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陈瑾提着一个旧书包,走进中纪委的大门。
工作人员看着这个穿着地摊货外套、手上满是老茧的中年女人,有些不耐烦:"大姐,你有预约吗?"
"没有。"她说,"但我有一个案子,涉案金额上亿,涉案人员27人,207个死者家属的联名信,和15年的完整证据链。"
她打开书包。里面整整齐齐码着的,是15年的等待。
15年前,她是这座城市最年轻的副院长。她举报了院长和药商的腐败链条,然后失去了一切——医师执照、丈夫、儿子、尊严。
所有人都说她是疯子。
15年后,她要让所有人知道,谁才是真正的疯子。
![]()
01
陈瑾被吊销医师执照那天,外面下着小雨。
医德委员会的会议室很大,长条桌两边坐着20多个人。她站在中间,白炽灯把她的影子投在地板上,像一个等待宣判的囚犯。
"陈瑾,女,44岁,胸外科副主任医师。"主任的声音没有温度,像在宣读一份死亡证明,"经调查,你在任职期间,伪造学术数据,诬陷同事,严重违反医德规范。即日起,吊销医师执照,永不录用。"
陈瑾看着坐在最后排的院长乔建国。他穿着笔挺的西装,脸上带着得体的严肃表情,但眼睛里藏不住的得意。
三个月前,她向上级举报了乔建国和药商孙明的腐败链条——以"研发采购"名义,向关联公司输送利益,购买劣质药品和医疗器械,涉案金额上亿。她提交了举报信、录音、部分资金流水证据。
她以为真相会大白。
结果等来的,是这张吊销执照的通知。还有一份"精神鉴定建议书",建议她接受心理治疗。
她的导师,那个76岁的老教授,坐在角落里,低着头,不敢看她。会议结束后,她走到他面前。
"老师。"
老教授抬起头,眼睛红红的:"对不起...我保不住你...他们势力太大...你不该...不该一个人去捅这个马蜂窝..."
陈瑾笑了笑,那笑容比哭还难看:"老师,您别道歉。我做的是对的,对吗?"
老教授的泪掉下来:"对...你是对的...但这个世界...不是对就能赢的..."
陈瑾转身,走出会议室。走廊很长,她的脚步声在空荡荡的空间里回荡。身后传来窃窃私语:
"疯了。"
"活该。"
"自己作死。"
她没有回头,一直走到电梯口。电梯门打开,里面站着三个护士。她们看到陈瑾,愣了一下,然后不约而同地往后退,像躲瘟疫一样躲开她。
陈瑾走进电梯。门关上的瞬间,她终于蹲了下来,抱着头,无声地哭了。
20年。她在这家医院工作了20年,救了无数人的命。现在,她成了所有人避之不及的"疯子"。
02
一周后,陈瑾的丈夫林浩提出离婚。
"你太偏执了。"他坐在沙发上,看都不看她,"我不能让孩子跟着你这个疯子。你知道我这周在单位受了多少白眼吗?所有人都在看我笑话。"
12岁的儿子小宇低着头,站在他爸爸身后。
陈瑾看着儿子:"小宇,你相信妈妈吗?妈妈做的事是对的,那些劣质药真的害死了很多人——"
"够了!"林浩打断她,把离婚协议摔在桌上,"别再给孩子洗脑了!签字。孩子归我,你净身出户。你要是不签,我就去法院告你精神不正常,不适合抚养孩子。"
陈瑾拿起协议,手在抖。不是因为害怕,是因为愤怒和委屈。
协议上写得清清楚楚:房子、车子、存款,全部归林浩。她只能拿走自己的衣服和私人物品。
她看着那些条款,突然笑了。
二十年的婚姻,最后就值一箱衣服。
她拿起笔,签了字。
林浩拿起协议,站起来,拉着儿子就要走。小宇挣扎了一下,回头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里,有困惑,有不解,有恐惧,但没有信任。
陈瑾想喊住他,想抱抱他,想告诉他"妈妈是对的,妈妈没有疯"。
但她最终什么都没说。
门关上了。
陈瑾坐在空荡荡的客厅里,坐到天黑。房子的钥匙明天就要交出去,她还没想好要搬去哪里。
但那天晚上,她想明白了一件事:她不能就这么算了。
不是为了她自己,是为了那些死去的人。
她还记得他们的名字。207个。每一个都不该死。
03
第一个月,陈瑾去了20家医院求职。
没有一家要她。
"陈医生,不是我们不想要您..."人事主管的话说得很委婉,但眼神里的戒备藏不住,"您的情况...有点特殊...而且您现在没有执照了..."
