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弥漫的南宫,一盏昏黄的油灯在窗纸上投下摇曳的人影。
“陛下,您想,若不是那于谦当年执意另立新君,您何至于在此受这般屈辱?”
一个阴柔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怨毒。
龙椅上的人影微微一颤,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吐出一句话:
“可他,毕竟保住了我朱家的江山……”
“他保住的是江山,却未必是您的江山啊!”
01
正统十四年的春天,大明王朝的都城北京,依旧沉浸在一种惯性的繁华之中。
城内的青石板街道上,车马粼粼,人流如织。
从江南运来的丝绸锦缎,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引得路过的妇人们驻足流连。
茶馆里的说书先生,正眉飞色舞地讲述着太祖皇帝、成祖皇帝的赫赫武功,听客们满堂喝彩,仿佛那些金戈铁马的岁月就在昨天。
孩童们在胡同里追逐嬉戏,清脆的笑声穿过高高的院墙,飞上湛蓝的天空。
这片土地承平已久,久到人们几乎忘记了战争的模样。
然而,在这片歌舞升平的景象之外,数千里之外的北境长城,却是另一番光景。
风沙如同不知疲倦的野马,日夜呼啸着掠过斑驳的城墙。
烽火台沉默地矗立在山脊之上,像一位饱经风霜的老人,警惕地凝视着北方。
长城之外,是广袤无垠的草原,那里,一个名为“瓦剌”的部落正在迅速崛起。
他们的首领也先,是一位雄才大略的枭雄,野心勃勃,兵强马壮。
这些年,瓦剌的骑兵如同草原上的狼群,时常侵扰大明的边境,烧杀抢掠,边关的守军疲于奔命。
一封封告急的奏报,如同雪片一般,八百里加急,飞向那座金碧辉煌的紫禁城。
可惜,这些沾着血与火的文字,大多沉没在了文山会海之中,未能在朝堂之上激起太多波澜。
因为此时的朝堂,正被一个人的阴影所笼罩。
这个人,就是当朝皇帝明英宗朱祁镇最为宠信的大太监,王振。
王振权倾朝野,党羽遍布,他的一句话,甚至比皇帝的圣旨还要管用。
朝中的大臣们,要么依附于他,要么选择沉默,敢于直言进谏的,寥寥无几。
兵部侍郎于谦,便是这少数人中的一个。
于谦字廷益,钱塘人氏,他并非出身名门望族,是靠着自己的才学和勤勉,一步步从科举之路走上来的。
他为人刚正不阿,两袖清风,在官场这个大染缸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有一次,他从外地巡抚任满回京,同僚们都劝他给王振备些厚礼,也好为将来的仕途铺铺路。
于谦听后,只是淡淡一笑,抖了抖自己的衣袖说:“我只有这清风两袖,别的,一概没有。”
“两袖清风”的典故,便由此传开。
在朝堂上,于谦更是如同一块又臭又硬的石头。
王振提出的一些敛财害民的政策,别人不敢反对,于谦却敢站出来,引经据典,说得王振面红耳赤,下不来台。
久而久之,王振对于谦是又恨又怕,但于谦为官清廉,做事滴水不漏,他也抓不到任何把柄。
而对于北方的边患,于谦更是忧心忡忡。
他多次上书,请求皇帝增兵备饷,加固边防,可惜这些奏折大多被王振扣下,石沉大海。
在于谦看来,瓦剌已经不是小打小闹的匪患,而是足以动摇国本的心腹大患。
他心中的不安,一天比一天强烈。
这一天,瓦剌又一次大举进犯大同。
消息传到京城,年轻的皇帝朱祁镇,龙颜大怒。
朱祁镇年少即位,一直活在先祖的荣光之下,内心深处,他极度渴望能建立一番不世之功,向天下证明自己。
此时,身旁的王振看出了皇帝的心思,他凑上前去,用一种极具煽动性的语气说道:
“陛下,想当年太祖、成祖皇帝,哪一个不是亲率大军,横扫漠北,打得那些蛮夷望风而逃?”
