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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丈夫丁克25年,妻子被宠成了公主,退休后却发现丈夫已儿孙满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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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55岁生日那天,陈建军为我办了一场盛大的退休派对。也是在那天,我知道了他有一个24岁的儿子,甚至还有一个刚会叫爷爷的孙子。

在此之前的二十五年里,我是他捧在手心的公主。我们的丁克誓言,是我们爱情乌托邦的基石。我曾以为,我们会是彼此生命里唯一的风景,就这么相依相伴,优雅地老去。

我用整个青春和后半生的信念,去浇灌我们共同选择的这棵树,却不知道,在离我不远的地方,他早已种下了一片我从未见过的森林。

故事,要从那个阳光和煦的午后说起,我刚从工作了三十年的学校里,拿回了那本红色的退休证。

第1章 公主的城堡

那本红色的退休证,被我郑重地放在了客厅最显眼的博古架上,挨着我和陈建军在世界各地旅行时淘回来的纪念品。阳光透过落地窗,给那几个烫金大字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也照亮了空气中浮动的微尘。

“林老师,恭喜您光荣退休!”同事们的话还萦绕在耳边,我心里却是一种奇异的平静。三十年的教书生涯,迎来送往了一届又一届的学生,如今,终于轮到我自己毕业了。

我叫林舒雅,一名刚刚退休的中学美术老师。

“老婆,看我买了什么?”

门锁转动的声音刚响过,陈建军洪亮的声音就传了进来。他提着两大袋子食材,衬衫袖子卷到手肘,额头上还带着一层薄汗,脸上却挂着那种我看了二十多年的,略带点邀功意味的笑容。

“哟,今天是什么大日子?我们陈总亲自下厨?”我笑着走过去,接过他手里的东西。袋子里是最新鲜的波士顿龙虾和几样进口海鲜,还有我最爱吃的那家老店新出炉的栗子蛋糕。

“当然是大日子,”他顺势揽住我的腰,在我额头上亲了一下,气息温热,“我老婆退休了,这可是我们新生活的开端。必须得庆祝一下。”

陈建军就是这样一个人。二十五年了,他总是能把平凡的日子过出仪式感。他是做工程项目的,常年在外奔波,但只要一回到家,这个一百八十多斤的男人,就会立刻切换成“家庭煮夫”模式。他总说,我在学校里站一天讲台辛苦了,家里的事就该他来。

他系上那条我给他买的卡通围裙,在厨房里忙碌起来。水流声、锅铲碰撞声,交织成一首最动听的交响乐。我靠在厨房门边,看着他宽阔的背影,心里是满得快要溢出来的幸福感。

我和陈建军是大学同学,自由恋爱。毕业那年,当周围的朋友们都在为结婚生子、买学区房而焦虑时,我俩却做了一个在当时看来惊世骇俗的决定——丁克。

做出这个决定,源于我们共同的价值观。我们都认为,婚姻是两个独立灵魂的结合,而不是为了繁衍后代的契约。我们想把所有的时间、精力和爱,都毫无保留地给予对方。我们想去看看这个世界,而不是被孩子的屎尿屁和辅导作业消磨掉对生活的热情。

我至今还记得,那个夏天的傍晚,我们坐在学校的湖边,陈建军握着我的手,眼神认真得像是在宣誓:“舒雅,我向你保证,这辈子,我只爱你一个人。没有孩子,你就是我唯一的宝贝。我会把你宠成一个什么都不用操心的小公主。”

他做到了。

二十五年来,我们的二人世界丰富多彩。他事业有成,给了我优渥的物质生活。我们每年都会安排两次长途旅行,从普罗旺斯的薰衣草田,到冰岛的极光,都留下了我们的足迹。他记得我们之间所有的纪念日,会提前几个月就准备惊喜。他从不让我做重活,甚至连灯泡坏了,他都会特意从公司赶回来换。

我的朋友们都羡慕我,说我嫁给了爱情,活成了所有女人梦想的样子。我也曾一度以为,我们的婚姻,就是一座坚不可摧的城堡,而我,就是这座城堡里唯一的、永远幸福的公主。

当然,这条路也并非没有阻力。最大的压力来自他的父母,两位思想传统的老人。起初几年,他们旁敲侧击,后来几乎是声泪俱下地恳求,说陈家三代单传,不能在他这里断了香火。

每一次,都是陈建军挡在我前面。他会耐心地跟父母解释我们的想法,也会用强硬的态度隔绝所有试图说服我的亲戚。有一次婆婆甚至拉着我的手,老泪纵横地说:“舒雅,算妈求你了,给建军生个孩子吧,不然他老了连个端水递尿的人都没有……”

我当时很难过,也很愧疚。晚上,我靠在陈建军怀里,第一次动摇了:“建军,要不……我们再考虑考虑?”

