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寒露浸润了南京城的宫墙。
天色未明,贾浩南已经站在了奉天殿外的汉白玉栏杆旁。
他按了按腰间的佩刀,冰冷的触感让他略微清醒了些。
昨夜轮值,他只睡了不到两个时辰。
宫里的老人都说,当今圣上越来越难以捉摸了。
尤其是对那些跟着他打天下的老兄弟们。
前几天,凉国公蓝玉被赐死的消息传来时,贾浩南正在当值。
他亲眼看见圣上摔碎了一只景德镇的青花瓷杯。
碎片溅到他的靴子上,他连动都不敢动。
此刻,晨光微熹,贾浩南望着层层叠叠的宫殿出神。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百米开外的寝宫内,朱元璋刚刚醒来。
皇帝做了一个噩梦,梦里有人在他的御膳里下了毒。
而喂他吃下那碗羹汤的,正是贾浩南那张忠厚老实的脸。
朱元璋坐起身,额头上全是冷汗。
“传膳。”他对贴身太监说道,声音沙哑。
他的目光透过窗棂,望向殿外那个挺拔的侍卫身影。
一个危险的计划,在他多疑的心里慢慢成形。
贾浩南忽然觉得后颈一凉,像是被什么盯上了一般。
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将佩刀握得更紧了些。
深宫重重,每一步都可能是万丈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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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贾浩南站在宫墙下的阴影里,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晨光透过厚重的云层,为宫殿镀上一层淡金色。
他已经在这里站了整整两个时辰,双腿有些发麻。
但他不敢有丝毫松懈,连呼吸都控制得极轻极缓。
这是他在宫中当值的第十个年头。
从一个小小的守门侍卫,到如今能在奉天殿外值守。
每一步都走得如履薄冰,战战兢兢。
“浩南,换岗了。”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贾浩南转过身,看见老侍卫长韩德威带着下一班侍卫走来。
韩德威今年五十有六,鬓角已经全白了。
他是贾浩南的恩师,也是他在宫中最信任的人。
“韩师傅。”贾浩南恭敬地行了个礼。
韩德威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片刻。
“脸色不太好,昨夜没睡安稳?”
贾浩南勉强笑了笑:“做了个噩梦,无妨。”
他不敢说梦见自己被锦衣卫从床上拖走。
更不敢说梦见圣上冷冰冰地看着他,如同看一个死人。
韩德威叹了口气,声音压得极低:“最近宫里不太平。”
贾浩南的心猛地一紧,下意识地看向四周。
确认无人注意,他才低声道:“是因为蓝玉的事?”
韩德威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谨言慎行,做好分内的事,别的不要多问。”
贾浩南点了点头,手心却已经沁出了冷汗。
他知道韩德威话中有话,却不敢再追问。
交接完岗位,贾浩南沿着宫墙向侍卫住处走去。
路过御花园时,他看见几个宫女正在采摘新鲜的桂花。
其中一个中年宫女抬头看见他,微微点了点头。
那是董惠敏,十年前和他一同进宫的老熟人。
贾浩南也点头回礼,没有停留。
但他注意到董惠敏的眼神有些异样,欲言又止。
这让他刚刚稍安的心又悬了起来。
回到住处,贾浩南脱下沉重的盔甲,长长舒了口气。
房间里陈设简单,一床一桌一椅,再无他物。
他从枕头下摸出一块已经泛黄的手帕。
手帕一角绣着一朵精致的梅花,那是他已故妻子留下的。
每次心绪不宁时,他都会拿出来看看。
十年前,他还是个热血青年,怀着报效朝廷的理想入宫。
那时圣上刚刚登基,大明初立,万象更新。
谁能想到,十年后的朝堂会变得如此波谲云诡。
贾浩南将手帕小心收好,和衣躺在床上。
他需要休息,晚上还要继续当值。
但一闭上眼睛,那些流言蜚语就在耳边回荡。
圣上猜忌老臣,锦衣卫四处抓人,朝不保夕。
他翻了个身,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
窗外,秋风扫过庭院,卷起几片枯黄的落叶。
