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云:“宅者,人之本也。人因宅而立,宅因人而存。”语出《礼记》,意指居所乃人之根本,人依靠居所得以安身立命,居所也因人的存在而获得生机。若人去宅空,便如树木离根,无源之水,其生气自散,运势也随之衰败。在民间,更有“空宅不纳财,久无人居必漏财”的说法,认为空置的阳宅若不加以妥善处理,不仅无法聚拢财气,更会反噬主家的运势。
林墨最近就深切地体会到了这一点。短短半年,他的人生就像一栋被抽走承重墙的楼,毫无征兆地开始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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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林墨,三十出头,在寸土寸金的城市里凭着一股狠劲和独到的眼光,年纪轻轻就创办了一家颇具规模的设计公司。他住在市中心最高档的江景公寓里,落地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天际线,车库里停着百万级的豪车。
在外人看来,他就是这个时代的宠儿,是“成功”二字的活样板。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从半年前开始,一切都变得不对劲了。
先是一笔跟进了大半年的订单,临签约前,对方老板做了一个梦,梦见合作项目是一片沼泽,醒来后二话不说就取消了合作。理由荒诞得让林墨的团队无法反驳。
紧接着,公司核心技术骨干,一个他视作左膀右臂的兄弟,突然以“想回老家陪老婆孩子”为由,毅然辞职,带走了几个关键客户。
然后是股市,他一向稳健的投资组合像是中了邪,接连踩中几个大雷,账面财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蒸发。
更邪门的是他的身体。他开始整夜整夜地失眠,梦里总是出现同一副场景——一栋灰扑扑的老宅子,院子里的梧桐树叶落了一地,风一吹,卷起一阵萧瑟的旋涡。
他把这一切归结为“水逆”,是创业路上的正常颠簸。
直到上周,他开车去机场的路上,一只黑猫毫无征兆地窜出,他为了避让,方向盘猛打,车子撞上了护栏。人没事,但那辆他新提的爱车,车头撞得稀烂。
处理完事故,他坐在路边,点燃一支烟,烟雾缭绕中,他脑海里再次浮现出梦里那栋老宅的模样。
那是他在乡下的祖宅。
自从一年前爷爷去世,锁上大门后,那里就再也没人住过。
一个念头如同藤蔓,疯狂地缠绕上他的心脏:难道这一切,都和那栋空了一年的祖宅有关?
这个想法一出现,就再也挥之不去。他想起爷爷临终前,拉着他的手,反复叮嘱的一句话:
“小墨,人不能忘本……那栋宅子,是我们的根,别让它……‘冷’了……”
当时他只当是老人家的念旧,随口答应着。如今想来,那浑浊的眼神里,似乎藏着更深的意味。
他掐灭烟头,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朋友的电话。
“喂,老张,你上次说的那个……城南茶馆的陈爷,还在吗?”
电话那头的老张愣了一下,随即压低声音:“在啊。怎么,你终于信了?你不是说那些都是封建糟粕吗?”
林墨苦笑一声。
“我现在,就想找点‘糟粕’来填填心里的窟窿。”
02.
城南的老城区像一幅褪色的水墨画,与林墨平日里穿梭的玻璃幕墙世界格格不入。
陈爷的茶馆没有招牌,藏在一条仅容两人并行的窄巷里。林墨把车停在巷口,步行进去,闻到一股陈旧的茶香和淡淡的檀香味。
茶馆里光线昏暗,只有三四张旧木方桌。一个穿着对襟褂子的老人,正佝偻着背,给一盆长势极好的兰花浇水。
他没有回头,声音苍老而平稳。
“后生,既是来问前程,为何一身的铜臭味,还夹着一股铁锈的败气?”
林墨心中一凛。
铜臭味,是他刚谈完生意留下的酒气和烟味。而那股铁锈的败气,想必是前几日车祸后,身上尚未散尽的惊悸。
他恭敬地走上前,微微躬身:“陈爷,我叫林墨。想向您请教一件事。”
老人正是陈爷。他没让林墨坐下,也没看他,只是用一把小巧的铜壶,细细地淋着兰花的根部。
当地人私下里都叫他“活财神”,但不是因为他能点石成金,而是他总能一语道破生意场上的关窍,几句点拨,就能让人茅塞顿开。但他从不谈具体的项目,只谈“气”与“势”。
林墨不敢隐瞒,将自己近半年来遇到的种种不顺,以及关于祖宅的猜想,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他本以为陈爷会说出什么风水大局,或者拿出罗盘符纸。
不料,陈爷浇完水,放下铜壶,终于转过身来,用一双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眼睛看着他。
“宅子空了,还是你的心空了?”
一句话,问得林墨哑口无言。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无法回答。是啊,这些年他拼命赚钱,住更大的房子,开更好的车,可心里那份踏实感,却离他越来越远。
陈爷没等他回答,自顾自地坐到一张茶桌旁,给自己倒了杯茶。
“根都快烂了,枝叶焉能繁茂?”
