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南水乡深处,流传着无数关于观音大士慈悲救苦的传说。但寻常百姓只知焚香叩拜,却不知菩萨座下,尚有灵通童子,掌管着几道鲜为人知的“方便法门”。据说,其中有一道密咒,不需金银,不需繁琐仪式,只需在特定时辰持诵,便能转祸为福。而这个秘密,只在有缘人最危难的时刻,方才显现。
01.
青石巷的尽头,住着一户姓张的人家。当家的叫张诚,是个手艺精湛的篾匠,为人如其名,老实本分,童叟无欺。妻子李氏也是个温婉贤良的女子,两人唯一的憾事,便是年近四十才得了一个独子,取名“宝儿”。
这宝儿,真是夫妻俩的掌上明珠。可就在宝儿刚满五岁的这个夏天,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把这个家推向了绝望的边缘。
起初,宝儿只是有些恹恹的,不想吃饭。李氏以为是苦夏,便熬了些绿豆汤。可没过两天,宝儿发起高烧,人也开始说胡话。张诚慌了神,立刻背着儿子去了镇上最好的“回春堂”。
坐堂的孙老先生是远近闻名的名医,可他给宝儿诊脉后,却连连摇头。
“张篾匠,恕老夫直言。”孙先生捻着山羊胡,面色凝重,“令公子这病……来得蹊跷。脉象沉而散,时断时续,不像是风寒,倒像是……”
“像什么?孙先生,您尽管说!多少钱都治!”张诚急红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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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孙先生叹了口气,“倒像是……惊了魂,丢了魄。药石之力,恐怕难及啊。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另请高明”四个字,如同一盆冰水浇在张诚头上。连孙先生都束手无策,还能请谁?
接下来的几天,张诚夫妇访遍了镇内外的“高人”。有画符的道士,有跳大神的婆婆,可宝儿的病非但不见好,反而愈发沉重。孩子小脸蜡黄,眼窝深陷,呼吸微弱得像风中残烛,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村里的碎语也传开了,说张家这孩子“金贵,养不大”,“怕是冲撞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李氏整日以泪洗面,张诚则通宵守在儿子床边,不停地用温水擦拭儿子的额头。他是个坚强的汉子,编竹器时,竹篾划破手,血流如注他都不皱眉头,可此刻看着儿子的模样,他的心比被竹篾凌迟还要痛。
这天夜里,宝儿忽然开始剧烈抽搐,双眼翻白。张诚和李氏吓得魂飞魄散。
“孩儿他爹!快!快去求求菩萨!”李氏哭喊着跪倒在地,“你去观音庙!求求大士发慈悲!”
张诚猛然惊醒。对,观音庙!
他像疯了一样冲出家门,奔向村东头那座早已有些破败的观音庙。
02.
这座观音庙很小,香火也向来不旺。张诚冲进庙门时,正值深夜,庙里空无一人,只有一盏如豆的油灯,照着观音像那慈悲又模糊的脸。
张诚“噗通”一声跪倒在蒲团上,重重地磕头。
“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信男张诚,一生与人为善,从未做过亏心事!为何要让我儿受此大难?”
他一边流泪,一边叩首,额头很快就磕破了,渗出鲜血。
“菩萨啊!您若有灵,求您救救我的宝儿!我愿折寿十年、二十年!只要我儿能活,我张诚下辈子做牛做马报答您!”
空旷的庙宇里,只有他自己悲怆的回音。
也许是哭得太久,流血太多,张诚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竟伏在蒲团上昏睡了过去。
朦胧中,他仿佛听见一个清脆的童声在耳边响起:
“喂,你这人好生奇怪,求菩萨,怎的还睡着了?”
张诚一个激灵,猛地睁开眼。
他惊愕地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不在庙里,而是站在一片白茫茫的雾气中。眼前,站着一个约莫七八岁光景的童子。
这童子生得唇红齿白,面如满月,梳着两个总角,身上只围着一块红色的肚兜,赤着双脚,脚踝上还系着金色的小铃铛。他手里托着一朵含苞待放的青色莲花,正歪着头,好奇地打量着张诚。
“你是……”张诚懵了,“我……我这是在哪里?是地府吗?”
