那张卡已经被我当成垃圾处理掉了。
有些事情,说出来只会让自己显得小气和尴尬,不如让它永远烂在肚子里。
日子就像白开水,一天天平淡地流过。那张购物卡引发的小小不快,也早就被我抛到了九霄云外。
我的生活,像一台精准的钟表,按部就班,分秒不差。
早上七点半起床,在楼下的包子铺买两个包子一杯豆浆,挤上通往钱江新城的地铁。
杭州的早高峰,是一场声势浩大的迁徙。地铁车厢里,人贴着人,连一丝缝隙都没有。
我常常被挤在人群中,闻着各种混杂的气味,感觉自己快要窒息。
到公司打卡,打开电脑,泡一杯不加糖不加奶的黑咖啡,开始一天的工作。
中午在公司楼下的快餐店解决,下午继续和数字搏斗。
晚上七点下班,回到那个空无一人的小房子,自己随便做点吃的,看看剧,刷刷手机,然后睡觉。
周而复始,日复一日。
这就是我的生活,一个三十三岁单身女人的生活,稳定,规律,却也死气沉沉。
到了第十四天,孙菲菲结束了她的超长蜜月,回来上班了。
那天早上,我在电梯里遇见了她。
她看起来容光焕发,皮肤被海岛的阳光晒成了健康的蜜色,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慵懒又满足的气息。
“菲菲回来啦!”电梯里的同事热情地跟她打招呼。
“玩得开心吗?”
“快给我们看看照片!”
孙菲菲笑得很灿烂,拿出手机,给大家展示她的蜜月照片。
“特别美,大溪地的海水,有好几种颜色,像宝石一样。”
我站在人群的外围,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她的手机屏幕。
确实很美。
碧海蓝天,白沙椰林,还有她和顾伟的各种亲密合影。
两个人穿着飘逸的白衬衫,在沙滩上追逐嬉戏。
在无边泳池里,他从背后抱着她,亲吻她的脸颊。
在夕阳下,他们深情拥吻,剪影如画。
看得出来,她的确度过了一个童话般完美的蜜月。
“你们住的酒店好高级啊!”有人羡慕地叫道。
“是瑞吉,顾伟提前半年就预订了。”孙菲菲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他说,蜜月一辈子就一次,一定要给我最好的。”
听着她们的对话,我默默地退出了电梯。
有些人的命,生来就是好。遇到了对的人,从此过上了公主般的生活。
而我,还在为了每个月的房贷和账单,苦苦挣扎。
下午三点多,我的手机忽然响了。
屏幕上跳动着一个陌生的号码,归属地显示是杭州本地。
我当时正在和部门主管汇报一个项目的审计进度,会议室里气氛严肃。
我瞥了一眼手机,直接按了静音,然后把手机反扣在桌面上。
过了不到十分钟,那个号码又执着地打了进来。
手机在桌面上无声地振动着,像一只焦躁的虫子。
我微微蹙眉,没有理会,继续专注地听着主管的指示。
主管正在强调这个季度的KPI,要求我们财务部必须严格控制预算,压缩一切不必要的成本。
我在笔记本上飞快地记录着要点,时不时地点头表示明白。
会议结束,已经是下午五点。
我回到自己的工位,拿起手机看了一眼通话记录。
那个陌生的号码,在会议期间,总共打来了五次,没有任何短信或留言。
我下意识地觉得,这大概又是哪个不知名的推销电话。
现在的骚扰电话实在太猖獗了,卖房的,卖车的,卖保险的,办信用卡的,花样百出,防不胜防。
我已经养成了不接陌生号码的习惯,免得浪费口舌和时间。
接下来的两天,那个号码又在不同的时间段,陆陆续续打来好几次。
我每次都因为手头有事,或者干脆懒得接,直接挂断。
有一次是在核对一份紧急的合同,有一次是在和法务部开电话会议,还有一次,我正在卫生间里。
总之,就是阴差阳错地,一次也没接起来。
而且说实话,我也不想接。
万一真是那种死缠烂打的推销员,接了之后,想要挂掉电话,还得费一番周折。
第十五天的清晨,我被一阵持续不断的、疯狂的手机振动给惊醒了。
我猛地睁开眼睛,窗外天色才蒙蒙亮,还带着一层灰蒙蒙的雾气。
我烦躁地摸过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才六点一刻。
周末的早晨,我本该享受难得的懒觉。
可手机屏幕上,却被密密麻麻的未接来电通知,刷了屏。
一个接一个,全部来自同一个号码。
我愣了几秒钟,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以为自己还没睡醒,出现了幻觉。
可我再定睛一看,那一行行红色的未接提醒,是如此的真实。
我坐起身,后背有些发凉,仔细地滑动屏幕,数了起来。
从凌晨三点半开始,这个号码,几乎每隔两三分钟,就会拨打一次。
一次,两次,十次,二十次……一直持续到现在。
我数到最后,手指都有些发麻。
整整91个未接来电。
一股强烈的不安,瞬间攫住了我的心脏。
这到底是谁?为什么要用这种近乎自杀式的方式,给我打电话?