他呷了一口茶,发出“滋”的一声轻响。
“你那宅子,不是闹鬼,也不是风水坏了。”
“那是怎么了?”林墨急切地追问。
“是‘寒’了,‘饿’了,‘瞎’了。”陈爷淡淡地说,“一栋阳宅,久无人居,阳气散尽,阴气滋生。它本身不会害人,但它与主家气运相连。它衰,你也盛不了。”
林-墨心头巨震,这番话,与他内心深处的恐惧不谋而合。
“陈爷,求您指点迷津!”他再次躬身,态度已是无比诚恳。
陈爷抬起眼皮,看了他许久。
“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事,还得你自己去办。”
“我办?我该怎么做?”
“你回一趟祖宅,照我说的,依次摆放三样东西。记住,必须按顺序,一样都不能错。”陈爷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此事不难,难的是人心。你若心不诚,或中途而废,那它漏掉的,就不只是财了。”
林墨听得后背发凉,他用力点头:“我一定照办!请陈爷示下!”
陈爷缓缓伸出一根手指。
“第一样……”
03.
林墨连夜驱车,赶回了乡下。
祖宅的大门上,铜锁已经锈迹斑斑。他费了老大劲才打开,一股混合着尘土、霉菌和旧木头味道的“陈腐之气”扑面而来,呛得他连连咳嗽。
院子里,那棵他小时候经常爬的梧桐树,如今枝叶稀疏,地上铺满了厚厚的落叶,踩上去“沙沙”作响,像是踩在时间的骸骨上。
整个宅子静得可怕,仿佛一个被世界遗忘的角落。
林墨按照陈爷的吩咐,没有立刻进屋,而是先去镇上最好的粮店。
“老板,给我来一斗米。”
粮店老板是个上了年纪的人,听到“斗”这个单位,抬起浑浊的眼睛打量了林墨一番。现在已经很少有人用这种老法子买米了。
“后生,买这么多米,家里办喜事啊?”
“不是,家里用。”
老板没多问,给他称了满满一斗上好的新米,颗粒饱满,泛着玉石般的光泽。林墨提着沉甸甸的米斗回到祖宅,心中有种说不出的仪式感。
天色渐晚,他拿出手机,拨通了陈爷的电话。
“陈爷,我到祖宅了,米也买好了。”
“嗯。”电话那头的声音很沉稳,“现在,把宅子所有的窗户都打开,让它透气。然后,提着米斗,走进正堂。”
林墨一一照做。当他推开正堂厚重的木门,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照进来,空气中飞舞的尘埃在光柱里清晰可见,如同金色的微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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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呢?”他对着手机问。
“将米斗放在正堂最中央的地上,揭开盖子。”
林墨小心翼翼地把米斗放在堂屋中央的青石板上,然后揭开了盖子。一股清新的米香瞬间在陈腐的空气中弥漫开来。
他有些不解:“陈爷,这是什么讲究?”
电话那头传来陈爷悠悠的声音:“宅以食为天。人活着要吃饭,宅子‘活着’,也要有‘食’。这一斗米,不是给什么鬼神吃的,是给这栋宅子本身吃的。”
“给宅子吃?”林墨更糊涂了。
“你听着,”陈爷的语气严肃起来,“阳宅之本,在于烟火气。烟火气的根源,就是五谷。一斗新米放于正堂,是告诉这栋宅子,它的根还没断,还有人惦记着它,它的‘生机’,回来了。”
“这就像一个久病卧床的人,你得先给他喂一口米汤,他才有力气活下去。这一斗米,就是给你祖宅的那口‘米汤’。你不用管它,就那么放着。这是第一步,叫‘安宅之本’。”
挂了电话,林墨站在空旷的正堂里,看着地上那斗白花花的米,和从中散发出的清香。
他忽然觉得,这栋老宅似乎真的不再那么冰冷和死寂。夕阳的余晖照在米粒上,反射出温暖的光泽。他深吸一口气,那股陈腐的味道里,似乎真的多了一丝……生机。
他没有再离开,而是在偏房找了张旧躺椅,决定今晚就在这里守着。
这一夜,他睡得出奇的安稳,再也没有做那个萧瑟的落叶之梦。
04.
第二天清晨,林墨是被一阵清脆的鸟鸣声唤醒的。
他睁开眼,晨光从窗棂的缝隙里挤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伸了个懒腰,感觉浑身说不出的舒畅,那是他半年来从未有过的轻松感。
他走到正堂,地上的米斗依旧静静地放在那里。空气似乎比昨天清新了不少。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公司助理打来的。
“林总!不好了!城西那个项目的甲方,突然说我们的设计方案理念和他们企业文化不符,要重新招标!”
这个项目是公司下半年的重头戏,林墨为此熬了好几个通宵。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像一盆冷水,将他刚刚升起的一点安宁感浇得粉碎。
“知道了。”他强压着火气,沉声说道。
助理在那头急得不行:“林总,您看是不是赶紧回来一趟?我们得马上准备新的方案去公关啊!”