“咯咯咯……”童子笑了起来,清脆的笑声在雾气中回荡,“你这老实人,倒有趣。这里不是地府,我也不是鬼差。”
“那……那你是?”
童子眨眨眼:“我么?我是来给你指路的。你儿子病了,对不对?”
张诚一听,瞬间清醒,再次跪倒:“小仙童!求求你!求你救救我儿子!”
童子没有扶他,只是绕着他走了一圈,“你倒是心诚。菩萨让我来看看,你这人值不值得救。”
童子蹲下来,看着张诚的眼睛:“你方才说,你一生与人为善,可有凭据?”
张诚急忙道:“我张诚做篾匠,从不用朽竹烂篾,从不缺斤短两。三年前,村里王寡妇家漏雨,我白白帮她换了房顶的竹笆。去年冬天,隔壁吴老爹冻病了,我……我把我给我儿买补药的钱,先拿去给他请了郎中……”
张诚一件件数着,都是些寻常小事。
童子听着,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点了点头:“嗯,确是个老实人。可惜,你儿子的病,不是行善就能好的。”
“那是为何?”张诚的心又沉了下去。
“他不是病,是‘煞’。”童子严肃起来,“你家所住的青石巷,本是阴阳交汇之地。近日时运流转,你家宅运又低,那巷尾的‘东西’醒了,你儿子阳火弱,首当其冲,被它‘锁’住了魂。”
“什么东西?我……我该怎么办?”
童子叹了口气:“罢了,菩萨慈悲,不忍看你绝后。我便破例,传你一个‘方便法门’。此法,可化解你儿灾厄,更能为你家招来福运。”
张诚闻言,狂喜过望,拼命磕头:“谢仙童!谢菩萨!”
03.
童子往后退了一步,神情庄重:
“张诚,你且听真切了。这个法门,简单,却也极难。”
“再难我也做!”
“难,不在外物,而在你心。”童子伸出一根手指,“你听好。从今夜算起,你需连续七日,一日不可断。”
“每日到了‘亥时正刻’(即晚上九点整),你必须摒退所有人,独自一人在房中。你家中若有神龛,便面对神龛;若无神龛,便朝向西方,那是菩萨所在的方向。”
张诚连连点头,把每个字都刻在心里。
童子继续说:“时辰一到,你需净手,点三炷清香。然后,平心静气,抛开所有杂念——不要想你的儿子,不要想你的忧愁,心中只存敬意。”
“然后呢?”
“然后,念诵我教你的三句‘心咒’。”
“心咒?”张诚屏住了呼吸。
“对。这三句咒,非佛非道,乃是菩萨点化万物生灵的‘灵言’,不在经书,只在有缘人的心里。”童子告诫道,“这三句咒,每句念一遍,三句合共念三遍。切记,一遍都不能多,一遍都不能少。”
“三句咒……念三遍……”张诚牢牢记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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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咒语是何?”张诚急切地问。
童子微微一笑,走上前,伸出手指,在张诚的眉心轻轻一点。
“嗡——”
张诚只觉得脑中一声清鸣,仿佛有三道金光射入他的神识。那三句咒语,清晰无比地烙印在了他的脑海中。那是一种他从未听过的语言,古老、庄严,却又带着无限的温暖。
“记住了吗?”童子的声音变得有些飘渺。
“记……记住了!”
“此咒的秘密,在于‘时’与‘诚’。亥时,阴阳交替,是天地间灵气最纯净的时刻。三遍,是定数,通达天地人三才。”童子叮嘱道,“七日之内,无论发生何事,雷打不动。七日功成,你儿自会康复。但记住,此咒绝不可外传,否则……泄露天机,你我皆有大祸。”
“我张诚发誓,绝不外传!”
“去吧。”童子一挥手里的莲花,“时辰快到了,莫要耽搁了第一夜。”
话音刚落,张诚只觉一股大力袭来,他猛地睁开眼——
自己,依然趴在观音庙的蒲团上。
庙里,油灯依旧,观音像依旧。
“梦?”张诚摸了摸额头,却摸到了一手干涸的血迹。
不,不是梦!
他霍然起身,脑海中那三句咒语清晰无比。他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急忙冲出了庙门。
04.
