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李师傅,门口有个女人找你,开着辆奥迪,穿得可讲究了。”小王探着头喊我。
我正在厨房里炒菜,听到这话手一抖,差点把锅铲掉地上。
“什么女人?我又不认识什么开奥迪的。”
我擦了擦手上的油渍,心里犯起嘀咕。
走到食堂门口,一个穿着米色风衣的女人背对着我站在那儿,
身姿笔挺,一头乌黑的长发披在肩上。
她缓缓转过身来,那双眼睛让我整个人都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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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5年的春天,我二十八岁,在县城第二纺织厂的职工食堂当炊事员。那时候能在国营单位端铁饭碗,是多少人羡慕的事儿。我每天凌晨五点起床,到食堂和另外两个师傅一起准备全厂八百多号工人的一日三餐。
那个年代,物资紧张,每个月的肉票、油票都是定量的。食堂每周只能打两次肉菜,其他时候都是白菜、萝卜、土豆这些便宜菜。工人们拿着饭盒排着长队,我站在窗口前掌勺,看着那一张张疲惫又期待的脸,总想多给他们舀点。
“李师傅,今天有红烧肉吗?”
“有,但是量不多,每人只能打一勺。”
我记得很清楚,那是三月的一个周五,食堂破天荒做了红烧肉。肉香飘满整个食堂,工人们排队的速度都比平时快了三分。我正忙着给大家打菜,突然看见队伍末尾站着一个瘦小的姑娘。
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工作服,个子不高,看起来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她低着头,紧紧攥着手里的饭盒,跟周围兴高采烈聊天的工人形成鲜明对比。轮到她的时候,我习惯性地准备舀肉,却听见她小声说:“师傅,我不要肉,就打点青菜汤吧。”
我抬头看她,她的脸色有些苍白,眼神闪躲,不敢跟我对视。
“姑娘,今天有肉,好不容易才弄到的,你不尝尝?”我问。
“不……不用了,我不爱吃肉。”她说话的声音很轻,几乎听不见。
我当时就明白了,这姑娘不是不爱吃,是没钱买肉票。那个年代,肉菜要额外交肉票和钱,一份红烧肉要五角钱加半两肉票。别小看这五角钱,对有些家庭来说,可能就是一天的菜钱。
我看着她瘦弱的样子,心里一软,趁着后面排队的人还没催,悄悄往她饭盒里舀了一大勺红烧肉,上面还盖了点青菜。
“师傅,我……”她慌张地看着我。
“没事,今天厂里有补贴,肉菜免费。快走吧,别让后面的人等急了。”我冲她眨了眨眼睛。
她愣了几秒钟,眼眶突然红了,低着头匆匆离开了窗口。我看着她端着饭盒走到角落里,一个人默默地吃饭,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下班后,我跟食堂的老张提起这事。老张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师傅,在食堂干了三十年,厂里的事儿没有他不知道的。
“你说的那姑娘我知道,叫秦小雅,是纺织车间的临时工。”老张一边收拾灶台一边说,“她家里情况特殊,父亲去世得早,母亲带着她和弟弟过日子,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她每个月工资才二十八块,还要拿回家补贴家用,自己根本舍不得吃好的。”
“这孩子命苦。”我叹了口气。
“谁说不是呢?不过你小子今天做得对,咱们当师傅的,手里有点权,能帮就帮一把。”老张拍了拍我的肩膀。
从那以后,每次食堂打肉菜,我都会留意秦小雅。她总是排在队伍最后,总是说不要肉只要便宜菜。而我,也总会“不小心”在她的饭盒里多舀一勺,或者把藏在锅底的大块肉夹给她。
起初她还会慌张地推辞,后来渐渐习惯了,每次接过饭盒都会抬头看我一眼,用那双清澈的眼睛无声地说一句“谢谢”。那眼神里有感激,有羞涩,也有一种让人心疼的懂事。
春天过去,夏天来了。 纺织车间里闷热难耐,工人们每天汗流浃背地工作,消耗特别大。 厂里体恤员工,午饭的伙食相对好一些,隔三差五能吃上肉。
六月的一天中午,我正在炒菜,突然听见外面一阵骚动。 我探头一看,只见纺织车间的工人们围成一圈,中间好像有人晕倒了。
“让一让,让一让!” 车间主任老刘扒开人群,把一个姑娘从地上扶起来。 我一看,正是秦小雅。
她脸色煞白,嘴唇都没有血色,整个人软绵绵地靠在老刘怀里。 有人跑去叫厂医,有人端来一杯糖水。 老刘一边给她喂水一边问:“小雅,你早上吃饭了没有?”
