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鸿章在比利时见到蒸汽机,他没问售价,而是连提三个致命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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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本文所用素材源于互联网,部分图片非真实图像,仅用于叙事呈现,请知悉

光绪二十二年,甲午惨败的阴影笼罩大清。

74岁的李鸿章,背负着“卖国”骂名,以“裱糊匠”之身,踏上了环球出使的孤独旅程。

他不是去寻求荣耀,而是为这个垂死的王朝寻找最后一线生机。

在比利时,面对那台咆哮的万匹马力蒸汽机,年轻随员激动地嘶吼:“大人,这就是希望!”可李鸿章,这位洋务巨擘,却只是沉默地看着,眼神穿透了钢铁,望向了更深的地方。

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惊叹、会询价。

但他缓缓转身,在那震耳欲聋的轰鸣中,准备提出的,却是三个无人能料到,也无人能回答的致命问题……



01

光绪二十二年,公元一八九六年。

大西洋的风浪,远比渤海的要凶狠得多。

“呕——”

一声压抑不住的干呕,让躺在舱室床铺上的李鸿章,那张沟壑纵横的老脸又白了几分。他死死抓着床沿的铜栏杆,感觉五脏六腑都错了位,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反复揉搓。胃里早已空空如也,只剩下酸苦的胆汁一阵阵往上翻涌。

他今年七十有四了。这个年纪,本该是在家中庭院里,喝着茶,逗着鸟,含饴弄孙,颐养天年。可他却漂在这无边无际的汪洋之上,忍受着这炼狱般的晕船之苦,要去往那个被朝中大臣们称为“蛮夷之地”的欧洲。

窗外,天色黑得像一块泼了墨的破布。狂风卷着巨浪,如同巨兽的利爪,一次又一次地拍打着这艘名为“圣路易斯号”的法国轮船。每一次撞击,整艘船都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仿佛随时都会散架。船舱里,呕吐物和恐惧混杂的气味,让人窒息。

李鸿章闭上眼,那剧烈的晃动,让他恍惚间觉得,自己不是躺在船上,而是躺在风雨飘摇的大清国那张摇摇欲坠的龙床上。是的,大清病了,病入膏肓。而他,就是那个被推到台前的“裱糊匠”。

甲午一战,败得太惨了,惨到让他每次午夜梦回,都能看到威海卫港口里那些自沉的北洋水师舰船的残骸,都能听到丁汝昌提督服毒自尽前那一声长长的叹息。他亲手缔造的,被他视为毕生心血的北洋水师,就这样烟消云散。

紧接着,就是去日本马关签下那份让他背负千古骂名的条约。那一枪,打在他脸上,更打在了大清的国体上。

从那以后,“李鸿章”这三个字,就和“卖国贼”画上了等号。天下人的唾沫,几乎能把他淹死。可他又能如何?他知道,自己不过是个裱糊匠,眼看着这间名为“大清”的屋子四处漏风,墙倒壁塌,他能做的,也只是找些纸,把那些窟窿和裂缝裱糊起来,让它看起来还像个完整的屋子。至于房梁是不是已经朽烂,地基是不是已经塌陷,那不是他一个裱糊匠能管得了,也管不了的事。

这次出使欧美八国,名为“环球考察”,实则是去替朝廷借钱,顺便看看能不能再寻摸到什么新的“裱糊材料”。这趟旅程,于他而言,更像是一场戴罪的流放。他不知道此行能否找到救国的药方,或许,他内心深处早已明白,根本就没有什么药方。

“中堂大人,您好些了吗?要不要喝点水?”

一个年轻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带着浓浓的关切。是他的随员,陈季同。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精通英、法两门外语,是“时务学堂”里最出色的学生之一。

他的眼睛里,总是闪烁着一种对未来充满希望的光芒,那是李鸿章在自己身上,在朝中同僚身上,都早已看不到的东西。

“不碍事,死不了。”李鸿章沙哑地应了一声,没有睁眼。

门被推开了,陈季同端着一杯水,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他身后,还跟着一个身材微胖的中年官员,是这次出使的副使,户部派来的王德福。

王德福一进门就捏住了鼻子,眉头皱成一个“川”字,用他那口音浓重的京片子抱怨道:“哎哟喂,中堂大人,您这舱里味儿也太大了。早就跟您说,这洋人的轮船坐不得,颠得慌不说,吃的还是那什么半生不熟的牛排,简直不是人受的罪。依我看,就不该来!花着咱们国库的银子,跑这么老远,能看出个什么名堂来?”

