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人这一辈子,有时候就像走夜路,不知道哪一步会踩空,也不知道哪一个拐角,会突然照进一束光。
2004年的那个夏天,张帆就觉得自己踩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坑里。高考的榜单,像一堵冰冷的墙,把他所有的梦想都给撞碎了。
他以为自己的人生,就要在小县城某个油腻的后厨里,在洗不完的盘子和碗里,慢慢地生锈,烂掉。
他没想到,那天下午,当他鬼使神差地拐进那条又黑又窄的小巷,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破门时,他推开的,是另一扇通往未知世界的大门。那门后,有烟,有光,有泡面的味道,还有一个能改变他一生命运的怪人。
01
2004年的夏天,对十八岁的张帆来说,是灰色的,是发了霉的味道。
知了在村头那棵老槐树上,声嘶力竭地叫着,叫得人心烦意乱。张帆把自己关在西边那间又小又闷的房间里,躺在凉席上,能感觉到汗水顺着脊背,黏糊糊地往下淌。他看着天花板上那个因为屋顶漏雨而留下来的,像一张鬼脸一样的水渍,感觉自己的未来,就像那张鬼脸一样,充满了嘲讽和不安。
高考成绩下来了。
他以五分之差,与他日思夜想的那所省城的理工大学,失之交臂。
五分,就是从天堂到地狱的距离。
那张写着分数的成绩单,被他揉成一团,扔在了床底下。他好几天没吃饭,也没跟家里人说一句话。
他的父母,都是老实巴交,一辈子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他们看着儿子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除了蹲在院子里,一根接一根地抽着劣质的旱烟,除了偷偷地抹眼泪,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他们不懂什么叫大学,他们只知道,儿子没考上,就意味着不能离开这个贫穷的小山村,就得跟他们一样,一辈子跟泥土打交道了。
张帆心里清楚,家里已经没有钱再让他复读一年了。唯一的出路,就是去县城,找个活干,自己养活自己。
那个夏天快要结束的时候,张帆终于从床上爬了起来。他爸从炕席底下,摸出一个用手帕包了好几层的东西,递给他。那里面,是三百块钱,皱巴巴的,带着一股子汗味和烟草味。那是他爸卖了家里唯一一头老黄牛换来的钱。
“帆啊,到城里,别亏了自己。找不到好活儿,就回来,家里有你一口饭吃。”他爸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不敢看他。
张帆接过那三百块钱,感觉沉甸甸的,烫手。
他背上那个已经洗得发白的帆布包,里面只有两件换洗的衣服和一张高中毕业证。他没让他爸妈送,一个人,坐上了村里那辆每天只有一班,开往县城的,破得快要散架的中巴车。
车窗外,熟悉的田野和村庄,一点一点地向后退去。张帆看着窗户玻璃上自己那张年轻、迷茫又带着一丝不甘的脸,心里空落落的。
县城比他想象的要大,也比他想象的要冷漠。
他在人才市场里,像一颗沙子一样,被拥挤的人潮推来搡去。他鼓起勇气,把自己的那张高中毕业证递给那些坐在桌子后面,喝着茶水,一脸不耐烦的招聘人员。
人家一听他只是个高中毕业,连个正眼都懒得给他,直接就把他的简历扔到了一边,像扔一张废纸。
“高中生?我们要的是大学生,最次也得是个中专生。你?去那边看看吧,那边招装卸工。”
找了整整一个星期,张帆跑断了腿,磨破了嘴。他能找到的最好的工作,就是在县城最火爆的那家“大红袍”火锅店里,当一个洗碗工。月薪三百,包吃住。
张帆不甘心。他觉得自己不该一辈子,就待在那个永远都飘着火锅底料味的,油腻腻的水槽后面。
他喜欢电脑。他从高中时,就对那个能显示出各种神奇画面的“铁盒子”充满了无限的好奇。他省下每一个星期的饭钱,就为了能去学校那间只有十几台电脑的机房里,多上一个小时的网。他没有老师,就自己买那些厚得像砖头一样的电脑书,一个代码一个代码地啃。他觉得自己在这方面,是有天赋的。
这天下午,他又一次被一家工厂的门卫给赶了出来。他拖着疲惫的身体,漫无目的地在县城那些纵横交错的小巷子里走着。
就在他快要绝望的时候,他路过一条又黑又窄,散发着一股子下水道酸臭味的小巷。在巷子的深处,他看到一个破旧不堪的,挂在二楼窗户上的招牌。招牌上的霓虹灯管已经坏了一大半,只剩下几个字还在顽强地亮着。
他眯着眼睛,仔细地辨认着那几个用红漆写的,已经斑驳脱落的大字:“风云网吧”。
他的心里,突然动了一下。
他想,进去碰碰运气吧。也许,他们需要一个会修电脑的网管呢?
