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
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林雨女士，陈默先生昨晚凌晨两点走了。"护士小周在医院走廊拦住我，手里攥着一串钥匙和一份盖着红章的公证文件。
我脑子轰的一声，腿软得站不住。
"他临终前一直念叨您的名字，说要把江滨路那套一百六十平的房子给您。"
小周把钥匙塞进我手里，"这是公证过的，房产证上已经是您的名字了。"
钥匙冰凉，我握不住，它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走廊里来来往往的人群突然变得模糊，耳边只剩下心跳声。
三年前那个拄着拐杖艰难敲我家门的身影，在眼前一帧一帧闪过。他说他需要帮忙代买三餐，我答应了。
从那天起，每天早中晚三顿饭，风雨无阻送了整整三年。我从没想过要什么回报，更没想到他会把命都搭进去。
01
2021年3月的那个下午，我提着行李箱带着女儿佳佳站在老旧小区的楼道里。
离婚协议刚签完三天，前夫王建国什么都没给，只甩下一句："你自己赚钱少，活该过苦日子。"八岁的女儿拉着我的手，怯生生地问："妈妈，我们以后住哪里？"
我租下这间五十平的老房子，月租一千二。房东说这栋楼住的都是老人，很安静。搬家那天，我扛着大包小包爬到六楼，累得气喘吁吁。
电梯坏了半年没人修，楼道里贴满了小广告，墙皮剥落得厉害。
"妈妈加油！"佳佳在后面给我打气。
我咬着牙把最后一个纸箱搬上楼，刚要掏钥匙开门，对面602的门突然开了。一个男人拄着拐杖站在门口，脸色苍白得吓人。
他穿着皱巴巴的T恤和运动裤，左腿明显比右腿细很多，整个人散发着一股消毒水和中药混合的味道。
"你好，我是新搬来的邻居。"我礼貌地打招呼。
他看了我一眼，目光落在我身后的女儿身上，眼神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哦。"他只说了一个字，就砰地关上了门。
佳佳躲在我身后小声说："妈妈，那个叔叔好凶。"
"可能是身体不舒服吧。"我摸摸她的头。
收拾完房间已经是晚上八点，我煮了碗面条，母女俩就着咸菜吃完。
佳佳趴在窗台上看外面的夜景，突然说："妈妈你看，对面江边的房子好漂亮，全是落地窗。"
我走过去看，江滨路那排高层住宅区灯火通明，每一扇窗户都透着温暖的光。那里的房价要五万一平，是我这辈子都买不起的梦。
"等妈妈努力赚钱，以后也给你买那样的房子。"我说。
"我不要那么好的房子，只要跟妈妈在一起就好。"佳佳搂住我的脖子。
那一刻，我的眼泪差点掉下来。
第二天一早，我去超市上班。我在家乐福做收银员，每天早上八点到晚上六点，月薪三千五。除去房租和女儿的学费，每个月能存下一千块就不错了。
下班回家路过六楼楼道，我听见对面602传来东西摔碎的声音，接着是男人压抑的咒骂声。
"该死的...该死的..."
我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还是敲了门。
没人应。
我又敲了几下："你好，我是对面的邻居，你还好吗？"
里面突然安静了。过了半分钟，门开了一条缝。那个拄拐杖的男人坐在地上，额头磕破了，血顺着脸颊往下流。他的拐杖掉在两米外的地方，他够不着。
"你摔倒了？"我冲进去扶他。
"别碰我！"他吼道，"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我没有同情你，我只是路过听见响声。"我蹲下来，"你这样会失血过多的。"
他盯着我看了几秒钟，眼神里全是戒备和敌意。最后他还是松了口："帮我拿拐杖。"
我把拐杖递给他，又去卫生间打湿毛巾帮他擦额头的血。他一直别过脸，脖子上的青筋暴起，显然在忍受疼痛。
"你一个人住？"我问。
"关你什么事。"他的声音很冷。
"我看你行动不方便，如果需要帮忙可以找我。"我说完站起来，"我住对面601。"
"不需要。"他说。
我也没多说什么，转身离开。走到门口时，我听见他在身后低声说了句："谢谢。"
回到家，佳佳已经做完作业在等我。她趴在桌上画画，画的是一个拄拐杖的叔叔。
"妈妈，对面的叔叔是不是很可怜？"她问。
"是有点可怜。"我说。
"那我们可以帮帮他吗？"佳佳眨着眼睛，"老师说要帮助需要帮助的人。"
我摸摸她的头："好，我们帮他。"
第二天下班，我在超市买了些青菜和肉，多做了一份饭。晚上七点，我端着饭菜敲开602的门。
男人开门时明显愣了一下。
"我做多了，给你送点。"我把饭盒递过去。
"我不需要施舍。"他说。
