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妈,您别动,坐着就行。"女婿陈明的声音在餐厅响起。
我刚准备收拾碗筷,他又补充道:"以后家里的碗,让您女儿洗就行。"
女儿楠楠低着头,筷子在碗里搅动。客厅的钟表滴答作响。我站在原地,手里还拿着没放下的碗。
那天晚上,我给老伴打了个电话。三天后,我站在售楼处,签下了他们楼上那套房的合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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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2024年3月15日,我接到女儿的电话时,正在小区门口的菜市场挑青菜。
"妈——"楠楠的声音带着哭腔,"我一个人真的撑不住了。"
我手里的青菜掉在地上。摊主大姐看着我,眼神里满是关切。我捡起菜,对着手机说:"怎么了孩子?别哭,慢慢说。"
电话那头传来女儿压抑的抽泣声。她怀孕七个月了,孕期反应严重,吃什么吐什么。陈明天天加班到深夜,她一个人在上海的出租屋里,连门都不敢出。
"上次产检,我自己去的。"楠楠说,"在医院等了三个小时,做完B超出来,腿都站不住了。妈,你能来吗?我真的需要你。"
我没有犹豫。当天晚上就跟老伴商量。
老伴叹了口气:"去吧,孩子需要你。家里我能应付。"
他经营着一家小五金店,生意不算好也不算坏,勉强够我们两口子的开销。女儿远嫁上海,这些年我们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每次视频通话,我都能看见她眼底的疲惫。
三天后,我拖着行李箱站在上海虹桥站的出站口。
三月的上海还带着寒意,我裹紧了外套。楠楠来接我,肚子已经很大了,走路都有些吃力。看见她的那一刻,我的眼泪差点掉下来。
"妈。"她扑到我怀里。
我拍着她的背:"别怕,妈来了。"
出租车开了四十多分钟,到了浦东新区一个老小区。楼是九十年代的,外墙斑驳,楼道里堆满了杂物。我跟着女儿爬上六楼,她走几步就要歇一歇。
"没电梯?"我问。
"这边便宜些。"楠楠说,"我们还在攒钱买房。"
推开门,是个七十平的两居室。客厅不大,勉强放下一张沙发和一张茶几。主卧是楠楠和陈明的房间,次卧堆满了杂物,还没来得及收拾。
"妈,你先住次卧,我让陈明今晚回来收拾。"楠楠说。
我放下行李,开始打量这个家。厨房很小,油烟机上挂着油腻腻的污渍。卫生间的瓷砖发黄,马桶边上有水渍。阳台上堆着一周没洗的衣服。
"你们平时都不收拾吗?"我问。
楠楠低下头:"我最近身体不好,陈明每天加班到很晚..."
我没再说什么,挽起袖子开始干活。先把次卧的杂物整理出来,又擦了地板,铺上我从老家带来的床单。然后去厨房做晚饭。冰箱里空空荡荡,只有几个鸡蛋和一包速冻饺子。
"楠楠,附近哪里有菜市场?"
"小区门口往左走五百米。"
我换上鞋下楼买菜。三月的上海,菜价贵得吓人。一斤西红柿要八块钱,一条鲫鱼二十五。我咬咬牙买了些,心里盘算着这一个月的开销。
晚上七点,我做好了四个菜。红烧鱼、炒青菜、西红柿鸡蛋汤,还有一个土豆丝。楠楠坐在餐桌旁,眼睛有些发红。
"妈,好久没吃过你做的饭了。"
我给她盛了一碗汤:"多喝点,养身体。"
晚上九点,陈明还没回来。楠楠给他打电话,那边很吵,像是在地铁上。
"还在加班,大概十点到家。"楠楠挂掉电话,对我说。
我看了看餐桌上已经凉透的饭菜,起身去厨房热菜。
十点半,门锁响了。陈明推门进来,一身疲惫。他看见我,愣了一下,然后笑了:"妈来了?什么时候到的?"