秦小雅虚弱地摇了摇头。
“你这孩子!都几点了还不吃饭?这么热的天,车间里像个蒸笼似的,你是铁打的吗?” 老刘又气又心疼。
我站在食堂窗口,看着这一幕,心里堵得难受。 等到午饭时间,秦小雅没来打饭。 我让小王看着窗口,自己端了一份红烧肉和两个白面馒头,还有一碗鸡蛋汤,直接送到了纺织车间。
车间里机器轰鸣,热浪滚滚。我找到秦小雅的工位,她正趴在桌上休息,旁边放着一个空饭盒。
“小雅。”我叫了她一声。
她抬起头,看见是我,连忙站起来:“李师傅,您怎么来了?”
“听说你中午晕倒了,身体还好吗?”我把饭菜放在她面前,“这是我特意给你留的,趁热吃。”
“这……这怎么好意思。”她看着那一大份肉菜,眼睛瞪得老大。
“别客气,你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吃饱怎么干活?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我说完转身就走,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走到车间门口,我回头看了一眼,秦小雅正端着饭盒,眼泪吧嗒吧嗒地掉在碗里。我心里一酸,加快脚步离开了。
那天晚上下班,我刚走出食堂,秦小雅就追了上来。
“李师傅,等等!”她气喘吁吁地跑到我面前,从口袋里掏出五毛钱,“这是中午那份饭的钱,我不能白吃您的。”
“这钱我不能要。”我把钱推回去。
“您一定要收下,要不然我心里过意不去。”她固执地把钱塞进我手里。
我看着她认真的样子,突然问:“小雅,你早上为什么不吃饭?”
她低下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家里弟弟今年要上高中,需要交学费。我妈身体不好,干不了重活,家里就靠我这点工资。我想着,早上少吃一顿,能省点是点。”
听完她的话,我鼻子一酸。这孩子才十八岁啊,本该是无忧无虑的年纪,却要承担起整个家庭的重担。
“小雅,你听我说。”我把钱重新塞回她手里,“以后你每天三顿饭都要好好吃,不许再饿着自己。你身体垮了,家里还靠谁?至于钱的事,你不用担心,食堂每天都会剩一些菜,倒掉可惜,给你也是给你。”
“可是……”
“没有可是,就这么说定了。”我拍了拍她的肩膀,“记住,年轻就是本钱,身体好了,才能赚更多的钱,才能让弟弟安心读书,让妈妈安心养病。”
秦小雅看着我,眼泪又掉了下来。她哽咽着说:“李师傅,您真是个好人。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您的恩情。”
“傻孩子,说什么恩情不恩情的。大家都不容易,能帮一把就帮一把。”我笑着说,“快回去吧,天都黑了,你妈该担心了。”
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暮色里,我点上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那个年代,生活对每个人都不容易,但人与人之间的温情,却能让寒冷的日子变得温暖一些。
从那以后,我对秦小雅的照顾就更加明目张胆了。 食堂做什么好菜,我都会给她多留一份。 有时候是一块红烧肉,有时候是几个素菜包子,有时候是一碗加了鸡蛋的面条。
起初老张还打趣我:“你小子是不是看上人家姑娘了?”