"这不是施舍，是邻里之间的互相帮助。"我说，"你一个人做饭不方便，我顺手的事。"
他盯着那份饭看了很久，最后还是接过去了："多少钱？"
"不要钱，就当交个朋友。"我笑了笑。
他没再说话，关上了门。
从那天起，我每天下班都会给他带一份晚饭。一开始他每次都要给钱，我都拒绝。慢慢地，他也不再坚持了。
一个星期后，我在楼道碰见住五楼的张阿姨。
她拉着我说："小林啊，你真是个好姑娘。那个小陈啊，去年出车祸，腿废了，女朋友跑了，爹妈都死得早。一个人在家整天不出门，可怜得很。"
"他叫什么名字？"我问。
"陈默，在家做什么电脑工作的。"张阿姨叹气，"年纪轻轻的，遇到这种事，谁受得了啊。"
那天晚上送饭时，我多说了一句："陈默，你今天想吃什么？我明天可以做。"
他抬头看我，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你知道我名字了？"
"楼下张阿姨说的。"我说，"对了，我叫林雨。"
"我不挑食。"他说完就要关门。
"陈默。"我叫住他，"如果你想聊天，可以来找我。一个人待着太闷了。"
他愣了一下，没说话，关上了门。
我转身下楼时，听见他在门后低声说了句："谢谢。"
三月底的某天晚上，外面下着暴雨。我下班时浑身湿透，衣服贴在身上，头发不停往下滴水。我提着饭盒爬上六楼，手指冻得几乎握不住门把手。
敲开602的门，陈默看见我的样子明显吃了一惊。
"你...怎么淋成这样？"他问。
"没带伞。"我把饭盒递给他，牙齿打颤，"我先回去了。"
"等一下。"他拄着拐杖往里走，"进来吹干头发再走，会感冒的。"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这是我第一次进他家。
房间很整洁，但冷清得让人心疼。客厅只有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一台电脑。
墙上贴满了康复训练计划表，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时间和项目。阳台上晾着几件洗得发白的衣服，窗台上连一盆花都没有。
陈默递给我一条毛巾："擦擦吧。"
"谢谢。"我接过毛巾，"你一个人住这么久，不会觉得孤单吗？"
"习惯了。"他坐回电脑前，"车祸之前，我女朋友跟我住在一起。车祸之后，她跑了。"
我停下擦头发的动作。
"她说不想照顾残疾人一辈子。"陈默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情绪，"也对，谁愿意跟一个废人过一辈子呢。"
"你不是废人。"我说，"你只是暂时行动不方便。"
"暂时？"他笑了，"医生说我这辈子都站不起来了。"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雨水顺着窗户往下流，外面的世界一片模糊。
"我前夫出轨了。"我突然开口，"他说我赚钱少，配不上他。离婚的时候，他把所有的钱都转移了，只给我留下两千块和一个女儿。"
陈默转过头看我。
"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些。"我笑了笑，"可能是因为你我都是被人抛弃的人吧。"
"你女儿多大了？"他问。
"八岁，刚上二年级。"我说，"很乖很懂事。"
"你很不容易。"他说。
"你也是。"我说。
那天晚上，我们聊了很久。陈默说他是程序员，车祸之前在一家互联网公司上班，月薪两万。车祸之后公司赔了他十万块，他就辞职在家做自由职业者，帮别人写代码维持生活。
"一个月能赚五六千，够生活了。"他说，"就是太闷了，一个人待着，有时候觉得活着没意思。"
"别这么想。"我说，"你还年轻，以后会好起来的。"
"你真是个乐观的人。"他看着我，"明明自己过得那么辛苦，还能安慰别人。"
"不乐观怎么办呢？"我站起来，"日子总要过下去的。"
从那天起，陈默对我的态度变了。他开始主动跟我说话，偶尔还会开几句玩笑。我送饭时，他会让我进屋坐一会儿，跟我聊聊他写的代码，聊聊网上看到的新闻。
佳佳有时候也跟着我去送饭。她不怕陈默，反而很喜欢他。陈默会教她画画，教她用电脑做简单的动画。
佳佳每次去都很开心，回来就跟我说："妈妈，陈叔叔好厉害，他什么都会。"
"是啊，他很厉害。"我说。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春天过去是夏天，夏天过去是秋天。我每天早中晚三顿饭都给陈默送去，从没间断过。
他偶尔会给我钱，我都不要。他说不过我，就开始给佳佳买书、买文具，说是感谢我的照顾。