第五家医院的人事主管说得更直白:"陈医生,您得罪的人太多了。我们医院接不起。您还是另谋出路吧。"
第二个月,她的积蓄只剩一千多块钱了。
她在租房网站上找最便宜的房子,最后找到了城南的一间地下室。10平米,月租300,没有窗户,墙上有大片的霉斑。
房东是个50多岁的男人,斜眼看着她:"你一个女的,怎么住这种地方?"
"我只能付得起这个。"
房东啧了一声:"行吧,先交三个月,押一付三。"
陈瑾把身上仅剩的1200块钱全交了。
搬进地下室那天晚上,她躺在那张吱吱作响的铁架床上,盯着天花板上的裂缝。
她想,这就是她的人生了吗?从副院长到地下室,从受人尊敬到人人喊打。
但她很快摇了摇头。
不,这不是结束。这是开始。
第三个月,她在菜市场找了份工作。
摊主王大姐上下打量她,眼神里全是怀疑:"你?卖菜?你这细皮嫩肉的,吃得了苦吗?"
"我能。"陈瑾的声音很坚定。
"卖菜可不是闹着玩的,"王大姐点了根烟,"一个月1500,早上4点到,晚上8点下班。夏天要晒,冬天要冻。你受得了吗?"
"我受得了。"
王大姐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你以前是干什么的?"
陈瑾犹豫了一下:"...医生。"
"医生?"王大姐笑了,"医生来卖菜?你犯事了吧?"
陈瑾没有解释:"给我个机会。求您了。"
王大姐弹了弹烟灰:"行吧,试用期三个月。干不好就滚蛋。"
"谢谢。"陈瑾深深鞠了一躬。
04
第一天凌晨4点,闹钟响了。
陈瑾从地下室的床上爬起来,头撞到了低矮的天花板,痛得她眼泪都出来了。
她穿上那套从地摊买的廉价外套——她唯一的衣服——走到那面有裂纹的镜子前。
镜子里的女人,头发乱了,脸色苍白,眼睛里布满红血丝。
她想起半年前,那个穿白大褂、站在手术台前、所有人都尊称"陈医生"的自己。
那个陈瑾,已经死了。
她深吸一口气,扎起头发,走出地下室。
天还没亮,街上很冷。她一个人走在空荡荡的街上,呼出的气在路灯下凝成白雾。
她突然很想哭。
但她没哭。她告诉自己:不能哭,还不到哭的时候。
批发市场在城郊,坐公交要一个小时。她站在车站等车,冷风吹得她直打哆嗦。
公交车来了,车上只有她一个人。司机看了她一眼:"大姐,这么早去哪儿?"
"批发市场。"
"做小买卖的?"
"嗯。"
司机笑了笑,没再说话。
陈瑾坐在最后一排,看着窗外还在沉睡的城市。这个城市,曾经给过她鲜花和掌声,现在只给她冷漠和背对。
但她不恨。
她只是要证明,她是对的。
05
卖菜比她想象的难一百倍。
第一周,她的手就磨出了血泡。搬货、理菜、洗菜,每一样都需要力气。她的手以前拿手术刀,现在拿秤和菜刀,到了晚上,手指疼得动都动不了。
第二周,她第一次遇到难缠的顾客。
一个老太太挑了半天菜,最后称完了,却说:"你这秤不准吧?怎么这么重?"
陈瑾耐心解释:"大姐,这秤是标准秤,有公平秤印的。"
"我不管!你肯定缺斤短两!"老太太把菜往地上一扔,"退钱!"
王大姐走过来,冷着脸:"这秤没问题。你不要就算了,别在这儿闹。"
老太太还想骂,被王大姐一瞪,悻悻地走了。
陈瑾蹲下来,一片一片捡起摔在地上的菜叶。
王大姐站在她旁边,叹了口气:"习惯就好了。卖菜就是这样,什么人都能遇到。"
陈瑾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把菜捡起来。
那天晚上,她回到地下室,坐在床上发了很久的呆。
她想,这就是她要走的路吗?被人挑剔、被人刁难、被人看不起。
但她很快站起来,打开那台二手笔记本电脑。
她要开始找那207个家属了。
她在电脑里建了一个加密文件夹,名字叫"等待"。
然后她打开一个文档,输入第一个名字:刘小雨,6岁,先天性心脏病,2011年3月15日手术,术后三个月感染去世。家属:母亲周美玲,父亲刘建军。
她要找到他们,说服他们作证。
06
找家属,比她想象的难一万倍。
第一个家属,是个60多岁的男人,他的妻子因为劣质抗凝血药去世。
陈瑾站在门口,深吸一口气,按响门铃。
门开了。老人看到她,愣了一下:"你是...?"