深宫中的秋天,总是来得特别早,也特别冷。
02
朱元璋坐在龙椅上,面前堆满了奏章。
他已经批阅了整整三个时辰,手腕有些发酸。
但他没有停下的意思,反而越看越快。
仿佛只有沉浸在政务中,才能暂时忘记那些烦心事。
“陛下,该用午膳了。”贴身太监小心翼翼地提醒。
朱元璋头也不抬:“再等等。”
他的目光扫过殿外,落在那些值守的侍卫身上。
每个人都站得笔直,如同雕塑一般。
但他知道,这些看似忠诚的面孔下,可能藏着异心。
蓝玉的事情给他敲响了警钟。
连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兄弟都会背叛,何况这些侍卫。
“那个贾浩南,今天当值吗?”朱元璋突然问道。
太监连忙回答:“回陛下,贾侍卫今晚当值。”
朱元璋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他拿起一份奏章,那是关于北方边防的军情急报。
但看了半天,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
贾浩南的身影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这个侍卫平时沉默寡言,做事认真,从未出过差错。
可越是完美的人,越可能包藏祸心。
朱元璋想起三天前李诚的密报。
说贾浩南曾经是蓝玉旧部,关系匪浅。
虽然那是十年前的事了,但不得不防。
“传李诚。”朱元璋放下奏章,沉声道。
太监领命而去,不一会儿,一个中年官员快步走进大殿。
李诚是都察院的御史,以善于察言观色著称。
他跪下行礼,头埋得很低,不敢直视天颜。
“起来吧。”朱元璋语气平淡,“说说贾浩南的事。”
李诚站起身,仍然低着头:“臣查过了,贾侍卫确实在蓝玉麾下待过半年。”
“那时蓝玉还在山西剿匪,贾浩南是他帐下的亲兵。”
朱元璋的手指轻轻敲打着龙椅扶手。
“后来为什么离开了?”
李诚道:“据说是因为母亲病重,他请求回乡尽孝。”
“蓝玉准了,再后来陛下登基,他就通过选拔入了宫。”
朱元璋眯起眼睛:“就这么简单?”
李诚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臣...臣还在查。”
大殿里陷入了沉默,只有蜡烛燃烧的噼啪声。
朱元璋站起身,踱步到窗前。
他看着远处宫墙上巡逻的侍卫,目光深邃。
“继续查,但不要打草惊蛇。”
李诚连忙应下,悄悄擦了擦汗。
他知道,圣上对贾浩南已经起了疑心。
而一旦被圣上怀疑的人,很少有好下场。
朱元璋突然转身,盯着李诚:“你觉得贾浩南此人如何?”
李诚心里一颤,谨慎地回答:“臣与贾侍卫接触不多,不敢妄下论断。”
“但观其平日言行,似乎是个老实本分的人。”
朱元璋冷笑一声:“蓝玉看起来不也是个忠臣吗?”
李诚不敢再接话,只能深深低下头。
夕阳西下,大殿内的光线渐渐暗淡。
朱元璋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在墙上摇曳如同鬼魅。
他的心里,一个试探的计划越来越清晰。
是忠是奸,一试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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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贾浩南来到韩德威的住处时,天已经全黑了。
老侍卫长住在宫墙边的一处小院里,十分僻静。
院子里种着几株梅花,还未到开花季节,枝叶稀疏。
韩德威正在院子里练拳,动作缓慢却力道沉稳。
看见贾浩南,他收势站定,擦了擦额头的细汗。
“来了?进屋说话。”
房间里点着一盏油灯,光线昏黄。
韩德威给贾浩南倒了杯茶,茶汤清澈,香气扑鼻。
“这是新进的龙井,尝尝。”
贾浩南接过茶杯,却没有喝的意思。
韩德威看了他一眼:“有事就说,别憋着。”
贾浩南放下茶杯,声音干涩:“韩师傅,我可能惹上麻烦了。”
韩德威不动声色:“什么麻烦?”
“今天李诚李大人来找过我,问了些过去的事。”
韩德威的眉头微微皱起:“李诚?他问你什么了?”
贾浩南深吸一口气:“问我在蓝玉将军麾下时的事。”
房间里突然安静下来,只有油灯偶尔爆出灯花的声音。
韩德威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你怎么回答的?”