他却把我抱得更紧,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坚定:“说什么傻话。这是我们两个人的决定,我从来没有后悔过。他们那边,我去处理。你什么都不用想,开开心心地做我的小公主就好。”

从那以后,他再也没让我为这件事烦过心。他跟公婆达成了某种协议,具体内容我不知道,只知道从那之后,他们虽然依旧对我不冷不热,但再也没提过孩子的事。我以为,是时间让他们终于接受了我们的选择。

现在想来,我真是天真得可笑。

晚餐丰盛而浪漫。陈建军开了那瓶我们从法国带回来的珍藏红酒,烛光摇曳,映着他温柔的眼眸。

“老婆,退休生活有什么规划?”他给我夹了一块剥好的龙虾肉。

“嗯……我想先把咱们家那个小花园重新规整一下,再报个瑜伽班,然后,我们不是说好了吗?等天气凉快点,就去自驾环游,把上次没走完的新疆线走完。”我晃着酒杯,憧憬着未来。

“好,都听你的。”他笑着点头,举起酒杯,“来,为我们的新生活,干杯。”

酒杯清脆地碰撞在一起,我看着他眼里的光,以为那就是我们未来的模样。

“对了,”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我下周可能要去一趟邻市,有个项目收尾,得去盯着。大概三四天吧。”

“又出差?”我有些不舍,但还是习惯性地点了点头,“工作要紧。那你注意身体,别太累了。”

“放心吧。”他握住我的手,轻轻摩挲着,“很快就回来。等我忙完这一阵,就再也没有什么能把我们分开了。到时候,你想去哪儿,我就陪你去哪儿。”

我信了。我满心欢喜地相信了他描绘的每一个字。

那晚,我睡得特别香甜。梦里,我又回到了那个大学校园的湖边,年轻的陈建军对我说:“舒雅,我会把你宠成一个什么都不用操心的小公主。”

梦境和现实完美地重叠在一起,让我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第2章 一道裂缝

陈建军出差后的第二天,阳光依旧很好。我按照自己的退休计划,开始整理那个被我戏称为“杂物间”的小书房。我打算把它改造成一个画室,重拾年轻时的爱好。

书房里堆满了他这些年出差带回来的各种文件和资料。我一边收拾,一边回忆着与他相关的点点滴滴。他的东西总是井井有条,文件按照年份和项目分门别类,一丝不苟,就像他这个人一样,严谨、可靠。

在一个旧的皮质公文包底层,我摸到了一个硬硬的小盒子。那是个有些年头的铁皮饼干盒,上面印着已经褪色的卡通兔子。我有些好奇,陈建军这样的人,怎么会留着这么幼稚的东西。

我打开了盒子。

里面没有饼干,只有一沓码放整齐的照片,和几张叠起来的信纸。

照片的背景,是一个看起来有些破旧的乡下院子。照片上的人,是一个陌生的女人和一个小男孩。女人穿着朴素,眉眼间带着一种乡土的温婉,正笑着给男孩擦嘴。男孩大概七八岁的样子,虎头虎脑,眉眼之间,竟然和年轻时的陈建军有七八分的相似。

照片的右下角,印着日期:15年前。

我的心,在那一瞬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怎么回事?

陈建军……认识他们吗?

我颤抖着手,拿起那些信纸。信纸已经泛黄,字迹却很清晰,是一种娟秀的女性笔迹。

“建军哥,你好吗?家里一切都好,勿念。浩浩上学了,很聪明,老师都夸他。就是总问我,爸爸什么时候回来看他。我跟他说,爸爸在外面做大事,等他长大了,爸爸就回来了……”

“建军哥,给你寄去的土特产收到了吗?都是咱妈亲手做的。浩浩期末考试考了双百,他让我一定告诉你。他说,他要好好学习,将来像爸爸一样有出息……”

“建军哥……”

每一个字,都像一根针,密密麻麻地扎进我的心脏。

浩浩……爸爸……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我瘫坐在地上,手里的照片和信纸散落一地。那个叫“浩浩”的男孩,那张酷似陈建军的脸,和信里那一声声刺耳的“爸爸”,在我脑海里疯狂地旋转、碰撞,几乎要将我撕裂。

不可能的。

这绝对不可能。

我一遍遍地告诉自己,这一定是个误会。或许是哪个亲戚家的孩子,或许是陈建军资助的贫困生……我拼命地为他寻找着理由,可那些理由在“爸爸”这两个字面前,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二十五年的信任,在这一刻,被撕开了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缝。我仿佛能听到城堡崩塌的声音,砖石俱下,砸得我头晕目眩。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那个下午的。我把照片和信原封不动地放回饼干盒,塞回公文包的最深处,仿佛只要我假装没看见,这一切就不曾发生过。

可我做不到。

那个男孩的脸,那个女人的笑,还有信里的每一个字,都像烙印一样刻在了我的脑子里。

我开始疯狂地回忆过去十五年的种种细节,试图找出一些蛛丝马迹。

我想起,他每个月都会有一两天,要去“邻市处理项目”;我想起,每年过年,他总会找借口独自回老家一趟,说是“陪陪爸妈”;我想起,有几次深夜,我迷迷糊糊中看到他站在阳台上打电话,声音压得很低,神情是我看不懂的凝重……

过去,我从未怀疑过。我体谅他的辛苦,心疼他的孝顺,我以为那是一个男人在为我们的家奔波,在尽一个儿子的责任。

现在想来,那些所谓的“出差”和“回老家”,是不是都去了同一个地方?那个电话,是不是打给了照片上的那个女人?

一个又一个的疑点,像雨后春笋般冒出来,将我牢不可破的信任,啃噬得千疮百孔。

我不敢相信,那个每天对我说“老婆我爱你”,那个把我捧在手心里宠了二十五年的男人,竟然在我的世界之外,还拥有另一个家庭,另一个……儿子。

我们的丁克誓言呢?