"您好,我叫陈瑾,我是...我曾经是市人民医院的医生。我想跟您聊聊您老伴的事。"
老人的脸色瞬间变了:"你还有脸来?都是你们医院害的!滚!"
"砰"——门摔上了。
陈瑾站在门外,手还保持着敲门的姿势。
她深吸一口气,再次按响门铃。
门开了,老人怒气冲冲:"你还来干什么?我说了不见你!"
"对不起,但请您听我说一句话,就一句——"陈瑾的声音在颤抖,"您老伴用的那个抗凝血药是劣质的,我有证据。我想为她讨回公道。"
老人盯着她看了很久,然后冷笑一声:"讨公道?你一个被吊销执照的疯子,能讨什么公道?你自己都自身难保了!"
"砰"——门又关上了。
这一次,陈瑾没有再敲门。
她站在楼道里,靠着墙,慢慢蹲了下来。
她在本子上记下:第1号,失败。
当天晚上,她又去了三个家属家里。
三个,全部被拒绝了。
第二个家属骂她是骗子。
第三个家属威胁要报警。
第四个家属听她说完,沉默了很久,最后摇了摇头:"对不起,我不想再卷进去了。我只想忘记这件事。"
那天晚上,陈瑾回到地下室,打开电脑,在文档里记下:
第一天,拜访4个家属,0个成功。
她盯着那个"0",盯了很久。
然后她关上电脑,躺在床上。
窗外传来地铁经过的轰鸣声,震得整个地下室都在颤抖。
她睡不着。
07
第一个月,她拜访了47个家属。
只有2个愿意听她说完话。
0个愿意作证。
第二个月,她去了62个家属家里。
有5个愿意听她说完。
还是0个愿意作证。
第三个月,情况开始有了变化——但不是变好,是变得更糟。
那天,陈瑾去找第109个家属。是个中年女人,她的丈夫因为劣质支架去世。
陈瑾敲开门,说明来意。
女人盯着她看了很久,突然尖叫起来:
"是你!你就是那个害死我丈夫的陈瑾!"
陈瑾愣住了:"不是我,是劣质药——"
"都是你们医院!都是你们这些医生!"女人冲过来,"我丈夫死了!你凭什么还活着!"
"啪"——一口浓痰,吐在陈瑾脸上。
周围的邻居都探出头来看。
女人指着她骂:"杀人犯!你还有脸活着!"
陈瑾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痰顺着她的脸颊流下来,她没有擦。
她只是看着那个女人,声音很轻:"对不起。"
女人愣了一下,然后哭着跑进屋里,把门摔上了。
围观的邻居小声议论:
"这就是那个疯医生?"
"听说被吊销执照了。"
"活该。"
陈瑾慢慢蹲下来,用袖子擦干净脸。
然后她站起来,走下楼。
走到楼下,她靠着墙,终于忍不住了。
她蹲在墙角,抱着头,无声地哭。
哭了很久很久。
然后她擦干眼泪,打开本子,记下:第109号,王建国遗属,失败。但要再尝试。
08
第五年的冬天,她差点放弃了。
那天,她去找第193个家属。是个30多岁的寡妇,她的丈夫因为劣质药去世了,留下她和两个孩子。
陈瑾敲开门,说明来意。
寡妇看着她,突然尖叫:
"你们这些医生!都是杀人犯!滚!滚出去!"
她冲过来,用力推陈瑾。
陈瑾踉跄后退,差点摔倒。
"你知道我过得多苦吗!"寡妇哭着吼,"我一个人带两个孩子!每天打三份工!你凭什么来揭我的伤疤!滚!"
"砰"——门摔上了。
陈瑾站在门外,浑身发抖。
不是因为冷,是因为委屈和疲惫。
五年了。她找了193个家属,只有23个愿意作证。
她还要再找14个。
她突然很累,是一种从骨头里渗出来的疲惫。
她蹲在那个门口,天色渐渐暗下来。
开始下雪了。
雪落在她头发上,她都没感觉到。
她想:算了吧。放弃吧。没人信我。我凭什么要这么苦?
她蹲在那里,蹲了很久很久。
天完全黑了。
她准备站起来离开。
就在这时,门,开了。
寡妇站在门口,眼睛红红的:"你...还在这儿?"
陈瑾抬起头,脸上的雪化成了水,分不清是雪水还是泪水。
寡妇看着她,沉默了很久:"你真的...能帮我们吗?"