“照实说的,那时我母亲病重,蓝将军准我回乡尽孝。”
“后来母亲过世,守孝期满,正好宫中选拔侍卫,我就来了。”
韩德威点了点头:“回答得没问题。”
贾浩南苦笑:“可李大人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
韩德威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道:“你知道昨天谁去找过圣上吗?”
贾浩南摇头。
“李诚。”韩德威压低声音,“他在圣上那里待了半个时辰。”
贾浩南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他的手微微发抖,茶杯里的水漾出了一圈涟漪。
韩德威按住他的肩膀:“镇定些,还没到慌的时候。”
贾浩南深吸几口气,勉强平复了心情。
“韩师傅,我该怎么做?”
韩德威沉思片刻,目光深邃:“记住,在宫里,有时候说真话比说假话更安全。”
贾浩南不解:“可是...”
韩德打断他:“圣上最恨被人欺骗,但也最欣赏坦诚之人。”
“如果真有人拿你过去的事做文章,抵赖反而显得心虚。”
贾浩南若有所悟,但眼中的忧虑并未消散。
窗外忽然刮起一阵风,吹得窗纸哗哗作响。
韩德威起身关窗,回头看了贾浩南一眼。
“还有,最近离董惠敏远一点。”
贾浩南一愣:“为什么?”
韩德威的声音几不可闻:“有人看见她经常往李诚那里跑。”
贾浩南的心沉了下去。
董惠敏是他在宫里为数不多的故人之一。
如果连她都不可信,这深宫之中还有谁可以信任?
油灯的火苗跳动了一下,屋子里明暗交替。
贾浩南突然觉得,自己仿佛陷入了一张无形的大网。
而收网的人,可能就是那个他誓死效忠的皇帝。
04
第二天当值,贾浩南格外小心。
他站在奉天殿外的廊下,目光警惕地观察着每一个经过的人。
早朝时分,文武百官鱼贯而入,没有人多看他一眼。
在这些朝廷大员眼中,他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侍卫。
但贾浩南却注意到,李诚在经过时,脚步微微顿了一下。
虽然只是瞬间的事,却让他心头一紧。
早朝持续了将近两个时辰,贾浩南站得双腿发麻。
终于,百官陆续退朝,每个人脸上表情各异。
李诚走在最后,经过贾浩南身边时,突然停了下来。
“贾侍卫,今日当值?”李诚笑容可掬。
贾浩南恭敬行礼:“回大人,是。”
李诚点点头,看似随意地问道:“听说你母亲是扬州人?”
贾浩南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不动声色:“是的,大人。”
“扬州好地方啊。”李诚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蓝玉将军也曾驻守扬州。”
贾浩南没有接话,只是低着头。
李诚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好好当值。”
看着李诚远去的背影,贾浩南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这分明是赤裸裸的试探。
午时换岗后,贾浩南心事重重地往住处走。
经过御膳房时,他看见董惠敏正在指挥小太监搬运食材。
董惠敏也看见了他,眼神复杂地瞥了他一眼。
随即她快步走过来,假装检查食材,低声道:“小心李诚。”
贾浩南一愣,还没来得及回答,董惠敏已经走开了。
她的声音很轻,但贾浩南听得清清楚楚。
回到住处,贾浩南反复琢磨着董惠敏的警告。
她和李诚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提醒他?
还是说,这本身就是另一个陷阱?