"下午。"我说,"赶紧洗手吃饭。"
陈明点点头,去卫生间洗手。我把热好的菜端上桌。他吃得很快,几乎不说话。十分钟后,他放下碗筷:"我先去洗澡了,明天还要早起开会。"
那是我来上海的第一天。我躺在次卧的床上,听着隔壁传来的细碎声响。窗外是这座城市永不熄灭的灯火。我想起楠楠小时候,每次生病我都抱着她去医院。那时候她还那么小,现在自己都要当妈妈了。
第二天早上五点半,我就起床了。这是多年养成的习惯,在老家时我每天都这个点起来准备早餐。我轻手轻脚地走进厨房,淘米煮粥,煎鸡蛋,热牛奶。
七点钟,楠楠起床了。她看见餐桌上的早餐,眼睛又红了。
"妈..."
"快吃,一会儿还要去产检。"
陈明也起来了,他匆匆吃了几口早饭,拎起包就往外走:"我先走了,今天有个重要的项目评审。"
门"砰"的一声关上。楠楠低着头喝粥,一声不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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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陪着女儿去医院产检。挂号、排队、做B超,折腾了一上午。医生说胎儿发育正常,但楠楠的血压有点高,要注意休息,不能太累。
回到家已经是下午一点。我去菜市场买了菜,回来做午饭。楠楠躺在沙发上,脸色苍白。
"妈,我有点不舒服。"
我赶紧放下手里的菜:"哪里不舒服?"
"肚子有点疼。"
我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扶着她躺下,给她揉肚子。半小时后,疼痛才缓解。
"以后不能这么累了。"我说。
楠楠点点头,眼泪却流了下来:"妈,对不起,让你跟着受累。"
"傻孩子,说什么呢。"
那天晚上,陈明又是十点多才回家。我做的晚饭又凉了一遍。他边吃边刷手机,偶尔抬头看我一眼:"妈,辛苦了。"
我笑笑:"不辛苦。"
可心里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我每天五点半起床,做早饭、买菜、做午饭、晚饭。陪楠楠产检,陪她散步,给她按摩肿胀的小腿。陈明每天都很晚回家,周末也常常加班。
有一次,我忍不住问楠楠:"他怎么总这么忙?"
楠楠沉默了一会儿:"互联网行业都这样,不加班就会被淘汰。"
我没再说什么。但心里有一种说不清的感觉。
4月中旬的一个晚上,我正在厨房洗碗,听见客厅传来楠楠的声音。
"你就不能早点回来吗?我一个人在家很害怕。"
陈明的声音有些不耐烦:"我也想早回来,可是项目进度在那儿摆着,我能怎么办?"
"那我呢?我马上就要生了,你就不能请个假陪陪我?"
"请假?"陈明的声音提高了,"请假项目组怎么办?你以为我想加班吗?"
客厅突然安静了。我关掉水龙头,擦干手走出去。楠楠背对着我,肩膀在抖。陈明坐在沙发上,低着头玩手机。
"楠楠。"我走过去,拍拍她的肩膀。
她转过身,眼睛红红的:"妈,我没事。"
那晚我陪着她躺在床上,她靠在我肩上,小声说:"妈,我是不是嫁错了?"
我心里一紧:"别瞎想,年轻人磨合磨合就好了。"
可我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劝她。
5月8日,楠楠临盆了。
凌晨三点,她开始阵痛。我赶紧叫醒陈明。他慌慌张张地穿衣服,然后打车去医院。产房外,我和陈明坐在冰凉的长椅上。他一直在刷手机,偶尔起身去走廊里打电话。
"什么?项目出Bug了?"他的声音透着焦虑,"我现在在医院,老婆在生孩子...好吧,我看看能不能远程处理。"
他挂掉电话,对我说:"妈,我去外面打个电话,有点急事。"
我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产房的灯亮了十三个小时。下午四点,护士抱出一个小婴儿:"恭喜,是个女孩。"
我接过孩子,眼泪止不住地流。小小的一团,皱巴巴的脸,闭着眼睛。我的外孙女。
陈明站在旁边,伸手想抱。护士说:"产妇还在里面,情况不太好,失血有点多。"
我的心又提了起来。
又过了一个小时,楠楠才被推出来。她脸色苍白,虚弱地睁开眼睛看我:"妈..."