陈季同听了这话,脸上立刻涨得通红,忍不住反驳道:“王大人此言差矣!正是因为我们不知道人家有什么名堂,才要出来看!甲午之败的教训还不够吗?我们再固步自封,关起门来做天朝上国的大梦,恐怕连家都要没了!”

“你!”王德福被这个黄口小儿噎得够呛,指着他怒道,“放肆!你这是在说我大清要亡国吗?你这是大逆不道!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岂是说变就能变的?这些洋人的奇技淫巧,学了只会乱了人心,动摇国本!”

“祖宗的规矩是让我们挨打吗?是让我们割地赔款吗?”陈季同年轻气盛,寸步不让。

“够了!”

一声疲惫却不失威严的低喝,让两个人的争吵戛然而止。李鸿章缓缓地睁开了眼睛,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此刻却透着一股令人不敢直视的锐利。他扫了王德福一眼,又看了看陈季同,最终,目光落在虚空之中,仿佛穿透了这艘船,看到了遥远的京城,看到了紫禁城里那些没完没了的党同伐异。

“都别吵了。”他沙哑地开口,声音里满是厌倦,“省点力气吧。等到了岸上,有的是让你们开眼界,有的是让你们吵的。”

说完,他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出去。

陈季同和王德福不敢再多言,躬身退了出去。船舱里又恢复了寂静,只剩下海浪不知疲倦的咆哮声。

李鸿章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一个激进,一个守旧。这不就是如今大清朝堂的缩影吗?而他自己,就夹在这两股力量中间,被撕扯着,被消耗着,两面不是人。他看着窗外翻涌的黑色海水,仿佛看到了北洋水师沉没的冤魂,看到了《马关条约》签字时,伊藤博文那张挂着胜利者微笑的脸。

屈辱、不甘、愤怒、无力……种种情绪,最终都化为了一种深入骨髓的孤独。这艘船,正载着他驶向一个未知的世界,也载着他,驶向自己命运的终点。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为这个风雨飘摇的帝国,裱糊多久。

02

颠簸了数十日,陆地的轮廓终于出现在海天尽头。

当“圣路易斯号”缓缓驶入法国马赛港时,所有人都被码头上的景象惊得说不出话来。最先映入眼帘的,不是欢迎的人群,而是几座如巨人般矗立在岸边的钢铁怪物。那怪物有着长长的铁臂,伴随着“轰隆隆”的巨响和“嘶嘶”的蒸汽声,铁臂末端的铁爪轻松地探入货船的船舱,一抓就是数千斤的货物,然后平稳地移动,精准地放在码头的火车皮上。整个过程,流畅而高效,充满了力量感。

“天呐!那是什么?!”陈季同扶着栏杆,激动得声音都有些颤抖,“大人您看!那铁家伙,力气也太大了!这得顶多少个脚夫啊!”

王德福站在一旁,先是愣了半晌,随即撇了撇嘴,用一种酸溜溜的语气说道:“哼,不过是些铁疙瘩罢了,吵得人心烦。有什么了不起的?论起搬运,还是我朝的壮丁力气实在,那是一把子实在劲儿,这铁家伙,冷冰冰的,没一点人气儿。”

李鸿章没有说话。他只是默默地看着,那双深邃的眼睛,像一台最精密的仪器,在飞快地计算着。他看着一台起重机吊起一个货箱,从船上到火车上,大概用时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而同样的货箱,若是在天津港,需要几十个脚夫,喊着号子,流着臭汗,手抬肩扛,至少要折腾半个时辰。

一台机器,一个时辰,能抵上百人一天的工作量。省下的人力,省下的时间,省下的口粮……这背后是一笔怎样庞大的账目?