他曾说过的,“你就是我唯一的宝贝”,又算什么?

傍晚,他打来电话,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老婆,吃饭了吗?今天累不累?”

我握着电话,听着那个熟悉到刻进骨子里的声音,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怎么了?不说话?”他察觉到了我的异样。

“……没事,”我用尽全身力气,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点,“就是……有点累了。”

“那就早点休息,别等我。我这边项目有点棘手,可能要多待两天。”

多待两天……

是在陪那个叫“浩浩”的儿子吗?

“好,”我说,“你……也注意身体。”

挂掉电话,我再也控制不住,眼泪汹涌而出。我抱着膝盖,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第一次觉得,这个我住了二十多年的家,这个被我视为城堡的地方,是如此的空旷和陌生。

我该怎么办?

是立刻打电话质问他,撕破这层虚伪的面纱?还是等他回来,当面问个清楚?

我怕。

我怕听到那个我无法承受的答案。

那个被宠了二十五年的公主,第一次发现,她的城堡,原来只是一座建立在谎言之上的,华丽的空中楼阁。

第3章 不速之客

接下来的两天,我活在一种恍惚的状态里。我照常吃饭、睡觉、打理花园,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但我的内心,早已是一片废墟。

我没有再给他打电话,他也只是每天晚上发来一条“晚安”的短信。这短短的两个字,在过去是甜蜜的慰藉,如今却像是一种无声的讽刺。

我一遍又一遍地看着那些照片和信。那个叫王秀莲的女人,那个叫陈浩的男孩。我甚至开始在网上搜索这两个名字,希望能找到更多线索,但一无所获。他们就像是陈建军藏在影子里的秘密,无迹可寻。

我开始怀疑自己,怀疑我们这二十五年的婚姻。那些他为我做的饭,他陪我看的电影,他送我的礼物,那些旅行中的欢声笑语……究竟有多少是真心的?又有多少,是出于对我的愧疚和补偿?

我是不是只是他精心打造的一个梦?一个用来逃避现实责任的,完美的梦?

就在我快要被这些无尽的猜疑吞噬时,门铃响了。

我以为是物业或者邻居,透过猫眼一看,却愣住了。

门口站着一个年轻的男人,二十出头的样子,穿着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背着一个双肩包。他的五官轮廓,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和那张照片上的男孩,和年轻时的陈建军,几乎一模一样。

是他。陈浩。

我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他怎么会找来这里?

我站在门后,一动也不敢动,希望他只是找错了地方,很快就会离开。

可他很有耐心,又按了一次门铃,然后,我听到他有些不确定地,隔着门喊了一声:“请问……这里是陈建军的家吗?”

这个名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亲昵,像一把钝刀,狠狠地在我心上割了一下。

我知道,我躲不掉了。

我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自己有些凌乱的头发和衣服,打开了门。

“你好,你找谁?”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属于女主人的疏离。

男孩看到我,明显也愣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和局促。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番,那种目光让我很不舒服,仿佛在审视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我……我找陈建军。我是……”他似乎在斟酌用词,“我是他……老家的一个亲戚。”

老家的亲戚?

真是个拙劣的谎言。

我看着他那张年轻却写满熟悉的脸,心里一阵翻江倒海。这就是他的儿子,一个活生生的人,就站在我的家门口。那个我一无所知的存在,此刻,正试图闯入我的生活。

“他不在,”我冷冷地说,“他出差了。”

“出差了?”男孩的脸上掠过一丝失望,随即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从包里拿出一个保温饭盒,“阿姨,这是我妈让我带给他的一些家乡菜。她说他最喜欢吃这个。既然他不在,能麻烦您……”

“?”我打断他,声音控制不住地有些发颤,“是……王秀莲?”

听到这个名字,男孩的脸色瞬间变了。他脸上的局促和伪装顷刻间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警惕和敌意的表情。

“你……你怎么知道我妈的名字?”他盯着我,眼神锐利得像要穿透我的身体,“你到底是谁?”

我到底是谁?

这个问题问得真好。

我站在这栋房子的门口,这栋我以为属于我和陈建军两个人的家,却被他的儿子质问“你是谁”。

这简直是世界上最大的笑话。

一股压抑了几天的怒火和委屈,猛地冲上了我的头顶。

“我是谁?”我冷笑一声,挺直了背脊,迎上他的目光,“我是这个家的女主人,是陈建军的妻子,林舒雅。现在,轮到你来回答了,你又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妻子?”陈浩的瞳孔猛地一缩,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他喃喃自语,“不可能……我爸他明明说……”

他说什么?他说他单身?还是说,我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存在?

“他说什么不重要,”我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重要的是,现在,请你离开我的家。”

我伸手要去关门,他却一把抵住了门框。他的力气很大,眼神里也多了一丝愤怒。

“我爸的电话打不通,他是不是出事了?”他质问道,“我奶奶病危,家里人联系不上他,我才找到这里来的!”

奶奶病危?

婆婆病危了?

我愣住了。陈建军走的时候,没跟我提过这件事。

看着陈浩焦急的神情,不像是装出来的。我的心乱成一团。一边是丈夫的背叛带来的巨大冲击,另一边是婆婆病危的消息。

理智告诉我,我不该再管陈家的任何事。可二十多年的情分,不是说断就能断的。婆婆虽然对我不够热情,但终究是长辈。

就在我犹豫的瞬间,陈浩的手机响了。他接起电话,语气急切:“喂,妈?……什么?已经……已经走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只剩下压抑的哽咽。

挂掉电话,他靠在门框上,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力气。他抬起头,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瞪着我,声音里充满了怨恨和指责。

“都怪你!”他嘶吼道,“如果不是因为你,我爸就能接到电话!他就能见到奶奶最后一面!”