"我在。"我握着她的手,"生了个女儿,很健康。"
楠楠笑了笑,又闭上了眼睛。
在医院住了三天。这三天里,陈明每天来一次,待不到半小时就走。他说公司项目紧急,实在走不开。楠楠什么都没说,只是看着窗外发呆。
出院那天,是我和楠楠的同事一起把她接回家的。陈明在公司开会。
回到家,真正的考验才开始。
小满——我们给孙女起的名字——是个爱哭的宝宝。她白天睡,晚上闹,每隔两小时就要喂一次奶。楠楠还在恢复期,身体很虚弱。我一个人包揽了所有的活。
夜里十二点,小满哭了。我抱起她,轻轻摇晃。楠楠在床上翻了个身,我赶紧说:"你睡吧,我来。"
凌晨两点,小满又哭了。我给她换尿布,冲奶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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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四点,她还在哭。我抱着她在客厅里走来走去,哼着儿歌。终于,她睡着了。我看了看时间,还有一个半小时天就亮了。
第二天早上,我依然五点半起床。做早饭、收拾屋子、洗宝宝的衣服。楠楠醒来时,我已经把一切都收拾妥当。
"妈,你怎么不多睡会儿?"
"习惯了。"我说,"快吃早饭。"
陈明还在睡。他昨晚回来得晚,直接进了书房,说是要赶一个方案。直到中午才起床。
"你抱抱。"我把小满递给他。
他接过孩子,有些笨拙。小满在他怀里扭来扭去,开始哭。他赶紧递给我:"妈,你来吧,她不让我抱。"
我接过孩子,小满很快就安静了。陈明松了口气,坐回沙发上玩手机。
日子就这样过着。我每天的作息变成了:五点半起床,做早饭,照顾小满,买菜做午饭,带小满睡午觉,做晚饭,哄小满睡觉。一天二十四小时,我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
楠楠看在眼里,几次红着眼眶说:"妈,要不请个保姆吧。"
"请保姆要多少钱?"我问。
"一个月至少八千。"
我摇摇头:"省下来吧,你们还要买房,要花钱的地方多着呢。"
六月的上海,天气开始热起来。小满出了湿疹,脸上、身上都是红疹子。我抱着她去社区医院,医生开了药膏。回来的路上,我的腰疼得厉害。
那是长期弯腰抱孩子累的。但我不敢说,怕楠楠担心。
楠楠的产假只有四个月。八月底,她就要回公司上班了。
"妈,我回去上班,小满就拜托你了。"楠楠说这话时,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放心吧。"我说。
可我心里也发怵。一个人带孩子,还要做家务,我真的能应付得来吗?
但没有退路。楠楠的工作不能丢,这份收入对这个家来说太重要了。
9月1日,楠楠重返职场。早上七点,她穿好工作服,化好妆,站在门口看着熟睡的小满,眼泪掉下来。
"去吧。"我推她一把,"我会照顾好她的。"
楠楠走后,我开始一个人的战斗。小满四个月了,开始认人,见不到妈妈就哭。我抱着她哄,哄了一上午才消停。
中午做饭时,我把她放在婴儿车里。她又开始哭,哭声震天响。我只好一手抱着她,一手炒菜。
下午,我带她去楼下晒太阳。她在婴儿车里睡着了,我终于能坐下来歇一歇。可才坐了五分钟,她又醒了。
晚上六点,楠楠下班回来。她放下包,第一件事就是抱起小满。小满看见妈妈,咧嘴笑了。楠楠的眼泪又掉下来。
"妈,辛苦你了。"
"不辛苦。"我转身去厨房做晚饭。
可当我弯腰切菜时,腰疼得我直不起来。我扶着灶台,深呼吸了好几次,才缓过来。
陈明还是每天很晚回家。有时候是九点,有时候是十点,有时候甚至到十一点。他推门进来,楠楠在哄孩子睡觉,我在厨房热菜。
"辛苦了。"他说,然后坐在沙发上,掏出手机开始刷。
这两个字,我听了无数遍。
02
9月中旬的一个周末,陈明难得在家。
早上九点,他还在睡。小满醒了,开始哭。我赶紧抱起她,轻声哄着,生怕吵醒陈明。楠楠也起来了,她接过孩子:"妈,你去休息会儿。"
我摇摇头:"不累。"
十点钟,陈明起床了。他走出卧室,伸了个懒腰:"今天周末,我约了几个同事去打球。"
楠楠抬起头:"今天?"