张诚跑回家时,妻子李氏正抱着宝儿,哭得肝肠寸断。宝儿的呼吸已经微弱到几乎察觉不到了。
“当家的!你回来了!”李氏见他回来,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别哭!”张诚的声音异常镇定。他看了看屋里的水漏,快到亥时了。
“你先出去,到堂屋去。今晚开始,我要给宝儿‘叫魂’,这七天,每晚这个时候,谁也不许进来打扰我。”张诚沉声道。
“叫魂?”李氏一愣。
“别问了,照我说的做!为了宝儿!”
李氏被丈夫从未有过的严厉镇住了,她点点头,一步三回头地退了出去,关上了房门。
房间里只剩下张诚和宝儿。
张诚快步走到桌前,摆上香炉,深吸一口气,点燃了三炷清香。
他看了一眼床上的儿子,强迫自己收回目光,心中默念童子的话:“抛开杂念,只存敬意。”
他转向西方,闭上双眼。
时辰到了。
张诚感觉自己的心脏在胸口狂跳。
“嗡……”
他开始念诵第一句咒语。
就在他开口的瞬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原本紧闭的窗户,突然“砰”的一声被一股妖风吹开!
一股冰冷、带着腥臭的黑风卷了进来,吹得桌上的烛火疯狂摇曳,几乎熄灭。
张诚心中一紧,差点忘了第二句是什么。
“不许分心!”他想起童子的警告,强行定住心神,念出了第二句。
“哇——”
床上的宝儿,突然发出了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利哭喊,那声音凄厉刺耳,仿佛在经受巨大的痛苦。
门外的李氏听到这声音,吓得魂飞魄散,开始疯狂砸门:“当家的!当家的!宝儿怎么了?你开门啊!”
张诚的冷汗瞬间湿透了背脊。
他知道,这是那“煞”在反抗!
他必须念完第三遍!
“别管!谁也别进来!”张诚用尽全身力气大吼一声。
他稳住颤抖的声音,念出了第二遍的第一句……第二句……
就在他即将念完第三遍的最后一句时——
“砰!”
房梁上,一只巴掌大的黑影猛地掉了下来,正砸在香炉前。
张诚定睛一看,竟是一只硕大无比的黑蜘蛛!那蜘蛛通体漆黑,背上却仿佛长着一张扭曲的人脸!
黑蜘蛛“滋滋”作响,八条腿齐动,闪电般地朝张诚的面门扑来!
张诚大惊失色,但他知道,咒语不能停!
他双目圆睁,不躲不闪,吼出了最后一句咒语的最后一个音节!
“噗——”
就在咒语完成的刹那,那只扑到半空的黑蜘蛛,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击中,猛地在空中爆开,化作一滩恶臭的黑水。
房间里,妖风骤停。
蜡烛的火苗,“呼”的一下蹿起半尺高,恢复了明亮的暖黄色。
一切都安静了。
“呼……呼……”张城瘫倒在地,大口喘气。
“宝儿?宝儿?”门外的李氏哭喊着。
张诚挣扎着爬起来,冲到床边。
只见宝儿安静地躺在床上,那股骇人的抽搐停止了。虽然依旧昏迷,但他的脸色,似乎……似乎红润了一丝丝?
张诚颤抖着伸出手,探向儿子的鼻息。
那微弱的呼吸,变得平稳、有力了。
成了!真的成了!
张诚喜极而泣。
05.
接下来的五天,风平浪静。
张诚每晚亥时正刻,都准时净手焚香,念诵那三句密咒。
宝儿的情况一天好过一天。第二天,高烧全退;第三天,能喝下米汤;第四天,已经能睁眼,虚弱地喊一声“爹”;第五天,甚至能下地走两步了。
夫妻俩激动得无以言表。李氏每日都去观音庙烧香还愿,张诚则牢记童子的嘱咐,对那晚的奇遇和咒语,守口如瓶。
到了第六天,宝儿已经和往常无异,只是身体还有些虚。全家都沉浸在劫后余生的喜悦中,等待着第七日功德圆满。
这天傍晚,张诚正在院子里劈柴,妻子李氏端了一碗刚熬好的鱼汤从厨房出来,准备给宝儿送去。
就在这时,一个清脆的声音忽然在院门口响起:
“张施主,好福气啊。”
张诚和李氏都是一愣,抬头看去。
只见院门口站着一个游方的“小道士”。说他小,是因为他看起来也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唇红齿白,面如满月,梳着道髻,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青布道袍。
但这小道士的眼神,却不像孩子,反而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沧桑。
张诚是个老实人,以为是来化缘的,便放下斧头,擦了擦手:“道长请了,是要化些斋饭吗?”