下午无事,贾浩南决定去侍卫营的校场练箭。
拉弓射箭能让他暂时忘记烦恼,集中精神。
校场上还有其他几个侍卫在练习,看见他都点头致意。
贾浩南的箭术在侍卫中是出了名的好,百步穿杨。
今天他却有些心不在焉,连续三箭都脱靶了。
“贾兄,今天状态不佳啊。”一个相熟的侍卫笑道。
贾浩南勉强笑了笑:“昨晚没睡好。”
他重新搭箭拉弓,瞄准远处的靶心。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校场边站着一个人。
是董惠敏,她站在一棵大树下,似乎在等人。
贾浩南的手一抖,箭歪歪斜斜地射出去,钉在靶子边缘。
等他再抬头时,董惠敏已经不见了。
傍晚时分,贾浩南收到一个意外的消息。
圣上赏赐了他一匹上好的苏州绸缎和十两银子。
传旨的太监笑容满面:“贾侍卫,圣上夸你当值认真呢。”
贾浩南跪接赏赐,心里却七上八下。
这赏赐来得太突然,也太丰厚了。
不符合常理的恩宠,往往预示着不祥。
夜里,贾浩南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他想起了十年前离开蓝玉军营时的情景。
那时蓝玉拍着他的肩膀说:“浩南,回乡好好尽孝,将来有机会再来找我。”
谁能想到,十年后蓝玉会成为罪臣,而这段经历会变成他的催命符。
窗外传来打更的声音,已经是三更天了。
贾浩南长长叹了口气,强迫自己闭上眼睛。
明天还要当值,他必须保持清醒的头脑。
深宫中的夜晚,格外漫长而难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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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朱元璋今天的心情似乎很好。
早朝时,他没有像往常一样斥责大臣,反而夸奖了几个官员。
退朝后,他特意留下了李诚,在御花园散步。
秋日的御花园景色宜人,菊花盛开,桂香扑鼻。
朱元璋走在前面,李诚小心翼翼地跟在身后。
“爱卿觉得,如何辨别一个人的忠奸?”朱元璋突然问道。
李诚心里一紧,谨慎地回答:“臣以为,观其行,听其言,日久见人心。”
朱元璋笑了笑,摘下一朵菊花在手中把玩。
“日久见人心...说得不错,但有时候,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
李诚不敢接话,只能低着头亦步亦趋。
朱元璋停下脚步,看向远处的宫墙。
贾浩南正在那里巡逻,身影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挺拔。
“那个贾浩南,你怎么看?”朱元璋状似随意地问道。
李诚深吸一口气:“臣查过了,贾侍卫这十年来恪尽职守,无可指摘。”
“哦?”朱元璋转身盯着他,“那你之前说的那些...”
李诚连忙道:“臣只是据实禀报,不敢有丝毫隐瞒。”
朱元璋将手中的菊花揉碎,花瓣飘落在地上。
“朕打算试探他一下。”
李诚的心跳加速:“陛下的意思是?”
朱元璋的目光变得深邃:“朕要设一场宴,专门请他。”
李诚的额头渗出了冷汗:“这...是不是太过隆重了?”
朱元璋冷笑一声:“不隆重,怎么试得出真金?”
两人继续向前走,来到一片池塘边。
池水清澈,可以看见锦鲤在水中游动。
朱元璋抓起一把鱼食撒入池中,鱼儿立刻蜂拥而至。
“你看这些鱼,为了一点食物就争先恐后。”
“人心,有时候比这些鱼还要贪婪。”
李诚躬身道:“陛下圣明。”
朱元璋拍了拍手上的残渣,语气突然转冷。
“你去准备一下,明天晚上,朕要在偏殿设宴。”
“就请贾浩南一个人,就说...朕要奖赏他这些年的忠诚。”
李诚连忙应下,心里为贾浩南捏了把汗。
圣上亲自设宴单独招待一个侍卫,这本身就是极不寻常的信号。
更何况是在这个敏感的时刻。
朱元璋看着水中争食的鱼儿,眼神冰冷。
他已经布下了局,现在就等着看猎物如何反应。
是忠是奸,很快就会见分晓。
06
贾浩南接到口谕时,正在擦拭佩刀。
传旨的太监面无表情:“贾侍卫,陛下今晚在偏殿设宴,请你单独赴宴。”
贾浩南的手一抖,佩刀差点掉在地上。
他强作镇定:“公公可知,陛下为何突然设宴?”
太监皮笑肉不笑:“陛下心思,岂是咱家能揣测的?”
