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
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本文所用素材源于互联网，部分图片非真实图像，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
“你看着我的时候，就像在看一堆还没烧成灰的钞票。”
她的声音薄得像一片锋利的冰，割在空气里。
“你说话能不能别这么刻薄。”
他捂着胃，感觉那里像塞了一团浸满酸液的破棉絮。
“哦。”
她夹起一片亮得像血一样的金枪鱼，眼皮都没抬，“那你看着我的时候，又把我看成了什么呢。一个免费的保姆，还是一头会自动给你家产奶的牛。”
01
那股味道是从冰箱里飘出来的。
张伟把钥匙扔在玄关柜上，发出“哐当”一声疲惫的金属噪音。
他感觉自己像一具被掏空了内脏，只剩下皮囊的假人，从写字楼那片巨大的、发着白光的蜂巢里被弹射出来，穿过城市黏稠的晚高峰，最后瘫倒在家门口。
胃里空得发慌，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在里面疯狂地搅动、研磨。
他渴望一口热汤，或者一碗最简单的、卧着鸡蛋的白面条，那种碳水化合物和蛋白质混合的温暖能量，能让他重新感觉自己还活着。
客厅里没有人。
只有一盏昏黄的落地灯亮着，把林晓留在沙发上的那件真丝睡袍照得像一团流动的、昂贵的牛奶。
张伟没力气去想她去了哪里，他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食物。
他拖着步子走向厨房，那股奇怪的味道愈发浓郁了。
不是饭菜的香气，也不是食物腐烂的臭气，而是一种介于两者之间的、寡淡又绝望的味道。
像是某些东西在无人问津的角落里，缓慢地、体面地死去时散发出的最后一口气。
他拉开冰箱门，白色的冷气夹杂着那股味道扑面而来。
里面空得像被人洗劫过一样。
冷藏室的架子上，孤零零地躺着几根蔫黄的芹菜，它们的皮肤起了皱，像八十岁老人的手背。
旁边是一盒酸奶，上面印着的生产日期仿佛是一个遥远的、上辈子的记号。
最角落里，是一瓶只剩下瓶底的牛奶，在冰箱灯的照射下，呈现出一种病态的、不祥的微光。
这就是全部了。
张伟盯着这片荒芜的景象，胃部的绞痛变得更加剧烈。
他想不明白，一个家，一个两口人的家，冰箱里怎么会是这个样子。
这不像一个家，更像一个被遗弃的仓库，或者某个临终病人最后的病房。
他关上冰箱门，那股尸气被重新囚禁起来，但已经有一丝钻进了他的鼻腔，盘踞不去。
他的胃疼得让他弓下了腰，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林晓回来的时候，张伟正靠在沙发上，用一个靠垫死死地顶着自己的胃。
她像一阵风，一阵带着高级香水、餐厅油烟和夜晚凉气混合味道的风，从门外飘了进来。
她的妆容一丝不苟，口红是那种带有侵略性的浆果色，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像一朵盛开在午夜的、有毒的花。
她手里提着一个纸袋，上面印着一个他看不懂的、弯弯曲曲的日文LOGO。
她看见了他，目光在他痛苦的脸上停留了不到一秒，没有惊讶，也没有关切，就像看见了一件摆放得不太整齐的家具。
“你回来了。”
张伟的声音有些虚弱。
“嗯。”
林晓脱下高跟鞋，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发出几乎听不见的声响。
她径直走到餐桌旁，从那个精致的纸袋里，取出了一份同样精致的日料外卖。
那是一个黑色的漆盒，打开后，里面的食物像一幅画。
覆盖着金箔的牡丹虾，鱼籽饱满得像是要炸裂开来的橙色珍珠，还有三文鱼和金枪鱼的刺身，每一片的纹理都像是枫叶红透了的脉络，躺在晶莹剔透的米饭上，像一个慵懒而昂贵的美人。
林晓坐下，拿出手机，戴上耳机，熟练地点开一部正在追的美剧。
她夹起一片三文鱼，蘸了点酱油和芥末，优雅地放进嘴里，微微眯起眼睛，脸上露出满足的、自我愉悦的表情。
整个过程，她没有再看张伟一眼，仿佛这个空间里只有她和她的食物，以及手机屏幕里那个虚构的世界。
张伟的胃疼似乎被另一种更尖锐的情绪取代了。