"对啊,好久没打了。"陈明说,"中午就不在家吃了。"
"可是小满..."楠楠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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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有你妈吗?"陈明换好衣服,拎起包就走,"我晚上回来。"
门"砰"的一声关上。客厅里突然安静了。
楠楠抱着小满,眼泪大滴大滴地掉下来。小满被吓到了,也跟着哇哇大哭。
我走过去,从楠楠手里接过孩子:"你去房间歇会儿吧。"
楠楠没动,她坐在沙发上,捂着脸,肩膀剧烈地抖动。我很久没见她哭得这么伤心了。上一次还是她高考失利的时候。
"楠楠..."我想说点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我能说什么呢?说女婿不负责任?说你当初选错了人?这些话说了有用吗?
楠楠哭了很久,小满在我怀里也跟着哭。整个客厅充满了哭声。
我抱着小满在客厅里走来走去,一边哄孩子,一边看着女儿。她瘦了很多,颧骨都突出来了。脸色苍白,眼睛下面有明显的黑眼圈。
"妈。"楠楠终于抬起头,"要不,你还是回去吧。"
我愣住了:"你说什么?"
"我自己能行的。"楠楠擦掉眼泪,"你在这边也太累了,我看着心疼。"
"傻话。"我说,"我不走。"
"可是..."
"没有可是。"我打断她,"你现在这个状态,能一个人带孩子吗?"
楠楠低下头,不说话了。
那天晚上,陈明十点钟才回来,满身酒气。他进门就往卧室走,楠楠叫住他:"你喝酒了?"
"跟同事聚餐,喝了点。"陈明说,"我去洗澡。"
"你今天一整天都不在家,你知道家里什么情况吗?"楠楠的声音提高了。
"什么情况?"陈明转过身,眉头皱起,"不就是带个孩子吗?不是有你妈在吗?"
"你就知道我妈在!"楠楠站起来,"我妈是你请来的保姆吗?她也五十多岁了,你就不能帮忙分担一点?"
陈明的脸色沉了下来:"我怎么没分担?我每天在外面拼命工作挣钱,不是为了这个家吗?"
"挣钱?"楠楠冷笑,"你知道这个月的房租是我妈付的吗?"
我站在厨房门口,想劝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这种事情,外人插不上嘴,即使这个外人是我。
"我...我这个月项目奖金还没发。"陈明说,"下个月就好了。"
"你每个月都这么说!"楠楠的眼泪又流下来。
客厅里的气氛剑拔弩张。小满在摇篮里醒了,开始哭。我赶紧走过去,抱起她。
"行了行了,别吵了。"我说,"孩子都吵醒了。"
那晚,陈明睡在了书房。楠楠在主卧里哭了半宿。我抱着小满在次卧里,听着这个家里压抑的声音,心里难受得厉害。
第二天是周日。陈明一早就出门了,说是公司有紧急任务。楠楠抱着小满坐在沙发上发呆。
"楠楠,吃早饭。"我把粥端上桌。
她摇摇头:"妈,我不想吃。"
"不吃怎么行?"我坐到她旁边,"你还在哺乳期,不吃饭怎么有奶?"
楠楠看着我,突然说:"妈,我是不是很没用?"
"怎么会?"
"我连自己的婚姻都处理不好。"楠楠说,"当初你和爸都说他脾气不好,不稳定,让我慎重考虑。可我不听,非要嫁给他。现在..."
