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西
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走夜路，莫回头，身后有人喊你名
人这辈子，有三样东西不能欠。
一是救命的恩。
二是临终的诺。
三是良心的债。
王老汉活了65年，自认两袖清风，没欠过谁什么。
可自从那晚走了黑风岭，他才知道。
有些债，不是你不认，它就不在。
它就藏在风里，躲在夜里。
等你老了，病了，走不动了。
它就从身后，轻轻喊你的名字。
01
李家村的王老汉，是方圆几十里出了名的好木匠。
一把墨斗，一把刨子，在他手里跟活了似的。
谁家娶媳妇、嫁闺女，都得请他去做那压箱底的家具。
王老汉这人，手艺好，人也实诚，从不缺活儿干。
可人一上了年纪，身体就跟那用了几十年的老木头一样，指不定哪天就给你闹点意见。
入秋以来，王老汉就一直咳嗽，吃了不少药，也不见好。
夜里头一躺下，胸口就跟拉风箱似的，呼哧呼哧响，吵得老婆子也睡不安稳。
老婆子劝他。
「老头子，咱把活儿推了吧，去城里让儿子带着好好看看。」
王老汉摆摆手，一脸的倔强。
「那哪儿行，上梁村老张家大闺女下月就出嫁，那套龙凤呈祥的柜子还差个收尾，耽误了人家吉时，我这张老脸往哪儿搁？」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另有盘算。
儿子在城里打拼不容易，刚买了房，又添了孙子，哪哪儿都要用钱。
自己这点老毛病，能忍就忍忍，别给孩子添麻烦。
这天，王老汉起了个大早，背上他的工具箱，就往三十里外的上梁村去了。
他得赶在那张家闺女回门前，把柜子上最后一道漆给上了。
活儿干得精细，天色也就不知不觉暗了下来。
张家热情，非要留他吃饭喝酒，王老...汉心里惦记着家里的老婆子，婉拒了。
张家当家的叹了口气。
「王大哥，这天都黑透了，要不您就在这儿歇一晚，明儿再走？」
「不了不了，家里老婆子一个人，我不放心。」
王老汉收拾好工具，执意要走。
张家当家的把他送到村口，指了指远处的山影，又嘱咐道。
「王大哥，回去千万别走黑风岭那条道，那地方邪乎，老人们都说不干净。您宁可多绕十里地，走大路，安全。」
黑风岭是回李家村的一条近路，能省下一个时辰的脚程。
王老汉年轻时，没少从那儿走，也没遇上过什么怪事。
他笑了笑，拍了拍张家兄弟的肩膀。
「放心吧兄弟，我这把老骨头，一身的木匠正气，什么妖魔鬼怪见了都得绕道走。走了啊！」
说完，他便大步流星地朝着黑风岭的方向去了。
月亮被乌云遮得严严实实，只有几颗疏星冷冷地挂在天上。
风吹过山岗，卷起枯叶，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极了女人的哭声。
王老汉紧了紧身上的旧棉袄，心里嘀咕着这鬼天气，还真有点瘆人。
02
黑风岭的路，是黄土路，被来往的牛车压出了两道深深的车辙。
路两旁是密不透风的林子，多是些上了年头的槐树和榆树。
白天看，这些树也就是些寻常草木。
可到了晚上，在微弱的星光下，张牙舞爪的，就像一个个从地底下伸出来的鬼手。
王老汉心里虽然打了点退堂鼓，但脚下的步子却没停。
他这辈子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还会怕几棵树？
他一边走，一边在心里哼起了年轻时常唱的山歌，想用这歌声给自己壮壮胆。
可这歌声一出口，就被那呜咽的风给吹散了，非但没壮起胆，反而更添了几分凄凉。
走着走着，他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这风里，好像夹杂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香味。
不是花香，也不是草木香，倒像是女人家用的那种廉价雪花膏的味道。
他停下脚步，抽了抽鼻子，没错，就是那股味儿。
这荒山野岭的，哪儿来的女人？
他心里犯起了嘀咕，握着工具箱的手也不自觉地紧了紧。
箱子里，那把跟了他四十多年的鲁班斧，斧刃磨得锃亮，摸在手里，心里也踏实了几分。
他继续往前走，眼睛却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又走了大概一袋烟的功夫，在前方的拐角处，一棵歪脖子老槐树下，他看见了一个人影。
是个女人。
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布衣，背对着他，身形看着很单薄。
她就那么静静地站着，一动不动，像是和这黑夜融为了一体。
王老汉的心，咯噔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村里的老人常说，走夜路，最怕遇到的就是这种背对着你的女人。
你不知道她是人是鬼，也不知道她转过脸来是什么模样。