我点开那个号码,犹豫着,要不要回拨过去。
一个正常人,绝不会在凌晨三点半,开始这样疯狂地呼叫另一个人的电话,除非,是发生了什么天大的急事。
难道是家里出事了?
可这个号码,我根本不认识,通讯录里也完全没有记录。
会是诈骗电话的新套路吗?
可哪有骗子会这么有毅力,打91个电话?这也太不符合成本效益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心脏在胸腔里怦怦直跳。最终,还是按下了回拨键。
电话里的“嘟嘟”声,每响一下,都像一声重锤,敲在我的神经上。
一声,两声,三声。
就在我几乎要放弃,准备挂断的时候,电话,突然被接通了。
“喂?”我试探着,小心翼翼地开口。
“孟瑶!你终于肯接电话了!”
电话那头,猛地传来一个女人尖锐又急切的声音,那声音里,还夹杂着无法抑制的哭腔。
她的嗓子嘶哑得厉害,像是已经哭了很久,又或是一夜没睡。
我瞬间愣住了,这个声音,听起来,为什么有几分耳熟?
“你是……”
“我是孙菲菲啊!”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几乎变成了尖叫,充满了绝望和崩溃。
孙菲菲?
我的大脑飞速地运转着,一时间有些短路。为什么是她?她为什么会用一个陌生的号码,如此疯狂地给我打电话?
从凌晨三点半开始,连续91个电话。
这太不正常了。
“菲菲,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我连忙追问,声音里也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紧张。
电话那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紧接着,便传来一阵压抑到极点的哭声。
她哭得那样伤心,那样无助,好像怕被什么人听到,只能死死地捂住嘴巴,任由呜咽从指缝间溢出。
“瑶瑶……你能不能……能不能帮帮我……我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她哽咽着,一字一句地说道。
她的声音里,满是支离破碎的绝望,听得我心里猛地一沉。
“你先别哭,冷静一点,慢慢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坐直了身体,将手机紧紧贴在耳边。
孙菲菲断断续续地,艰难地吐出几个字:“你……你还记不记得……我婚礼上,给你的那个回礼?”
回礼?
我愣了一下,脑海里瞬间闪过那张被我扔掉的,印着“万象城”logo的购物卡。
“记得,是一张商场购物卡。怎么了?”
“那张卡……”她的声音剧烈地颤抖起来,“那张卡……你还在吗?你把它放在哪里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像藤蔓一样迅速爬满了我的全身。
“我……”我犹豫了,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
“我好像……扔了。”最终,我还是选择了坦白。
“什么?!”孙菲菲在电话那头,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
那声音,充满了极致的震惊,难以置信,以及……彻底的绝望。
“你扔了?你怎么可以把它扔了?!”