“如今这小小瓦剌,也敢在我大明边境撒野,简直是奇耻大辱!”
“依奴才看,陛下您就该效仿先祖,御驾亲征,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也好让我大明的军民,都看看您的天子神威!”
是啊,御驾亲征!
这四个字仿佛带着无穷的魔力,让他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身披铠甲,在数十万大军的簇拥下,接受万民敬仰的场景。
他当即拍案而起,宣布要御驾亲征!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
兵部尚书邝埜和吏部尚书王直等一众老臣,当场跪倒在地,苦苦劝谏。
他们陈述了御驾亲征的种种弊端:粮草未备,兵将不熟,敌情不明,而且皇帝乃一国之君,万金之躯,怎能轻易涉险?
于谦更是心急如焚,他站出来大声疾呼:“陛下,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如今我军准备仓促,而瓦剌以逸待劳,此去凶险万分,还请陛下三思,收回成命啊!”
他跪在冰冷的地砖上,言辞恳切,几乎是泣不成声。
然而,此时的朱祁镇,早已被王振描绘的美好蓝图迷住了心窍。
在他看来,这些老臣的劝谏,都是胆小怕事的陈词滥调,是对他能力的质疑。
他看着跪了一地的臣子,非但没有感动,反而生出一股厌烦。
“够了!”他厉声喝道,“朕意已决,不必多言!谁再敢阻拦,便是抗旨不遵!”
王振在一旁看着于谦等人,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冷笑。
朝堂之上,一片死寂,只剩下老臣们无声的叹息。
几天后,一支出发前临时拼凑起来,号称五十万的大军,在毫无周密计划的情况下,浩浩荡荡地开出了北京城。
皇帝的銮驾被簇拥在军队中央,旗幡招展,看起来威风凛凛。
王振骑着高头大马,紧跟在皇帝身边,满面春风,仿佛他已经是凯旋归来的元帅。
于谦站在城楼上,看着远去的军队,尘土漫天,遮天蔽日。
他的心,也随着那漫天的尘土,一点点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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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道,这一去,等待着大明王朝的,将是怎样一场前所未有的灭顶之灾。
他只觉得,一场巨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而他,以及这座古老的都城,都将被卷入其中,无处可逃。
这支看似庞大的军队,其实内部早已问题重重。
将领们多是临时指派,彼此互不统属,号令不一。
士兵们更是来自各个卫所,缺乏协同作战的经验。
更致命的是,整个军队的指挥权,竟然落在了对军事一窍不通的太监王振手中。
王振为了在自己的家乡蔚州炫耀威风,竟不顾大军行程,随意下令军队绕道而行。
这一绕,不仅耽误了宝贵的战机,更让士兵们疲惫不堪,怨声载道。
瓦剌首领也先,早已通过探子,对明军的动向了如指掌。
他利用明军指挥混乱、行军迟缓的弱点,在土木堡这个地方,设下了一个巨大的包围圈。
土木堡地势险要,是一个易进难出的死地,更要命的是,这里缺乏水源。
明军一进入包围圈,便被瓦剌的骑兵团团围住,断绝了水源。
烈日炎炎,数十万大军在干渴与恐惧中迅速崩溃。
也先看准时机,发动了总攻。
瓦剌的骑兵如同决堤的洪水,从四面八方冲向混乱不堪的明军。
那是一场惨不忍睹的屠杀。
明军毫无还手之力,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随行的文武百官,英国公张辅、兵部尚书邝埜等数十位重臣,全部战死。
权倾一时的王振,也在乱军之中被护卫将军樊忠一锤砸死,结束了他罪恶的一生。
而最令人震惊,也是最致命的消息是——大明皇帝朱祁镇,成了瓦ลา的俘虏。
国之君,竟沦为敌寇的阶下囚!
这在大明建国以来,是从未有过的奇耻大辱。
土木堡之变,成为了大明王朝历史上一个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一道深可见骨的疤痕。
这个消息,如同一道惊雷,以最快的速度传回了北京城。
它瞬间击碎了都城最后的平静与繁华。
02
当土木堡惨败,皇帝被俘的消息由几个侥幸逃脱的残兵带回北京时,整个朝廷瞬间就炸开了锅。
最初,没有人愿意相信这是真的。
御驾亲征,五十万大军,怎么可能说没就没了?