王老汉脚下像生了根，一时间竟不敢再往前挪动半步。
他想绕开走，可这路就这么宽，两边都是陡坡，根本没法绕。
他想掉头回去，可已经走了这么远，再绕回大路，天亮都到不了家。
就在他进退两难的时候，那个女人似乎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
她的肩膀微微耸动了一下，像是在抽泣。
一阵夜风吹过，将她低低的、压抑的哭声送到了王老汉的耳朵里。
那哭声，充满了无尽的委屈和悲伤，听得王老汉心里一阵发酸。
他想，莫不是哪家的姑娘遇到了难处，想不开要寻短见？
他这一辈子，最看不得女人哭了。
心里的恐惧，顿时被那一丝善念给压了下去。
他清了清嗓子，试探着喊了一声。
「大妹子，这么晚了，咋一个人在这儿哭啊？是不是遇上啥难事了？」
那女人的哭声，戛然而止。
可她，并没有回头。
王老汉见她不理自己，又往前走了几步，离得更近了些。
「大妹子，要是有啥难处，你就说出来。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儿，可别做傻事啊。」
他话说完，周围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风声和自己的心跳声。
他壮着胆子，又往前凑了凑，想看看这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在他离那女人只有三五步远的时候，那女人，终于有了动作。
她缓缓地，缓缓地，转过了身。
03
王老汉的心，在那一瞬间几乎停止了跳动。
他看清了那女人的脸。
一张极其苍白的脸，没有一丝血色，就像是上好的宣纸。
她的眼睛很大，但空洞洞的，里面没有光，只有一片化不开的浓雾。
月光不知何时从云层里钻了出来，清冷的光辉洒在她的脸上，更显得那张脸诡异得吓人。
她没有表情，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王老汉。
王老汉被她看得浑身发毛，手心里的汗一下子就冒了出来。
这不是人！
这个念头，像一道闪电，劈进了他的脑子里。
人的眼睛，不会是这个样子的。
他想跑，可双腿就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得抬不起来。
他想喊，可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个音也发不出来。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白衣女人，一步一步，朝他走了过来。
她的脚步很轻，轻得听不见任何声音，就像是飘在地上一样。
王老（汉）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老人们说过的话在回响。
「遇到不干净的东西，千万别看它的眼睛，也别让它喊出你的名字……」
他猛地低下头，死死地盯着自己的脚尖，嘴里不停地念叨着。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可那股廉价雪花膏的味道，却越来越浓，越来越近。
他能感觉到，那个“东西”，就停在了他的面前。
一股冰冷的寒气，从头顶笼罩下来，让他浑身的血液都快要冻僵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轻飘飘的，带着一丝幽怨的声音，在他耳边响了起来。
「王大山……」
是他的名字，一字不差。
王老汉浑身一个激灵，魂儿都快吓飞了。
完了！
被她喊出名字了！
他想起村里老人的警告，被鬼喊了名字，千万不能应，一应，魂儿就被勾走了。
他咬紧牙关，把头埋得更低了，任凭那个声音在耳边一遍又一遍地呼唤。
「王大山……」
「王大山……」
那声音不急不缓，像是带着某种魔力，一声声地往他脑子里钻。
他的头开始发昏，意志也渐渐变得模糊。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好像随时都要飘起来。
就在他快要撑不住的时候，那个声音忽然变了。
不再是简单的呼唤，而是多了一句问话。
那声音幽幽地问。
「王大山，你忘了么……」
忘了？
忘了什么？
王老汉的脑子乱成了一锅粥。
他拼命地回想，自己这辈子到底忘了什么重要的事。
可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被一点点抽离，那个声音却越来越清晰。
「你爹的嘱托……你忘了么……」
爹的嘱托？
王老汉心里猛地一震。
父亲已经去世二十多年了，临终前，他确实拉着自己的手，断断续续地说了很多话。
可当时父亲病得重，话说得含糊不清，他大多都没听明白。
难道，这女人和父亲的临终嘱托有关？
他下意识地就想抬头问个究竟。
可就在他抬头的瞬间，他想起了另一句警告。
「走夜路，莫回头，也莫应声。」
