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酒过三巡,包厢里的气氛正热烈。
我端着酒杯,听着朋友们的调侃和祝贺,心中百感交集。
一年前,我还是个为情所伤、精神萎靡的失败者;一年后,总算在事业上找回了点自信。
席间,我那个在国内收藏圈颇有名气的朋友老马,正唾沫横飞地讲着他最近“捡漏”的经历。
也许是酒精上了头,也许是胸口的吊坠有些移位,我下意识地伸手整理了一下。
就在那一瞬间,老马的讲话声戛然而止,他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我的胸口。
包厢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他。
他缓缓放下酒杯,脸色变得异常严肃,指着我,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察的颤抖:“张帆,你……你脖子上挂的这个东西,能让我仔细看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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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一年前,那会儿的我,活得真叫一个窝囊。
跟前妻结婚七年,她觉得我没本事,挣不着大钱,跟着一个做生意的小老板跑了。
离婚的时候,家里那点儿家当,大头都归了她,连我们一起养大的女儿,也判给了她。我呢,就分到了一辆开了快报废的破车,还有卡里那十来万块钱。
家里散了,事业也跟着倒霉。
我当时在公司里负责一个挺重要的项目,结果市场行情说变就变,项目黄了,公司赔了不少钱。
老板虽然没明着开除我,但那脸色,天天跟谁欠了他几百万似的。
同事们看我的眼神也都怪怪的,有同情的,有看笑话的。那段日子,我感觉自己就是个瘟神,谁沾上谁倒霉。
每天下班回家,对着空荡荡的屋子,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晚上躺在床上,眼睛睁得老大,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就跟放老电影似的,一遍一遍地过着那些倒霉事儿。
我开始大把大把地掉头发,人也瘦得脱了相,才三十多岁的人,看着跟个五十岁的小老头似的。
我实在是在那个城市待不下去了,再待下去,我感觉自己就得疯。
于是,我跟公司请了个长假,也没跟爹妈说,自己一个人买了张机票,就飞去了云南。都说那地方是“诗和远方”,能治愈心灵。
我当时也不图啥治愈,就是想换个地方喘口气,找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躲起来。
到了丽金,我没像那些游客一样,拿着手机到处拍照打卡。
我就是瞎逛。
白天找个能晒着太阳的破咖啡馆,点一杯最便宜的茶,一坐就是大半天,看着古城里那些穿着鲜艳衣服的男男女女走来走去,发呆。
晚上呢,就钻进一个小酒馆,听那些留着长头发的歌手,抱着吉他唱一些听不懂也听不清的歌。
我一杯接一杯地喝着啤酒,感觉那苦了吧唧的酒,就跟我当时的心情一个味儿。
我就这么像个孤魂野鬼一样,在古城的石板路上逛了好几天。
那天下午,天阴沉沉的,看着像是要下雨。我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什么地方,拐进了一条特别窄、特别偏僻的小巷子。
这巷子两边都是那种很老旧的土墙,墙上长满了青苔,地上铺的石板也坑坑洼洼的,半天都见不到一个人影。
就在巷子的最里头,我看到一家小铺子。
这铺子连个正经的招牌都没有,就是个黑乎乎的木门,门上挂着一串干瘪的红辣椒。门半开着,从我这个角度,只能看到里头黑漆漆的,啥也看不清。
不知道为啥,我当时就跟中了邪似的,脚自己就迈了过去,伸手推开了那扇吱吱呀呀响的木门。
一进门,一股说不出来的味道就钻进了我的鼻子。
有点像烧香的味儿,又混着一股子牛油味儿,还有点发霉的老木头味儿。
店里头特别暗,就点着一盏跟豆子差不多大的小油灯,光线晃晃悠悠的。等我眼睛适应了这光线,才看清楚店里的样子。
地方不大,墙上挂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有银手镯,有颜色很奇怪的画,还有一些看着像跳大神用的法器。柜台就是几块破木板搭的,上面落了一层灰。
柜台后面坐着一个老头儿。
这老头儿穿着一身又脏又旧的藏袍,脸上的皮黑得跟老树皮似的,皱纹一道一道的,深得能夹死蚊子。
他正低着头,手里慢慢地捻着一串珠子,对我这个突然闯进来的人,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我当时有点尴尬,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随便看看。”老头儿终于开口了,声音又干又哑,像是拿砂纸磨过一样。但是不知道为啥,这声音听着,还挺让人安心的。
我本来也不是来买东西的,就是腿走酸了,想找个地方歇歇。我“嗯”了一声,看到柜台前有个小木头凳子,就拉过来坐下了。
老头儿还是没看我,继续捻着他的佛珠,嘴里又冒出来一句:“小伙子,心里压着事儿呢?”