这一声指责,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我的心上。

我做错了什么?

我才是那个被欺骗、被隐瞒了二十五年的人!现在,我却要为一个我毫不知情的悲剧,背上骂名?

“你给我搞清楚!”我再也无法维持冷静,积压在心底的所有委屈和愤怒,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了,“联系不上你爸爸,应该去问你那个好妈妈,问问他们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而不是跑到我这里来,对我大吼大叫!这个家,不欢迎你!请你立刻离开!”

我的声音尖锐得连自己都觉得陌生。

陈浩被我的反应镇住了,他愣愣地看着我,眼神复杂。也许,他从没想过,这个他父亲口中“城里的妻子”,会是如此强硬的态度。

我们对峙着,空气仿佛凝固了。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有愤怒,有不解,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悲哀。他转身,默默地离开了。

看着他消失在楼梯拐角的背影,我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了。我靠着门,缓缓地滑坐到地上。

眼泪,再一次无法抑制地流了下来。

城堡,已经彻底塌了。

第4章 谎言的重量

陈浩走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陈建军打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背景音很嘈杂,似乎是在医院的走廊里。

“喂,舒雅?”他的声音听起来疲惫不堪,还带着一丝沙哑。

“……是不是出事了?”我开门见山地问,声音冷得像冰。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

“……嗯,”他低声承认,“刚刚走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我怕你担心。想着处理完就回去跟你说。”他的解释听起来那么苍白,那么可笑。

怕我担心?二十五年的夫妻,婆婆病危去世,他竟然觉得,用这种借口就能搪塞过去?

我的心,一寸寸地冷下去。

“陈建军,”我一字一顿地说,“你儿子,刚刚来过家里了。”

电话那头,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我甚至能想象出他此刻脸上血色尽失、惊慌失措的表情。

过了许久,久到我以为电话已经断线了,才传来他干涩的声音:“舒雅,你……你听我解释。”

“好啊,我听着。”我靠在墙上,抱着手臂,冷冷地等待着。我倒要看看,他能编出怎样一个天衣无缝的故事,来圆这个弥天大谎。

“舒雅,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他的声音充满了懊悔和乞求,“这件事……很复杂。你等我回来,我当面向你解释,好不好?我……我马上就往回赶。”

“不必了。”我打断他,“你现在就在电话里说清楚。陈浩,是谁?王秀莲,又是谁?”

我听到了他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他知道,我已经什么都清楚了。再多的掩饰,都失去了意义。

“……浩浩,是我的儿子。”他终于承认了,声音低得像蚊子哼,“王秀莲,是他的妈妈。”

尽管早已猜到了答案,但当他亲口说出来的时候,我的心脏还是像被利刃刺穿一般,痛得无法呼吸。

“什么时候的事?”我追问,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二十四年前。”

二十四年前!

那时候,我们才刚结婚一年。我们还在为我们的“丁克”理想而沾沾自喜,还在规划着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美好未来。而他,却在那个时候,就已经背叛了我,和另一个女人生下了一个孩子。

我的脑海里“轰”的一声,炸开了。

“为什么?”我用尽全身的力气,才问出这三个字。我的声音在颤抖,我的整个世界都在颤抖。

电话那头的陈建军,开始了一段漫长而混乱的讲述。

他说,当年我们决定丁克,他父母以死相逼。他顶不住压力,在一次回老家的时候,被他妈设计,和一个从小就认识的邻村姑娘,也就是王秀莲,发生了关系。

他说,他当时也想过要坦白,但是他怕。他怕我会离开他。他说他太爱我了,不能没有我。

他说,后来王秀莲怀孕了,他父母欣喜若狂,逼着他负责。他夹在中间,两头为难。最终,他选择了一个自以为“两全其美”的办法:在老家,让王秀莲把孩子生下来,满足父母抱孙子的愿望;而在我这里,他继续扮演着那个爱我、支持我丁克决定的好丈夫。

“我从来没想过要破坏我们的家,舒雅。”他急切地辩解着,“我跟王秀莲,真的只是……责任。我每个月给她生活费,供孩子上学,都是为了尽一份责任。我爱的人,从始至终都只有你一个啊!”

“我把所有的爱都给了你,把你保护得好好的,不让你受一点委屈。我以为,只要我把这个秘密藏一辈子,我们就能一直幸福下去……”

他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听起来是那么的真诚,那么的痛苦。

可我听着,只觉得无比的恶心和荒唐。

保护?

这就是他所谓的保护?

用一个长达二十五年的谎言,把我圈养成一个无知的傻瓜,一个活在虚假幸福里的“公主”,这就是他给我的保护?

他所谓的爱,就是把我隔绝在真相之外,让我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他用欺骗和另一个女人的牺牲换来的“完美生活”?

