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第一章 黄土里的搓衣板
1977 年深秋的豫中平原,晨霜还凝在豆苗尖上,李铁蛋的镢头就撞上了硬东西。“咔嗒” 一声脆响,惊飞了田埂边的麻雀。他啐掉嘴里的烟蒂,扒开黏湿的黄土,一块青灰色的石板渐渐显露出来,边缘磨得圆润,中间凹下去一道弧线,底下还支着四个乳突状的小足。
“又是这破玩意儿。” 李铁蛋骂了句。裴李岗村的人都认得这东西,平整土地时总能挖出来,家家户户院里差不多都堆着一两块,用来垫桌腿、垒鸡窝,娘们儿们最爱拿它当搓衣板,糙得很,洗布衫特省力。他本想一脚踹到田埂边,却发现石板凹处的土痕很奇怪,像是什么东西长期嵌在里面留下的印子。
“铁蛋!磨蹭啥呢?” 队长在田那头喊。
李铁蛋忽然想起县文化馆的薛文灿说过的话。那戴眼镜的瘦男人去年来村里收这 “搓衣板”,反复叮嘱要是有新发现,尤其是带着 “特殊痕迹” 的,一定要立刻告诉他。他犹豫了下,从裤腰上解下草绳,把石板捆起来往肩上扛。这玩意儿死沉,压得他直咧嘴,一路上引得不少人笑话:“铁蛋这是要把搓衣板供起来啊?”
薛文灿赶到裴李岗时已近黄昏。他蹲在李家院里,借着煤油灯的光反复摩挲石板,手指抚过那些若隐若现的印痕,呼吸都急促起来。“铁蛋,这东西是在哪块地挖的?具体位置能不能指给我?”
“村东头老槐树下那片,刚犁的二亩三分地。” 李铁蛋蹲在门槛上抽烟,看着薛文灿兴奋得手舞足蹈,心里直犯嘀咕,这破石头难不成是金的?
三天后,薛文灿带着开封地区文化局的崔耕又来了。两人踩着露水钻进那片麦田,用洛阳铲一层层打探。当探孔里带出的土中混着陶片碎屑时,崔耕猛地直起身,镜片后的眼睛亮得惊人:“老薛,咱们找着了!这就是石磨盘的原生地层!”
消息传到县文化馆,馆长却泼了冷水:“去年送北京参展都被退回来了,连年代都搞不清,瞎折腾啥?”
崔耕把石磨盘往自行车后座一绑,粗声粗气地说:“这次必须去北京!夏鼐先生要是能看看这东西,肯定能有说法。”
1977 年的冬雪比往年来得早。崔耕和薛文灿裹着旧棉袄,推着载着石磨盘的自行车,在结冰的公路上走了两天才到郑州火车站。石磨盘太重,扛着它挤火车时,崔耕的棉袄被划开个大口子,棉絮露出来,引得乘客纷纷侧目。可当他们辗转找到国家文物局,接待的人却摆摆手:“没有明确出土地层和年代鉴定,我们没法收。”
薛文灿急得脸通红:“这是新发现的,地层关系很清楚!您就不能让专家看看吗?”
“专家忙得很,哪有空看这些说不清的东西。” 门卫把他们往外轰。
两人抱着石磨盘蹲在文物局门口,雪落在他们的头发上,很快就白了。崔耕掏出揣在怀里的干硬馍馍,掰了一半递给薛文灿:“咱不回去。苏秉琦先生、裴文中先生都在北京,总能找到人。”
那些日子,他们就像无头苍蝇,在寒风里穿梭于各个科研院所。石磨盘太重,实在扛不动了,就找个墙角放下,一人守着,一人去打听。有次在中科院考古所门口,薛文灿差点被看门狗咬伤,裤腿撕了个大洞。崔耕笑话他:“你这哪像个文物干部,倒像个要饭的。” 话没说完,自己先红了眼眶。
转机出现在第七天。他们在《文物》杂志社门口碰到了安志敏先生。这位考古学家看到石磨盘底下的乳突足和凹面的印痕,立刻停下脚步:“这东西不一般,带我去看看出土地点。”
当安志敏跟着他们来到裴李岗的麦田,用手捻起地层里的陶片时,缓缓说道:“这应该是新石器时代早期的遗存,比仰韶文化早得多。”
那一刻,崔耕和薛文灿再也忍不住,在雪地里哭得像个孩子。
第二章 实验室里的裂痕
2018 年,新郑市博物馆的文物修复室里,林岚正用软毛刷清理着一块石磨盘。8000 年的时光在石板上留下了细密的纹路,凹面的磨痕深浅不一,边缘的乳突足已经有些残缺。这是裴李岗遗址第三次发掘时出土的珍品,编号 M23:4,鞋底形,长 42 厘米,是馆里的镇馆之宝。
“小林,过来一下。” 馆长杜平安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检测报告。
林岚放下毛刷走过去。她是北京大学考古系的博士,专攻石器微痕分析,三个月前刚到博物馆工作。这份报告是她对 M23:4 石磨盘进行淀粉粒分析的结果,上面的数据却让她百思不得其解。
“橡子、薏苡属、根茎类…… 就是没有粟黍的淀粉残留?” 杜平安皱着眉,“可教科书上一直说,裴李岗文化是以粟作农业为基础的。”
林岚点点头:“我反复检测了三次,结果都一样。而且微痕分析显示,磨盘表面有两种截然不同的痕迹,一种是谷物研磨的条状痕,另一种是…… 像是颜料研磨的点状痕。”
杜平安沉默了。他在博物馆工作了三十年,从当年薛文灿先生那里听过太多关于石磨盘的故事。1980 年许顺湛先生命名 “裴李岗文化”,确立了其作为华夏文明源头的地位,核心依据就是这些石磨盘与锯齿镰共同证明了早期农业的存在。可现在,这些科学数据却在挑战这个定论。
“会不会是检测误差?” 杜平安问。
“我用了红外光谱和电子显微镜双重验证,误差率低于 0.3%。” 林岚递过显微镜的观察记录,“您看这些微痕,边缘有明显的色素沉着,化验显示含有赤铁矿成分。”
正在这时,修复室的门被推开,一个白发老人拄着拐杖走进来。是李铁蛋的儿子李建国,如今是村里的文物保护员,每周都会来博物馆看看。他一眼就认出了那块石磨盘:“这不是我爹当年挖出来的那块吗?当年薛先生说,这底下的印子是磨棒磨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