她的反应,让我彻底懵了。
“菲菲,你先别激动。不就是一张五百块的购物卡吗?扔了就扔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令人心碎的,压抑的哭泣。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用一种近乎气声的,破碎的声音说道:“那不是……一张普通的购物卡……”
什么意思?
不是普通的购物卡?
我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
“什么叫不是普通的购物卡?那到底是什么?”
孙菲菲在电话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说出的话也语无伦次:“我老公……他出事了……出了天大的事……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越听越糊涂,这跟购物卡有什么关系?“你慢点说,到底是什么卡?顾伟怎么了?”
“我现在没办法跟你解释清楚……”她哽咽着,声音里带着哀求,“瑶瑶,你一定要帮我,你一定要帮我把那张卡找回来!求求你了!”
“可是我已经把它扔进小区的垃圾桶了,垃圾每天早上都会被清运走的。”我感到了事情的棘手。
“什么时候扔的?”她急切地追问,声音都在发抖。
我努力回忆了一下:“就是婚礼那天晚上,回到家就扔了。”
“那是十五天前……”孙菲菲的声音里,最后一丝希望也仿佛被抽走了,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
“那……那垃圾现在还有可能找回来吗?”
我想了想,开口道:“我马上去联系小区的物业,问问他们垃圾清运的去向。”
“拜托你了,瑶瑶!”孙菲菲哭着说,声音里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恳求,“你是我现在唯一能指望的人了,你一定要帮我!”
她的声音里那种浓重的哀求和无助,听得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你先别慌,我马上去问。”我尽可能地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
挂断电话,我呆坐在床上,整个人都处于一种发懵的状态。
一张购物卡,至于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吗?
可孙菲菲那种濒临崩溃的语气,又让我确信,事情绝对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简单。
她说那不是普通的购物卡,那到底是什么?
她说她老公出事了,又是怎么回事?
我的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完全理不清头绪。
但不管怎么样,既然我已经答应了她,就必须尽力去办。
我迅速地从床上跳下来,也顾不上洗漱和吃早饭,抓起一件外套就冲出了家门。
小区的物业办公室就在一楼,周末的早上,只有一个值班的中年保安。
我敲开门,看见值班的是个姓周的师傅,平时打过几次照面。
“周师傅,我想向您打听一下,咱们小区的垃圾,每天都清运到什么地方去了?”我开门见山地问道。
周师傅抬起头,有些诧异地打量着我:“怎么了,孟小姐?丢东西了?”
“是的,我不小心把一个很重要的东西,当成垃圾给扔了。”我只能实话实说。
“什么时候扔的?”他问。
“十五天前。”
周师傅闻言,摇了摇头:“那可就麻烦了。十五天的垃圾,早就被拉走了,现在想找,难度可不是一般的大。”
“那您能帮我查一下,具体运到哪里去了吗?”我急切地恳求道,“那个东西,对我一个朋友来说,真的非常非常重要。”
他看我一脸焦急,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桌上的电脑。
“我们小区的垃圾,都是统一送到临平区的垃圾中转站,在那里进行压缩和分类。”他一边查一边说,“不过这都过去半个月了,我估计,八成是早就处理完了。”
我的心,一点点地往下沉。
“那……还有一丁点可能找到吗?”