“陈建军,你真自私。”我冷笑着说,眼泪却不争气地滑落下来,“你不是爱我,你只是爱那个让你心安理得享受一切的自己。你想要一个现代的、有情调的妻子,来满足你的精神世界;又想要一个传统的、能为你传宗接代的女人,来尽你的孝道。你什么都想要,所以你牺牲了两个女人的一辈子,来成全你自己的圆满。”

“不是的!舒雅,不是这样的!”他慌乱地反驳。

“那婆婆……公公婆婆,他们也一直都知道,对不对?”我问出了最后一个,也是最残忍的问题。

他沉默了。

他的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我明白了。所有人都知道,只有我一个人,像个小丑一样,被蒙在鼓里。

他们一家人,齐心协力地,对我上演了一出长达二十五年的戏。而我,还傻傻地为陈建军的“孝顺”和“担当”而感动,为公婆最终的“开明”而庆幸。

我真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傻瓜。

“陈建军,”我的声音平静下来,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平静,“我们离婚吧。”

“不!舒雅,不要!”他几乎是吼了出来,“我不能没有你!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马上就跟她断干净,我什么都给你!房子、车子、存款,都给你!只要你别离开我!”

“晚了。”我说,“从你做出选择的那一刻起,一切都晚了。”

我没有再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挂断了电话,然后关机。

我怕再多听一句他的辩解,我就会彻底崩溃。

我走到客厅,看着这个我精心布置了二十五年的家。墙上挂着我们旅行时的合影,照片上的我笑得那么灿烂,依偎在那个我以为可以托付一生的男人怀里。

我走过去,一张一张地,把它们全都取了下来。

公主的城堡已经塌了,里面的东西,也该清理干净了。

第5章 对峙

陈建军是在第二天凌晨赶回来的。

我一夜没睡,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窗外的天色由黑变白。屋子里所有的照片都被我收进了箱子,那些他送我的礼物,也被我一件件打包起来。整个家,空旷得像一个陌生的旅馆。

他用钥匙打开门,看到客厅里的景象时,整个人都僵住了。他眼窝深陷,布满血丝,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一身的尘土和疲惫。

“舒雅……”他声音沙哑地喊了我一声,朝我走过来。

我抬起头,静静地看着他。眼前的这个男人,既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他这张我看了二十五年的脸,陌生的是他背后那个我从未触及过的世界。

“我们谈谈吧。”我说,语气平静得连自己都感到惊讶。

他在我对面的沙发上坐下,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握放在膝盖上,是一个充满不安和乞求的姿态。

“舒雅,我知道,我说什么你现在都很难相信。但请你相信我,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他急切地开口,试图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感情?”我轻轻地笑了一声,笑声里充满了悲凉,“陈建军,我们之间,除了谎言,还剩下什么感情?”

“我承认我错了,我错得离谱。”他痛苦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可是当年,我真的没有办法。我爸妈用断绝关系来逼我,我……我不敢告诉你,我怕失去你。舒雅,你是我生命里唯一的光,我不能没有这道光。”

他说得声情并茂,眼眶都红了。换做以前,我或许会心软,会感动。但现在,我只觉得讽刺。

“所以,你就把王秀莲和陈浩,藏在了你的影子里?”我冷冷地问,“你享受着我这道‘光’,同时又让她们母子生活在黑暗里。陈建军,你有没有想过,这对她们公平吗?对我,又公平吗?”

“我对她们有补偿,”他辩解道,“我给了她们足够的钱,我在县城给她们买了房子,我……”

“钱?”我打断他,“你以为钱就能弥补一切吗?王秀莲,一个没有名分的女人,独自把你的儿子拉扯大,她这二十多年是怎么过的?陈浩,一个从小就没有父亲陪在身边的孩子,他的童年是完整的吗?他来找我的时候,你知道他看我的眼神吗?那种怨恨和指责,好像我才是那个破坏他们家庭的第三者!”

我的声音越来越激动,积压的情绪像决堤的洪水,再也无法控制。

“还有我!我算什么?一个被你圈养起来,活在真空里的宠物吗?我放弃了做母亲的权利,坚定地和你站在一起,去对抗全世界的不理解。我以为我们是灵魂伴侣,是彼此唯一的依靠。可结果呢?结果我只是你逃避现实的一个借口!你让我的人生,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我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陈建军被我的话问得哑口无言。他抬起头,满脸泪痕地看着我,嘴唇翕动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客厅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许久,他才用一种近乎哀求的语气说:“舒雅,我知道错了。你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好不好?我会处理好那边的事情,我会跟她们断得干干净净。以后,我只守着你一个人。我们……我们还像以前一样,好不好?”

像以前一样?

我看着他,突然觉得很可笑。

“陈建军,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我摇了摇头,一字一顿地说,“我们,回不去了。”

“不是因为陈浩,也不是因为王秀莲。而是因为你。是你,亲手毁了我们之间最重要的东西——信任。”

“没有了信任,这座城堡就是一堆废墟。我不想再住在一片废墟里,假装自己还是个公主。”

我说完,转身走回卧室,从床头柜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离婚协议书,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

“我已经签字了。财产方面,我什么都不要。这栋房子,是你婚前买的,归你。车子和存款,你自己处理。我只带走我自己的东西。”

我的决绝,显然超出了他的预料。他看着那份协议书,像是看着什么烫手的山芋,脸色惨白如纸。

“不……我不同意!”他猛地站起来,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力气大得像是要捏碎我的骨头,“我绝不同意离婚!舒雅,你不能这么对我!我们二十五年的感情,难道就这么不堪一击吗?”