我拍拍她的手:"别这么说。过日子哪有不吵架的?年轻人磨合磨合就好了。"
可我自己说这话的时候,心里也没底。
九月底的一个下午,我抱着小满下楼晒太阳。遇到同楼的刘阿姨。她也在带孙子,比小满大三个月。
"王姐,你家孙女长得真好。"刘阿姨说。
"哪里,你家孙子才壮实。"
两个老太太坐在花坛边上聊天。刘阿姨叹了口气:"带孙子真是累啊,我这老腰都直不起来了。"
"谁说不是呢。"我说。
"你家女婿对你好吗?"刘阿姨突然问。
我愣了一下:"还...还行吧。"
"我家那个,天天就知道玩游戏。"刘阿姨压低声音,"孩子哭了都不带抱一下的。我跟我闺女说,这日子过不下去就离了算了。可我闺女说,离了我怎么办?带着孩子还能再嫁吗?"
我没接话。这些话,我心里何尝没想过?
"王姐,你说我们这代人是不是太能忍了?"刘阿姨说,"年轻时候伺候公婆,中年伺候老公孩子,老了还要来伺候孙子。"
我看着怀里的小满,她睡得很香。小小的脸蛋,长长的睫毛。我想起楠楠小时候,也是这样可爱。
"没办法。"我说,"谁让我们是当妈的呢。"
刘阿姨摇摇头,不再说话。
十月份,我的腰疼得越来越厉害。有时候抱着小满,突然就站不住,要扶着墙才能缓过来。我不敢跟楠楠说,怕她担心。
有天晚上,我正在洗小满的衣服。突然腰部一阵剧痛,我"哎哟"一声,差点摔倒。楠楠听见声音跑过来:"妈!你怎么了?"
"没事没事。"我强撑着站直,"可能是站久了。"
"你的腰是不是出问题了?"楠楠扶着我,眼睛红了,"我明天请假,陪你去医院看看。"
"不用不用,小毛病。"我摆摆手,"你工作要紧。"
可楠楠还是请了假。第二天,她陪我去了医院。拍了片子,医生说是腰肌劳损,要多休息,不能久站,不能长时间抱重物。
"你最近是不是经常抱孩子?"医生问。
我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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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是这个原因。"医生说,"要注意休息,实在不行就请个保姆帮忙。"
从医院出来,楠楠一路上都不说话。回到家,她说:"妈,我们还是请个保姆吧。"
"请保姆要花钱。"我说。
"可你的身体..."
"我没事。"我打断她,"医生不是说了吗,注意休息就行。"
楠楠还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那晚,陈明破天荒地回来得很早,晚上七点就到家了。我做了六个菜,都是他爱吃的。想着难得一家人能好好吃顿饭。
饭桌上,陈明给楠楠夹菜:"多吃点,最近瘦了。"
又转头对我说:"妈,您也吃。"
我笑着点头。气氛难得这么和谐。
吃到一半,陈明放下筷子,擦了擦嘴。他看了看楠楠,又看了看我。
"妈,其实有些事,我一直想跟您说。"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种开场白,通常没什么好事。
"你说。"我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静。
陈明沉默了几秒钟:"您这几个月辛苦了,真的很感谢您。"
"应该的。"我说。
"但是..."他顿了顿,"我觉得有些事情,还是要说清楚比较好。"
空气突然凝固了。楠楠的筷子停在半空。
陈明继续说:"您看,您也五十多岁了,带孩子确实挺累的。我妈身体不好,不然也能来帮忙。"
我没吭声,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所以我想说..."陈明看了楠楠一眼,"有些家务活,比如洗碗这种事,以后还是让楠楠来做吧。您年纪大了,就别总忙活了。"
他说完这句话,我感觉整个人都愣住了。
"您别动,坐着就行。"陈明又补充了一句,"以后家里的碗,让您女儿洗就行。"
楠楠的筷子"啪"地掉在碗里,发出清脆的声响。她抬起头,眼睛通红地看着陈明:"你什么意思?"
