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岁那年,我和雯雯约好去云南。
说起来可笑,认识十年,我们从没单独出过远门。总是有各种理由:工作忙、没假期、存不够钱。这次她提议时,我几乎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大概是觉得,该给这段友谊一个仪式感。毕竟朋友圈里的人都说,能一起旅行的朋友才是真朋友。
出发前我们做了详细的攻略。雯雯负责订酒店,我负责查路线。她发来的酒店链接都是那种网红民宿,白墙红瓦,带无边泳池的那种。我看了看价格,一晚上八百多。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会不会太贵了。
她回复得很快:"难得出来一次,对自己好点。"
我想想也是。便宜酒店什么时候都能住,这次就奢侈一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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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落地那天下午,大理的阳光刺眼得让人睁不开眼。我们拖着行李箱到民宿,前台小姑娘笑得很甜,说只剩一间湖景房了。
"不是订了两间吗?"我问雯雯。
她愣了一下,翻出手机看订单:"哎呀,我以为你说住一起省钱呢。"
我没说过这话。但行李都搬进来了,再订别的房间也麻烦,就算了。
房间确实漂亮。落地窗正对着洱海,床单是那种高级的米白色。雯雯进门就开始拍照,各种角度,光是调整手机支架就用了二十分钟。我在阳台上站着,看湖面上的水鸟。
"你不拍吗?"她问我。
"等会再拍。"
她撇撇嘴,继续对着镜头摆姿势。那个下午她发了十三条朋友圈,我数过。每一条都配着不同的文案,什么"人生需要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和最好的朋友在最美的地方"。我看着那些话,觉得陌生。
晚饭是在古城里吃的。雯雯点了一桌子菜,都是招牌,价格也都是招牌级别的。我说点太多了,她说难得来一次。账单出来的时候,五百八十块。我掏出手机要转账,她按住我的手:"姐妹之间算这么清楚干嘛。"
我说那下顿我请。她笑着说好。
第三天的时候,矛盾开始显现。
我想去看看当地的集市,那种本地人才去的地方。雯雯说太土了,没意思。她要去网红咖啡馆,说那里拍照好看。我们在酒店门口站了十几分钟,谁也不让步。最后还是我妥协了,跟她去了那家咖啡馆。
一杯美式四十五块。我喝了两口就喝不下去了,太苦。雯雯端着杯子拍了半小时照片,连咖啡都没怎么碰。走的时候她说:"你能不能别总是一副不开心的样子?出来玩就该放松。"
我没说话。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以为的放松和她理解的不一样。
那天晚上我们第一次吵架。起因是她用了我的洗面奶,整整半瓶,说是要敷脸。我有点生气,那是我专门带来的,国内买不到。她说你至于吗,不就是瓶洗面奶。
"那是我的东西。"我说。
"你怎么这么小气。"她转过身去,把被子拉到头顶。
我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突然意识到,这十年里,我们好像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对方。那些喝咖啡、吃饭、逛街的时光,都太浅了。浅到只要离开熟悉的环境,就会露出完全陌生的一面。
最后两天我们几乎没怎么说话。各走各的,她去她的网红景点,我去我的市井小巷。晚上回到酒店,也是各自玩手机。
临走前一天,账单来了。民宿、餐厅、租车、门票,所有的费用明细。我仔细算了一遍,发现除了第一顿晚饭,其他所有消费都是我付的钱。我转给她的几次账,她都没收。但她自己花钱的时候,从来不会问我一句。
我截图给她看,问她是不是该算一下账。她看了一眼,脸色很难看:"你是不是觉得我占你便宜?"
"我没这么说。"
"你就是这个意思。"她把手机扔在床上,"我就知道,你一直看不起我。觉得我虚荣,觉得我爱慕虚荣对不对?"
我没说话。因为她说对了一部分。
她开始收拾行李,动作很大,东西摔得哐当响。我站在窗边,看着洱海。天快黑了,水面是暗沉的蓝色。
飞机上我们坐在一起,中间隔着一条走道。她戴着耳机,我看着窗外。云层很厚,什么都看不见。
落地后她叫了车直接走了,连再见都没说。我拖着行李箱站在机场外面,突然觉得很累。不是身体的累,是那种意识到某些东西再也回不去的累。
后来她把我的微信删了。朋友圈里那些旅行照片她全删了,好像这趟旅行从来没发生过。
我也没再加回去。有些关系,走到尽头的时候,连解释都显得多余。她大概觉得我小气、无趣、不懂生活。我也确实觉得她自私、虚荣、只活在镜头里。
都没错,也都不全对。只是我们都没能成为对方期待的那个人。
偶尔我会想起在大理的那些天。不是想念她,是想念那个在阳台上看水鸟的下午,那种以为一切还来得及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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