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年那会儿,我娶了个媳妇,这事在厂里院里都算个新闻。为啥?因为这媳妇是顶着一张麻子脸嫁过来的,没要一分钱彩礼,还倒陪了一台崭新的蝴蝶牌缝纫机。我叫陈辉,是个老实巴交的钳工,家里成分不好,兜里比脸还干净,能娶上媳妇就谢天谢地了,哪还敢挑三拣四。我妈为我的婚事,嘴皮子都快磨破了,一听这条件,立马就应了下来。大伙儿背地里都戳我脊梁骨,说我这是捡了别人不要的破烂,还占了天大的便宜。我听着,心里跟打翻了五味瓶似的,不是个滋味。
洞房那天晚上,闹洞房的兄弟们一走,屋里就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她坐在床沿上,还是那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头发遮着半张脸。我心里直打鼓,想着往后几十年就得对着这张脸过了,越想越憋屈。她忽然抬起头,那双眼睛在灯底下亮得吓人,问我:“陈辉,你后悔不?”我张着嘴,一个字也蹦不出来。她没等我回答,转身走到脸盆架前,哗啦啦地洗起脸来,一遍又一遍,跟要把一层皮搓下来似的。我心里正烦躁呢,她转过身了。那一瞬间,我魂儿都快飞了,眼前哪还有什么麻子脸,分明是个清秀俊俏的大姑娘!脸上只有些淡淡的印子,不仔细看都发现不了。我结结巴巴地问:“你……你这是……”她平静地说:“麻子是假的,是草药和锅底灰涂的。”原来,她小时候因为长得好看,老被不怀好意的人惦记,索性就给自己画了张鬼脸当盔甲。她选我,就是打听出我是个闷葫芦,心眼实,不会只看脸。第二天一早,她端着水盆走出屋,院子里正在刷牙的李大妈,牙刷“啪嗒”掉地上,满嘴的沫子。王大妈的暖水袋也摔了,指着她的脸,嘴张得能塞进个鸡蛋。整个院子炸了锅,都跑来看西洋景。她倒好,不卑不亢,该干嘛干嘛,把那些看热闹的邻居应付得滴水不漏,从那天起,我们家才算真正有了家的样。她那双手巧得跟仙女似的,粗茶淡饭能做出山珍海味味,破衣烂衫能改出新鲜花样。那台缝纫机在她脚下“哒哒哒”地响,就像唱着致富的歌。后来,她揣着攒了三年的三百多块钱,非要把临街的墙砸了开裁缝铺。我说这风险太大,她眼睛一瞪:“时代变了,咱不能守着穷日子过!”结果你猜怎么着?她的小铺子火得不行,成了远近闻名的“林老板”。
现在,我每天骑着我那辆二八大杠去接她下班,她就坐在后座上,搂着我的腰。风从耳边刮过,她跟我讲厂里的趣事,我叨叨车间的八卦。街坊邻居再也不说我捡破烂了,都说我陈辉祖坟冒了青烟,娶了个又能干又漂亮的媳妇。可他们哪知道,我媳妇最金贵的,不是那张脸,是藏在“鬼脸”下面那颗比金子还亮堂的心。82年那个冬天,我以为自己是认命娶了个没人要的,没想到是捡了个宝。这日子,过得比蜜还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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