就这么一句话,不知道怎么的,一下子就戳到了我的心窝子上。
我一个大男人,在外面装了那么久的孙子,受了那么多的委屈,连个诉苦的地方都没有。
在这个黑咕隆咚的破店里,被一个不认识的老头儿这么一问,我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就掉下来了。
老头儿也没多问,他从一个黑乎乎的陶壶里,给我倒了一碗热茶,推到我面前。
那茶闻着味道也怪怪的,我尝了一口,又咸又油,说实话,真不好喝。但他也没嫌我,就那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我聊了起来。
他没问我到底发生了啥事儿,就跟我讲他们这里的雪山,讲天上的神佛,讲人活一辈子,就跟这天上的云一样,有聚就有散。
他说,心里头的东西装得太满了,就得倒出来,不然人就走不动道了。
他的话,说的都是大白话,没什么文化,但不知道怎么的,听着就特别舒服。
我这个在城里头天天听着各种大道理,活得越来越糊涂的人,那天下午,在这个破店里,听着这个老头儿絮絮叨叨,感觉心里头那块堵了很久的大石头,好像松动了一点儿。
这个自称叫“阿巴”的老头儿,和他的这家店,好像真成了我跑到云南来要找的那副“药”。
02
天慢慢黑了,外面的巷子也越来越安静,连最后一点光都看不见了。
店里那盏小油灯的光,显得更亮了些。我坐了一下午,感觉人舒坦多了,就站起来,准备跟阿巴道个别。
“小伙子,你等一下。”阿巴叫住了我。
我回过头,看见他把手里的佛珠放在了柜台上,然后抬起头,很认真地看着我。他那双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亮得有点吓人。
“我瞅着你这孩子,跟我有缘分。我手上有个东西,是我们家一代一代传下来的宝贝,平时我连看都不让外人看一眼。今天,我觉得应该拿出来让你开开眼。”
他说着,就弯下腰,哼哧哼哧地从柜台底下,抬出来一个又旧又破的木头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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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盒子看着有些年头了,颜色都发黑了,上面还镶着几颗绿了吧唧的石头,看着也不值钱。盒子上有把小铜锁,都已经生了绿锈。
阿巴从脖子上摸出一把钥匙,哆哆嗦嗦地插进锁孔里,轻轻一拧,锁“咔哒”一声就开了。
打开盒子,里面还包着好几层黄色的布。
阿巴把那包东西小心翼翼地捧出来,放在柜台上,然后像剥洋葱一样,一层一层地把布给揭开。
当最后一层布被揭开的时候,我感觉我眼睛都直了。
那是一块吊坠,整个都是红色的,红得就像刚流出来的血一样,特别艳。
在那昏暗的油灯光下,这块红色的东西自己好像会发光似的,透着一股又暖又邪乎的感觉。
最奇怪的是,你对着光仔细看,还能看到它里面,有一丝一丝像血丝一样的东西在飘着,就跟活的一样。
“这个,叫血珀。”阿巴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股子神秘劲儿。
“但它可不是外头卖的那些普通玩意儿。这是我们家老祖宗传下来的。听老辈人说啊,很多很多年前,我们这儿的大雪山里头,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修行了一辈子,厉害得很。后来,这个老和尚坐化了,就是死了,他圆寂的那一瞬间,他一辈子修行的本事,全都化成了一滴心头血,从他眉心滴了下来。这滴血一掉到地上,‘噌’地一下,就变成了这块琥珀。所以啊,这东西是有灵气的,是活的!”