“贾侍卫还是好好准备吧,这可是天大的恩宠。”
太监走后,贾浩南在原地站了很久,一动不动。
这个消息太过震撼,让他一时难以消化。
圣上单独设宴招待一个侍卫,这是从未有过的事。
联想到最近的流言和赏赐,贾浩南的心沉到了谷底。
这不是恩宠,这是试探,甚至是...鸿门宴。
他第一时间去找韩德威,却发现老侍卫长被派出宫公干了。
这绝不是巧合。
贾浩南失魂落魄地回到住处,坐在床边发呆。
夕阳西下,房间里渐渐暗了下来。
他没有点灯,就那样坐在黑暗中,思绪纷乱。
敲门声响起,贾浩南猛地回过神。
开门一看,竟然是董惠敏。
她闪身进屋,快速关上门,神色慌张。
“你怎么来了?”贾浩南惊讶道。
董惠敏压低声音:“我是偷跑出来的,长话短说。”
“今晚的宴席是个陷阱,李诚在陛下面前说了你的坏话。”
贾浩南虽然早有预感,但听到确切消息还是心头一凉。
“他说了什么?”
董惠敏摇头:“具体不清楚,但肯定和蓝玉有关。”
“我偷听到李诚和别人的谈话,说要在宴上试探你。”
贾浩南苦笑:“怎么试探?逼我承认莫须有的罪名?”
董惠敏抓住他的手臂,眼神恳切:“浩南,我们相识十年,我绝不会害你。”
“记住,无论陛下问什么,都要说实话。”
贾浩南怔怔地看着她:“为什么帮我?”
董惠敏低下头:“当年若不是你,我早就死在乱军中了。”
“这个恩情,我一直记得。”
说完,她匆匆离去,如同从未出现过。
贾浩南站在门口,望着她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
十年前,他还是蓝玉麾下的亲兵时,确实救过董惠敏一命。
那时她是个流浪的孤女,被乱军围困,是他出手相救。
没想到十年过去了,她还记得这份恩情。
更没想到,当年的一段善缘,如今可能成为他的救命稻草。
时辰将至,贾浩南换上最新的侍卫服,佩刀出门。
月光洒在宫道上,如同铺了一层银霜。
他的脚步很慢,每一步都走得异常沉重。
这条路,可能是他人生最后一段路。
但他没有选择,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偏殿的灯火已经遥遥在望,温暖明亮。
却让贾浩南感到刺骨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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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偏殿内灯火通明,却只摆了一桌酒菜。
朱元璋坐在主位,穿着常服,神色平和。
贾浩南跪地行礼,声音微微发颤:“臣贾浩南叩见陛下。”
朱元璋笑了笑,语气温和:“平身吧,今日不必多礼。”
贾浩南起身,垂手站在一旁,不敢抬头。
“坐。”朱元璋指了指对面的座位。
贾浩南犹豫了一下,还是依言坐下,如坐针毡。
桌上摆着八道菜,都是御膳房的拿手好菜。
中间一道清蒸鲥鱼,香气扑鼻。
朱元璋亲自夹了一块鱼放到贾浩南碗里。
“这是今早刚送来的长江鲥鱼,尝尝。”
贾浩南的手微微发抖,拿起筷子却不敢动。
皇帝赐食,本是莫大荣恩,此刻却让他胆战心惊。
朱元璋看着他的反应,眼中闪过一丝深意。
“怎么?怕朕下毒?”朱元璋半开玩笑地说。
贾浩南连忙起身跪倒:“臣不敢!”
朱元璋大笑起来:“开玩笑的,快起来吃吧。”
贾浩南重新坐下,夹起鱼肉送入口中。
鱼肉鲜美,他却食不知味,如同嚼蜡。
朱元璋自己也吃了几口,状似随意地问道:“听说你箭术很好,百步穿杨?”
贾浩南恭敬回答:“陛下过奖,略懂皮毛而已。”
朱元璋点点头:“谦虚是好事,但过谦就是虚伪了。”
贾浩南的心猛地一紧,不敢再接话。
殿内一时寂静,只有烛火燃烧的噼啪声。
朱元璋又给他倒了一杯酒:“这是西域进贡的葡萄酒,尝尝。”
贾浩南双手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酒香醇厚,他却尝不出滋味,只觉得喉咙发干。
“你在宫中当值十年了吧?”朱元璋突然问道。
贾浩南放下酒杯:“回陛下,整整十年三个月。”
朱元璋若有所思:“十年...时间不短啊。”
“这十年来,你可曾怨恨过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