愤怒。
一种被彻底无视和羞辱的愤怒。
食物的香气，那种混合着海鲜腥甜和酱油咸鲜的味道，像无数根细小的针，扎在他的胃壁上。
他看着她一口一口地享用着那份似乎能照亮整个房间的晚餐，而自己，这个家的男主人，却只能在这里忍饥挨饿。
他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一个天大的、悲哀的笑话。
02
“林晓。”
张伟终于忍不住了，他的声音因为愤怒和疼痛而有些沙哑。
林晓摘下一只耳机，暂停了电视剧，但目光依然停留在手机屏幕上，好像那里的剧情比眼前的现实重要一万倍。
“有事？”
她的语气很平淡，像在问“今天天气怎么样”。
“我饿了。”
张伟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
“哦，”她应了一声，然后问：“所以呢？”
“所以？”
张伟觉得自己快要被气炸了，“家里什么吃的都没有，你没看见吗？冰箱里跟死过人一样干净！”
“我看见了。”
林晓说。
“你看见了，然后呢？”
张伟质问道，“你就在我面前吃这个？你一个人吃？你有没有想过我？”
“我想了啊。”
林晓终于抬起头，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波澜，“我想着你应该也还没吃饭，所以我特地坐在餐桌这里吃，而不是去卧室，免得香味飘进去打扰你休息。”
张伟被她这番歪理邪说堵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的胃又开始一阵猛烈的痉挛，他疼得额头青筋都爆了起来。
他扶着桌子站起来，一步一步挪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用尽全身力气嘶吼道：“我每个月一万五的工资卡，一分不动地交给我妈，让她补贴老家，给我弟攒钱娶媳F妇！你呢，你一个月工资八千，就这么花的？天天海鲜日料，买各种我看不懂的化妆品，你看看我，我饿到胃疼你都无动于衷吗？我们还是不是一家人！”
他吼完了，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等待着她的愧疚、她的道歉，或者哪怕是一场势均力敌的争吵。
然而，什么都没有。
林晓只是静静地听他说完，然后放下了手里的筷子。
她用餐巾纸擦了擦那片浆果色的嘴唇，动作缓慢而优雅。
最后，她朝他摊开双手，做了一个无奈又理所当然的表情，平静地吐出了那句足以将他彻底摧毁的话。
“我们婚前协议里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第五条第三款，”
她的记忆力好得惊人，“你的婚前财产归你个人所有，我的婚前财产归我个人所有。婚后收入，你的工资，用于赡养你的父母，以及补贴你的原生家庭。我的工资，用于我个人的所有开销。我只负责养活我自己。”
说完，她又补充了一句，像是在宣读一份判决书的最后陈词。
“所以，张伟，你饿了，或者你家人生病了，或者你弟弟要买房了，都与我无关，因为那是你的责任，不是我的。”
张伟的手机是在第二天上午停机的。
一个关键的客户需要马上联系，他拨出电话，听筒里传来的却是一阵冰冷的、公式化的女声：“对不起，您的电话已欠费。”
他像被电击了一样。
他下意识地去摸钱包，摸了个空。
然后他才想起来，他身上一分钱现金都没有。
他的工资卡，那张每个月会准时汇入一万五千块的卡，在他母亲王秀芬的手里，像一张被远程遥控的血符，源源不断地从他的身体里抽取生命力，输送回那个他早已离开却又永远无法摆脱的家。
以前，他需要用钱的时候，会提前跟林晓说一声，林晓会像支付一笔毫无感情的账单一样，转给他几百块。
但昨天晚上那场撕破脸的争吵之后，他知道，这条路也被堵死了。
他坐在工位上，感觉周围同事的目光都像探照灯一样打在他身上，让他无所遁形。
手机屏幕上那个鲜红的“无服务”标志，像一个烙印，烙在他的自尊心上。
他犹豫了很久，胃部的疼痛和工作的压力像两只巨大的钳子，把他夹在中间。
最终，他还是涨红了脸，走到旁边工位的同事小李身边，声音低得像蚊子哼哼：“那个……小李，能……能借我一百块钱交个话费吗？我……我出门忘带钱包了。”
小李爽快地扫码给他转了钱。
但张伟能感觉到，小李眼神里那一闪而过的惊讶和……怜悯。