当今圣上,九五之尊,怎么可能被小小的瓦剌俘虏?
这一定是谣言,是有人在危言耸听!
然而,随着越来越多的证据摆在面前,那残酷得令人无法呼吸的事实,终于不容置疑。
恐惧,像一场突如其来的瘟疫,迅速在京城蔓延开来。
太后在宫中听闻噩耗,当场昏厥过去。
朝堂之上,百官们乱作一团,有的嚎啕大哭,有的面如死灰,有的六神无主,仿佛天塌下来一般。
曾经那个充满威严与秩序的金銮殿,此刻变成了一个嘈杂混乱的菜市场。
“怎么办?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瓦剌大军很快就要打过来了,北京城是守不住的!”
“是啊,精锐部队都在土木堡打光了,城里剩下的都是老弱病残,怎么守?”
悲观绝望的情绪,笼罩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怯生生地响了起来:“要不……我们南迁吧?”
说话的是翰林院侍讲徐有贞,他平日里精通星象占卜之术,此刻他声称夜观天象,帝星暗淡,北京恐有大劫,唯一的生路,便是效仿当年的宋朝,迁都南京。
“南迁”二字一出,立刻得到了不少人的附和。
对许多养尊处优的官员来说,保住自己的身家性命和荣华富贵,远比保卫这座都城更加重要。
南京是留都,有完整的朝廷班子,城防坚固,又有长江天险可守,似乎是一条绝佳的退路。
一时间,主张南迁的声音,渐渐占据了上风。
就在这人心浮动,国本将倾的危急关头,一个愤怒的声音如同一声炸雷,在混乱的朝堂上响起。
“建议南迁之人,按律当斩!”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兵部侍郎于谦,身着官袍,满面怒容,双目圆睁,正站在大殿中央。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瞬间压倒了所有的嘈杂与哭泣。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于谦环视着周围一张张惊慌失措的脸,痛心疾首地说道:
“诸位难道忘了靖康之耻,忘了南宋偏安一隅,最终亡国的惨痛教训了吗?”
他的声音在大殿中回响,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敲在众人的心上。
“京师是天下的根本,是社稷的根基,一旦动摇,则大事去矣!”
“今日我们若是弃城南逃,不仅会将北方的亿万百姓拱手让给敌人,更会彻底动摇民心士气,到时候,恐怕我们连南京也守不住!”
“我大明朝,绝不能重蹈南宋的覆辙!”
说到最后,于谦已经是声色俱厉,他的眼中闪爍着淚光,那是因悲愤,也因不屈而燃起的火焰。
他那一番慷慨激昂、掷地有声的话语,如同一剂强心针,注入了这具即将崩溃的国家躯体。
那些原本主张南迁的官员,此刻在于谦凛然正气的注视下,一个个羞愧地低下了头,不敢再言。
朝堂上混乱的局面,被暂时稳定了下来。
然而,更大的难题还在后面。
国不可一日无君。
如今皇帝被俘,整个国家群龙无首,人心惶惶。
也先之所以抓着朱祁镇不放,就是想把他当成一张王牌,一张可以随时用来要挟大明,勒索财物甚至换取城池的王牌。
如果大明朝廷一直承认朱祁镇是唯一的皇帝,那么就将永远受制于人,陷入无尽的被动之中。
于谦深知这一点。
他非常清楚,现在必须要做一个无比艰难,甚至在当时看来有些“大逆不道”的决定。
他找到了孙太后,联合了朝中以王直为首的一批重臣,力主拥立皇帝的弟弟,郕王朱祁钰为新君。
这个提议,在当时无疑是石破天惊的。
皇帝还活着,只是被俘了,另立新君,这在礼法上是说不通的。
