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图上那个叫营口的地方,对廖耀湘来说,简直就是个魔咒。
他手底下那十万精锐,个个都是喝过洋墨水、见过大世面的,可最后,所有人的命,好像都系在了这个不起眼的海港上。
他琢磨了三次,三次都想往那儿跑,觉得那是唯一的活路。
可他不知道,有人已经替他把这条路走了一遍,走得是血肉模糊。
这事得从锦州城还没开打那会儿说起。
当时东北“剿总”里头,大伙儿心里都跟明镜似的,沈阳就是个孤岛,早晚得完。
高层那帮人就合计着,要不把沈阳的主力拉出去,跟锦州的范汉杰合到一块儿,拧成一股绳,兴许还能扛一阵子。
这主意听着不错,可卫立煌心里打鼓,他拿不定主意,就把廖耀湘叫来商量。
廖耀湘当时是第9兵团司令,手底下攥着国民党在东北最能打的几支部队,什么新一军、新六军,都是响当当的王牌。
他听完这计划,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他当着卫立煌的面,把话挑明了:“从沈阳到锦州,二百多公里路,咱们这两条腿走,人家解放军的部队满山遍野地钻,咱们的重装备、汽车大炮在野地里就是个累赘。
这哪是去会师,这是把脑袋往人家刀口上送。”
卫立煌一听,觉得在理,这事就这么黄了。
否了西进锦州的方案,廖耀湘心里那本账就翻到了另一页。
他指着地图上的营口,跟卫立煌说:“咱们别往西边挤了,往南边看。
营口,这是个现成的港口。
咱们派一支部队,悄悄地摸过去把它占了。
这样一来,咱们就等于有了一条后路,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大不了从海上走,总比在陆地上被人包了饺子强。”
那时候营口确实是个空档,原来的守军起义后被调走了,城里没多少正规军。
廖耀湘这招棋,看着挺高明。
可卫立煌有他的顾虑,沈阳是东北的中心,主力一走,万一回不来,这责任谁担?
他最后还是选了个最稳妥的法子:不动,死守沈阳等机会。
廖耀湘的第一次“营口梦”,就这么被上司给按下了。
没过多久,锦州那边炮声一响,战局急转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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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介石急了,亲自飞到沈阳,严令组建东西两个兵团,从葫芦岛和沈阳两头出兵,夹击围攻锦州的东北野战军。
廖耀湘被任命为西进兵团司令,这命令他没法不接,可心里头一百个不愿意。
他清楚,这时候去救锦州,纯粹是拿自己的精锐去填坑。
进退两难的时候,他脑子里又冒出了“营口”这两个字。
他又盘算开了:眼下东野的主力全在锦州城下,辽南肯定空虚。
我不如明着往西打,实际上主力悄悄调头,一个猛子扎到营口去。
占了营口,我进可以从侧面威胁东野的后路,退可以从海上接应葫芦岛的部队,还能给自己留条活路。
这算盘打得噼啪响,可蒋介石那边根本不听,电报一天三封催命符似的,就一句话:立刻、马上,向锦州前进!
廖耀湘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答应,嘴上说着打锦州,部队却磨磨蹭蹭地绕道去了彰武,想着等东野和锦州守军打个两败俱伤,自己再去捡便宜。
结果便宜没捡着,锦州城破得比谁想的都快。
消息传来,廖耀湘兵团一下子就成了悬在半空的孤军,东野的主力掉过头来,黑压压地就朝他扑过来了。
这时候再想回沈阳,那就是自投罗网。
绝望之中,廖耀湘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把全部希望都押在了营口上。
他决定,部队不再向沈阳撤退,而是全军转向,从黑山、大虎山杀出一条血路,直奔营口,从海上逃出生天。
可战场上哪有那么多“你以为”。
东北野战军早就料到他有这么一手,第10纵队像钉子一样死死地钉在了黑山。
廖耀湘的王牌军使出浑身解数,就是啃不动这块硬骨头。
几天下来,后面的追兵越来越近,前面的通路纹丝不动,整个兵团被压缩在辽西的一小块地方,乱成了一锅粥。
最终,在解放军的分割包围下,这支曾经号称“王牌”的兵团,灰飞烟灭。
廖耀湘的“营口梦”做了三次,一次都没成。
那这个梦,到底是不是个好梦?