“不堪一击的不是感情,是谎言。”我用力甩开他的手,后退了一步,与他保持距离,“陈建军,给自己留点体面吧。”

说完,我不再看他,径直走向门口,拉起了早已收拾好的行李箱。

“你要去哪儿?”他跟在我身后,声音里充满了恐慌。

“去一个没有谎言的地方,开始我自己的新生活。”

我打开门,没有回头。

当我踏出家门的那一刻,清晨的阳光照在我的脸上,有些刺眼。我眯了眯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空气里,没有了熟悉的家的味道,却有了一丝自由的气息。

公主离开了她的城堡。或许,她从来就不是什么公主,只是一个做了二十五年美梦的普通女人。

现在,梦醒了。

第6章 新的起点

我暂时住进了一家酒店。

离开那个家之后,我才发现,原来自己在这个城市,竟没有一个可以投奔的亲人或挚友。我的父母早已过世,而这些年,我的世界里只有陈建军,几乎断绝了所有不必要的社交。我的生活圈,就像他为我打造的那个家一样,精致、封闭,且与世隔绝。

陈建军的电话和信息,像雪片一样飞来。起初是疯狂的道歉和挽留,后来是焦急的询问和担忧。我一概不理,直接将他拉黑。我需要一个绝对安静的环境,来舔舐自己的伤口,也来思考我的未来。

离婚的法律程序,比我想象中要顺利。陈建军或许是知道无法挽回,或许是出于愧疚,没有提出任何异议。我们约在律师事务所见了最后一面。

他看起来憔悴了很多,短短几天,像是老了十岁。他把一张银行卡推到我面前。

“舒雅,这里面是我所有的积蓄。密码是你的生日。房子我已经挂出去了,卖掉的钱,也都会打到这张卡上。算是我……对你的一点补偿。”

我没有看那张卡,只是平静地对他说:“我不需要你的补偿。我只希望,我们以后,不要再有任何交集。”

他的手僵在半空中,眼神黯淡下去,最终,默默地收了回去。

签完字,走出律师事务所的那一刻,我感觉压在心上二十多年的那座城堡,终于彻底化为了尘埃。没有轻松,也没有解脱,只有一种空落落的茫然。

接下来该去哪里?该做什么?

我一个55岁的失婚女人,没有孩子,没有工作,仿佛被整个世界抛弃了。

我在酒店房间里待了整整一个星期。白天拉上窗帘,在黑暗中枯坐;晚上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一夜无眠。我回顾了自己这大半生,像看一场别人的电影。电影的前半段,是浪漫的爱情童话;后半段,却变成了荒诞的伦理闹剧。

我怨过,恨过,也曾歇斯底里地砸碎了房间里所有的玻璃杯。

但当情绪的潮水退去,剩下的,是冷静的思考。

我真的要这样颓废下去吗?为了一个男人的错误,赔上自己的余生?

不。

林舒雅,你不是一个只能依附别人生存的藤蔓。你曾经也是一个有梦想、有才华的独立女性。你只是在一个名为“爱情”的温室里待得太久,忘记了自己本来的样子。

那个星期天的早晨,我拉开了紧闭了一个星期的窗帘。阳光猛地涌了进来,刺得我睁不开眼。我适应了好一会儿,才看清窗外那片湛蓝的天空。

我决定,要为自己活一次。

我退掉了酒店的房间,用自己不多的积蓄,在城市另一头的一个老小区里,租了一套小小的两居室。房子很旧,但很干净,阳台上洒满了阳光。

我把其中一间改造成了画室,买了全新的画架、画布和颜料。我开始重新画画,从最基础的素描开始。起初,我的手很生涩,画出的线条都是抖的。但慢慢地,我找回了年轻时的感觉。

我画山,画水,画路边的野花,画窗外的流云。我把所有的情绪,都倾注在画笔上。那些无法言说的痛苦、愤怒和悲伤,在画布上,都变成了一抹抹浓烈的色彩。

除了画画,我还报了一个陶艺班。揉捏泥土的过程,有一种奇特的治愈力。看着一团不成形的泥巴,在我的手中,慢慢变成一个杯子、一个碗、一个花瓶,那种从无到有的创造感,让我重新找到了自己的价值。

我开始尝试着去接触新的人,认识新的朋友。陶艺班里有退休的阿姨,有年轻的白领,大家因为共同的爱好聚在一起,分享着彼此的生活。我渐渐打开了封闭已久的心扉,学会了倾诉,也学会了倾听。

有一天,我在整理旧物时,翻出了那本红色的退休证。看着上面那张略带拘谨的证件照,我突然意识到,退休,对我而言,或许不是一个终点,而是一个全新的起点。

它结束了我作为“陈太太”和“林老师”的身份,却开启了我作为“林舒雅”的,真正的人生。

生活在一点点地回到正轨,甚至比以前更加充实和快乐。我不再是谁的公主,我成了自己的女王。

我以为,我和陈建军的故事,已经彻底翻篇了。

直到有一天,我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

电话,是陈浩打来的。

第7章 另一种人生

电话接通的那一刻,我们两个人都沉默了。

上次在家门口那场激烈的争吵,还历历在目。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再联系我,心里充满了戒备。

“……林阿姨。”最终,还是他先开了口,声音听起来有些犹豫和生涩。

“有事吗?”我的语气很平淡。

“我……我想跟您说声对不起。”他的声音很低,“那天,是我太冲动了。我不知道……不知道那些事,把气都撒在了您身上。”