“中堂大人,您在算什么?”陈季同见他久久不语,只是凝视着那些起重机,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李鸿章缓缓摇了摇头,目光依旧没有离开那些“铁疙瘩”,他低声说了一句,像是在问陈季同,又像是在问自己:“我在算一笔……我们算不清的账。”

陈季同愣住了,他没明白“算不清的账”是什么意思。在他看来,这笔账很好算,就是效率,就是省钱。可看着李鸿章那凝重的神情,他又觉得,这笔账,恐怕远不只是银子那么简单。

从马赛到巴黎,再从巴黎辗转前往比利时的布鲁塞尔,一行人体验了他们平生第一次的火车之旅。

当这钢铁长龙以雷霆万钧之势,风驰电掣地在铁轨上奔驰时,陈季同感觉自己的血液都要沸腾了。他把脸贴在冰凉的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田野、村庄,以及那些时不时冒出一两根巨大烟囱的工厂区,兴奋地对李鸿章说:“大人,您感受到了吗?这速度!这才是真正的‘日行千里’啊!我们若是有此物,从京城到广州,岂不是数日可达?到时候,南方的粮草,北方的兵员,瞬息可至,何愁边疆不稳!”

王德福则是一路都白着脸,双手死死抓着座位扶手,嘴里不停地念叨:“哎哟,这叫什么事儿啊!震得我这把老骨头都要散架了,五脏六腑都快颠出来了。这东西跑得是快,可也太折腾人了,远不如咱们的八抬大轿来得安稳、体面。”

李鸿章依旧沉默。他确实感受到了速度,但更多的是感受到了窗外那连绵不绝的铁路线,如同人体的血脉,将这个国家的城镇、乡村、矿山、工厂紧密地连接在一起。

火车运载的不仅仅是人,更是煤炭、钢铁、货物、信息和资本。这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高效得可怕的社会运转方式。

抵达布鲁塞尔时,已是傍晚。这座城市给他们带来的冲击,丝毫不亚于蒸汽起重机和火车。街道宽阔而整洁,两旁林立着风格奇异的石砌建筑。

最让他们惊奇的是,天色黑了,街上却并没有陷入黑暗。一排排造型别致的铁杆上,亮起了无数个玻璃罩子,发出明亮的、略带黄色的光芒,将整个街道照得如同白昼。

“是煤气灯!”陈季同兴奋地解释道,“我在书上看过!他们用管道把煤气输送到全城各处,到了晚上一点燃,就亮了!大人您看,比咱们的灯笼可亮堂多了!”

穿着整洁的男男女女在灯火通明的街道上从容漫步,街边的咖啡馆里坐满了人,不时有高声叫卖着当天报纸的报童跑过。一切都显得那么有序、高效,充满了一种他们从未感受过的活力。

这光怪陆离的一切,像一把锤子,重重地敲打在三个来自东方古老帝国的人心上,激起了截然不同的回响。

陈季同的兴奋感达到了顶点。他觉得,他已经找到了救国的钥匙。只要把这些东西——起重机、火车、煤气灯,还有那些工厂——全都学回去,全都搬回去,大清就有救了!他恨不得现在就长出三头六臂,把看到的一切都记在脑子里,画在图纸上。

王德福的抵触情绪也达到了顶点。在他看来,这里的一切都是“没有规矩”、“不成体统”。男人和女人居然可以在大街上并肩行走,甚至挽着胳膊;夜晚不休息,反而四处游荡,简直是阴阳颠倒。他更加坚定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想法,觉得这些洋人都是被魔鬼迷了心窍,他们造出的东西,也必然是“邪物”。

而李鸿章的沉默,则愈发深沉。他不像陈季同那样只看到表面的新奇和强大,也不像王德福那样只看到表面的“失礼”和“怪异”。他透过这繁华的表象,竭力地想要看清支撑起这一切的,那个他完全陌生的内在肌理。他走在布鲁塞尔的石板路上,脚下踩着的,仿佛不是坚实的土地,而是一个巨大的谜团。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过去三十年搞的洋务,买军舰,建炮台,办工厂……或许,真的只是学了点皮毛。他以为自己在给一头狮子装上几颗从别处买来的利齿,却从未想过,这头狮子本身,是不是已经老弱不堪,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寒意,从他的脚底,慢慢爬上了脊梁。

03

下榻的比利时皇家酒店,极尽奢华。天鹅绒的地毯,水晶吊灯,柔软得能把人陷进去的沙发。可李鸿章却毫无睡意。

他披着一件外衣,独自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布鲁塞尔的夜景。远处,几根高大的工厂烟囱,正不知疲倦地向夜空中喷吐着黑色的浓烟。那黑烟在月光下,像一个个沉默而狰狞的巨人,俯瞰着这座城市。

明天,他们就要去参观此行最重要的一站——比利时著名的科克里尔(Cockerill)工厂。据说,那里有一台当时全世界马力最大的蒸汽机,功率达到惊人的一万匹马力。一万匹马……李鸿章在心里默念着这个数字。

