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
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凌晨五点的街道空荡荡的，李大山骑着破旧的三轮车拐进熟悉的小巷，车厢里十几块腊肉在晨风中摇晃。
刚把塑料布铺好，一个穿制服的身影就从巷子口走了过来。
“又是你。”苏晴站在摊位前，手里的罚单本翻开，“这是这个月第三次了，李大山。”
“苏……苏姐，你就通融一下，我女儿下周要去医院复查，我就差这几十块钱。”李大山搓着手，冻裂的伤口渗出血丝。
“规矩就是规矩。”苏晴低头写着罚单，声音冷淡，“无证占道经营，罚款两百。”
李大山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里面全是皱巴巴的零钱，十块的，五块的，还有不少一块的硬币。他蹲在地上慢慢数着，手指头冻得发紫，抖个不停。
苏晴看着他花白的头发，心里突然一紧。她把罚单递过去，转身就走了。
李大山望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开始收拾东西。
他不知道的是，接下来的几次相遇，会彻底改变他和女儿的命运。
更不知道的是，一个月后，这个严肃的女城管会站在他面前说：“今天不罚你，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01
李大山的一天从凌晨三点开始。
山里的夜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他穿上那件打了补丁的棉袄，推开门，院子里的猪圈传来几声哼唧。十二头猪是他全部的家当，这些猪养大了，做成腊肉，就是他和女儿小雨的生活费。
“爸，你又要走了？”小雨从床上坐起来，揉着眼睛。
“乖，再睡会儿，爸爸去城里卖腊肉，中午就回来。”李大山走过去，给女儿掖了掖被角，“记得吃药，别忘了。”
“知道了。”小雨乖巧地躺下，“爸爸路上小心。”
李大山关上门，推出三轮车，车厢里装满了用油纸包好的腊肉。这些腊肉是用祖传的方子做的，肥瘦相间，腊香十足，在镇上小有名气。但镇上人少，卖不上价，他必须进城去卖。
三轮车在山路上颠簸了一个多小时，天边才露出鱼肚白。进城的路他闭着眼睛都能走，但最让他头疼的是，城里管得严，不让随便摆摊。
去正规菜市场租摊位，一天要五十块，一个月就是一千五。他算了算，除去成本，一个月能挣两千块就不错了。可小雨的哮喘药一个月要八百，学校的费用三百，水电煤气两百，剩下的根本不够。
所以他只能冒险，在菜市场外面的小巷里偷偷摆摊。运气好的时候，城管没发现，能卖一上午。运气不好，刚摆开就被赶走，还要被罚款。
今天的运气显然不好。
李大山刚把腊肉摆出来，还没来得及吆喝一声，就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从巷子口走过来。
苏晴穿着一身藏青色的制服，头发扎成马尾，脸上没什么表情。她走路的样子很飒，步子稳，腰板直，一看就是那种公事公办的人。
“收起来，跟我走。”苏晴站在摊位前，连废话都不多说。
“苏姐，你行行好，我就卖一会儿，卖完就走，绝不多待。”李大山陪着笑脸。
“上个月你也这么说，结果呢？”苏晴翻开记录本，“九月三号，你在这里摆摊到中午十二点。九月十七号，你在这里摆摊到下午两点。今天是九月二十六号，第三次了。”
李大山没话说了。他低着头，开始往车上装腊肉。手上的冻疮裂开了好几道口子，碰到油纸的时候，疼得他龇牙咧嘴。
苏晴看到了，但她没说话，只是把罚单递过去。
“两百块，三天内去城管大队交。”
李大山接过罚单，苦笑了一下：“成，我知道了。”
他推着三轮车往外走，走了几步，突然回头：“苏姐，你也不容易，大早上就要起来巡查。我不怪你，真的。”
苏晴愣了一下，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李大山骑着三轮车在街上转了一圈，最后还是去了正规菜市场。摊位费五十块，他咬咬牙交了。摆摊的时候，他一直在算账，今天就算全卖出去，也就能挣一百多，除去摊位费和罚款，还要倒贴。
“老板，这腊肉怎么卖？”一个大妈走过来，拿起一块闻了闻。
“三十块一斤，我自己家养的猪，用老方子做的，保证好吃。”李大山打起精神。
“太贵了，二十五卖不卖？”
“大姐，这真不能便宜了，我这成本就要……”
“算了算了，我去别家看看。”大妈放下腊肉，走了。
李大山看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这样的讨价还价，一上午要经历十几次。有时候为了做成一单生意，他能便宜五块钱，最后算下来，根本不挣钱。