他的道歉,让我有些意外。

“我奶奶去世后,我爸……他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了。包括你们之间的事,也包括……我妈和他之间的事。”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复杂的苦涩,“我才知道,这些年,你们……都挺不容易的。”

我没有说话,静静地听着。

“我爸他……现在状态很不好。”陈浩继续说道,“他把老家的房子和县城的铺子都给了我妈,算是了断了。他自己一个人,搬回了乡下的老宅,整天喝酒,谁也不见。我去看过他几次,他瘦了很多,人也变得很沉默。”

听到这些,我的心里没有泛起一丝波澜,甚至连一点幸灾乐祸的感觉都没有。他怎么样,都与我无关了。

“你跟我说这些,是想让我去同情他,或者……回去看他?”我冷冷地问。

“不,不是的!”他立刻否认,“我没有那个资格要求您。我只是……只是觉得,有些话,我应该跟您说清楚。”

“我这次来找您,除了道歉,还想把这个东西给您。”他顿了顿,说,“我爸之前想给您的那张卡,在我这里。我知道您不会要他的钱,但这里面,有一半的钱,是我爸妈当年结婚时,您家里给的彩礼,还有这些年,您贴补他家里的钱。我爸说,这笔钱,无论如何都应该还给您。这是您应得的。”

我愣住了。我确实给过陈建军不少钱,让他“孝敬父母”,没想到他都一笔笔记着。

“我明天会把卡放在您住的小区门卫那里。密码还是您的生日。”陈浩说完,似乎松了一口气。

“还有一件事……”他迟疑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我妈……她想见见您。”

“妈?王秀莲?”我皱起了眉。

“嗯。她说,她有些话,想当面跟您说。”

见王秀莲?

这个只在照片和信里出现过的女人,这个构成了我后半生悲剧的另一个主角。

说实话,我不想见。我不想再跟他们一家人有任何牵扯。

但鬼使神使地,我答应了。

或许,在我的潜意识里,我也想看看,那个让陈建军藏了二十五年的女人,究竟是什么样子的。我想为自己这二十五年的荒唐人生,找到最后一个答案。

我们约在一家安静的茶馆里。

我先到的。没过多久,一个穿着朴素的中年女人,在陈浩的搀扶下,走了进来。她比照片上看起来要苍老一些,眼角和额头布满了皱纹,双手也很粗糙,看得出是常年劳作的结果。

她就是王秀莲。

她看到我,眼神有些躲闪,局促地搓着衣角。

陈浩把她扶到座位上,对我说了一句“林阿姨,你们聊”,就自觉地退到了茶馆外面。

包间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林……林老师。”她先开了口,声音有些沙哑,带着浓重的乡音。

我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对不住。”她低着头,声音很轻,“我知道,说啥都晚了。是我们……对不住你。”

她从随身的布包里,拿出一个用手帕包着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打开,推到我面前。

那是一只成色很好的玉镯。

“这是……当年建军他妈给我的。说是陈家祖传的,要传给长媳妇。”她看着那只镯子,眼神复杂,“这个,本来就该是你的。我戴了二十多年,现在,该还给你了。”

我看着那只温润的玉镯,心里五味杂陈。长媳妇?原来在陈家人的心里,她才是那个名正言顺的儿媳妇,而我,这个城里来的、不肯生孩子的女人,或许从来都只是个外人。

“我不需要。”我把镯子推了回去,“你留着吧。”

她愣了一下,默默地把镯子收了回去。

“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你的存在。”她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从我怀上浩浩开始,我就知道了。建军他跟我说,他在城里有媳妇,是个顶好的文化人。他说他爱你,离不开你。他还说,只要我把孩子生下来,给他爸妈一个交代,他一辈子都会对我们娘俩好。”

她的叙述很平静,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我那时候年轻,没啥见识,家里也穷。觉得能嫁给建军哥这样的城里人,还能给他生儿子,就是天大的福分了。名分啥的,不敢想。”

“这些年,他确实做到了。钱没缺过我们,浩浩上学的事,也都是他一手操办的。村里人都羡慕我,说我命好。”她自嘲地笑了笑,眼角挤出几道深深的皱纹,“可我心里苦啊。一年到头,他就回来那么几天,像个客人一样。浩浩从小就问我,别人的爸爸都在身边,为什么他的爸爸总是不在家。我只能骗他说,爸爸在外面做大生意。”

“后来浩浩大了,懂事了,也慢慢猜到了一些。他恨他爸,也……也恨我。”

“我这一辈子,就守着这么一个没名没分的家,守着一个不属于我的男人,把儿子拉扯大。有时候夜里睡不着,我就想,我图个啥呢?可路是自己选的,再苦也得走下去。”

她抬起头,第一次直视我的眼睛。她的眼睛已经不再清澈,布满了岁月的沧桑和无奈。

“林老师,我知道你也是个苦命人。你被他骗了这么多年。可我想跟你说,他对你的好,不是假的。”

“每次他从城里回来,都会跟我念叨你的事。说你今天画了什么画,说你又看上了哪件新衣服,说你们计划着要去哪里旅行……他说起你的时候,眼睛里有光。那种光,是我从来没见过的。”

“他说,你是他的月亮,我们……我们娘俩,只是他脚下的泥土。月亮要捧在天上,不能沾上一点泥。”