02
张帆推开“风云网吧”那扇吱呀作响的玻璃门时,一股混杂着浓烈烟味、泡面味和汗臭味的浑浊空气,迎面扑来,呛得他差点咳嗽出来。
这家网吧,与其说是个网吧,不如说是一个巨大的,不见天日的地下仓库。里面光线昏暗,烟雾缭绕,几十台大屁股的CRT显示器,像一双双怪兽的眼睛,发出幽幽的蓝光。光线照在那些因为长时间沉迷于网络游戏而显得有些扭曲的年轻脸庞上,每个人都显得既兴奋又麻木。
敲击键盘的“噼里啪啦”声,点击鼠标的“嗒嗒”声,还有那些玩家们因为打赢了游戏而发出的兴奋嘶吼,和因为输了游戏而爆出的污言秽语,混杂在一起,像一锅煮沸了的,散发着古怪味道的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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吧台后面,坐着一个扎着高高马尾辫的女孩。她看起来也就十九二十岁的样子,穿着一件紧身的T恤,正一边嗑着瓜子,一边聚精会神地盯着一台小小的电视机里播放的《还珠格格》。
她就是陈静。
张帆有些胆怯地走了过去,站了好一会儿,那女孩才从电视里抬起头,不耐烦地瞥了他一眼。
“干嘛?上机还是买泡面?”
“我……我不是来上网的。”张帆有些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想问问,你们这里,还招人吗?招网管。”
陈静上下打量了张帆一番,看到他那一身洗得发白的旧衣服,和那张因为紧张而涨得通红的农村小子的脸,嘴角撇了撇,露出一丝不屑。
“招网管?你会干啥?会重启电脑吗?”她把瓜子皮“噗”的一声吐在地上,嘲弄地问。
张帆的脸更红了,他正想说些什么来证明自己。
就在这时,从吧台后面的那间挂着布帘子的小里屋里,走出来一个男人。
那男人大概三十岁左右,头发乱得像个鸟窝,胡子拉碴的,也不知道几天没刮了。他身上穿着一件已经洗得发黄的白背心,和一条松松垮垮的大裤衩,脚上趿拉着一双沾着污渍的人字拖。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刚从垃圾堆里爬出来一样,浑身都散发着一股子颓废和懒散的气息。
他就是这家网吧的老板,楚萧。
楚萧打着哈欠,睡眼惺忪地看了张帆一眼,声音沙哑地问:“你要来当网管?”