"你这样我更不好意思了。"我说。
"我只有这点能做的。"他说，"林雨，你对我真的很好。"
"邻居之间互相帮助是应该的。"我说。
2022年的冬天特别冷。十二月底的某个晚上，佳佳突然发高烧，烧到三十九度五。我抱着她冲下楼想打车去医院，可是下雨天根本打不到车。
我急得眼泪都出来了，佳佳在我怀里烧得迷迷糊糊的，嘴里叫着"妈妈"。
"林雨！"陈默从楼上喊我。
我抬头，看见他拄着拐杖站在六楼的楼道口。
"等我下来！"他说。
五分钟后，陈默开着一辆改装过的车停在楼下。那是他专门改装的无障碍车，方向盘和油门都做了特殊设计，他可以用手操控。
"上车！"他说。
我抱着佳佳坐进后座，陈默开车飞快地往医院赶。一路上他不停安慰我："别怕，孩子会没事的。"
到了医院，医生说是急性扁桃体炎，挂水就好了。我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
佳佳挂水到凌晨两点才结束。陈默一直在医院陪着我们，他坐在轮椅上，脸色苍白，额头冒着虚汗，显然很疲惫。
"谢谢你，陈默。"我说，"要不是你，我真不知道怎么办。"
"你帮了我这么久，我也该帮你一次。"他说，"林雨，你别总把自己绷得那么紧，有事可以找我。"
"好。"我点头。
那天晚上回家的路上，佳佳在后座睡着了。我看着窗外的夜景，突然觉得这座城市没那么冷了。
"陈默，你的车怎么改装的？"我问。
"花了两万多。"他说，"车祸之后，我觉得自己是个废人，什么都做不了。后来我想，既然腿不能动，那就让手来代替腿。这辆车就是我重新拥抱生活的证明。"
"你很厉害。"我由衷地说。
"不是我厉害，是你给了我活下去的勇气。"他说，"林雨，遇见你之前，我每天都想死。遇见你之后，我觉得活着也没那么糟糕。"
我的眼泪突然掉下来。
"怎么了？"他问。
"没什么，就是觉得很感动。"我擦掉眼泪，"陈默，我们都要好好活下去。"
"嗯，好好活下去。"他说。
02
2023年春节前，我问陈默想吃什么年夜饭，他想了想说："能不能一起吃？我一个人过年太冷清了。"
"当然可以。"我说，"我和佳佳也是两个人，不如我们三个一起过。"
除夕那天，我做了满满一桌菜。陈默带着一大袋礼物来，有给佳佳的新衣服、新书包，还有一套乐高玩具。
"陈叔叔，这些太贵了！"佳佳高兴得跳起来。
"喜欢就好。"陈默笑着摸她的头。
吃饭的时候，佳佳突然问："陈叔叔，你有没有想过结婚生孩子？"
陈默愣了一下，看了我一眼，说："想过，但是没有遇到合适的人。"
"那你觉得我妈妈合适吗？"佳佳天真地问。
我的脸刷地红了："佳佳！别乱说话！"
"我没有乱说啊。"佳佳眨着眼睛，"老师说喜欢一个人就要说出来。我看陈叔叔看妈妈的眼神跟爸爸看小阿姨的眼神不一样，陈叔叔的眼神更温柔。"
气氛突然变得尴尬起来。
陈默咳了一声，说："你妈妈是个很好的人，但是我配不上她。"
"为什么配不上？"佳佳问。
"因为叔叔是个残疾人，不能给你妈妈幸福。"陈默说，"你妈妈值得更好的人。"
我的心突然揪了一下。
"我觉得陈叔叔已经很好了。"佳佳说，"叔叔对我们这么好，还教我画画，还送我们去医院。我喜欢陈叔叔。"
"谢谢你，佳佳。"陈默的声音有些哽咽。
那天晚上，我送陈默回家。站在他家门口，我突然说："陈默，佳佳说的话虽然是童言无忌，但是...你真的对我们很好。"
"我应该做的。"他说。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报你。"我说。
"不需要回报。"他看着我，"林雨，能遇见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你不知道，那些最黑暗的日子里，是你的出现让我重新看到了光。"
我的眼泪又掉下来了。
"别哭。"他伸手想给我擦眼泪，却又缩了回去，"我不该说这些的。"
"陈默，你是个很好的人。"我说，"你值得被爱。"
"可是我已经残废了。"他苦笑，"谁会爱一个残废的人呢？"
"我..."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天晚上分开之后，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佳佳睡在我身边，小手抓着我的衣角。我看着天花板，脑子里全是陈默说的话。
我对他是什么感觉呢？
感激？同情？还是...爱？
我不确定。我只知道，这三年来，他已经成了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每天送饭给他，听他说话，看他笑，已经成了我的习惯。如果有一天他不在了，我会很难过。