他把那块“血珀”捧在自己长满老茧的手心里,凑到我跟前,让我看得更清楚一点。
“你仔细看,它里头那些丝丝,像不像人身上的血管?戴着这个东西,心里头再乱,都能静下来。那些不干净的东西,也不敢靠近你。最要紧的是,它能把你心里的那些苦水、那些怨气,一点一点地都给你化解掉,让你重新找到奔头。我们家老祖宗,当年就是碰到了过不去的坎儿,就是靠着它,才翻了身的。”
阿巴讲这个故事的时候,不紧不慢的,眼睛一直盯着我,那眼神,就跟真的一样。
我当时那情况,整个人就跟掉进冰窟窿里一样,又冷又绝望,最需要的是啥?不就是个希望吗?不就是个能拉自己一把的救命稻草吗?
他这个故事,简直就是对着我的脑门讲的,每一个字都砸在了我最需要、最脆弱的地方。
我当时就看那块红石头看傻了,感觉它好像真的在发光,在跟我说话,告诉我它能救我。
“阿巴……这个……这个能卖给我吗?”我嗓子有点干,几乎是想都没想,就问出了这句话。
阿巴立马摇了摇头,脸上还做出很为难的样子,手脚麻利地就把那吊坠又用黄布给包了起来,准备收回去。
“这是传家宝,给多少钱都不卖的。我就是看你这孩子心里太苦,拿出来给你瞧瞧,让你沾沾它的福气,没别的意思。”
他越是这么说,我心里头就越是想要。那感觉就跟猫抓一样,浑身难受。
我那时候,就跟疯了一样,开始求他。
我把我离婚、工作不顺的那些破事儿,添油加醋地又说了一遍,就差跪下来抱着他大腿哭了。我就一个念头,我必须得到这个东西,只有它能救我了。
阿巴听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看着我,那眼神就跟看他亲孙子一样,充满了可怜。
“唉,都是命啊。这东西放我这儿也是放着,要是真能帮你把这个难关过去了,也算是积德行善了。”
他话锋一转,又说:“不过……不瞒你说,我老婆子前阵子病了,病得不轻,家里头正等着用钱。你要是真心想要,你就给十万块钱。这钱,你就当是替这宝贝原来的主人,也就是那个老和尚,给我们家积个功德,帮我老婆子渡个难关吧。”
十万!
我脑子“嗡”的一下。
我卡里头那点钱,东拼西凑,正好就是十万块。
那是我离完婚,剩下的全部家当了,是我准备以后过日子的老本儿。
理智告诉我,这事儿不对劲,太巧了,太疯狂了。花光所有的钱,去买一个故事,一块来路不明的石头?这不是傻子是什么?
但是,我当时已经没有理智了。
我看着阿巴那张“真诚”的脸,看着他手里那块好像能发光的“救命稻草”,我脑子里就一句话在转悠:“这是缘分,这是老天爷给我的机会,错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那种感觉特别强烈,好像冥冥之中有谁在推我一样。
“我买!”我咬着牙,从兜里掏出了手机,手都有点抖。“阿巴,你把银行卡号给我,我马上给你转过去!”