我笑着说:“张师傅,您别瞎说。 我都快三十的人了,哪有那个心思。 就是看这孩子可怜,帮帮她罢了。 ”
“我知道你心善。 ”老张认真地说,“不过你也要注意,别让人说闲话。 这年头,风言风语能把人淹死。 ”
我明白老张的意思。 那个年代,男女之间的界限分得很清。 一个二十八岁的男人总是照顾一个十八岁的姑娘,确实容易让人多想。 可是我真的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单纯地想帮帮这个苦命的孩子。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到了八月。 那天下午,纺织车间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紧接着就听见有人喊:“出事了!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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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丢下手里的活,跑出食堂一看,只见一群人围在车间门口,议论纷纷。 我挤进人群,看见秦小雅正跪在地上,抱着一个中年妇女哭得撕心裂肺。
“妈,您醒醒啊!您别吓我!”
旁边有人说,秦小雅的母亲突发心脏病,工厂已经叫了救护车,但是县医院离这儿有二十多里路,不知道能不能赶上。
我二话不说,冲过去背起那个中年妇女就往厂门口跑。 秦小雅跟在我身后,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李师傅,求求您,救救我妈!”
“别哭,你妈会没事的!” 我咬着牙,一口气把人背到厂门口。
恰好有一辆货车停在那儿,我认识司机老王,连忙求他帮忙。 老王二话不说,打开车厢让我们上去。 一路颠簸,我紧紧抱着秦小雅的母亲,生怕她摔下去。 秦小雅坐在旁边,脸色惨白,嘴里不停地念叨:“妈,您一定要挺住…… 一定要挺住……”
到了医院,医生立刻把人推进急救室。我和秦小雅在外面等着,她整个人都在发抖,我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安慰她说:“别怕,你妈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平安的。”
急救室的门紧闭着,走廊里的时间仿佛凝固了。我看着秦小雅苍白的脸,心里也跟着揪起来。她才十八岁啊,如果母亲有个三长两短,她和弟弟该怎么办?
不知过了多久,急救室的门终于开了。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说:“病人暂时脱离危险了,但是情况不太好。她的心脏有严重的问题,需要长期住院治疗,而且以后不能干重活,得好好静养。”
“医生,我妈真的没事了吗?”秦小雅抓住医生的手,声音里满是期待。
“目前是稳定了,但后续治疗很重要。”医生顿了顿,“还有,住院费和药费不是小数目,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
秦小雅的脸刷一下白了。我知道,对她这样的家庭来说,住院费就是天文数字。
“医生,大概需要多少钱?”我问。
“至少要三百块,这还是保守估计。”
三百块!那个年代,普通工人一个月工资才三四十块,三百块相当于一个人大半年的收入。我看着秦小雅摇摇欲坠的样子,咬了咬牙说:“医生,您放心,钱的事我们会想办法。请您一定要好好治疗病人。”
送秦小雅母亲进病房后,我让秦小雅在医院陪着,自己回了厂里。那天晚上,我找到车间主任老刘,跟他说明情况,希望厂里能帮忙。
老刘听完直摇头:“小李啊,不是我不想帮,实在是厂里现在效益不好,连工人工资都快发不出来了。秦小雅还是个临时工,按规定厂里不给临时工报销医药费。我只能尽量给她申请一点困难补助,但最多也就五十块。”
“那我们能不能发起捐款?”我问。
“可以试试,但你也知道,现在大家日子都不好过,能捐多少不好说。”老刘叹了口气,“这孩子命苦啊。”
第二天,厂里在食堂门口放了一个捐款箱,号召大家为秦小雅母亲捐款。我率先拿出一百块钱,那是我大半年的积蓄。老张也捐了五十块,其他工人有的捐十块,有的捐五块,还有的捐一两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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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下来,一共筹到两百三十块钱。虽然离三百块还差一些,但至少能暂时解决燃眉之急。
我把钱交给秦小雅的时候,她看着那一沓皱巴巴的钞票,泪水夺眶而出。
“李师傅,大家对我太好了。”她哽咽着说,“这恩情,我一辈子都还不完。”
“别说傻话,谁家都有难处,互相帮助是应该的。”我拍了拍她的肩膀,“你现在最重要的是照顾好妈妈,让她安心养病。至于钱的问题,慢慢想办法。”
“可是我妈这病,还需要很多钱……”秦小雅低着头,声音里满是绝望。
我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一件事:“小雅,你会不会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