他想象着一万匹骏马同时奔腾的场景,那是何等的雷霆万钧,何等的山呼海啸。而一台机器,就能拥有如此伟力。

他的思绪,不由得飘回了国内,飘回了他一手创办的那些“洋务”产业。江南制造总局,福州船政局,轮船招商局,开平矿务局……他曾经为这些名字感到无比自豪。他以为,有了这些,大清就能“师夷长技以制夷”,就能挺直腰杆。

可此刻,站在这异国他乡的窗前,遥望着那些真正的工业巨人的剪影,他第一次对自己毕生的事业,产生了一种深刻的动摇和怀疑。

往事如潮水般涌来。他想起第一次在英法联军手中看到洋枪洋炮时的震惊;想起恩师曾国藩临终前对他的嘱托——“要将洋器之理,一一讲求”;想起他力排众议,顶着“朝廷败类”、“汉奸”的骂名,从牙缝里挤出银子,购买铁甲舰,建立北洋水师时的意气风发。那些画面,一幕幕在眼前闪过,最终,却都定格在了威海卫那片冰冷的海面上。

“定远”和“镇远”两艘巨舰,是他从德国人手里买来的,曾被誉为“亚洲第一巨舰”,是大清的骄傲,也是他的骄傲。可最后呢?一艘被自己人炸毁,一艘成了日本人的战利品,被拖到日本港口,供人参观,奇耻大辱。

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他一直以为,自己造的是能够保家卫国的“利器”,可为什么到头来,这些利器在真正的敌人面前,却脆弱得像一堆昂贵的“玩具”?



问题到底出在哪里?我错在哪了?

这个问题,像一根毒刺,从甲午战败后就深深扎进了他的心里,日夜折磨着他。

“笃笃笃。”

轻轻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进来。”

门开了,是陈季同。年轻人显然也因为兴奋而无法入睡。

“中堂大人,您还没歇息?”陈季同手里拿着一本笔记,上面密密麻麻画着各种草图和文字。

“睡不着。”李鸿章没有回头,依旧看着窗外。

陈季同走到他身边,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激动地小声说:“大人,您也在想明天要去看的那个大家伙吧?一万匹马力!真不敢想象那会是什么样子!杜波依斯先生(工厂主)派人来说,那是他们最伟大的杰作!大人,等我们把这个的技术学回去,我们江南制造总局也能造出这么大的机器,到时候,看谁还敢欺负我们!”

年轻人的声音里充满了无限的憧憬和乐观,那是一种单纯而炽热的爱国之情。

李鸿章听着,却没有像往常一样沉默。他缓缓转过身,那双在昏暗灯光下显得格外深邃的眼睛,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年轻人。他忽然问了一个看似毫不相干的问题。

“季同,我问你。如果我给你一座金山,让你在一年之内,在北京城外也堆起一座一模一样的金山,你做得到吗?”

陈季同虽然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奇怪,但还是不假思索地回答:“当然可以!只要有足够的车马和人手,把金子从这座山运到北京,再堆起来就行了。这不难。”

李鸿章浑浊的眼珠动了动,他摇了摇头,声音沙哑地接着问:“那如果……我给你一台明天将要看到的一模一样的万匹马力蒸汽机,让你在咱们的地界上,比如说,在江南制造总局,再造一台一模一样的出来呢?”

这个问题,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陈季同心中燃烧的火焰。

他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整个人愣在那里。

是啊……再造一台?这和搬运金子,可完全是两码事。搬金子,只需要力气。可造机器呢?需要什么?需要懂得冶炼的钢铁厂,能造出合格的钢材;需要能加工出精密零件的车床和工具;需要懂得复杂机械原理和热力学的设计图纸和工程师;需要能看懂图纸,并把成千上万个零件精准组装起来的熟练工匠……

他越想,脸色就越白,额头上甚至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他忽然意识到,他们能买来一台机器,但他们买不来制造这台机器的整个过程。

李鸿章看着他困惑又带着一丝惊慌的表情,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悲凉。他轻轻叹了口气,拍了拍陈季同的肩膀:“睡吧,孩子。别想太多了。明天,或许你就知道我想问什么了。”

