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时,有个书生名叫李文轩,家住青石镇。他虽家境贫寒,却才华横溢,更难得的是心地善良,平日里连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镇上的媒婆没少登门,都被他以“功名未立,何以家为”的理由婉拒了,一心只读圣贤书。
这一日,春光正好,同窗好友邀李文轩去城郊的落霞山踏青吟诗。一行人行至半山腰,忽闻前方树林里传来一阵凄厉的哀鸣,夹杂着犬吠和人的呼喝声。
李文轩心善,快步上前查看。只见几个猎户带着几条彪悍的猎犬,正围住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那白狐后腿中了一箭,鲜血染红了洁白的皮毛,它蜷缩在一块大石下,眼神惊恐而无助,发出阵阵悲鸣。
“好漂亮的狐狸!这身皮毛定能卖个大价钱!”一个猎户兴奋地喊道。
李文轩见状,心中不忍,上前拱手道:“诸位好汉,这白狐如此灵性,杀了未免可惜。不如放它一条生路,我愿出钱买下它。”
猎户们见是文弱书生,起初不愿,但李文轩掏出身上准备买书的所有银两,又褪下母亲留给他的一块玉佩作为抵押,好说歹说,总算打动了猎户。他小心翼翼地为白狐拔去箭矢,撕下衣襟为其包扎好伤口,然后将其轻轻抱起。“莫怕,我带你回家治伤。”
回到家,李文轩将白狐安置在书房角落的软垫上,每日为其换药、喂食清水米粥。说来也怪,那白狐极通人性,看他的眼神充满了感激,伤口也愈合得极快。约莫半月后,白狐腿伤痊愈,精神抖擞。一天清晨,李文轩打开房门,发现白狐已不见踪影,只在垫子上留下几根洁白的狐毛。他心中虽有一丝怅然,但也为它能回归山林而高兴,只当是行了一桩善事。
然而,自那以后,怪事便接连发生。
李文轩开始夜夜做梦。梦中,他总是来到一间张灯结彩、布置得如同洞房的新房。一位身段窈窕、穿着大红嫁衣的女子背对着他,虽看不清面容,但光看背影便觉美艳不可方物。那女子会柔声唤他“相公”,与他饮合卺酒,行夫妻之礼。李文轩在梦中如同提线木偶,身不由己,任由那女子摆布。
起初,他只当是一场春梦,并未在意。可接连大半个月下来,他白天精神恍惚,读书无法集中精神,身体也肉眼可见地消瘦下去,眼窝深陷,面色蜡黄。邻里见了都关切询问,李文轩却羞于启齿。
他心中渐渐起了疑心,想起老人说过的“妖魅吸人精气”之事,决定探个究竟。这晚,他泡了浓茶,又在身边放了一根针,困意来袭时便用针轻刺指尖,强打精神,躺在床上装睡。
待到三更时分,万籁俱寂。忽然,书房方向传来一阵极轻微的“窸窣”声。李文轩屏住呼吸,悄悄下床,蹑手蹑脚走到书房门边,透过门缝向内窥视。
这一看,惊得他魂飞魄散!
只见在清冷的月光下,一只皮毛如雪的白狐,正蹲在他平日读书的书桌上。那白狐对着水盆中倒映的月光,张口吐出一颗氤氲着柔和白光的珠子。光芒闪烁间,白狐的身影逐渐模糊,取而代之的,竟是一位身穿白衣、容颜绝美的女子!那眉眼,那身段,与他梦中新娘竟有八九分相似!
“妖……妖怪!”李文轩被吓坏了,以为这狐妖是来害他性命、吸他精元的。他想要呼喊,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双腿也如同灌了铅般无法移动。
就在这时,那白狐所化的女子已飘然来到他面前,轻声道:“恩公莫怕,我并非害你,而是来报恩救你的。”
她解释道,自己乃是山中修炼五百年的白狐,当日渡一小劫,法力受损,不幸被猎户所伤,幸得李文轩搭救才保住性命和道行。她伤愈后本已离去,但因牵挂恩公,近日暗中返回,却发现李文轩气息不对,仔细探查之下,才知他中了邪术。
“恩公,你并非得了癔症,而是被人下了‘欢情蛊’。”白狐女子神色凝重地说。
“欢情蛊?”李文轩愕然。
“此蛊分公母,母蛊种于你身,持公蛊者便可于梦中操控你的心神,编织幻境,久而久之,不仅会耗尽你的精气元阳,更会让你心神迷失,最终成为行尸走肉。”白狐女子看着他,眼中带着探究,“从恩公梦境来看,那下蛊之人……似乎是想与恩公成就夫妻之实。恩公可曾得罪过什么人?或是与谁有过感情纠葛?”
李文轩闻言,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个名字——镇西富户赵员外的千金,赵媚儿!
这赵媚儿是本地有名的刁蛮女子,仗着家中财势,行事霸道,前后嫁过两任丈夫,都不到一年就暴病身亡,外界传言皆是被她折磨致死。一月前,赵媚儿偶遇李文轩,惊于其俊朗容貌,便让赵员外前来提亲,被李文轩以专心科考为由严词拒绝。当时赵员外脸色铁青,赵媚儿更是放话“我看上的人,还没有能逃出我手掌心的!”
“定是那赵媚儿!”李文轩咬牙切齿道出原委。
白狐女子点头:“看来是了。此等手段,阴毒无比。”她让李文轩盘膝坐下,随后运起法力,指尖泛起白光,轻轻点在他的眉心。李文轩只觉一股暖流涌入四肢百骸,紧接着胸口一阵翻涌,“哇”地一声吐出一只米粒大小、通体赤红的怪虫。
“蛊毒已解,恩公调养些时日便可恢复。”白狐女子说道,“不过,此等心术不正之人,若不留个教训,日后必会再害他人。恩公且看我为你了结这段因果。”
说罢,她在母蛊上施展法术,反向操控。当夜,那赵媚儿便如同鬼迷心窍一般,衣衫不整地跑到县衙门口,击鼓鸣冤,却不是告别人,而是状告自己和其父赵员外。
在公堂之上,赵媚儿眼神呆滞,却口齿清晰,将自己如何因求爱不成,与父亲合谋从南洋术士处购得“欢情蛊”,如何设计下蛊谋害书生李文轩,以及前两任丈夫其实都是被她用类似邪术折磨至死的罪行,一五一十全都抖落出来。她还供出了赵员外多年来强占民田、勾结官府、放印子钱逼死人家等累累恶行。
此事顿时轰动全城。县太爷虽与赵家有些勾结,但众目睽睽之下,赵媚儿自供状条理清晰,证据确凿,无法遮掩。最终,赵员外被抄家问斩,赵媚儿也因谋杀亲夫等罪被判秋后处决。
经此一事,李文轩的生活重归平静。他的身体在白狐女子暗中帮助下,很快康复如初,甚至精神更胜往昔。他更加刻苦攻读,次年进京赶考,果然高中进士。
放榜那日,李文轩回到家乡,备下香烛酒果,独自来到当初救下白狐的落霞山。他对着空山深鞠一躬,朗声道:“仙子恩德,文轩没齿难忘,今日特来拜谢!”
话音刚落,一阵山风拂过,带来淡淡花香。恍惚间,李文轩似乎看到山林深处,一只优雅的白狐回首望了他一眼,眼神温婉,随即转身消失在云雾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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