但是,于谦的理由简单而又有力:“社稷为重,君为轻。”
现在,没有什么比保住国家更重要了。
只有确立了新的皇帝,才能稳定人心,让国家机器重新运转起来,才能堵死也先利用朱祁镇进行政治讹诈的企图。
最终,在孙太后的首肯和大多数朝臣的支持下,朱祁钰在奉天殿即位,改元景泰,是为明代宗,遥尊被俘的朱祁镇为太上皇。
这一招“釜底抽薪”实在是高明至极。
当也先得知大明已经另立新君的消息时,气得暴跳如雷。
他手上那张最大的王牌,一夜之间,变成了一张几乎毫无用处的废牌。
大明有了新的皇帝,内外一心,准备抗战到底,也先想要兵不血刃拿下北京城的幻想,彻底破灭了。
国君新立,人心稍安,接下来便是最严峻的考验——北京保卫战。
景泰帝对临危受命的于谦给予了最大的信任,擢升他为兵部尚书,总督各路军马,全权负责京师的防务事宜。
于谦,这位一介文臣,在国家生死存亡的关头,毅然决然地挑起了千斤重担。
他面对的,是一个烂摊子中的烂摊子。
京城三大营的精锐,早已在土木堡损失殆尽,城中剩下的守军,不足十万,而且大多是老弱病残,缺乏训练。
人心惶惶,兵无战心,将无斗志。
于谦没有丝毫的退缩。
他首先做的,就是整肃纪律,斩杀那些临阵脱逃的将领,以正军法。
他下令关闭京城九门,宣誓与北京共存亡,极大地鼓舞了军民的士气。
他下令清查京城内外所有十五岁以上,六十岁以下的男丁,紧急编入军队,进行操练。
他将通州等地的漕运粮食全部运入京城,作为战略储备。
他还亲自到兵器库,检查武器装备,修缮城防工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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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段时间,于谦几乎是不眠不休,他身穿甲胄,日夜在城墙上巡视,与士兵们同吃同住。
他那瘦削而又坚定的身影,成为了所有守城军民的主心骨。
看到于尚书都如此拼命,大家还有什么理由不拼命呢?
很快,也先率领的瓦剌大军,挟持着太上皇朱祁镇,兵临北京城下。
黑压压的军队,如同潮水一般,将北京城围得水泄不通。
瓦剌的士兵在城下叫嚣着,甚至把朱祁镇推到阵前,想以此来动摇明军的军心。
于谦早已料到此计。
他传令全军:“我们为的是大明的社稷,不是某一个人。胆敢私自与城外联络者,满门抄斩!”
此令一出,彻底断绝了瓦剌的幻想。
激烈的攻防战开始了。
瓦剌军队依仗着骑兵的优势,对北京城的德胜门、西直门等处发起了猛烈的进攻。
箭矢如雨,炮声震天。
于谦临危不乱,亲自登上城楼指挥。
他命令神机营的火炮手,对准瓦剌军最密集的地方,狠狠地开炮。
他派遣得力干将,率领军队从各个城门主动出击,与敌人展开巷战。
战斗打得异常惨烈,城墙上下,尸体堆积如山,血水染红了护城河。
好几次,瓦剌的士兵都已经爬上了城头,都被明军用血肉之躯硬生生地给推了下去。
于谦始终坚守在第一线,好几次,箭矢都从他的身邊擦過,他卻渾然不懼。
他堅定的眼神,他沉穩的指揮,給了所有士兵無窮的勇氣。
就这样,在全城军民的浴血奋战和于谦的卓越指挥下,明军顶住了瓦剌军队一轮又一轮的疯狂进攻。
也先围城五日,非但没能占到任何便宜,反而损兵折将,士气低落。
他意识到,有于谦在的北京城,是一块他啃不动的硬骨头。
最终,在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之后,也先不得不下令撤军,狼狈地逃回了草原。
北京城,保住了!
大明王朝,从覆灭的边缘,被硬生生地拉了回来!