但是我不敢往下想。我怕自己想多了，也怕给他压力。
2023年的春天，陈默开始频繁去医院。我问他怎么了，他说只是定期复查。但是我发现他的脸色越来越差，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陈默，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担心地问。
"没事，就是老毛病。"他说，"医生说要多休息。"
"那你别太累了。"我说。
"嗯。"他点头。
五月的某个周末，我送午饭去时，发现陈默在整理房间。桌上摆着一堆文件，他正在一份一份往文件袋里装。
"你在干什么？"我问。
"整理一些东西。"他说，"林雨，我可能要住院一段时间。"
我的心咯噔一下："怎么了？"
"医生说我需要做个手术。"他说得很轻松，"小手术，没什么大不了的。"
"什么时候？"我问。
"下周。"他说，"可能要住院半个月左右。"
"我每天去医院看你。"我说。
"不用，你还要上班，还要照顾佳佳。"他说，"我一个人可以的。"
"陈默，你别总这样。"我说，"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和佳佳。"
他抬头看我，眼神里有些湿润。
"林雨，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他问，"这三年来，你每天给我送饭，照顾我，陪我说话。你明明自己过得那么辛苦，为什么还要帮我？"
我愣住了。
"因为...因为你也是个好人。"我说，"你值得被善待。"
"只是因为这个吗？"他盯着我。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气氛突然变得很凝重。
"对不起，我不该问这些。"陈默移开视线，"你回去吧，我要继续整理东西了。"
"陈默..."我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我躺在床上，脑子里全是陈默的那句话："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为什么呢？
一开始只是单纯想帮助一个行动不便的邻居，可是三年过去了，这份帮助里是不是掺杂了别的情感？
我不敢细想。
住院前一晚，陈默坚持请我和佳佳吃饭。他订了附近一家餐厅的包间，点了一桌子菜。
"陈叔叔，你今天怎么这么大方？"佳佳笑着说。
"因为叔叔要住院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到你们。"陈默说。
"不会很久的，半个月就回来了。"我说。
"对，半个月。"他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包递给佳佳，"这是叔叔给你的压岁钱。"
"可是现在不是过年啊。"佳佳说。
"那就当是提前给的。"陈默说，"佳佳，你要好好学习，听妈妈的话，知道吗？"
"知道了。"佳佳接过红包，"陈叔叔，你会好起来的对不对？"
"会的。"陈默摸摸她的头，"叔叔一定会好起来的。"
吃完饭，我送陈默回家。楼道里只有我们两个人，脚步声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回响。
"林雨。"陈默突然叫我。
"嗯？"
"这三年，谢谢你。"他说，"如果不是你，我可能早就撑不下去了。"
"别说这种话。"我说，"你要好好的，等你出院，我继续给你送饭。"
"好。"他点头，"一定的。"
到了门口，陈默掏出钥匙开门。他站在门口，回头看了我很久。
"怎么了？"我问。
"没什么。"他说，"林雨，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和佳佳。"
"你在说什么呢！"我有些生气，"你会没事的！"
"我知道，我就是随口说说。"他笑了笑，"你快回去吧，别让佳佳等久了。"
"那你早点休息。"我说。
"嗯。"
我转身下楼，走了两步，突然听见他在身后说："林雨。"
我回头。
"我很高兴遇见你。"他说。
我的眼眶突然湿了："我也是。"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
梦见陈默站起来了，他不再拄拐杖，可以自由地走路。他牵着我的手，牵着佳佳的手，我们三个人在江边散步。夕阳把天空染成金红色，江水波光粼粼。陈默转过头对我笑，说："林雨，我们一直这样下去好不好？"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被闹钟吵醒了。
