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十岁那年,母亲不幸因病离世,留下我和父亲在乡下相依为命。
农村生活艰难,父亲要养家糊口,每天大清早起来做好早餐,就去建筑工地,根本没时间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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遭此人生变故,我只能学会自己照顾自己,每天吃完早餐、收拾碗筷,步行去学校;中午放学后随便对付一餐,再去上学;下午放学后我做好晚饭,一边做作业,一边等父亲回来。
父亲每天正常回来的时间是晚上八点钟以前。
有一天,我做好晚饭,又做完作业,左等右等,父亲迟迟未回。我等得心焦,肚子饿得咕咕叫,先随便吃了一点。
我站在家门口,看着那条必经之路,渴望看见父亲,可是等了很久,还是没看见父亲身影,心中恐慌无助。
直到晚上十点钟,在夜色下,远远看见一个身影,越走越近,是父亲,他推着自行车,一走一瘸,神情疲惫。我一把抱住他,一下哭出声来。
父亲怜爱地摸摸我的头,充满歉意地说:“等着急了吧?路上摔跤了,自行车也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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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天天过去,有一天我放学回家,意外看见父亲早早回来了,做好了晚饭,家里还多了一个女人。她四十来岁,衣着朴素,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容。
父亲让我喊她“阿姨”,说她以后和我们一起生活。
家里突然多了一个外人,我一下接受不了,不肯喊她,站在一旁发脾气。父亲作势要打我,阿姨拦住他,笑眯眯地说:“没关系,孩子还小,慢慢就好了。”
当晚,我没有吃饭,想起自己去世的母亲,觉得父亲已忘记了她,我默默流泪。
父亲摸摸我的头,安慰我说:“你也要懂事了,我们家没个女人,也确实不像个家。以后阿姨过来了,可以照顾你,做饭给你吃,你认真读书就行了。”
这样,继母就正式来我家一起生活了。
听父亲说,她18岁时嫁到邻村周家湾,前夫死得早,一个人含辛茹苦,把儿子养大。现在儿子已经成家,很有孝心,体谅母亲苦了半辈子,也愿意她找个老伴,相互扶持,走过后半生。媒婆介绍她和我父亲认识,互相看对了眼,愿意一起生活。
继母的儿子经常过来看望继母和父亲,也会给我带点礼物,有时喊我们去他家吃饭,两家人相处融洽。
继母待我视如己出,无微不至地照顾我,做好吃的,买新衣服。我虽然也感动过,但心中的疙瘩和对母亲的思念,一直不愿改口喊她一声“妈”。
父亲几次骂我,都被她拦住,她丝毫不介意,一如既往地照顾着我、关心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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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飞逝,转眼继母来我家十多年了,她和父亲都老了,我也从一个小孩子成为大学生,直至参加工作,结婚成家,定居在外地。
我想过接父亲和继母一起过去生活,父亲在乡下待惯了,不愿意去,于是我和他说好,每年接他们过去,住一两个月再回来。
遗憾的是,他们尚未成行,父亲不幸染疾,不愿离开家乡,在老家医了几个月,还是离开了我们。继母满脸悲伤,流着眼泪,和我一起,陪父亲度过最后的时光,我相信父亲此生无憾。
父亲去世后,我长期在外地工作和生活,有自己的小家,老家乡下没人,继母的儿子把她接回去了。
父亲走后的头两年清明节,我都回去给父亲上上坟,看看继母,觉得她精神状态不佳,心事重重。
后来,因繁重的工作,加上孩子年幼事情多、要人照顾,我很少回老家,更谈不上去看继母,只是偶有联系。
潜意识中,她不是我的亲妈,父亲已经走了,我们没有多少亲情可言,况且,她有自己的亲儿子,不用我费心了。
那年春节,已经三个年头没回老家,我携家人回老家过年,整理下老屋,去父亲坟头看看,陪他说说话。
坐在父亲的坟前,想起他在世时的点点滴滴,心中无尽的思念,我泪流满面。
看到父亲坟前整整齐齐,没有一根杂草,我知道,一定是叔伯兄弟经常过来收拾整理,我在外地也有对他打过招呼,心里十分感谢他。
没想到他对我说,他倒是想来收拾一下,每次过来看到干干净净,因为我的继母经常来父亲坟前。
我内心的感动无法控制,觉得自己对继母有些薄情,深感惭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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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继母家,见到继母,她不到六十岁,却已是白发苍苍,两眼浑浊。我喊她一声“妈”,她面露喜色,拉着我的手不放,说长问短。
在继母的房间里,我意外发现,一边墙上的相框里,都是我和父亲、继母的照片,挂得整整齐齐,而她亲儿子这边家庭的照片反而没几张。
那些照片,记录了我和我们家每个重要时刻,包括我刚进大学时的照片,我结婚时的合影,我孩子的百日照。很多照片,我自己都没保留下来。原来,继母心里一直有我和父亲,一直有我们共同生活过的这个家。
我不禁潸然泪下,紧紧拉住继母的手,心里百感交集,有感动,有愧疚。
我决定以后每年回来看望继母,她就是我的亲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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