到了中午，他只卖出去三块腊肉，收入不到两百。他收拾好东西，骑着三轮车往回赶。
路上突然下起了雨。
02
雨下得很急，豆大的雨点砸在李大山脸上，生疼生疼的。他加快了速度，想赶紧找个地方避雨，可三轮车偏偏在这时候出了毛病。
“咯吱——”
车轮卡住了，怎么蹬都不动。李大山跳下车，蹲下去查看，发现链条断了。他试着用手去接，可冰冷的铁链子滑溜溜的，根本接不上。
雨越下越大，车厢里的腊肉被雨水淋湿，油纸都透了。李大山急得满头大汗，他好不容易才做出来的腊肉，要是被雨泡了，就全废了。
“推到那边去。”一个声音在头顶响起。
李大山抬头，看到苏晴打着一把伞，站在雨里。她的制服湿了大半，头发也湿了，贴在脸上。
“苏姐？你怎么……”
“别废话，快推。”苏晴走过来，帮他推三轮车。
两个人合力把车推到了路边的屋檐下。李大山赶紧去检查腊肉，还好，只是外面的几块被淋湿了，里面的都完好无损。
“谢谢你，苏姐。”李大山喘着粗气，“要不是你，这些肉就全完了。”
苏晴没说话，她看了看三轮车的链条，又看了看李大山手上的伤口。
“你这手得去医院看看，感染了就麻烦了。”
“不碍事，过两天就好了。”李大山摆摆手，“天天干活，哪能不受伤。”
苏晴从包里掏出一盒创可贴，递过去：“贴上，别沾水。”
李大山接过创可贴，看着苏晴，突然觉得这个平时严肃的城管，其实也挺好的。
“苏姐，你为啥要帮我？”他问。
“职责所在。”苏晴说得很淡，“我是城管，但我也是人。看到有人遇到困难，能帮就帮一把。”
“那你为啥还要罚我？”李大山小心翼翼地问。
苏晴沉默了一会儿，说：“因为规矩就是规矩。如果每个人都不遵守，这个城市就乱了。我知道你不容易，但我也有我的职责。”
李大山点点头，他理解。
“不过……”苏晴顿了顿，“下次别在那条巷子里摆摊了。那里人多车多，容易出事。而且被抓到的话，罚款会更重。”
“那我能去哪儿？”李大山苦笑，“正规摊位我租不起，不摆摊我又没收入。”
苏晴看着他，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李大山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雨里，心里突然有点暖。他低头看了看手上的创可贴，小心翼翼地撕开包装，贴在伤口上。
雨停了，他找了个修车铺，花了二十块钱修好链条，继续往家赶。
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小雨正趴在桌上写作业。看到爸爸回来，她高兴地跑过去。
“爸，你浑身都湿了。”
“没事，雨淋的。”李大山笑着摸摸女儿的头，“作业写完了吗？”
“写完了。爸爸，今天卖了多少钱？”
李大山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实话：“两百块。”
小雨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没关系，明天一定能卖更多。”
李大山看着懂事的女儿，心里一阵酸楚。他走进厨房，开始做晚饭。晚饭很简单，白菜豆腐汤，加一个炒土豆丝。小雨吃得很香，还夸爸爸做得好吃。
吃完饭，李大山给女儿喂了药，哄她睡觉。等小雨睡着了，他才坐在院子里，点了一根烟。
烟雾在月光下飘散，他想起了三年前。那时候老婆还在，家里虽然不富裕，但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可老婆得了肝病，为了给她治病，他把家里的积蓄全花光了，还借了不少钱。最后人还是没留住。
老婆走后，他一个人带着小雨，日子过得更紧巴了。小雨又有哮喘，每个月的药费是一笔不小的开销。他不敢生病，不敢休息，每天拼命干活，就是想让女儿过得好一点。
他掐灭烟头，回屋睡觉。明天还要早起，进城卖腊肉。
03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李大山都老老实实在正规摊位卖腊肉。虽然收入少了点，但至少不用担心被罚款。
可是到了月底，他算了算账，发现不行。除去各种开销，手里只剩下三百块。小雨下周要去医院复查，至少需要五百。
他又动了回小巷摆摊的念头。
那天凌晨，他骑着三轮车进城，故意避开了苏晴巡查的时间段，五点半才到巷子口。他以为这个时间点应该安全了，结果刚把摊位摆好，就看到苏晴从另一头走过来。
“你……”李大山傻眼了。
“我今天调班，五点到十一点。”苏晴走到摊位前，脸色不太好看，“李大山，你是不是觉得我好说话？”
“不是，我真的是……”
“别解释了。”苏晴打断他，“罚款两百，现在就交。”
李大山咬咬牙，从怀里掏出钱，数了两百块递过去。苏晴接过钱，开了罚单，然后说：“收拾东西，走。”
“我能不能……”