第二天一早，我和佳佳送陈默去医院。医院在市中心，离我们住的地方有二十多公里。陈默自己开车，我坐在副驾驶座上，佳佳坐在后座。
一路上，陈默都很安静。他盯着前方的路，手指紧紧握着方向盘。
"陈默，你紧张吗？"我问。
"有一点。"他说，"其实我挺怕手术的。"
"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我说。
"林雨。"他突然说，"如果手术出了什么意外，你千万不要自责。"
"你在说什么！"我急了，"不会有意外的！"
"我知道。"他笑了笑，"我就是想说，遇见你，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我的眼泪差点掉下来。
到了医院，护士把陈默推进病房。我和佳佳站在门口，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妈妈，陈叔叔会没事的对吧？"佳佳拉着我的手。
"会的。"我说，"一定会的。"
陈默住院的第一天，我下班后去看他。他躺在病床上输液，看见我来很惊讶。
"你怎么来了？"他说，"不是说不用来吗？"
"我不放心你。"我在床边坐下，"感觉怎么样？"
"还行，就是有点困。"他说，"你快回去吧，别耽误照顾佳佳。"
"佳佳在家写作业，我陪你一会儿就走。"我说。
那天晚上，我陪他到八点才离开。走的时候，他拉住我的手。
"林雨。"他说。
"嗯？"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手术失败了，你会难过吗？"他问。
"你别胡说！"我生气了，"你一定会好好的！"
"我知道，我只是假设。"他说。
"就算是假设也不许说！"我说，"陈默,你要相信自己！"
"好，我相信。"他松开我的手，"你回去吧。"
我走到门口，突然听见他在身后说："林雨，其实我..."
我转身："你说什么？"
"没什么。"他摇摇头，"你路上小心。"
陈默住院的第二天，我照常去看他。护士说他今天做了一系列检查，很累，在休息。我没有打扰他，只是把带来的水果放在床头柜上就走了。
第三天早上，我正在超市上班，突然接到医院的电话。
"请问是林雨女士吗？"电话那头是个陌生的女声。
"是我。"我说。
"我是市医院神经科的护士小周，陈默先生让我打电话给您。"她说，"他希望您能来一趟医院。"
我的心突然悬了起来："他怎么了？"
"他...情况不太好。"护士的声音有些哽咽，"您快来吧。"
我丢下手里的工作，冲出超市打车直奔医院。一路上我的手一直在抖，脑子里一片空白。
到了医院，护士小周在护士站等我。她的眼眶是红的。
"陈默呢？"我问。
"在病房。"她说，"但是...林女士,您要有心理准备。"
"什么意思？"我的声音在颤抖。
"陈先生昨晚突发并发症，虽然抢救回来了，但是医生说...他可能撑不过今晚。"小周的眼泪掉下来。
我的腿软了，差点站不住。
"怎么会这样..."我喃喃地说。
"陈先生一直在叫您的名字。"小周说，"他让我给您打电话，说有很重要的话要跟您说。"
我深吸一口气，强撑着走进病房。
陈默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得吓人,嘴唇发青。看见我进来，他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容。
"林雨...你来了..."他的声音很虚弱。
"陈默！"我冲到床边握住他的手，"你怎么了？医生怎么说？"
"林雨...别哭..."他抬起手想给我擦眼泪，手却抖得厉害，"我...有话要跟你说..."
"你别说话，先休息！"我说。
"来不及了..."他喘着气，"林雨...这三年...谢谢你...遇见你...是我最大的幸运..."
"陈默你别说这些！"我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你会好起来的！"
"林雨..."他紧紧握住我的手，"其实...我一直...喜欢你...从第一天...你帮我...我就喜欢上你了..."
我愣住了。
"对不起...我不该喜欢你...我配不上你..."他的眼泪从眼角滑落，"但是...我还是忍不住...想告诉你..."
"陈默..."我哭得说不出话。
"林雨...你要...好好的...好好照顾佳佳..."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我在另一个世界...会祝福你们..."