是的，怜悯。
一个在CBD上班，月薪一万五的男人，居然会因为一百块钱的话费而停机。
这简直比街边的乞丐还可笑。
回到家，他看见林晓正坐在客厅的地毯上做瑜伽，身体舒展成一个优美的、不可思议的弧度。
他胸中的怒火再次升腾起来。
他冲过去，把手机摔在她面前：“我手机停机了！”
林晓缓缓地收回动作，看了一眼手机屏幕，淡淡地说：“哦，那你就去交钱啊。”
“我没钱！”
他吼道，“我的钱在哪里你不是不知道！”
“我知道。”
她站起身，拿起毛巾擦了擦额头的薄汗，“所以你应该给你妈打电话，让她从你那一万五里，划一百块钱出来，给你把话费交了。”
“林晓你非要这样吗？”
张伟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我们是夫妻！我连交话费的钱都要找我妈要，你不觉得丢人吗？”
“不觉得。”
林晓的回答斩钉截铁，“因为那是你的钱，你和你妈之间的事。丢人的是你把自己的生活搞成这样，而不是我。协议写得很清楚，我没有义务为你或者你家里的任何一个人，支付一分钱。”
她说完，拿着瑜伽垫，转身走进了卧室，留下张伟一个人，站在空旷的客厅里，感觉自己像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孤儿。
03
就在张伟感到最绝望的时候，他母亲王秀芬的电话打了过来。
他以为是来关心他的，或许是来问他钱够不够花的。
然而，他错了。
电话一接通，传来的就是王秀芬那尖利的、带着浓重乡音的抱怨声：“喂，伟啊！你这个月怎么回事啊！那一万五根本就不够用啊！”
张伟的头“嗡”地一声。
“妈，怎么会不够用呢？”
他虚弱地问，“我每个月都是全额打过去的啊。”
“怎么不够用！”
王秀芬的声调又高了八度，“你不知道现在物价多贵吗？你弟弟，张强，最近谈了个对象，那姑娘家要求必须在县城里有套房！我看中了一套，首付就要三十万！我跟你爸把老本都拿出来了，还差二十万！”
张伟的心沉了下去。
“二十万……妈，我哪里有那么多钱啊。”
“你怎么没有！”
王秀芬的声音变得理直气壮起来，“你不是还有个媳妇吗！你那媳妇，听说一个月也能挣八千块，她一个女人家，平时又不回老家，花那么多钱干什么！你让她也出点力，先拿出十万块来！剩下的十万你再想办法！”
“她不会给的。”
张伟想起了林晓那张冰冷的脸。
“什么叫她不会给的！”
王秀芬在电话那头跳了起来，“你是男人！你是一家之主！你管不住自己的老婆吗？她嫁给了你，就是我们张家的人！我们张家的事，就是她的事！你告诉她，这钱她要是不出，就别想安生！让她别忘了，我们在老家养大你有多不容易！”
一长串的道德绑架和哭诉，像潮水一样淹没了张伟。
他挂了电话，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一边是林晓那堵用“协议”筑成的、坚不可摧的墙。
另一边，是母亲和弟弟那个永远填不满的、贪婪的无底洞。
他被夹在中间，快要窒息了。
他开始恨林晓。
他觉得，如果不是她那么自私，那么冷酷，事情不会到这个地步。
她明明有钱，却见死不救。
她守着自己的金山，看着他在火坑里挣扎。
一个念头，像毒蛇一样，从他的心底钻了出来：她肯定藏着更多的秘密，她肯定在背着他享受着更奢侈的生活。
他要去找到证据。
找到她自私自利、挥霍无度的“铁证”。
张伟开始像个幽灵一样在家里游荡。
他趁林晓不在家的时候，像个蹩脚的侦探，翻遍了她所有的东西。
他的行为让他自己都感到恶心，但一种被羞辱和被欺骗的愤怒，驱使着他继续下去。
他在林晓的衣帽间里，看到了成排的、他不认识牌子但看起来就很贵的衣服。
他在她的梳妆台上，看到了那些瓶瓶罐罐，每一个都像精美的艺术品，也像一个个吸血的怪物。
最后，他在一个抽屉的深处，找到了他想要的“证据”。
那是一张收据。
一张奢侈品店的消费收据。
上面一个清晰的数字，像一根烧红的铁针，刺痛了他的眼睛：两万三千八百元。
商品名称：女士手提包。
两万三千八百元！
这几乎是他一个半月的工资！
他，张伟，为了省钱给家里，连一百块的话费都要找同事借。
而他的妻子，林晓，那个口口声声说自己月薪八千的女人，居然眼睛都不眨一下，就买了一个两万多的包！
愤怒像火山一样在他胸中爆发。
他觉得自己的判断是完全正确的。