“不能。”苏晴的声音很冷，“你要是再让我看到你在这里摆摊，下次罚款就是五百。”
李大山没办法，只能收拾东西。他推着三轮车往外走，突然听到苏晴在后面说：“李大山，你有没有想过，换个方式谋生？”
李大山停下脚步，回头看她：“什么方式？”
“找个正经工作。”苏晴说，“工地上搬砖，一天也有两百块。或者去饭店当帮厨，包吃包住，一个月三千。”
“我试过。”李大山苦笑，“工地上的活我干不了，腰不好。饭店的活倒是能干，但要住店里，我女儿没人照顾。”
苏晴沉默了。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李大山说，“但我真的没办法。我只会做腊肉，也只能靠这个养活女儿。”
说完，他推着车走了。
苏晴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很不是滋味。她做城管三年了，见过太多像李大山这样的小贩。他们不是不想遵守规矩，只是生活逼得他们没办法。
可规矩就是规矩，她不能因为同情就放松执法。这是她的职责，也是她的原则。
那天晚上，苏晴回到家，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想起李大山手上的冻疮，想起他数零钱时颤抖的手指，想起他说女儿要看病时红了的眼眶。
她突然觉得，自己这份工作有时候真的很残忍。
第二天，苏晴照常去巡查，但她刻意避开了那条小巷。她知道李大山肯定还会去，但她不想再抓到他，也不想再开罚单。
可没想到，中午的时候，她在医院门口遇到了李大山。
那天是周六，苏晴去医院看牙。挂号的时候，她看到李大山抱着一个小女孩，在急诊室门口来回踱步。
小女孩脸色发白，呼吸急促，明显是哮喘发作了。李大山急得满头大汗，一边安慰女儿，一边给人打电话。
“二哥，你能不能借我五百块？小雨病了，我得让她住院……什么？你也没钱？成，我知道了。”
他挂了电话，又拨了另一个号码。
“三婶，我是大山，能不能……什么？你孙子要交学费？行行行，我知道了，你别为难。”
一连打了七八个电话，没人能借他钱。李大山靠在墙上，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小雨虚弱地说：“爸，我没事，我们回家吧。”
“不行，你必须住院。”李大山蹲下来，抱住女儿，“爸爸一定能想办法的。”
苏晴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她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转身离开了。
她回到家，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存折。这是她这几年攒下的钱，一共五千块。她本来打算攒够一万块，就去考城管的正式编制，可现在……
她拿着存折，出了门。
到医院的时候，李大山还在给人打电话。小雨已经快晕过去了，护士催了好几次，让赶紧去办住院手续。
“李大山。”苏晴走过去，叫了他一声。
李大山抬头，看到苏晴，愣住了。
“这是三千块，你先拿去给孩子看病。”苏晴把钱递过去。
04
李大山看着那沓钱，整个人都傻了。他连连摆手：“这使不得，我不能要你的钱。”
“你女儿要紧。”苏晴把钱塞进他手里，“快去办手续。”
“可是我……”
“别废话了。”苏晴打断他，“孩子都这样了，你还犹豫什么？”
李大山看看怀里的女儿，又看看手里的钱，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他哽咽着说：“谢谢你，苏姐。这钱我一定还你，一定还。”
“行了，快去吧。”苏晴催促道。
李大山抱着女儿，拿着钱，跑去办手续。小雨很快被推进了病房，打上了点滴。医生说还好送来得及时，不然会有生命危险。
李大山守在病床边，握着女儿的手，心里充满了对苏晴的感激。
等小雨睡着了，他走出病房，想去找苏晴道谢，可走廊里已经没人了。他问护士，护士说那个女的早就走了。
李大山站在走廊里，看着窗外的夜色，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第二天一早，他去找苏晴。在城管大队门口等了两个小时，终于等到了她。
“苏姐。”李大山追上去，“昨天的事，我真的……”
“不用谢。”苏晴打断他，“钱不是白给你的，你得还我。”
“我知道，我一定还。”李大山连连点头。
“还有……”苏晴停下脚步，看着他，“今天不罚你，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李大山愣住了，不知道她要说什么。
“什么事？你说，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