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学人》丨特朗普不想当全球警察，这让忠诚的副警长丹麦很难过

The loneliness of America’s model ally Donald Trump has no desire to play global cop. That is tough on Denmark, a loyal sheriff’s deputy

插图：Chloe Cushman

2025年11月18日

对于美国那些最不作为的盟友来说，当下是令人不安的时期。总统唐纳德·特朗普已将怒火对准那些军力薄弱的“搭便车者”，这些国家多年来无视美国要求其承担更多责任的呼吁。如果这些落后者在危险的世界中感到孤立无援，很大程度上应归咎于它们自身。但对另一小部分国家而言，此刻同样令人恐惧——这些国家数十年来一直努力成为其超级大国保护者美国的得力助手。通常，有价值的盟友分为两类：一类为联盟提供实用服务，另一类则占据战略要地。

直到最近，丹麦仍认为自己同时满足这两个条件。这个拥有童话般繁荣的国家，其600万国民的满意度位居全球前列，但丹麦体量过小，无法独自威慑敌人。数十年来，丹麦的应对之策是表明自己是北约中格外积极主动的成员。苏联集团解体后，美国主导的单极时代来临，彼时的美国愿意且有能力维护全球秩序，丹麦随即摒弃了多年的半和平主义，成为一名热心的“副警长”。2001年至2009年担任丹麦首相、2009年至2014年出任北约秘书长的安诺斯·福格·拉斯穆森表示，这种“思维模式的根本性转变”始于1990年至1991年的第一次海湾战争，当时丹麦派遣军舰执行联合国对伊拉克的封锁任务。随后，丹麦又向巴尔干地区部署兵力。2001年“9·11”事件后，丹麦远征军与美军一同在阿富汗和伊拉克服役，后来还参与了北约对利比亚的空袭行动。

2001年后美国发动反恐战争期间，其他盟友常使用“国家保留条款”使本国军队免于参与最危险的任务，而丹麦却极少这样做。按人口比例计算，丹麦在阿富汗阵亡的士兵数量几乎超过所有其他联军成员国。如今，按人均计算，丹麦是乌克兰的最大援助国之一。

然而对丹麦这个体量虽小却无所畏惧的“副警长”来说，不幸的是，美国已失去了维护全球秩序的兴趣。这种对“无休止战争”的厌倦始于巴拉克·奥巴马政府时期，并在特朗普执政期间愈演愈烈。今年早些时候，曾在伊拉克服役的副总统J·D·万斯在对海军学员发表讲话时，谴责前几届美国政府为了在遥远他乡推广民主等西方价值观这些“崇高却往往含糊不清的抽象概念”而牺牲生命。

即便丹麦无法再通过参与远征战争、助力美国构建更友善的世界来为其效力，它仍在两个不同地区拥有极具价值的领土。丹麦本土守卫着波罗的海的入海口，这是俄罗斯海军的重要航道。此外，还有广袤的北极岛屿格陵兰——自18世纪起，这里便是丹麦的殖民地。冷战期间，格陵兰、冰岛和英国之间的狭窄海上通道是北约搜寻苏联潜艇的重要区域。格陵兰位于导弹和战机飞往美国的航线下方。在与苏联对抗的高峰期，美国在格陵兰部署了数千名士兵、预警雷达和远程轰炸机。1951年与丹麦签订的一项条约赋予美国在该岛几乎不受限制的驻军权。这张“格陵兰牌”价值非凡，以至于冷战末期，美国政府对丹麦往往倾向左翼的外交政策选择了容忍。

可惜，在特朗普执政下，极具战略价值的格陵兰已成为痛苦的争议焦点。在其第一任期内，特朗普曾短暂提及要让美国拥有这座岛屿，而在重返白宫后，他更坚决地宣称美国必须拥有格陵兰，且不排除使用武力夺取的可能。他指责丹麦在北极防御方面投入不足，这一说法并无不妥。但他声称丹麦让格陵兰暴露在俄罗斯的觊觎之下，却忽略了美国自身在该岛的驻军——目前主要以一个导弹防御基地为核心。根据1951年的现有条约，特朗普完全可以按需扩大在格陵兰的军事存在。特朗普政府的其他官员则表示，格陵兰的价值在于其关键矿产资源。然而，即便总统不入侵格陵兰，美国企业也完全可以在那里开设矿山。

格陵兰的5.7万居民大多支持脱离丹麦独立，且并未忘记过去殖民统治时期所遭受的不公。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愿意成为美国人。在今年的全岛选举中，格陵兰选民否决了激进分离主义者的主张，这些人希望在必要时借助特朗普的帮助，迅速结束丹麦的统治。丹麦国际问题研究所的乌尔里克·普拉姆·加德表示，尽管如此，格陵兰仍希望获得美国的投资，并愿意利用自身的战略位置来实现这一目标。丹麦已无法再打出“格陵兰牌”，“因为格陵兰人希望为自己打出这张牌”。

被抛弃的恐惧演变为对强权的担忧

丹麦议会外交政策委员会主席克里斯蒂安·弗里斯·巴赫表示，丹麦不会背弃美国，并指出丹麦已批准一项新协议，欢迎美军进驻丹麦领土。“但我们担心美国会背弃我们。”当万斯称丹麦“不是一个好盟友”、不配拥有格陵兰时，弗里斯·巴赫表示这是一次沉重的打击。这位政客援引丹麦在阿富汗的阵亡人数进行反驳。遗憾的是，对于特朗普和万斯这类将阿富汗战争视为重大失误的人来说，这些伤亡并未换来多少认可。

拉斯穆森担忧，世界秩序正朝着“大国说了算、且常常无视弱小邻国意愿”的方向发生危险转变。丹麦也因此采取了对冲策略。它正投入数十亿美元采购新武器，既有美国产的，也有欧洲产的。作为一项重大举措，丹麦王国正在购买能够打击俄罗斯的远程导弹。它还放弃了在欧盟防务合作中的法律豁免权。

和其他欧洲邻国一样，未来许多年里，丹麦仍将依赖美国来威慑俄罗斯。但美国的信任度恐怕难以恢复。不作为的代价是双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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