转账的时候,我的心都在滴血。
看着手机上那一长串数字变成了零,我感觉我下半辈子的人生都被掏空了。
但同时,我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兴奋感。阿巴把那个破木头盒子,连同里面的“血珀”,一起郑重地交到了我的手上,还拍着我的肩膀,跟我说:“孩子,记住,贴身戴着,千万别离身。这东西是活的,你对它好,它肯定会保佑你的。”
我捧着那个还有点沉的木盒子,走出那家黑乎乎的小店时,腿都还是软的。
我感觉自己不像是在做一笔买卖,倒像是在参加一个什么神秘的仪式。
我当时真的信了,我觉得我花了十万块,买的不是一块破琥珀,而是我的后半生,一个全新的、充满希望的开始。
03
在丽江客栈住的最后一晚,我翻来覆去睡不着。
倒不是愁的,是兴奋的。我把那个宝贝“血珀”从那个破木头盒子里拿了出来,找了根结实的红绳子穿上,挂在了脖子上。
那玩意儿贴着我的胸口,冰冰凉凉的。我把它攥在手心里,借着床头灯的光,翻来覆去地看。灯光下,它那红色看着更透亮了,里头的血丝也好像真的在慢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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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越看越觉得神奇,脑子里一遍遍地想着阿巴给我讲的那个老和尚的故事,心里头那叫一个美。
我觉得,从今往后,我就要转运了。那天晚上,我做了个特别好的梦,梦见我发了大财,前妻后悔得要死要活地回来求我。
第二天,我神清气爽地坐上了回昆明的车。
车子开得很快,丽江古城那些青瓦白墙的房子,在窗外一晃就过去了。离那个地方越远,我那颗被故事和环境忽悠得热血沸腾的脑袋,也开始一点点地凉快下来。
我坐在车上,开始琢磨这整件事。
越琢磨,心里头越发毛。那个阿巴的店,为啥开在那么个鬼都找不到的巷子犄角里?为啥连个招牌都没有?还有他讲的那个故事,怎么就那么巧,正好每句话都说到了我的心坎上?还有那十万块钱,不多不少,正好是我所有的钱。
这天底下,哪有那么多巧合的事儿?一连串的问题在我脑子里冒出来,就像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
我的心,开始一点点往下沉。后背上,也冒出了一层冷汗。一种很不好的感觉,把我整个人都给包围了。
到了昆明,我没直接奔机场,而是招手打了辆出租车,让师傅带我去找个最靠谱的珠宝鉴定中心。
我当时心里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我跟自己说,万一是真的呢,万一我张帆就是走了狗屎运,碰上了传说中的高人了呢。
鉴定中心里头挺气派的,人不多,很安静。一个戴着金边眼镜、穿着白大褂,看着就很专业的大哥接待了我。我哆哆嗦嗦地把那个“血珀”从脖子上解下来,双手捧着递了过去。
他接过去,就随便瞟了一眼,我感觉他那眉毛好像动了一下。他啥也没说,拿着那玩意儿就走到了旁边的一堆仪器那儿。
又是拿个小手电筒对着照,又是用放大镜凑上去看,最后还拿了根细得跟针一样的玩意儿,在吊坠背面一个不显眼的地方,轻轻地刮了一下。
我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那几分钟,感觉比一辈子都长。
终于,他把东西放下了,推了推鼻子上的眼镜,用一种特别平淡,甚至有点可怜我的眼神看着我,说:“先生,您这个……是合成树脂。说白了,就是塑料。”
他又怕我听不懂,补充了一句:“外头这红色,是染料染上去的。里头那些丝丝,也是故意做出来的效果。这就是个工艺品,没啥价值。”
“不可能!”我当时就急了,声音都变调了,“你再好好看看!这不可能!这是血珀!是庙里的宝贝!”