"陈默！"我大喊。
他的手突然无力地松开，眼睛慢慢闭上了。
"陈默！"我扑到床上，"你醒醒！你不能死！"
医生和护士冲进来，把我拉开。他们开始抢救，但是我知道，一切都晚了。
那天是2023年5月18日，凌晨两点二十分。陈默走了。
我站在病房外的走廊里，浑身发抖。护士小周走过来，递给我一串钥匙和一份文件。
"林女士，这是陈先生让我交给您的。"她说，"他说...这是他唯一能给您的。"
我接过钥匙，手指僵硬得几乎握不住。
03
护士小周拉着我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清晨的医院很安静，只有走廊尽头传来细微的仪器声。
我低头看着手里的钥匙，上面挂着一个金属牌，刻着"江滨路128号2栋1601"。
"这是什么？"我问。
"陈先生的房子。"小周说，"他一个月前就办好了公证，把房产过户给您了。"
我的手一抖，钥匙差点掉在地上。
"什么？"
"这份文件是公证书。"
小周把那份盖着红章的文件放在我手里，"陈先生说，这是他唯一能回报您的东西。他让我转告您，这不是施舍，是他发自内心的感谢。"
我打开文件，上面清清楚楚写着：甲方陈默自愿将名下位于江滨路128号2栋1601室房产无偿赠与乙方林雨。文件下方是陈默的签名和手印，日期是一个月前。
"他什么时候办的这些？"我的声音在颤抖。
"上个月。"小周说，"他当时来医院检查，医生告诉他病情很严重，他就悄悄去办了公证。陈先生说，他这辈子欠了很多人的，但是最对不起的人是您。"
"他为什么要说对不起我？"我的眼泪又掉下来，"是我要谢谢他才对。"
"陈先生说，这三年您对他那么好，而他却什么都没能给您。"
小周的眼眶也红了，"他说看着您每天辛苦工作，住在破旧的出租屋里，他心里很难受。他想帮您，但是他是个残疾人，能做的事情很有限。这套房子是他父母留给他的，也是他唯一的财产。他说，如果把房子给您，至少您和佳佳以后可以不用再租房子了。"
我哭得说不出话来。
"陈先生住院这几天，一直在整理东西。"
小周说，"他让我转告您，房子里有些东西，等您拿到房产证之后再去看。他说...他有些话，不好意思当面说，写在了纸上。"
"他还留了什么？"我问。
"我不知道。"小周摇头，"他只说让您自己去看。还有...林女士，陈先生临终前一直在念您的名字。他说他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早点遇见您。如果早点遇见您，也许他就不会..."
"不会什么？"我抬头看她。
小周犹豫了一下，说："陈先生说他做过错事，一直活在愧疚里。是您让他重新感受到了人性的温暖,让他相信自己还有存在的价值。他说谢谢您,给了他生命最后三年的光。"
我的心揪得更紧了。
那天我没有去上班。我请了假，一个人坐在医院外面的花园里。手里攥着那串钥匙，脑子里全是陈默的脸。
他说他喜欢我。
他把房子给了我。
他说他做过错事。
这些话在我脑子里翻来覆去，我想不明白。
下午三点，我接了佳佳放学。她看见我红肿的眼睛，小心翼翼地问："妈妈，你怎么了？"
"佳佳，陈叔叔...他走了。"我说。
佳佳愣了一下，眼泪一下子涌出来："陈叔叔死了？"
"嗯。"我抱住她，"他走了。"
"为什么？"佳佳哭着说，"陈叔叔明明说他会好起来的，为什么要骗人？"
"他没有骗人，他也想好起来。"我说，"但是有些事情我们控制不了。"
"我不要陈叔叔死！"佳佳哭得撕心裂肺，"我还没有跟他说再见呢！"
我也哭了。母女俩抱在一起哭了很久。
晚上，我躺在床上，手里握着那串钥匙。钥匙很重，压得我心口疼。
陈默走了。
那个拄着拐杖、总是对我笑的男人，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
我想起第一次见到他时，他冷漠的表情，想起他摔倒在地时的绝望，想起他开车送我们去医院时的温柔，想起他说"遇见你是我最大的幸运"时的眼神。
我的眼泪又掉下来。
第二天，我去办理陈默的后事。火葬场很冷清，只有我和佳佳两个人送他。
我看着他的遗像，那上面的他还年轻，笑得很灿烂,跟我认识的那个沉默寡言的陈默完全不一样。
"陈默，一路走好。"我说。
骨灰盒很轻,轻得让人心碎。我抱着它,觉得自己的心也被挖空了一块。
办完后事已经是一周之后。我终于鼓起勇气，拿着那串钥匙去了江滨路128号。
那是一栋高端住宅区，门口有保安,小区里绿化很好，停车场停满了豪车。我站在小区门口，突然有些胆怯。
"妈妈，我们要进去吗？"佳佳拉着我的手。
"进去。"我深吸一口气。