说完,他便转过身去,重新望向窗外那几个吐着黑烟的巨人,留下陈季同一个人,在奢华而空旷的房间里,第一次感受到了理想与现实之间那道深不见底的鸿沟。

04

第二天,科克里尔工厂。

当李鸿章一行人的马车驶入厂区时,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这里不像是一个工厂,更像是一座由钢铁和火焰构成的城市。巨大的厂房一座连着一座,望不到边际。高耸入云的烟囱喷吐着滚滚浓烟,将天空都染成了灰黄色。

他们刚一下车,一股混合着刺鼻的煤烟、滚烫的机油和汗水味道的热浪就扑面而来。耳边充斥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声、金属撞击的铿锵声、蒸汽泄漏的嘶吼声,仿佛有成千上万头怪兽在这里咆哮。说话必须用尽全力大喊,否则对方一个字也听不见。

厂房里,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金属粉尘。无数光着膀子、浑身被汗水和油污浸透的工匠,像不知疲倦的蚂蚁,在各种机器之间穿梭忙碌。他们动作娴熟,表情麻木,仿佛自身也成了这钢铁森林的一部分。

王德福看到这番景象,连连摇头,压低声音对李鸿章说:“中堂大人,您瞧瞧,这哪是人待的地方?简直就是阎王爷的炼铁地狱!把人折腾成这副模样,就算造出什么宝贝,也是伤天害理!”

陈季同却看得热血沸腾,他大声反驳道:“王大人,这才是力量!这才是真正的富国强兵之本!我们要是也有千万个这样的工匠,何愁大事不成!”

在工厂主杜波依斯先生的亲自带领下,他们穿过一个又一个喧嚣的厂房。这位比利时人身材高大,红光满面,脸上挂着无比自豪的笑容。他一边走,一边用夸张的手势和洪亮的声音,向客人们介绍着工厂的辉煌。

“那边!是我们的锻造车间!最大的蒸汽锤,一锤下去,连地皮都要抖三抖!”“前面!是我们的轧钢车间!能把烧红的钢锭,像揉面团一样,轧成我们想要的任何形状!”

他们走过的地方,火花四溅,热浪灼人。脚下的地面,随着巨大机器的运转而微微颤动。李鸿章始终一言不发,他那双苍老的眼睛,像鹰一样锐利,贪婪地吸收着眼前的一切。他看的不是热闹,而是门道。他注意到,每一个工位之间,都有铁轨连接,用小车运送着半成品;他注意到,厂房的顶部,布满了复杂的传动轮和皮带,将动力从一个地方,传递到另一个地方。这是一个环环相扣,精密至极的系统。

终于,杜波依斯先生在一个巨大的厂房门口停下脚步,他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表情,推开了那扇沉重的铁门。

“诸位,请看!我们科克里尔工厂的心脏,也是我们比利时的骄傲!”

轰鸣声仿佛瞬间被放大了十倍。一个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钢铁巨兽,赫然出现在他们眼前。

它太大了。大到不像是一台机器,而像是一座用钢铁铸成的山,一座供奉着工业之神的庙宇。它占据了整个厂房近一半的空间,高达数丈,复杂的管道像巨蟒一样缠绕着它的躯体,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那比水牛的身体还要粗壮的活塞连杆,静静地指向天空,充满了蓄势待发的力量。在它的正中央,是一个直径超过两丈的巨大飞轮,安静地矗立着,像一面巨大的盾牌,散发着让人窒息的压迫感。

所有人都被这眼前的景象震慑住了,一时间竟忘了呼吸。

陈季同张大了嘴巴,眼睛里闪烁着狂热的光芒。他感觉自己不是在看一台机器,而是在朝拜一个神迹。他浑身的血液都在奔流,在欢呼。这就是他梦寐以求的力量,这就是能让大清国重新站起来的希望!

王德福的脸色则“唰”地一下变得惨白。他不是被技术折服,而是被这种纯粹、野蛮、超出他理解范围的力量给吓破了胆。

他仿佛看到了一头被囚禁在铁笼里的远古凶兽,那冰冷的钢铁身躯里,蕴藏着足以毁灭一切的能量。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杜波依斯先生非常满意客人们的反应。他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他像一个最伟大的艺术家,在炫耀自己最得意的作品。

“诸位请看!”他提高声音,盖过了机器的低吼,“这就是‘歌利亚’!我们以圣经中的巨人命名!它的功率,足足有一万匹马力!足以驱动我们整个厂区一半的设备!它的效率,是过去任何蒸汽机的三倍!有了它,我们的钢铁产量,翻了一番!”