月亮和泥土……

我怔怔地听着,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原来,在陈建军的世界里,他是这样划分我们的。一个是他追求的诗和远方,一个是他无法摆脱的责任和现实。

他以为自己可以把这两者分得清清楚楚,却不知道,他这种自私的划分,同时毁掉了两个女人的人生。

“今天跟你说这些,不是想求你原谅谁。”王秀莲擦了擦眼角,“我就是觉得,有些事,得让你知道。你是个好人,不该被这么不明不白地蒙着。”

她站起身,对我深深地鞠了一躬。

“以后,我们不会再打扰你了。你……多保重。”

说完,她转身,佝偻着背,慢慢地走出了茶馆。

我看着她的背影,突然觉得,我对她的那点恨意,消失了。

我们都是这场谎言的受害者,只是以不同的方式,承担着各自的悲剧。她被困在“责任”的枷锁里,过着没有爱和名分的生活;而我,被囚禁在“爱情”的城堡里,享受着虚假的幸福。

说到底,我们谁也不比谁更幸运。

第8章 自己的月亮

那次见面之后,我的生活彻底恢复了平静。

我没有去拿陈浩留下的那张卡。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钱财也好,情分也罢,我不想再跟那个家庭有任何瓜葛。

我用自己的积蓄,在租住的小区附近,盘下了一个小小的店面,开了一间属于自己的画室,兼营陶艺手作。

画室的名字,就叫“舒雅小筑”。

开业那天,阳光很好。陶艺班的朋友们都来捧场,送来了花篮和祝福。我穿着自己设计的棉麻长裙,站在小店门口,看着来来往往的笑脸,心里是前所未有的踏实和满足。

画室的生意,比我想象中要好。很多家长把孩子送来学画画,也有很多像我一样的退休人士,来这里学陶艺,打发时间,陶冶情操。小小的画室,渐渐成了社区里一个温暖的角落。

我每天都很忙碌,备课、教学、打理店铺,但这种忙碌让我感到充实。我不再需要依靠谁的宠爱来证明自己的价值,我用自己的双手,创造着属于我的生活。

我画的画,也开始有了新的风格。不再是过去那种风花雪月的浪漫,而是多了一份对生活的洞察和对人性的思考。我画清晨菜市场里充满烟火气的场景,画傍晚公园里相携散步的老人,画孩子们天真烂漫的笑脸。

我的画,被一个画廊的老板看中,他邀请我办一个个人画展。

画展的名字,我取为“重生”。

开幕式那天,我站在自己的作品前,看着一幅幅画,就像看着自己走过的路。其中有一幅画,是我最喜欢的。

画的背景是一座华丽但已经倾颓的城堡,城堡的废墟上,开满了绚烂的向日葵。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女人,背对着城堡,走向远方金色的田野。她的步履,坚定而从容。

画的下面,我写了一行小字:

“每个女人都曾梦想成为公主,但真正的女王,敢于亲手推倒自己的城堡。”

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画展的角落。

是陈浩。

他比上次见面时,看起来成熟了一些。他静静地站在那幅画前,看了很久很久。

我没有去打扰他。等他看完,准备离开时,我才走了过去。

“谢谢你能来。”我微笑着对他说。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林阿姨,您画得真好。特别是这幅,我……看懂了。”

我们沉默了一会儿。

“我爸……他前段时间中风了。”他低声说,“不是很严重,但留了点后遗症,走路不太方便。现在在我妈那边养着。”

我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他清醒之后,跟我说了很多话。”陈浩看着我,眼神很真诚,“他说,他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您。他说,是他把您从一个月亮,变成了一面镜子。镜子里只有他,却没有了您自己。”

“他说,现在镜子碎了,月亮……终于可以重新发出自己的光了。”

听完这番话,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我对他,对他们一家人,最后的一丝芥蒂,也在这句话里,烟消云散了。

“都过去了。”我轻声说,“替我转告他,让他……好好保重。也替我,跟妈问声好。”

“嗯。”陈浩重重地点了点头,眼眶有些红,“林阿姨,您也要保重。”

他走了。

我重新回到那幅画面前,久久地凝视着。

是啊,都过去了。

二十五年的公主梦,醒了。那个曾经为我遮风挡雨的男人,那个我曾以为是全世界的男人,都已经成了过往。

我失去了我的城堡,却赢回了整片天空。

我不后悔曾经的相遇,也不怨恨最终的结局。那段经历,无论真假,都塑造了今天的我。它让我明白,真正的幸福,不是被别人捧在手心,而是能用自己的手,去创造和掌握自己的人生。

画展结束后,我给自己放了一个长假。我一个人,背上画板,踏上了那条曾经和陈建军计划过无数次的新疆自驾路线。

我看到了赛里木湖的蓝,看到了喀纳斯湖的绿,看到了帕米尔高原上雄鹰展翅。我住在当地人的毡房里,跟他们一起喝奶茶,吃烤馕。我把一路的风景,都画进了我的速写本里。

在一个星光璀璨的夜晚,我躺在草原上,看着头顶的银河。

我想起了王秀莲的话。

她说,我是陈建军的月亮。

但现在,我不想再做任何人的月亮了。

我要做自己的太阳,既能温暖自己,也能照亮别人。

光,是自己给的。路,是自己走的。这,才是我林舒雅,退休之后,真正的新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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