保安看了我一眼，问："您找谁？"
"我...我是来看房子的。"我说，"2栋1601。"
"哦，陈先生的房子。"保安说，"请进。"
我带着佳佳走进小区,坐电梯到了十六楼。站在1601的门口，我的手在抖。
"妈妈，这里好漂亮。"佳佳说，"比我们的房子大多了。"
"是啊。"我说。
我把钥匙插进锁孔，转动。门开了。
进门是一个宽敞的玄关，地上铺着大理石，墙上挂着一幅风景画。我打开灯，整个房子亮了起来。
客厅很大，至少有五十平米。落地窗占据了整面墙，窗外就是江景。此刻正是黄昏，夕阳把江水染成金色。
"哇！"佳佳跑到窗边，"妈妈你看！好漂亮！"
我走过去，看着窗外的风景。这就是我和佳佳曾经在老房子窗台上看到的那些灯火通明的房子。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我会站在这里，成为这里的主人。
客厅里摆着简单的家具，茶几上放着一沓文件。我走过去拿起来看，最上面是房产证，上面的名字已经是"林雨"。
下面是几张银行卡、保险单、还有一些证明文件。我一张一张翻着，手越来越抖。
陈默把他所有的东西都留给了我。
"妈妈，这个房间好漂亮！"佳佳从一个房间跑出来。
我走过去看，那是主卧。房间很大，有一个独立的衣帽间和卫生间。床头柜上放着一本笔记本。
我拿起笔记本，翻开第一页。
"2021年3月20日，今天遇见了新邻居，一个年轻的女人带着一个小女孩。女人看起来很瘦，眼睛红红的，应该是哭过。我想她可能也有不幸的故事。"
我的手开始颤抖。这是陈默的日记。
我继续往下翻。
"2021年3月25日，林雨今天给我送饭了。她说是顺手做的，不要钱。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收下。她的手很冷，可能是在外面冻的。"
"2021年4月2日，林雨每天都给我送饭。我开始期待每天见到她。她总是笑着对我说话，好像我不是一个残废的人。"
"2021年5月15日，今天下雨，林雨全身湿透了。我让她进来吹干头发。她跟我说了她离婚的事。我突然觉得，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人比我更不容易。"
"2021年8月30日，林雨的女儿很可爱，总是叫我陈叔叔。看着她们母女俩，我想如果我没有出车祸，现在是不是也会有这样一个幸福的家庭？"
"2022年1月1日，新年快乐。今天林雨给我送了饺子，还塞给我一个红包。她说是压岁钱。我哭了。我已经很多年没有收到压岁钱了。"
"2022年12月28日，佳佳生病，林雨急得哭了。我开车送她们去医院。看着她抱着女儿的样子，我突然很想保护她们。可是我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我凭什么保护别人？"
"2023年2月5日，除夕夜，我们三个人一起吃年夜饭。佳佳问我喜不喜欢她妈妈。我说配不上。其实我心里在说：我爱她，从很久之前就爱上她了。"
"2023年4月10日，医生说我的时间不多了。我很害怕，不是害怕死，而是害怕再也见不到林雨和佳佳。我想把房子给她，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
我的眼泪滴在纸上，把字迹晕开了。
最后一页日记是陈默住院前一天写的。
"2023年5月15日，明天就要住院了。我很害怕，怕自己回不来。林雨问我为什么对她这么好，我差点说出真相。但是我不能说。我是个残废的人，我没有资格爱她。我这辈子做过很多错事，我不配拥有幸福。但是遇见林雨，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如果有来生，我希望能早点遇见她，健健康康地遇见她，光明正大地爱她。林雨，对不起，也谢谢你。"
我抱着日记本坐在床上，哭得浑身发抖。
"妈妈，你怎么了？"佳佳跑过来抱住我。
"佳佳，陈叔叔很爱我们。"我哽咽着说，"他把所有的东西都留给了我们。"
"那陈叔叔是好人对不对？"佳佳说。
"是的，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我说。
我站起来，准备去看看其他房间。走到卧室门口时，我突然注意到门后贴着什么东西。
我走近一看，整个人僵住了。
墙上密密麻麻贴满的东西，让我浑身血液凝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