张帆赶紧点了点头。
“懂电脑吗?”楚萧又问。
“懂!我懂!”张帆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连忙把自己高中时候自学的那些东西,什么系统安装、硬件维修、网络布线、甚至还有一点浅显的编程知识,竹筒倒豆子一样,全都说了出来。
楚萧听完,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他既没说信,也没说不信。
他只是伸出他那只夹着香烟的手,指了指网吧最角落里,那台黑着屏的电脑。
“那台机子,主板坏了,黑了半个月了,之前找了两个修电脑的都没修好。你去看看。你要是能把它给修好了,你就留下。”
张帆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他知道,这是对他的考验。
他立刻跑了过去。他蹲在那台满是灰尘的电脑机箱前,打开了机箱的侧板。他仔细地检查着里面的每一根线路,每一块芯片。
网吧里很吵,可他的世界里,却异常地安静。他仿佛能听到电流在那些复杂的电路板上流动的声音。
过了大概十几分钟,他抬起头,对楚萧说:“老板,这不是主板坏了。”
楚萧挑了挑眉,没说话。
张帆继续说道:“是里面的一根内存条松了,而且,还插反了。”
说着,他小心翼翼地拔下那根内存条,用自己的衣角,仔细地擦了擦上面的金手指,然后按照正确的方向,重新插回了主板的插槽里。
他按下机箱上的开机键。
伴随着一阵熟悉的,清脆的“滴”的一声开机自检音,那台黑了半个月的电脑屏幕,瞬间就亮了。屏幕上,出现了那个年代最经典的Windows XP开机画面。
那一刻,张-帆感觉自己,像是点亮了整个世界。
吧台后面的楚萧,那双总是睡不醒的眼睛里,终于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
他掐灭了手里的烟头,对着还在嗑瓜子的陈静,淡淡地说了一句:“给他办手续吧。月薪五百,包吃住。”
就这样,张帆成了这家看起来随时都可能倒闭的“黑网吧”里的一名网管。
他的住处,就是里屋那张堆满了各种电脑配件和杂物的,散发着霉味的行军床。
03
在“风云网吧”当网管的日子,枯燥,辛苦,又充满了各种光怪陆离的色彩。
张帆每天的工作,就是处理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电脑故障。有的是因为打游戏太激动,一拳把显示器给砸了的。有的是因为偷偷浏览不健康的网站,中了病毒,导致电脑蓝屏的。还有的是因为把泡面汤洒进了键盘里,导致键盘失灵的。
除了修电脑,他还要给那些沉迷在虚拟世界里的大爷们端茶送水,买烟买泡面。到了后半夜,等客人都走光了,他还要负责打扫整个网吧的卫生,把那些堆积如山的烟头、瓜子皮、泡面桶都清理干净。
吧台的那个女收银员陈静,一开始总是看他不顺眼。她觉得张帆土里土气的,像个闷葫芦,半天打不出一个屁来。她总是有意无意地欺负他,使唤他干这干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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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那个谁,张帆!去,给我买包瓜子去,要五香的!”
“张帆!十八号机的客人要一桶红烧牛肉面,加根肠!”
可张帆发现,这个看起来泼辣厉害的女孩,心眼其实并不坏。她会在他忙得没时间吃饭的时候,偷偷地在他的泡面碗里,多加一个卤蛋。她也会在楚萧骂他的时候,假装不经意地插嘴,帮他说两句好话。
而那个老板楚萧,则是个彻头彻尾的怪人。
他大部分时间,都把自己关在那个又黑又小的里屋里睡觉,有时候一睡就是一整天。偶尔从里屋走出来,也是一副没睡醒的,生无可恋的样子。他对网吧的生意,好像一点也不上心,赚多赚少,他都无所谓。
可是,他对电脑的理解,却让张帆感到震惊,甚至是敬畏。
任何张帆绞尽脑汁也解决不了的电脑难题,到了楚萧的手里,都像是小孩子过家家一样简单。他甚至都不需要用鼠标,他那双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像跳舞一样,敲出一串串张帆完全看不懂的命令。然后,问题就解决了。
他从不向张帆解释那些代码是什么意思,也从不告诉他原理是什么。他只是淡淡地扔下一句“下次碰到这种情况,就这么做”,然后就转身,又回里屋睡觉去了。
张帆感觉,楚萧就像一个隐居在深山里,深不可测的武林高手。而他自己,则是一个刚刚入门,连马步都扎不稳的小学徒。
平静的日子,在一个闷热的,没有任何征兆的晚上,被彻底打破了。
那天晚上,网吧里生意正好,几乎座无虚席。
突然之间,网吧里所有的电脑,毫无征兆地,同时蓝屏死机了。紧接着,刺耳的警报声,从每一个音箱里传了出来。
玩家们愤怒地重启电脑。可重启之后,Windows的开机画面并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在漆黑的屏幕上,不断蠕动着的,鲜红色的虫子。那虫子的旁边,还伴随着一阵阵用电脑合成出来的,阴森恐怖的狂笑声。
“我操!什么鬼东西!”