消息传来,全城欢腾,百姓们涌上街头,高呼“于少保”的名字,许多人喜极而泣。
在那一刻,于谦的威望,达到了人生的顶峰。
他成为了万民敬仰的救国英雄,成为了大明朝当之无愧的擎天柱石。
如果没有他,后果不堪设想。
可以说,是他,凭一己之力,为大明王朝延续了几百年的国祚。
此后的数年,于谦殚精竭虑,整顿军备,改革兵制,使得明朝的军事实力得到了迅速的恢复和增强。
他也多次击退了瓦剌的侵扰,使得边境得以安宁。
在景泰帝的支持下,他成为了朝堂上说一不二的人物,国家的一切军政要务,几乎都由他来裁决。
他的功劳,盖过了朝中任何一个人。
几年后,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传来。
瓦剌那边,因为连年征战,内部也出现了问题。也先觉得手里的“太上皇”朱祁镇,已经彻底成了一个累赘,留着没用,杀了可惜,于是便派人前来议和,表示愿意将朱祁镇送还回来。
消息传到北京,朝堂上下一片欢欣鼓舞。
迎回太上皇,这可是天大的喜事。
景泰帝朱祁钰派遣了使臣,隆重地将自己的哥哥从草原上迎了回来。
北京城张灯结彩,百姓夹道欢迎,迎接着这位曾经的皇帝。
然而,在这片喜庆祥和的气氛之下,一股诡谲的暗流,正在悄然涌动。
一个国家,岂能有两个太阳?
此刻的皇位上,坐着的已经是景泰帝朱祁钰。
归来的朱祁镇,身份变得无比尴尬。
他被尊为“太上皇”,却没有任何实权,还被弟弟软禁在了皇城南边一处名为“南宫”的冷宫里。
从九五之尊,到草原的阶下囚,再到如今南宫的“活死人”,这种巨大的心理落差,让朱祁镇的心中充满了怨恨和不甘。
他恨瓦剌,恨自己的弟弟,也恨那些当年拥立新君的大臣。
而就在此时,一些在景泰帝时期,因为品行不端、贪赃枉法而被于谦打压,导致仕途不顺的投机政客,嗅到了机会。
武将石亨、太监曹吉祥,以及那位最早提出“南迁”的徐有贞,开始像一群苍蝇一样,悄悄地聚集在了南宫的周围。
他们如同嗅到血腥味的豺狼,不断地在朱祁镇的耳边,吹着阴风,点着鬼火。
他们将朱祁镇所有的悲惨遭遇,都巧妙地归咎到了一个人的身上——于谦。
“太上皇,您想想,若不是于谦当年非要另立新君,您怎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是啊,他把您丢在草原上不闻不问,自己却拥立新主,当了大功臣,真是好算计!”
他们将当初于谦为了救国,而不得不采取的雷霆手段,精心扭曲成了一场处心积虑的政治投机,一场抛弃旧主、谋取私利的阴谋。
怨恨的种子,一旦种下,便会疯狂地生根发芽。
就在这暗流汹涌之际,景泰帝朱祁钰突然病重,一连几天都无法上朝。
朝局,瞬间变得微妙起来。
景泰七年正月,一个风雪交加的深夜,万籁俱寂。
石亨、曹吉祥、徐有贞等人,发动了一场蓄谋已久的政变。
他们带着几百名心腹士兵,用巨木撞开了南宫的大门,将身穿囚服的朱祁镇从床上扶了起来,给他披上龙袍,一路簇拥着,直接冲向了皇宫大殿。
史称“夺门之变”。
第二天清晨,当文武百官像往常一样,来到奉天殿准备上朝时,所有人都惊得目瞪口呆。
因为他们发现,端坐在那张象征着至高无上权力的龙椅上的,竟然不是景泰帝,而是失势多年的太上皇——朱祁镇!
政变成功了。
朱祁镇复辟了。
那些策划政变的宵小之徒,立刻被封为新朝的功臣,加官进爵。
而接下来,便是对“旧臣”的清算。
他们清算名单上的第一个名字,就是那位曾经力挽狂澜,保卫了北京,拯救了亿万生民的大明英雄。
就是那位,为这个王朝延续了数百年国祚的国之柱石。
于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