陈瑾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雪。她的声音很坚定:
"我会的。我一定会的。"
寡妇让开门:"...进来吧。"
那天晚上,陈瑾在本子上记下:第193号,愿意作证。
然后她趴在桌上,哭了很久。
五年了,她终于又多了一个。
09
但生活不会因为她多了一个证人就变得容易。
第七年,她接到前夫的电话。
"下周去民政局,把孩子的姓改了。"林浩的声音很冷。
陈瑾握紧手机:"为什么?"
"为什么?"林浩冷笑,"你自己不知道吗?你现在是什么人?你让孩子跟着你姓,让他一辈子抬不起头?他同学都在笑话他,说他妈是疯子!"
"他是我儿子——"
"他现在是我儿子!"林浩吼起来,"你这个疯子,你没资格当他妈!你有本事就去法院告我!看法官信不信你这个精神病!"
"啪"——电话挂了。
陈瑾站在菜市场门口,手机差点掉在地上。
她想给儿子打电话。号码按了一半,又删掉了。
她怕他不接。
更怕他接了,叫她"陈女士",而不是"妈妈"。
那天晚上,她没有去找家属。她坐在地下室里,从晚上8点坐到凌晨2点。
然后她打开电脑,继续整理名单。
她不能停。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10
第九年的冬天,她病了。
开始只是咳嗽,她没在意,继续卖菜。
一周后,咳得越来越厉害,开始发烧。
她不敢去医院。一是因为没钱,二是因为怕被认出来。
她只是去药店买了点感冒药。
但没用,烧越来越高。
那天晚上,她烧到39度,躺在地下室里,浑身发抖。被子盖了三床,还是冷。
她想打120,手机拿起来,号码按了一半,又放下了。
她怕。
她怕救护车来了,把她拉到医院,然后有人认出她:"你不就是那个疯医生吗?"
她放下手机,硬挺着。
烧了三天三夜。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
她在高烧中梦到了很多人。
梦到那个6岁的刘小雨,穿着小裙子,问她:"陈阿姨,我什么时候能好?"
梦到她的儿子,12岁的样子,站在门口,小声说:"妈妈,我想你。"
梦到她的导师,老教授拍着她的肩膀说:"瑾瑾,你是对的,你一直是对的。"
第四天早上,烧退了。
她睁开眼,看着天花板上的裂缝。
她还活着。
她挣扎着爬起来,走到镜子前——
镜子里的女人,脸色苍白得像纸,嘴唇干裂,瘦得脱了相。
但她还活着。
她洗了把脸,换上衣服,去菜市场。
王大姐看到她吓了一跳:"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感冒。"陈瑾的声音很虚弱。
"要不要休息几天?"
"不用。"
因为她休息一天,就少挣50块钱。
50块钱,她还要存着,存着坐公交去找下一个家属。
11
第十年,前夫再婚了。
消息是一个好心的邻居告诉她的。
"诶,你知道吗?你前夫要结婚了,新娘子挺漂亮的,听说是个公务员。你儿子也去了,穿得可精神了。"
陈瑾正在称菜,手里的秤停住了。
"...哦。挺好的。"
"你不难受?"
"难受有什么用?"陈瑾笑了笑,继续称菜,"该过去的总会过去。"
那个邻居还想说什么,看她的表情,闭嘴了。
陈瑾一整天都很正常。
称菜,找零,笑着说"您慢走"。
但那天晚上,她回到地下室,关上门,坐在床上,坐了一整夜。
她没有哭,只是很安静地坐着。
窗外的路灯透过小窗照进来,在墙上投下一小块光斑。
她盯着那块光斑,盯了一整夜。
天亮了,她站起来,洗了把脸,去菜市场。
生活还要继续。
12
同一年,儿子的生日。
3月12日,小宇22岁了。
陈瑾知道他在哪个大学,知道他今天会和朋友出去庆祝。
她去了。
她站在餐厅对面的街角,远远地看着。
儿子和几个同学走出来,有说有笑。他长高了,留着短发,穿着干净的衬衫,很阳光,很帅气。
她看着他笑,心里很暖。
她想走过去,跟他说一句"生日快乐"。
但她没有。
她怕他看到她,尴尬。
她怕他的同学问:"这谁啊?"
他说:"我妈。"
然后气氛变得很奇怪。
所以她只是站在街角,远远地看着。
看了半个小时。
然后转身离开。
走了两步,她回头看了最后一眼。
小声说:"生日快乐,宝贝。"
13
第十二年,她尝试主动联系儿子。
她攒了两年的钱,攒了2万块。
她想给儿子,想让他知道,妈妈还在关心他。
她登录网银,给儿子的账户转账。
转账备注:妈妈。生活费。
发送。
她盯着屏幕,等了很久。
第二天,钱被退回来了。
附言:请不要再联系我。
陈瑾看着那行字,手开始抖。
她想给儿子打电话,想问他:"你真的这么恨我吗?"