"我没别的意思。"陈明说,"就是觉得妈年纪大了,该歇歇了。楠楠你也该多干点家务,毕竟..."
"毕竟什么?"楠楠的声音在发抖,"毕竟我是女人,所以家务就该我做?"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楠楠站起来,"我每天七点起床上班,晚上七点到家。回来还要带孩子,你呢?你做了什么?"
陈明的脸色沉了下来:"我在外面工作不辛苦吗?"
"工作辛苦就可以什么都不管了?"楠楠的眼泪流下来,"我妈来帮我们带孩子,不是应该的!她也是人,她也会累!"
我坐在椅子上,看着他们争吵。小满在摇篮里被吵醒了,开始哇哇大哭。
我站起身:"我去看看孩子。"
走进房间,关上门。身后还传来他们的争吵声。我抱起小满,轻轻摇晃。她的哭声渐渐小了,但我的眼泪却止不住地流下来。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一夜没睡。
陈明那句话,在我脑海里反复回响:"以后家里的碗,让您女儿洗就行。"
不是"我来洗",不是"我们一起洗",而是"让你女儿洗"。
我突然明白了什么。
凌晨两点,楠楠推开我的房门,轻轻走进来。她在床边坐下。
"妈..."
"怎么不睡?"我问。
"睡不着。"楠楠说,"妈,对不起。"
"说什么对不起。"
"让你受委屈了。"楠楠的眼泪又流下来,"我真的很累,妈。我不知道这日子还要怎么过下去。"
我拍拍她的手:"别哭。"
"我每天像个陀螺一样转,工作、带孩子、做家务。他呢?他回来就是玩手机,什么都不管。"楠楠说,"今天他那句话,真的伤到我了。"
我没说话,只是握着她的手。
"妈,你说我是不是该离婚?"楠楠突然问。
这个问题,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离婚?谈何容易。孩子怎么办?房子怎么办?以后的生活怎么办?
"先睡吧。"我说,"明天还要上班。"
楠楠靠在我肩上,像小时候一样。我轻轻拍着她的背,就像哄孩子入睡。
那晚,我做了一个决定。
03
第二天早上,我打电话给老伴。
"老头子。"我压低声音,"咱家存款还有多少?"
电话那头的老伴愣了一下:"怎么突然问这个?出什么事了?"
"你先告诉我。"
"加上这些年的积蓄,还有把店面转手的钱,大概有一百三十万。"老伴说,"怎么了?"
一百三十万。我在心里算了算。
"老头子,你相信我吗?"我问。
"废话,结婚三十年了,我能不相信你?"
"那你别问为什么,把钱准备好。"我说,"我有用。"
挂掉电话,我深吸一口气。这是我和老伴一辈子的积蓄。我们省吃俭用攒了三十年,原本是想留着养老的。但现在,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上午,我趁着小满睡觉,偷偷出了门。
小区门口的公交站台旁边,有个房产中介的门店。我推门进去。
"阿姨,买房还是租房?"一个年轻的销售小伙子热情地迎上来。
"买房。"我说。
"给孩子买吗?"
"给自己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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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伙子愣了一下,然后笑得更热情了:"阿姨真有眼光!现在房价正是入手的好时机。您想看什么样的房子?"
我直接说:"我想买这个小区的房子。"
"这个小区?"小伙子打开电脑,"这边都是老房子了,不过地段不错,价格也还可以。您想要几室的?"
"两室就行。"我说,"最重要的是,我要买我女儿家楼上的房子。"
小伙子手指在键盘上停住了:"楼上?"
"对,就在她家正上方。"我说,"有吗?"
小伙子查了查系统:"还真有!七楼有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八十五平,业主要卖。"
"多少钱?"
"总价五百六十万。"
我的心一沉。这个价格,超出了我的预算。但我咬咬牙说:"能便宜吗?"
"这个...我得跟业主谈谈。"小伙子说,"不过阿姨,这个价格在这片区算是比较实惠的了。您要是诚心买,我可以帮您争取一下。"
"我全款。"我说。
小伙子的眼睛亮了:"全款?"