那个鉴定师大哥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就跟看神经病一样。
他叹了口气,把那块塑料疙疙瘩推回到我面前,又从桌上拿了张单子,刷刷刷地在上面写了几个字,盖了个章,递给我说:“喏,这是鉴定证书,写的清清楚楚。您要是不信,可以去别家再看看。我跟您说句实话,这种东西,在那些旅游景点的批发市场,要多少有多少,一个也就几十块钱。您这要是买贵了,就……就当花钱长个记性吧。按市场价,我们最多也就给它估个三百块钱。”
“合成树脂,染色,市场价值不超过三百元。”
这几个字,就跟烧红的刀子一样,一刀一刀地剜着我的心。
我拿着那张轻飘飘的破纸,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我眼前打转,耳朵里“嗡嗡”地响。
我什么都听不见了,就看见那几个字,在我眼前晃来晃去,嘲笑我就是个天字第一号的大傻逼。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那个鉴定中心走出来的。
我只记得,昆明下午的太阳特别毒,晒得我眼睛都睁不开。
我就像个傻子一样,站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一只手里攥着那个“不超过三百块”的塑料玩意儿,另一只手攥着那张给我定了性的“傻子证明”。
那十万块钱,我最后的十万块钱,就这么没了。
跟着钱一起没的,还有我作为一个男人最后的那么一点点希望和脸面。那一刻,我觉得自己的人生就是一个笑话。
我没脸去报警。
我怎么说?跟警察叔叔说,我听了一个老头儿编的故事,就花十万块买了个塑料疙瘩?那不成了年度笑话新闻头条了?我更没脸跟家里人说,没脸跟任何朋友说。
这个红色的塑料吊坠,成了我这辈子最大的丑事,最大的秘密。
我把它重新塞回了衬衫里头,那冰凉的玩意儿贴着我的肉,就像一条毒蛇,随时随地都在提醒我:张帆,你是个蠢货。
04
从云南回来后,我像是变了一个人。
以前的我,虽然算不上八面玲珑,但也待人随和,凡事喜欢留有余地。
可那之后,我变得谨小慎微,甚至有些愤世嫉俗。
我看待任何事情,都会先从最坏的角度去揣测,对别人的热情和善意,也总是报以怀疑。
我觉得这个世界上充满了谎言和陷阱,就像那个慈眉善目的阿巴一样,你永远不知道那张和善的面具下,藏着怎样的一颗心。
那十万块,像一座大山一样压在我的心头。
我必须把它挣回来,用最快的速度。这已经不仅仅是钱的问题了,它关乎我的尊严,关乎我能不能从那段愚蠢的经历里爬出来。
我开始像疯了一样工作。
以前八小时的工作,我恨不得用十六个小时来干。
办公室里,我永远是第一个来,最后一个走。为了一个项目,我可以连续几天几夜不回家,累了就在办公室的行军床上眯一会儿。
我放弃了所有的社交和娱乐,脑子里只有工作、合同、业绩。
同事们都觉得我像被打了鸡血,甚至有些走火入魔。
他们不理解,为什么一个之前看起来有些佛系的人,会突然变得如此具有攻击性。只有我自己知道,我脖子上挂着的,根本不是什么吊坠,而是一个沉重又冰冷的精神枷索。
那个塑料疙瘩每天贴着我的皮肤,我甚至能感觉到它廉价的质感。
它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张帆,你是个傻子,你被骗了,你把最后的家当都扔进了一个骗局里。
这种屈辱感转化成了一种病态的动力。
每一次谈判,每一次竞标,我都拼尽全力。我变得斤斤计较,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的利润点;我变得冷酷无情,为了公司的利益可以和合作方争得面红耳赤。
我必须成功,必须挣更多的钱,仿佛只有银行账户上不断增长的数字,才能一层层地掩盖住我胸口那个愚蠢的伤疤。
就这样,我戴着这个无形的“枷锁”,在职场的泥潭里奋力爬行。一年下来,我几乎是以透支生命为代价,拿下了好几个公司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大项目。
我的业绩,成了整个部门,乃至整个分公司的标杆。
付出总算有了回报。
一年后,公司高层人事变动,我因为这一年里“疯狗”一样的工作表现和出色的业绩,被破格提拔为部门总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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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到任命书的那天,我没有想象中的激动,内心一片平静,甚至有些麻木。