他硬生生止住了抬头的动作，抓起背上的工具箱，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家的方向狂奔而去。
他不敢回头，也不敢停下。
他只知道，再不跑，就真的跑不掉了。
那幽幽的问话声，像是跗骨之蛆，一直在他身后紧追不舍。
「王大山，你忘了么……」
04
王老汉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回家的。
当他一脚踹开自家院门的时候，整个人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了。
他“砰”地一声关上院门，用门栓死死地抵住，然后背靠着门板，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院子里静悄悄的，那股雪花膏的味道，还有那要命的呼唤声，全都被隔绝在了门外。
屋里的灯亮了，老婆子披着衣服，趿拉着鞋跑了出来。
「老头子，你这是咋了？脸怎么白成这样？」
看到老婆子的那一刻，王老汉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了下来，他两腿一软，瘫坐在了地上。
「我……我……我好像……撞邪了……」
他声音颤抖着，把在黑风岭上的遭遇，一五一十地跟老婆子说了。
老婆子听得是心惊肉跳，赶紧把他扶进屋里，又是给他灌姜汤，又是拿艾草在他身上熏，折腾了半宿。
可王老汉的情况，却一点儿也没好转。
他躺在床上，发起高烧，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胡话。
「别喊我……我没忘……我爹……我爹他……」
老婆子吓坏了，天一亮就去请了村里的赤脚医生。
医生来了，又是打针，又是开药，可王老汉的烧，就是退不下去。
一连三天，王老汉都处于一种昏昏沉沉的状态。
他整个人瘦了一大圈，眼窝深陷，脸色蜡黄，像是被什么东西吸走了精气神。
到了第四天夜里，他做了一个梦。
他又梦见了那个白衣女人。
在梦里，她还是站在那棵歪脖子老槐树下，还是那张没有血色的脸。
但这一次，她没有喊他的名字，也没有问他忘了什么。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然后，抬起手，指向了他家的方向。
不，更准确地说，是...指向了他家的阁楼。
王老汉在梦里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自家的阁楼在夜色中，像一个黑漆漆的巨口。
紧接着，女人的身影渐渐变得透明，最后化作一缕青烟，消失不见了。
王老汉猛地从梦中惊醒，出了一身的冷汗。
高烧，竟然退了。
他虽然身体还很虚弱，但脑子却异常地清醒。
那个梦，真实得不像话。
她指着我家的阁楼，是什么意思？
阁楼上堆的都是些陈年旧物，除了灰尘和蜘蛛网，还能有什么？
他挣扎着想坐起来，胸口却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咳得他撕心裂肺。
老婆子被惊醒，连忙过来给他拍背顺气。
「老头子，你可算醒了，吓死我了。」
王老...汉喘匀了气，抓住老婆子的手，眼神里带着一丝从未有过的惊恐和困惑。
「老婆子……我爹……我爹当年去世的时候，是不是在阁楼上留了什么东西？」
老婆子愣了一下，仔细地回想着。
「好像……是有一个小木箱，你爹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说那是咱们家的根，让你好好收着，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能打开。」
小木箱！
王老汉的脑子里“嗡”的一声。
那个梦，那个女人，那个箱子……
这一切，到底有什么联系？
他忽然有了一种强烈的预感。
他在黑风岭遇到的，或许根本就不是什么索命的厉鬼。
那个白衣女人，一次又一次地呼唤他的名字，问他是否忘记了父亲的嘱托。
难道，她不是想害我，而是在提醒我？
提醒我去打开那个父亲留下来的箱子？
可父亲为何要留下一个不能轻易打开的箱子？里面又到底藏着什么惊天的秘密？
这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指向了那个尘封多年的小木箱。
那里面装着的，究竟是能解开一切谜团的钥匙，还是一个足以颠覆他一生的可怕真相？
他看着窗外漆黑的夜，感觉自己的病痛和那个女人的出现，都像是一张巨大的网，将他牢牢困住。
而挣脱这张网的唯一线索，就在那个阁楼上的木箱里。
他知道，他必须打开它。
或许，那个纠缠他，让他夜不能寐，病痛缠身的“鬼”，并不是来索他的命。
恰恰相反，她是在想方设法地……救他的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