“我今天回不去。”林墨看了一眼这栋老宅,做出了一个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决定。
“什么?!”
“按我说的做,把我们准备的第二套方案发给他们,然后告诉他们,我们尊重甲方的任何决定。别的不要多做。”
挂了电话,林墨烦躁地在院子里踱步。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疯了,放着几百万的生意不管,却在这里守着一斗米。
正当他心烦意乱,几乎要动摇开车回城的时候,陈爷的电话打了过来,仿佛算准了他的焦躁。
“心乱了?”
林墨一怔,苦笑道:“陈爷,您真是神了。公司出了点急事。”
“天大的事,也大不过你脚下这片地。”陈爷的声音不疾不徐,“生意亏了可以再赚,根要是断了,你拿什么去赚?”
林墨瞬间冷静下来。
“陈爷,我该做第二步了?”
“嗯。米,给了宅子‘生机’。但光有生机还不够,它还是‘瞎’的。”陈爷说道,“你去找找,宅子里应该有旧时候用的灯。”
林墨在储藏室的角落里翻找了半天,真的找到了一个布满灰尘的马灯。玻璃灯罩已经有些发黄,但擦干净后依然通透。
“找到了,一盏老马灯。”
“好。去镇上打一壶煤油,入夜之后,把它点燃,挂在正堂朝东的窗户下。”
“要一直亮着吗?”
“对,从入夜时分,一直亮到第二天鸡鸣天亮。一夜都不能熄。”
“这是为何?”
陈爷解释道:“宅不能无光。光,为阳,主神。灯亮,则神聚。一盏长明灯,不是为了照明,是为了给宅子点上一双‘眼睛’。”
“眼睛?”
“对。让它能‘看见’东西,能分辨阴阳。灯亮着,也是告诉四方过路,天上星辰,此宅有主,阳气充盈,不是谁都能随意进出的荒凉野地。它驱散的不是鬼魅,是宅子自身的‘荒败之气’和‘阴晦之气’。”
“这一步,叫‘点宅之神’。”
当晚,林墨将马灯点亮,挂在了窗下。昏黄的光芒透过玻璃罩,在墙壁和地板上投下温暖而晃动的人影。
他没有睡,就坐在正堂的太师椅上,静静地看着那团小小的火焰。
窗外,夜色如墨,远处的村庄传来几声犬吠。在这片宁静的光晕里,林墨感觉自己仿佛与这栋宅子融为了一体。他想起了小时候,爷爷就是这样,点着一盏灯,在灯下给他讲故事,修补农具。
那光,就是家的感觉。
他拿出手机,关了机。城里的纷纷扰扰,在这一刻,似乎都离他远去了。
05.
第三天,太阳升起时,马灯里的煤油刚好燃尽,火焰悠悠熄灭。
林墨推开门,一股清新的草木香气扑面而来。他惊奇地发现,院子里那棵枯败的梧桐树上,竟然冒出了几个嫩绿的新芽,在晨光下显得格外精神。
宅子,好像真的“活”过来了。
他心里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平静和踏实。
就在这时,他那关了一夜的手机刚一开机,就疯狂地震动起来。是他的合伙人老张打来的,一连十几个未接来电。
林墨心头一紧,以为是城西的项目彻底黄了,接通了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的却是老张极度亢奋和难以置信的声音。
“墨子!你小子跑哪去了?!你知道吗!奇迹!简直是奇迹!”
“怎么了?慢慢说。”林墨被他搞得一头雾水。
“城西那个项目!甲方老总今天一早亲自打电话过来道歉!说他回去把我们的第二套方案看了又看,觉得那才是他真正想要的!说我们是真正懂他们企业灵魂的团队!合同今天就签!一分钱都不讲价!”
林-墨握着手机,愣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这……这怎么可能?那套备用方案只是个半成品,怎么就……
他无法将这件事和迷信联系起来,但内心深处又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这一切,都和这栋祖宅,和陈爷的指点脱不了干系。
运势……真的回来了?
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他必须知道第三样东西是什么!那才是最关键的!
他几乎是颤抖着挂断了老张的电话,立刻拨给了陈爷。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那头依然是古井无波的沉稳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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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事如此惊慌?”
林墨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变调:“陈爷!成了!真的成了!您快告诉我,第三样东西是什么?那最关键的镇宅之宝,到底是什么?!”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似乎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轻笑。
“看来,这宅子已经认你了。”
“是!是!陈爷,您快说吧,我需要做什么?要去哪里买?不管多贵,多难找,我一定办到!”林墨急切地催促着,他感觉自己正站在一扇神秘大门的门前,只差最后一把钥匙。
陈爷的声音通过听筒,缓缓传来,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
“第一物,米,是为‘生机’,给了宅子一个‘身躯’。”
“第二物,灯,是为‘神气’,给了宅子一双‘眼睛’。”
林墨屏住了呼吸,心脏狂跳,等待着最终的答案。
“而这第三样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