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
本周一，11月17日，在莫塞尔刑事法庭坐着四个人。他们依然在互相推诿，“不是我”、“我没动手”……
Schlick一家就坐在席间，神情混杂沉淀了5年的愤怒与悲痛。
那是一场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深夜小聚，20岁的Romain Schlick在朋友家，大家边吃边聊。
他们声音大了点、情绪高了点，对邻居而言可能有些吵闹，但并未太出格。
然而，不到十分钟的时间里，Romain被几个陌生人打到倒在地上，再也没醒来。
五年过去，Schlick家餐厅里的那张大尺寸照片一直摆在原处，承载着还没来得及被放下的重量，而真正的事实，始终不肯浮出水面。
2020年6月12日，夏季的天气闷得厉害，当晚还预报了雷暴。
Romain原本有一个和朋友夜钓鲤鱼的小计划，地点在私人鱼塘，很夏天、也很安稳的活动。可因为一场即将到来的暴雨，鱼塘主人取消了行程。
计划受阻，他换个方向，去了梅斯（Metz）找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Mane，还有另外两个女生，一起吃晚餐、聊天、说说笑笑。
“就这样吧，”他大概想着，“反正今晚也不适合钓鱼。”
在餐厅吃完饭后，一群人决定回Mane位于萨布隆区（Sablon）的公寓继续玩。
那是梅斯很普通、甚至偏安静的住宅区。他们晚上的活动也很简单：看电视、继续放松、年轻人之间随意聊聊天。
没有人会想到，一个噪音投诉，会让事情瞬间脱轨到完全无法挽回的地步。
就在他们在四楼的公寓里聊天时，楼下的邻居听见了声音。夜里本来更容易放大一切动静，那位邻居和男友通了话，把这件事告诉了正在城中心玩的对方。
正常的反应无非是回家敲敲门、贴个警告纸条，或者第二天再细说，可偏偏那群人当时喝得不少，又带着“今天要玩到尽兴”的气势。
结果，邻居的男友不仅没有试着先提醒，反而招呼了同伴，一起朝公寓赶来。
0点40分，三辆车开进了Kellermann街。车门一开，几个人径直往四楼冲。
短短几分钟的距离，他们的速度一看就不是来沟通的。Mane打开门那一秒，没有对话，没有任何机会，他的鼻梁先挨了第一拳。紧接着，四个人闯进屋里，开始对几名年轻人动手。
从后来调查得出的时间来看，这一连串动作不过十分钟，却足以带走一个年轻人的生命。
Romain倒下时，头部和耳边有血，嘴角沾着呕吐物，皮肤开始发青，心跳变得越来越弱。
三个朋友眼睁睁看着，却根本来不及反应。那四个人离开时，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匆匆下楼走掉了。只留下一片狼藉和混乱。
凌晨，Romain的父母接到Mane打来的电话。Mane语速混乱、已经吓坏了，只能断断续续说出“冲突”、“Romain不省人事”这样的词。
两人立刻往梅斯狂奔。他们本以为儿子只是被打晕，甚至还想象过医院里可能要缝几针。
可当他们赶到楼下，救护车就在门口，担架却没有被抬下来。身为志愿消防员的父亲Jean-Noël立刻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
几分钟后，警察正式告诉他们，Romain已经去世。
20岁的孩子突然离去，对任何家庭而言，都是无法用语言描述的剧痛。
Romain是家里最懂事、最阳光的那个。他是四个孩子里最大的，有两个妹妹和一个弟弟；高中读的是STMG，之后当了职业贴砖工，工作不难，他却做得很认真，很有耐心。
他喜欢足球，喜欢出去玩，也和曾祖父、祖父、父亲一样，成为了家族第四代志愿消防员。
带着荣誉感的传承，做这件事的时候，Romain格外自豪。这样的男孩，带着21岁的计划和热情，却在一个普通的周五晚上离开了。
案发后三天，2020年6月15日，司法机构以“谋杀”名义展开调查。警察很快锁定了当晚参与殴打的几个人，其中大多数本就因参与过各种地下交易而被警方熟知。
有人第一时间逃去比利牛斯，也有人跑到法国南部，几乎都在躲避。警方对他们进行了监听，最终在当年夏天陆续将四人抓捕并拘留。
对于Romain的家人而言，这些人带来的不仅是失去，更是完全无法理解的、无意义冲动和暴力——不是争吵、不是纠纷，只是带着气冲过来、把本可以商谈的事变成惨案。
但真正让家属无法接受的，不只是暴行本身，还有之后几年里不断出现的推诿、敷衍和拖延。
四名嫌疑人在审讯中说法越变越多，有人否认去过现场，有人说自己是劝架的，有人说自己没碰过Romain。
可法医鉴定清楚指出，他死于严重的颅脑外伤，是连续多次打击造成的结果。那不是摔倒、不是意外，而是明确的、重复的暴力。
“没有一个人肯承担该承担的责任。他们四个打一个年轻人，这就是懦夫！”Romain的母亲愤慨道。
案件推进极为缓慢。甚至于，到了2022年4月，四名被告竟然在一次假期期间的听证会上被释放了。
家属完全无法理解，连他们的律师都觉得“以这个案情，被提前放出去很令人惊讶”。
被告虽然受控、不能靠近受害人家庭，但这种禁令显然没有让他们真正远离梅斯。
他们一个接一个回到城里。Schlick一家周末出去吃饭，都可能和这四个人碰面。萦绕周遭的悲痛持续了两年之久，而案子却迟迟没有被排上庭审。
直到2024年2月结案意见书才被发出，再到今年终于正式开庭。对于Schlick一家来说，一场拖了五年的噩梦，要从头再经历。
“我们不害怕，但真的很难，”父亲说，“五年过去了，还要把当时的每个细节拆开重来。”
他们心里唯一的期待不是重判，也不是复仇，而是希望这四个人能说出完整的真相——他们都动了手。
家属知道，当晚真正对Romain进行最猛烈殴打的是其中两个人。他们希望那些细节能在法庭上被如实还原。
如今，站在莫塞尔刑事法庭里的四名被告年龄在27到42岁之间，各自神情不同。有人低头，有人面无表情。
五个职业法官组成的合议庭，将在这一周里听他们的说法、听证人描述、听专家意见，还要重新回到那晚的公寓场景里。
对于外界来说，这不过是一起“噪音引发的暴力案”，也许只是新闻里不那么醒目的社会事件。但对于Romain的家人来说，这是水泥一般压着他们五年的重担。
那是餐厅桌上那张略微像素化、母亲说“其实不是很好看”却舍不得移走的照片，是一个原本应该继续成长的男孩在某个夜晚突然被终止。
他们没有夸张的要求，也没有幻想过什么“彻底的正义”，只希望这个案子能真正被重视。
他们想要的是一句坦白，一句“那晚我确实参与了”、“我确实打了”。他们说：“只希望他们说实话。”
Ref：
https://www.leparisien.fr/faits-divers/proces-romain-20-ans-battu-a-mort-pour-quelques-decibels-de-trop-17-11-2025-JR2AYBHTLZHBFH5E4GSMD3GP7A.php
文｜小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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