小道士微微一笑,摇了摇头。他径直走进院子,目光却死死盯住了李氏手中的那碗鱼汤。
“好浓的‘腥气’。”小道士开口道。
李氏被他看得有些发毛,往后退了一步:“小道长……这是给我儿补身子的。”
“补身子?”小道士“咯咯”笑了起来,那笑声在傍晚的院子里显得有些刺耳,“张施主,你可知,你这碗汤下去,你儿子今晚必死无疑。”
“你!你这小道士,胡说八道什么!”张诚顿时大怒,挡在了妻子面前,“再敢咒我儿子,休怪我不客气!”
“我咒他?”小道士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符年龄的威严,“你可知你儿为何大病?”
张诚心中“咯噔”一下。
小道士冷哼一声:“青石巷尾,阴煞成形。你儿五行属水,命格又弱,被那东西看上,拿去做了‘替身’。若不是你……”
小道士顿住了,他歪着头,鼻子在空气中嗅了嗅,忽然眯起眼睛盯住张诚:
“不对……你身上……有好香的味道。这几日,你是不是在行什么‘法’?”
张诚如遭雷击,脸色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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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起了童子的警告:“此咒绝不可外传!”
“我……我不知道道长在说什么。”张诚强作镇定。
“还敢嘴硬!”小道士忽然厉声喝道,“你这蠢人!你以为你是在救他?你是在害他!”
李氏急了:“道长,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丈夫为了我儿,人都瘦脱了相,您怎能凭空污蔑!”
“污蔑?”小道士绕着张诚走了一圈,“你可知你念的是什么?那是观音座前的‘青莲心咒’!此咒至阳至刚,是用来镇压邪魔外道的!”
张诚已经站不住了,冷汗直流。他怎么会知道?!
小道士指着里屋,厉声道:“你儿子的魂,大半被那阴煞锁住。你这几日念咒,如同用烈火焚烧阴煞,那东西固然痛苦,可你儿子的魂魄也一同被灼烧!你念得越诚心,你儿子死得越快!”
“不……不可能!”张诚大吼,“我儿明明在好转!”
“那是回光返照!”小道士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儿现在是油尽灯枯。我若晚来一步,今晚亥时你再念,就是亲手送他上路!”
李氏一听,“啊”的一声,手里的鱼汤碗摔得粉碎,她跪倒在地:“道长!道长救命啊!求您救救我儿!”
张诚也彻底慌了神,他抓着小道士的袖子:“那……那仙童为何要传我此咒?他为何要害我?”
“仙童?”小道士一愣,随即冷笑,“什么仙童?怕不是那阴煞幻化出来,故意诓骗你,让你亲手‘炼’死你儿子的魂吧!”
这句话,如同一把尖刀插进张诚的心口。
是啊……如果是菩萨座下的童子,怎会不知道这咒语会连儿子一起伤害?
难道……那晚破庙的奇遇,从头到尾都是一个骗局?
张诚只觉得天旋地转。
“道长……那……那现在怎么办?”张诚的声音都在颤抖。
小道士叹了口气:“罢了,相见即是有缘。你那咒语,是唯一的线索。你若信我,现在,立刻,把你所念的那三句咒语,一字不差地告诉我。”
“我需要知道它到底是什么,才能反向施法,把你儿子的魂魄从那阴煞里‘剥’出来。”
张诚僵在原地。
一边是童子“绝不可外传”的严厉警告。
一边是这小道士“不说就必死无疑”的断言。
亥时的钟声,仿佛已经隐隐传来。
李氏哭着抱住他的腿:“当家的!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管什么誓言!儿子的命要紧啊!你就快说啊!”
小道士也逼近一步,神情冷峻:“快说!你若再犹豫一刻,那阴煞就会察觉到我,到时候,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他了!”
张诚看着妻子绝望的脸,听着里屋宝儿传来的虚弱咳嗽声。
他抬起头,看着小道士的眼睛,沙哑地开口:
“好……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