我只是走到洗手间,看着镜子里那个眼窝深陷,两鬓不知何时已经添了些许白发的自己,默默地将手伸进衬衫,握了握那块冰冷的塑料。
我对自己说,这只是第一步,还远远不够。
为了庆祝升职,也为了稳固和拓展自己的人脉,我决定做东,在一家格调很高档的餐厅里,宴请几个平日里关系不错,且在各自领域都有些能量的朋友。
老马,就是其中最重要的一位。
老马是我的大学同学,我们关系一直不错。他没走寻常路,毕业后就一头扎进了古玩收藏这个圈子,主攻文玩杂项。
这么多年下来,他凭借着毒辣的眼光和深厚的人脉,在圈内混得风生水起,是大家公认的“马爷”。
他经手的宝贝不计其数,据说光靠“捡漏”就赚下了普通人几辈子都挣不到的财富。
宴请老马,我其实心里是有些打鼓的。我怕他,怕他那双能看透一切的眼睛。
所以我赴宴前,特意挑了一件领子很高很硬的衬衫,把扣子一直扣到了最上面一颗,确保那块红色的耻辱印记,被严严实实地挡在后面。
晚宴的地点定在一间非常雅致的包厢里,古色古香的装修,让人心境也跟着沉静下来。朋友们陆续到齐,大家纷纷向我道贺,说着各种恭维的话。
我努力地扮演着一个春风得意的主角,端着酒杯,和每一个人谈笑风生,感谢着他们的支持。可我的心里,却始终绷着一根弦。
那块冰冷的树脂疙瘩,就像一个定时炸弹,贴在我的胸口,提醒着我的过去,让我无法真正地融入眼前的这份热闹和喜悦。
05
饭局气氛热烈,酒过三巡,大家的话匣子都打开了。
收藏圈的老马成了全场中心,讲起圈内奇葩事儿,什么“宋代”的碗底印着“微波炉适用”,还有人把价值连城的古董当烟灰缸,逗得全场前仰后合。
我跟着笑,笑声却比哭还难听。
不知是谁起了头,大家聊起旅游被坑的经历。
一个朋友大吐苦水,说他去古镇被“大师”忽悠,花八千块买了块号称“开了光能招财”的玉坠子,回来一验,就是块价值五十的染色石头。“我那八千块,就当是给自己的智商交了回税了!”他拍着大腿自嘲道。
一桌人瞬间笑喷,但这笑声像针一样扎进我耳朵里。“给智商交税”,这不就是在骂我吗?他交了八千,我交了十万,我是个更大的冤大头。
我脸上火辣辣的,赶紧端起酒杯猛灌一口,想掩饰尴尬。
谁知动作太急,酒杯“啪”地一声撞在衬衫最上面的扣子上。只听一声脆响,那颗扣子竟被撞飞了!
凉风猛地从领口灌入,我心里“咯噔”一下,暗叫“完蛋了”。
那块我藏了一整年、做梦都想扔掉的红色塑料片,就在明晃晃的灯光下,从敞开的领口处,毫无征兆地露了出来。
我慌忙伸手去捂,但已经来不及了。
正说得眉飞色舞的老马,话头戛然而止,眼神如雷达般瞬间锁定我的胸口。
下一秒,整个包厢仿佛被按了静音键,所有人的目光都顺着老马的视线,像聚光灯一样打在我身上。
我全身的血都凉了,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这辈子最大的丑事要被当众揭穿了。
我几乎能想到老马会怎么嘲笑我:“可以啊张帆,审美独特,胸口挂个塑料牌子辟邪啊?”而我一年多拼死拼活挣来的那点面子和自信,将瞬间粉碎。
然而,老马接下来的反应完全出乎我的想象。
他直勾勾地盯着我的胸口,表情从愣神迅速变为一种极度的震惊,甚至带着狂热的激动。那眼神,如同饿了三天的人看见满汉全席,放着光!
他缓缓地放下酒杯,那声轻微的“嗒”在死寂中格外清晰。
然后,他站起身,绕过圆桌,一步步向我走来。那短短几步路,我感觉像走了半个钟头,心脏狂跳不止。
他走到我跟前,弯下腰,脸几乎贴到我胸前,像个修表师傅般仔细端详着那块红色塑料片。
周围的朋友连大气都不敢喘。
过了足足一分钟,老马猛地直起身,退后一步,用梦呓般的声音哆哆嗦嗦地问出一连串问题:“帆子……你买这玩意儿的时候……那个卖给你的人,是不是连着给了一个挺破的木头盒子?”“他……是不是提到了什么庙里的老和尚?”“还有!”他的声音突然拔高,急切地喊道,“最关键的一个问题!他有没有跟你说,这玩意儿……绝对不能拿火去烧它?”
我看见,老马那只指着我的手在控制不住地发抖,额头上全是汗珠,两眼亮得吓人。
在所有朋友困惑的目光中,他死死地盯着我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地,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