"对,全款。但我只能出五百二十万。"我说,"你去跟业主谈,就说我急着要,而且全款,没有任何贷款手续,可以马上过户。"
小伙子点点头:"行,我这就联系业主。阿姨您稍等。"
他拿起电话走到一边。我坐在沙发上,手心里全是汗。
五百二十万。我只有一百三十万的存款,剩下的钱怎么办?
我又给老伴打了个电话:"老头子,店面转手能拿多少钱?"
"怎么?真要卖店?"老伴的声音里带着吃惊。
"嗯。"我说,"越快越好。"
"这...这到底出什么事了?"
"你别问,我心里有数。"我说,"你就说能不能拿到钱。"
老伴沉默了一会儿:"店面如果急着出手,最多能卖一百八十万。但是秀琴,这店是咱们的生计啊。"
"我知道。"我说,"但我现在需要这笔钱。"
"那咱们以后怎么办?"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我深吸一口气,"老头子,你信我一次。"
电话那头,老伴叹了口气:"行,我信你。你要钱,我就给你弄钱。"
挂掉电话,我的眼泪差点流下来。
一百三十万存款,一百八十万卖店的钱,再加上我这些年的一些私房钱,还有向亲戚朋友借一点,凑够五百二十万应该没问题。
小伙子走过来:"阿姨,业主同意了!五百二十万,全款,一个月内过户。"
我松了口气:"好。"
"那您今天可以先交个定金,然后我们约个时间签正式合同。"
我从包里拿出银行卡:"现在就签。"
"现在?"小伙子有些意外,"您不用再考虑考虑吗?也不用跟家里人商量一下?"
"不用。"我说,"我自己的钱,我自己做主。"
那天下午,我签了购房意向书,交了十万定金。走出中介门店时,我的腿有些发软。这是我人生中做过的最大的决定。
回到家,小满刚醒。我抱起她,她咧嘴笑了。我看着她的笑脸,心里踏实了一些。
接下来的几天,我开始筹钱。
给老家的老伴打电话,让他联系买店面的人。给亲戚朋友打电话,能借的都借了。我这辈子从来没跟人开口借过钱,这次是第一次。
"秀琴,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我表妹在电话里问。
"没事,就是急用钱。"我说。
"要不要紧?需要多少?"
"十万。"
"行,我明天就给你转过去。"表妹说,"你要是真有什么事,一定要说。"
我的眼泪流下来:"谢谢你。"
三天后,老伴从老家赶来了。他拎着一个旧皮箱,里面装着现金和银行卡。
"钱都在这儿了。"老伴说,"店面以一百八十万卖了,加上咱们的存款,还有我这些年藏的私房钱,一共能凑出三百五十万现金。"
"还差一百七。"我说。
"我已经跟老张、老李他们都借了。"老伴说,"这周内能凑齐。"
我看着老伴花白的头发,突然觉得心疼。我们这一辈子,就这么点积蓄。现在全都要拿出来了。
"老头子,你不问我为什么要买房?"
"问了你也不说。"老伴笑了笑,"不过我猜得到。"
"你猜到什么了?"
"你是为了楠楠。"老伴说,"这些天她给我打电话,我听出来了,她过得不开心。"
我鼻子一酸。
"咱就这么一个女儿。"老伴说,"只要她好,咱们做什么都值得。"
一周后,钱凑齐了。我和老伴一起去了房产中介。
签合同那天,我的手在抖。销售小伙子递过来一支笔,我接过来,在合同上签下自己的名字——王秀琴。
"恭喜恭喜!"小伙子笑着说,"阿姨,您可真是爽快人。全款买房,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我勉强笑了笑。
"对了,房产证写谁的名字?"小伙子问。
"写我女儿的。"我说,"楠楠,林楠楠。"
小伙子愣了一下:"不是您自己买的吗?"
"是我买的,但写她名字。"我说。
小伙子点点头,没再多问。
从中介出来,老伴扶着我:"累不累?"