“老板!老板死哪去了!我的号!我的装备啊!”
整个网吧,瞬间就炸了锅。玩家们愤怒地拍打着桌子,叫骂着,要求退钱。
陈静吓得脸色惨白,拿着个计算器,手足无措,急得快要哭了。
张帆也慌了。他认得这个病毒,这是当时正在全国范围内疯狂肆虐的“红色代码”蠕虫病毒的一个最新变种。这种病毒,破坏力极强,而且几乎无法被清除。
他用尽了自己所有知道的办法。他尝试了各种杀毒软件,尝试了格式化硬盘,尝试了重装系统。可都无济于事。那只红色的虫子,就像跗骨之蛆一样,死死地盘踞在每一台电脑的屏幕上,嚣张地蠕动着,嘲笑着他的无能。
就在张帆快要绝望,觉得网吧今天就要完蛋了的时候,里屋的布帘子被一把掀开了。
楚萧从里面走了出来。他似乎是被外面的吵闹声给吵醒了,脸上带着浓浓的不悦。
他看着屏幕上那只嚣张的红色虫子,眉头紧紧地皱了一下。
他一把推开手足无措的张帆,自己坐到了那台作为服务器的电脑前。
他的手指,在布满了烟灰的键盘上,快得像一道道残影。张帆瞪大了眼睛,也根本看不清他到底在敲些什么。
黑色的命令行窗口里,无数行张帆一个字符都看不懂的绿色代码,像瀑布一样,飞速地向下滚动着。
整个网吧的人,都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邋遢的网吧老板,像在看一个正在施法的巫师。
几分钟之后,楚萧按下了回车键。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网吧里所有电脑屏幕上那只还在蠕动的红色虫子,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抓住了一样,瞬间就消失了。电脑恢复了正常,重新出现了熟悉的Windows桌面。
整个网吧,先是死一般的寂静,然后,爆发出了一阵雷鸣般的欢呼声和掌声。
张帆目瞪口呆地看着楚萧的背影,感觉自己像是在看一个无所不能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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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萧却没有丝毫得意的表情。他点上了一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看着屏幕上残留下来的一行病毒代码,眼神变得异常冰冷。
他对还处在震惊中的张帆说:“这不是普通的病毒。这是有人在故意攻击我们。”
他重新打开一个黑色的命令行窗口,手指再一次在键盘上飞舞了起来。这一次,他的速度更快,更凌厉。
很快,屏幕上跳出了一个IP地址,后面还跟着一个用红色字体标注出来的名字——“e时代网吧”。
“e时代网吧”,张帆知道。那是他们这个小县城里,最大,也是最豪华的一家网吧。老板外号叫钱胖子,据说黑白两道通吃,在县里很有势力。
楚萧看着那个名字,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带着一丝嘲讽的冷笑。
然后,他当着张帆的面,做了一件让他震惊到下巴都快要掉下来的事情。
他只用了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就轻而易举地,远程侵入了“e时代网吧”的内部服务器。
他没有去破坏他们的数据,也没有去格式化他们的硬盘。
他只是在“e时代网吧”里,那上百台电脑的桌面上,都悄无声息地,留下了一张图片。
那是一张在当时非常流行的,画风极其简单的,一个粉红色吹风机形状的小猪的图片。图片的下面,还配着一行用艺术字体写成的话。
第二天,当“e时代网吧”的老板钱胖子,穿着金链子,戴着大墨镜,像往常一样来巡视自己的地盘时,看到他那上百台高档电脑的屏幕上,都整整齐齐地显示着那张嘲讽意味十足的图片和那行字时,他气得当场就发了疯,抱起一台崭新的液晶显示器,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张帆那天偷偷地跑到“e-时代”网吧的门口,看到一个刚从里面出来的玩家,正唾沫横飞,无比兴奋地跟他的同伴描述着那张图。
他听清楚了那行字的内容后,震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