他滔滔不绝地介绍着这台机器的各种惊人数据,每一个数字都像一颗重磅炮弹,轰击着在场所有人的神经。

“现在,就让诸位见识一下它真正的威力!”

杜波依斯先生对旁边一位戴着眼镜的工程师点了点头。那工程师走到一个布满阀门和仪表的控制台前,郑重地戴上手套,然后,奋力拉下了一个长长的控制阀。

“嘶——”

一声尖锐的嘶鸣,仿佛巨人苏醒前的呻吟。一股浓白的蒸汽从管道的缝隙中喷薄而出。紧接着,那巨大的活塞连杆,开始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沉重感,向下移动。

“哐当……哐当……”

那直径超过两丈的巨大飞轮,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寸一寸地转动起来。大地开始颤抖,起初是轻微的,如同远方的马蹄声;很快,颤抖变得越来越剧烈,脚下的水泥地仿佛变成了船上的甲板。

“轰!轰!轰!”

当飞轮转过一圈之后,整个机器仿佛被注入了灵魂!活塞的运动变得迅猛而有力,飞轮的转速越来越快,最终化作一道灰色的虚影。整个厂房里,充斥着一种规律而澎湃的咆哮声。那声音不是噪音,而是一种节奏,一种心跳!一头钢铁巨兽的心跳!

这声音,仿佛能穿透人的胸膛,与你的心脏产生共鸣,让你不由自主地感到敬畏,感到自身的渺小。

在杜波依斯先生热情洋溢的介绍和“歌利亚”震撼人心的咆哮中,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钉在这台机器上。

唯有李鸿章。

他的目光,从一开始的震惊过后,就慢慢地,从这台巨大的机器上移开了。

他看着那个在锅炉旁,赤裸着上身,一铲又一铲地将黑色的煤炭奋力抛入熊熊燃烧的炉膛的工人。那工人的身体,在炉火的映照下,像一尊古铜色的雕像。

他又看向那位站在控制台前的工程师,那人正聚精会神地盯着仪表盘上跳动的指针,不时地在一本册子上飞快地记录着什么。

他的目光,越过轰鸣的机器,望向厂房远处堆积如山的煤炭和铁矿石。

他的目光,又缓缓抬起,看着厂房顶部,那些由无数齿轮和皮带构成的,复杂得如同蛛网一般的传动系统,正将“歌利亚”产生的巨大动力,源源不断地输送到工厂的每一个角落。

他的脸色,随着他的观察,变得越来越凝重,越来越苍白。他从始至终,一言不发。

这可怕的沉默,渐渐让现场原本热烈的气氛冷却了下来。陈季同从狂热中回过神,不解地看着沉默的中堂大人。王德福也感觉到了这股诡异的气氛,不敢再作声。

就连一直滔滔不绝的杜波依斯先生,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他停下了自己的介绍,那洪亮的声音一消失,机器的咆哮声显得更加震耳欲聋。他带着一丝疑惑和被冒犯的表情,看向这位来自东方的清国大员。

在他看来,对方在见识了如此伟大的奇迹之后,理应是惊叹、是赞美,是立刻表现出强烈的购买欲望,然后,满怀期待地问出那个他早已准备好答案的问题——

“这台机器,卖多少钱?”

杜波依斯先生清了清嗓子,脸上重新挤出商业化的笑容,主动凑上前去,大声问道:“尊敬的李大人,您觉得如何?这真是一件伟大的杰作,不是吗?”

整个世界,仿佛都在等待着李鸿章的回答。

05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在钢铁巨兽震耳欲聋的咆哮声中,李鸿章终于缓缓地,动了。

他没有像陈季同期望的那样,发出一声惊叹;也没有像王德福那样,流露出鄙夷和不屑。他甚至没有多看那台名为“歌利亚”的机器一眼。

他只是转过头,用他那双布满血丝,却异常平静的眼睛,望向了满脸期待的杜波依斯先生。

他开口了。声音不大,有些沙哑,但在巨大的噪音背景下,却吐字清晰,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精准地刺入喧闹的核心。

这个问题一出,整个场面瞬间凝固了。

杜波依斯先生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准备好的是一份华丽的性能参数和一份昂贵的报价单,他设想了无数种关于价格、关于技术转让的讨价还价。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对方开口的第一个问题,竟然是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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