"累。"我说,"但心里踏实。"
接下来的一个月,我都在处理买房的事。过户、交税、办证,各种手续跑了无数趟。楠楠和陈明都不知道。我每次出门都说是去买菜或者带小满出去溜达。
11月底,房子终于过户完了。我拿到了房产证,上面写着林楠楠的名字。
那天晚上,我把房产证藏在行李箱最底层。摸着那个红本本,我的心里五味杂陈。
这套房子,花光了我和老伴一辈子的积蓄。为了凑钱,我们卖掉了经营了十几年的小店,向亲戚朋友借了一圈。从此我们没有任何收入来源,以后的日子也不知道该怎么过。
但我不后悔。
我想起楠楠那天晚上问我的话:"妈,你说我是不是该离婚?"
我想给她一个退路。
如果有一天,她真的在这个婚姻里待不下去了,她可以回来。回到这套房子里,和我和她爸爸在一起。她不用担心没地方住,不用担心带着孩子无家可归。
这套房子,是我给女儿的底气。
04
12月初的一个周五,陈明难得早回家。
那天我做了六个菜。红烧排骨、清蒸鱼、宫保鸡丁、炒青菜、西红柿鸡蛋汤,还有一盘凉拌黄瓜。都是陈明爱吃的。
饭桌上,陈明给楠楠夹菜:"多吃点,最近又瘦了。"
转头对我说:"妈,您也吃,别光顾着给我们夹菜。"
我笑着点头。气氛难得这么融洽。
吃到一半,陈明突然放下筷子。他擦了擦嘴,看了看楠楠,又看了看我。
"妈,您别总忙活,坐着就好。"
我正要夹菜的手停住了。
陈明继续说:"其实,有些话我一直想说。"
客厅里突然安静下来。只有墙上的钟表在滴答滴答地走着。
"这几个月,真的辛苦您了。"陈明说,"带孩子、做家务,您一个人全包了。"
我笑了笑:"应该的。"
"但是..."陈明顿了顿,"我觉得有些事,还是要说清楚。"
楠楠的筷子在碗里搅动,没有抬头。
"以后家里的碗,让您女儿洗就行。"陈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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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一出口,楠楠的筷子"啪"地掉在碗里,发出清脆的声响。
我看着陈明,他的脸上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表情。
"我妈身体不好,帮不上忙,咱们也不能总让您这么累。"陈明说,"楠楠她自己也该多做点家务了。"
楠楠抬起头,眼睛通红:"你什么意思?"
"我没别的意思。"陈明说,"就是觉得妈年纪大了,该歇歇了。家里的活,以后还是你自己多做点。"
"为什么是我?"楠楠的声音在发抖,"为什么不是你?"
"我?"陈明皱起眉头,"我每天在外面工作已经够累了。"
"所以家务就该我一个人做?"
"这不是应该的吗?"陈明说,"我妈也是这么过来的。"
楠楠的眼泪流下来了。她站起身,跑进了卧室。
客厅里只剩下我和陈明。他有些尴尬地看着我:"妈,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笑了笑,没说话。
那晚,我陪着楠楠坐在卧室里。她趴在我怀里哭了很久。
"妈,我真的过不下去了。"她说。
我拍着她的背,心里已经有了决定。
第二天是周六。我让老伴过来,说有事要宣布。
上午十点,一家人都在客厅里。陈明坐在沙发上,楠楠抱着小满,老伴站在我旁边。
"小陈,过来一下,我有事跟你说。"我说。
陈明抬起头,眼里闪过疑惑:"什么事,妈?"
我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放在茶几上。
"你看看这个。"
陈明凑近一看,整个人愣住了。那是一份购房合同,甲方是王秀琴,乙方是林楠楠,标的物是本小区7楼一套八十五平的房子。
"这...这是什么?"陈明的声音有些发颤。
楠楠也看见了。她从沙发上站起来,走过来拿起合同。看到上面的内容,她的手开始发抖。
"妈..."楠楠的声音哽咽了,"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