林晓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一个自私到极点的女人！
他攥着那张薄薄的、却重如千斤的收据，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
这还不够。
他又在另一个文件袋里，翻到了林晓的信用卡账单。
他一笔一笔地看下去，每一笔消费都像一把刀子，在他的心上划过。
高级餐厅、五星级酒店下午茶、进口超市、私人健身房……
消费金额远远超出了一个“月薪八"千”的人所能承担的范围。
他觉得自己抓住了她的尾巴。
这些就是“铁证”！
是她背叛家庭、挥霍无度的铁证！
他要把这些东西，狠狠地摔在她的脸上，摔在他那个愚孝的、被蒙蔽的自己脸上。
他要让所有人都看看，他娶了一个多么可怕的女人。
一个周密的、恶毒的计划，在他的脑海里迅速成型。
他要开一场家庭审判会。
他要联合他的母亲和弟弟，当着所有人的面，揭开林晓虚伪的面具，让她身败名裂，让她把所有不该花的钱，都吐出来！
04
张伟觉得自己像一个手握正义之剑的将军，即将奔赴一场必胜的战役。
他给他妈打了个电话，让她和张强第二天立刻赶到城里来。
然后，他对林晓撒了一个谎。
他说自己胃病复发，疼得快死了，让她早点回家。
林晓那天居然真的提前回来了。
她推开门，看到的却不是一个躺在床上呻吟的丈夫。
而是坐在客厅沙发上，严阵以待的“张氏家族法庭”。
张伟坐在主位，脸上带着一种扭曲的、报复性的快感。
他的母亲王秀芬和弟弟张强，像两尊护法金刚，一左一右地坐在他身边。
王秀芬的脸上是掩饰不住的贪婪和得意。
张强则翘着二郎腿，一副流里流气的样子，看着林晓的眼神，充满了不屑和挑衅。
三对一，形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包围圈。
空气里充满了火药味。
林晓愣了一下，但随即恢复了平静。
她甚至没有问“你们怎么来了”，只是把包放在玄关，换了鞋，走到他们面前，像一个准备听取报告的女王。
“说吧，演这么一出，想干什么。”
她的冷静，让张伟准备好的一腔怒火，像打在棉花上一样，有些无处着力。
但他很快调整过来。
他将那张奢侈品收据和信用卡账单，像甩出一副王炸一样，狠狠地摔在林晓面前的茶几上。
“干什么？”
他的声音嘶哑而尖利，“林晓！我问你，这是什么！”
他声嘶力竭地控诉起来：“我为了我们这个‘大家’，为了我爸妈我弟，在外面拼死拼活，把自己的工资卡都交了出去！我连自己都养不活了！你呢！你却在背后过着这种生活！买两万多的包！吃香的喝辣的！你对得起我吗？你对得起我们张家吗？！”
王秀芬立刻在一旁敲起了边鼓，声音比张伟还要凄厉：“你这个败家娘们！我们张家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娶了你这么个白眼狼！我们伟伟在外面受苦受累，你倒好，拿着钱自己快活！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张强也阴阳怪气地开了口：“嫂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哥多不容易啊。一家人都指着他呢。你就算不帮衬，也不能拖后腿，在背后捅刀子吧。”
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像一场排练好的戏剧。
他们一致的要求是：林晓必须立刻、马上、无条件地，交出她的工资卡，由王秀芬统一保管，统一支配。
他们以为，面对这“铁证如山”，面对这三堂会审的阵仗，林晓会惊慌失措，会痛哭流涕，会跪地求饶。
然而，他们又错了。
林晓的脸上，连一丝一毫的慌乱都没有。
她只是静静地听着他们的控诉，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
等他们都说完了，表演完了，她才缓缓地蹲下身，捡起了那几张纸。
她的目光扫过账单，然后抬起头，看着面目狰狞的张家三口，嘴角，竟然露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冰冷的微笑。
“说完了？”
她问。
“那就该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