如果他真到了营口,能跑得掉吗?
这问题,廖耀湘手下的52军军长刘玉章,用亲身经历给出了答案。
刘玉章这人,脑子转得快,看事情比别人远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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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廖耀湘兵团奉命西进解锦州之围时,52军的位置比较靠后,行动慢了半拍。
等廖耀湘主力在彰武跟解放军打起来的时候,刘玉章的部队还在新民一带磨蹭。
他接到的命令是原地驻防,掩护兵团侧翼。
就在廖耀湘还在做着“捡便宜”的美梦时,刘玉章已经嗅到了危险的气味。
他听说廖耀湘有南下营口的打算,心里立马活泛起来。
他没跟廖耀湘商量,直接坐车跑回沈阳,找到了卫立煌。
他拍着胸脯请战:“总司令,西进风险太大,不如让我带52军先去辽南,为大军打通通往营口的海上通道!”
当时卫立煌对整个战局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加上南京那边催得紧,听刘玉章这么一说,死马当活马医,居然就批准了。
拿到令箭的刘玉章,如获至宝,一刻也不耽搁。
他脚底抹油,带着52军两万多人,撒丫子就往南跑。
那时候东野的主力确实都在辽西围堵廖耀湘,辽南地区兵力薄弱,只有一些地方部队。
52军一路狂奔,没遇到什么像样的抵抗,在10月24日,几乎是兵不血刃地就占领了营口。
刘玉章成功了,他实现了廖耀湘梦寐以求的目标。
可到了营口,他才发现,这地方根本不是什么“诺亚方舟”,而是一个更大的陷阱。
首先,营口那地方,说是个港,其实就是个河口子。
辽河在这里入海,泥沙淤积,航道又窄又浅。
大型万吨轮根本开不进来,只能停在十几里外的海面上。
部队要撤离,得先用小船、小火轮把人一趟一趟地驳到大船上。
这要是太平年间运货还行,现在是几万大军火烧眉毛地逃命,这点运力简直是杯水车薪。
整个撤退过程,需要大把的时间,而且不能有任何干扰。
刘玉章占了营口,天天盼着船来。
可国民党海军的船大部分都在葫芦岛那边,一时半会儿调不过来。
好不容易等来几艘商船,码头上立刻就炸了锅。
几万人都想第一个上船活命,秩序瞬间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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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官的想先走,当兵的也想活命,人挤人,枪口都对上了自己人,为了一个上船的位置,自己人先打了起来。
刘玉章的组织能力,在生死关头根本派不上用场。
最要命的是,解放军不会眼睁睁看着你跑。
辽西的战斗一结束,东野立刻就分出兵力南下。
詹才芳带着第9纵队,那真是人歇马不歇,战士们穿着单衣在冰冷的泥水里急行军,硬是用两条腿追上了溃逃的汽车轮子。
10月30号,9纵的先头部队就赶到了营口城外。
刘玉章在营口待了快一个星期,人还没撤走多少,追兵就到了。
被围在营口的刘玉章成了瓮中之鳖。
他组织部队拼死反扑,想拖延时间。
9纵的战士们刚经过长途奔袭,人困马乏,一度被打得很被动。
但解放军的韧性是惊人的,后续部队源源不断地赶到,很快就稳住了阵脚。
11月2日,解放军发起总攻,仅仅三个小时,营口城破。
刘玉章算是命大,他扔下大部分部队,自己混在乱军里抢到一条小船,狼狈地逃了出去。
回头一看,营口码头已经是一片火海。
他带出去的两万多人,最后能跟着他上船逃掉的,连一半都不到。
刘玉章的经历,就像是给廖耀湘的“营口迷梦”做了一次现场演示。
他是在东野主力无暇南顾的“黄金窗口期”到达营口的,尚且落得如此下场。
如果换成廖耀湘带着十万大军,被东野主力衔尾追杀,就算他能冲到营口,又能如何?
他面对的只会是一个更拥挤、更混乱的码头,和身后更庞大、更凶猛的追兵。
那条通往大海的路,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参考资料:
《辽沈战役亲历记:原国民党将领的回忆》. 中国文史出版社. 1985. 张正隆. 《雪白血红》. 解放军出版社. 2002. 刘统. 《东北解放战争纪实》. 人民出版社. 2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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