但她最终没有打。
她只是坐在菜市场门口,坐了一整天。
王大姐走过来:"怎么了?"
"没事。"陈瑾站起来,"我去进货。"
她的背,还是挺得笔直。
14
第十三年,她被打了。
那天,她去找第198个家属。是个40多岁的男人,他的母亲因劣质药去世。
陈瑾敲开门,说明来意。
男人听完,脸色变了。
"你就是那个陈瑾?"
"是我。"
"我妈就是你们医院害死的!"
他突然冲过来,掐住陈瑾的脖子。
"我妈死的时候那么痛苦!她一直在喊疼!你知道吗!她喊了三天三夜!你们这些医生!都是杀人犯!"
陈瑾喘不上气。她的脸憋得通红,但她没有反抗。
她只是看着他,艰难地说:
"对不起...但我想...为她讨回公道..."
男人的手松开了。
他退后两步,然后蹲在地上,抱着头,大哭起来。
"我妈临死前那么痛苦...她一直在喊疼...最后...最后血都吐出来了...她拉着我的手说,小军,妈妈好痛...妈妈撑不住了..."
他哭得说不下去了。
陈瑾也蹲下来,坐在他旁边。她没有说话,只是陪着他。
坐了很久很久。
最后,男人擦干眼泪,看着她:"你真的能为她讨回公道?"
陈瑾点头:"我会的。"
男人沉默了很久:"...好。我签。"
那天晚上,陈瑾回到地下室,脖子上还有掐痕,青紫一片。
但她在本子上记下:第198号,愿意作证。
还差9个。
15
第十五年的春天,她终于找齐了206个。
只差最后一个。
刘小雨的妈妈,周美玲。
这个家属,她留到了最后。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她不敢去。
刘小雨,6岁,是她亲手做的手术。
手术很成功。小女孩术后恢复得很好,笑着说:"陈阿姨,我不疼了。"
但三个月后,小女孩感染去世了。
因为那个劣质的心脏补片。
陈瑾还记得小女孩妈妈抱着她的尸体,撕心裂肺地哭:"小雨!妈妈的小雨!"
那个画面,她这辈子都忘不了。
但她必须去。为了凑齐207个,为了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那天下午,陈瑾站在周美玲家的门口,手举起来,却迟迟按不下门铃。
她深吸了好几口气,终于按下去。
门铃响了。
没有人应。
她又按了一次。
还是没有人。
她正准备离开,门,开了。
一个憔悴的女人站在门口,头发花白,眼神空洞。
陈瑾几乎认不出她了。15年前,周美玲还是个30多岁的年轻妈妈,现在看起来像60岁。
"您好...我是陈瑾...我想跟您聊聊小雨的事..."
周美玲盯着她看了很久,突然说:
"我认识你。你是小雨的主治医生。"
"是我。"陈瑾的声音在颤抖,"对不起...如果不是我..."
"不是你的错。"周美玲打断她,声音很平静,平静得可怕,"我知道不是你的错。小雨死后,我去查过。是那个心脏补片有问题,对吗?"
陈瑾点头,眼泪掉下来:"对不起...我当时举报了,但没人信我...他们说我是疯子..."
"我信你。"周美玲说,"小雨临终前,一直说,陈阿姨是好人。她说,陈阿姨对她最好,每天都来看她,给她讲故事。"
陈瑾再也忍不住了,她蹲下来,抱着头,哭出声来。
15年了。
15年的委屈、屈辱、疲惫,全部在这一刻爆发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我用了15年,才找齐207个家属...对不起..."
周美玲也蹲下来,抱住她:
"不晚。陈医生,你没有放弃,就不晚。"
两个女人,抱在一起,哭了很久很久。
那天晚上,陈瑾回到地下室,打开电脑。
207个文档,每一个都标注着"愿意作证"。
她盯着屏幕,盯了很久。
然后她站起来,走到那面破镜子前。
镜子里的女人,59岁了,头发全白了,脸上布满皱纹,手上满是老茧。
但她的背,还是挺得笔直。
她对着镜子,轻声说:
"陈瑾,你做到了。"
然后她回到电脑前,新建了一个文档。
标题:致中纪委的举报信。
她的手指在键盘上停留了很久,然后开始敲击。
窗外的天,慢慢亮了。
16
第二天,陈瑾提着那个旧书包,走进了中纪委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