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三一年十一月十九日,济南党家庄一带起了浓雾,上午十点多钟,一架名叫“济南号”的邮政飞机撞上了开山,随即起火燃烧,村民三个小时后发现了徐志摩的尸体,他的伤势很重,额头上有个窟窿,牙齿全都掉了,肋骨也刺穿了胸口,衣服烧得破烂不堪,这架邮政飞机本来不能载客,偏偏那天能见度连五十米都不到,徐志摩还是坐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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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选择坐这趟飞机,是为了节省开支,出发前还打电话告诉林徽因,下午三点在南苑机场见面,并说自己不怕有雾,同行的人劝他改乘火车,他只是笑了笑没有听从,这不是因为糊涂,而是他一向的性格使然,他喜欢自由自在,享受那种瞬间的冲动和感觉,就在去世前几天,他还在写《爱的灵感》这首诗,最后一句写着,我要在一片朦胧的云雾中,把最后的轻快唱给远方听,现在回头看去,这句话仿佛是他提前为自己写下的告别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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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传开后,整个文坛都震动了,林徽因正在上课,听到这件事脸色变得苍白,马上离开了教室,梁思成在南京机场等了一整天,最后只在报纸上看到讣告,陆小曼起初不肯接受任何报丧的消息,直到张幼仪带着孩子连夜赶到上海,她才勉强帮忙处理后事,收殓的人提到,遗体就像被揉碎又拼起来的白茶花,最后穿着蓝绸长袍、黑马褂,戴着红顶瓜皮帽入棺,但眼睛始终无法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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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柩先安放在济南的福缘庵,沈从文和金岳霖轮流守夜,煤油灯摇晃着,雨水敲打棺材的声音像有人在敲门,后来灵柩运到上海,蔡元培写下挽联,出殡那天上千学生手捧白菊花送行,花瓣被踩得满地都是,最后徐志摩葬在浙江海宁硖石的东山,墓前修了三十五级台阶,象征思念的意思,这设计出自陆小曼,旁边种着白皮松,还有个月牙形的水塘,暗指新月派,地点是胡适选定的,碑文由张宗祥题写,只有七个字:诗人徐志摩之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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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1966年,那座墓被人砸坏了,墓碑断成两截,棺材也被打开,里面的骨头、钢笔、信件,还有陆小曼的一绺头发,全被扔进旁边化肥厂的地基里,后来海宁文化局重新修了一个衣冠冢,碑上还是原来那七个字,但里面并没有遗骨,如今这地方坡道平缓,种满了薰衣草,游客们来这里拍照打卡,导游讲起当年的惨状,大家听完也就离开,有人问这是真心怀念他,还是只为了凑个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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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小曼后来总穿着素色衣服,每年到了11月19日那一天,她都会画一架飞机,灰蒙蒙的翅膀,尾翼那边被雾气盖住,从来不画出人脸。她说自己画不出徐志摩的脸,只能画他走进雾中的背影。这种沉默比任何墓碑都更有分量,她没有再嫁人,也没有提起过其他男子,就这样独自守着那个日子,一遍遍画着那架永远回不来的飞机。
现在去海宁看他的墓,能看到薰衣草随风摇动,也能看到游客举起手机拍合照,导游讲得生动有趣,有人听完叹口气,有人笑一笑就离开,没人知道他当年为何必须坐那趟飞机,也没人真正明白他写下“轻快唱给远方听”时心里想的是什么,墓碑还在那里,骨头已经没了,诗还留着,人却早已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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