“这个我可说不好。”周师傅说,“要不这样,我开车带你过去中转站问问?他们那边都有记录,说不定运气好,你那一批的还没来得及送去填埋场。”
“好!太麻烦您了,周师傅!”我连忙道谢,感觉自己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周师傅看我急成这样,也没再多问,拿上车钥匙就带我出了门。
“你丢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啊?这么要紧?”他一边发动着那辆半旧的物业巡逻车,一边问。
“一张卡片,对我朋友来说,比命还重要。”我含糊地回答。
我没办法说得太具体,因为我自己也还是一头雾水。
我们坐上物业的电瓶车,朝着临平区的方向开去。
路上,我的手机又响了,是孙菲菲用那个陌生号码打来的。
“瑶瑶,怎么样了?有消息了吗?”她的声音依旧充满了焦虑和不安。
“我正在去垃圾中转站的路上,物业的师傅正带着我过去找。”我坐在颠簸的电瓶车上,大声地对她喊道。
“真的太谢谢你了,瑶瑶……”她哽咽着,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你要是能帮我找到那张卡,我……我给你下跪都行……”
她的话,让我更加确信,那张看似普通的购物卡背后,一定隐藏着什么惊天的秘密。
“菲菲,你现在能不能先告诉我,那张卡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我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心里的疑惑,“我总得知道,我到底在找一个什么样的东西吧。”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等你找到了……等你找到了我再告诉你……”她的声音里充满了苦涩和无奈,“现在说了,你可能也不会相信……这件事,太复杂了……”
我没有再追问下去,只是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
杭州的清晨,空气里还带着一丝凉意,路上的行人和车辆都还很稀少。
车子开了将近四十分钟,我们终于抵达了位于临平区郊外的垃圾中转站。
那是一片巨大的露天场地,停放着十几辆巨大的垃圾清运车。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刺鼻的酸腐气味,熏得人几欲作呕。
我用手捂住口鼻,跟着周师傅下了车,朝里面走去。
周师傅帮我找到了这里的管理员,一个皮肤黝黑、五十多岁的老师傅,姓钱。
“钱师傅,这位小姐不小心把重要的东西当垃圾扔了,想来找找,您看能不能行个方便?”周师傅递上一根烟,客气地说道。
钱师傅打量了我一眼,眼神里充满了怀疑和不解:“什么时候扔的?”
“十五天前,西湖区文鼎苑小区,3号楼。”我报上了地址。
他摇了摇头,吐出一口烟圈:“半个月了,早就压缩打包,送去天子岭填埋场了。”
“师傅,能不能带我去看一眼?”我几乎是在恳求他,“那个东西对我真的很重要,拜托您了。”
钱师傅看着我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叹了口气,掐灭了烟头:“那你跟我来吧。不过我可把丑话说在前头,找到的可能性,不到百分之一。十五天的垃圾,堆得跟山一样,怎么找?”
他带着我,朝着中转站的深处走去。
越往里走,那股恶臭就越发浓烈,简直令人窒息。
我强忍着胃里翻江倒海的不适,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
终于,我们来到了一片堆放着无数巨大垃圾压缩块的区域。
那些被压缩成一米见方的垃圾块,像一座座小山一样堆积着,散发着冲天的臭气。一些垃圾块的边缘,还能看到各种破损的塑料袋和生活垃圾。
钱师傅指着其中一片区域说:“文鼎苑的垃圾,大概就在那一块了。你自己找吧,注意安全。”
我看着那片望不到头的垃圾山,感到一阵绝望。
但一想到孙菲菲在电话里那撕心裂肺的哭声,我又咬了咬牙。
我戴上周师傅递给我的手套,深吸一口气,开始在一堆堆散发着恶臭的垃圾里翻找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的衣服和头发上,都沾满了肮脏的污渍和难闻的气味。
就在我快要放弃的时候,我的手指,忽然触碰到了一个硬硬的、卡片一样的东西。
我心里一动,急忙扒开上面的一层烂菜叶。
一张沾满了油污的卡片,出现在我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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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卡面已经脏得看不清原来的颜色,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上面“万象城”的logo。
我找到了!
我激动得差点叫出声来,赶紧拿出手机,给孙菲菲拨了过去:“菲菲!我找到了!你别急,我马上给你送过去!”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死一般的寂静。
紧接着,孙菲菲忽然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绝望至极的哭声。
“你……你看看卡的背面……快看卡的背面!”她的声音在剧烈地颤抖,充满了恐惧。
我愣了一下,疑惑地将那张又脏又臭的卡片,翻了过来。
卡片的背面,原本应该是白色的,此刻却沾满了黑色的污渍。
下一秒,孙菲菲在电话里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的那句话,让我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