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
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这都是帮你克服恐惧的技巧，别人我还不教呢！你别不知好歹！”
周强站在满是杂草的偏僻小路上，看着摔倒在地、胳膊肘渗出血迹的陈雨，语气里满是理所当然的蛮横。
此时的陈雨，刚被他从教练车上拽下来推搡在地，单薄的身体在清晨的凉风中不停发抖，眼里的泪水混着泥土，把那张原本充满朝气的脸弄得一塌糊涂。
没人能想到，这句标榜 “为学员好” 的话语背后，藏着对一个 18 岁女孩的持续摧残。
从最初以 “一对一加练” 为名的单独接触，周强用所谓的 “教学技巧”，一点点摧毁着陈雨的心理防线。
那个曾拿着重点大学录取通知书、对未来满怀憧憬的女孩，逐渐变得失眠多梦、沉默寡言，甚至偷偷查询大学休学手续，连最喜欢的裙子都再也不愿穿。
当李娟拿着录像证据找到警方，周强被带走调查时，他依旧满脸不屑地摊手：“我这是正常教学，不过是帮她突破心理障碍，你们这是小题大做！”
01
六月底的天，太阳刚过正午就烤得地面发烫。
单元楼门口的梧桐树叶蔫头耷脑地垂着，连风吹过来都带着一股热气。
陈雨就是顶着这股热气冲进门的。
她手里攥着两样东西，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重点大学录取通知书，还有一张刚从驾校拿回来的报名单。
塑料门帘被她掀得哗啦响，李娟正站在厨房水槽边洗碗，听见动静回头看时，先瞧见的是女儿通红的脸蛋，再是她手里高高举着的纸。
“妈！妈！你快看！”
陈雨的声音带着跑后的喘息，还没等李娟擦干手，就把录取通知书和报名单都塞到了她手里。
李娟的手还沾着洗洁精的泡沫，她赶紧用围裙擦了擦，先拿起录取通知书。
红色的封皮上印着大学的校名，她虽然只念过初中，但也认得这几个字 —— 是女儿去年冬天就念叨着要考的学校。
“这…… 这是真的？”
李娟的声音有点发颤，她又看了看旁边的报名单，上面写着驾校的名字，还有一个联系人：周强。
“当然是真的！”
陈雨把书包往沙发上一扔，一屁股坐下，拿起茶几上的凉白开猛灌了半杯，“早上学校通知去拿的通知书，我顺路就去了家附近的驾校，报名处的阿姨说，这个周教练特别厉害。”
李娟把两张纸都放在茶几上，仔细看着报名单。
上面写着 “零基础速成班”，还有一行小字：通过率 100%。
“你怎么突然想起要学开车了？”
李娟在女儿旁边坐下，她知道女儿平时节省，连买本辅导书都要犹豫半天，驾校学费肯定不便宜。
“开学不是要去外地嘛，”
陈雨放下水杯，手指在报名单上戳了戳，“我问了学姐，说学校社团经常要拉物资，要是会开车能帮上不少忙。而且以后放假回家，也能帮你和我爸拉点东西。”
李娟心里一暖。
女儿从小就懂事，高中三年没让她操过心，现在刚考上大学，就想着以后的事了。
“那学费得不少钱吧？”
李娟摸了摸口袋，她这个月的工资刚发，还没来得及存银行。
“报名处阿姨说，报速成班是五千块，要是现在交全款，还能送个车载小风扇。”
陈雨说着，又补充了一句，“妈，我自己攒了点压岁钱，你不用给我那么多。”
“你那点压岁钱留着自己花，”
李娟摆摆手，拿起手机就点开了微信，“学开车是正经事，钱的事你不用操心。我现在就给你转过去，你明天去把钱交了，别耽误了报名。”
陈雨还想说什么，就听见手机 “叮” 的一声，是转账到账的提示音。
她看着屏幕上的五千块，眼眶有点红：“妈，谢谢你。我肯定好好学，等拿到驾照，开学前就带你去郊区转一圈。”
“傻孩子，跟妈客气啥。”
李娟笑着揉了揉女儿的头发，指尖触到女儿额角的碎发，还带着外面的热气。
她起身走到阳台，拉开窗帘往下看。
小区里的孩子们在树荫下追跑，远处的马路上车来车往。
她想着，女儿以后也能开着车，载着她去想去的地方，心里就像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踏实又暖和。
第二天早上七点，李娟特意起了个大早，煮了鸡蛋和小米粥。
陈雨吃完早饭，背着书包准备去驾校交学费，李娟不放心，非要跟着一起去。
“妈，我都十八岁了，能自己去。”
陈雨无奈地说。
“我跟你一起去，顺便看看驾校环境，心里也踏实。”
李娟拿起外套，又往包里塞了瓶矿泉水，“万一有什么要签字的，我也能帮你看看。”
陈雨拗不过她，只好点头同意。
驾校离家里不算太远，坐公交大概四十分钟。
两人到的时候，驾校门口已经有不少人了。
报名处是一间玻璃房，里面摆着两张桌子，一个穿着蓝色工作服的阿姨正在给人登记。
陈雨走过去，把报名单递过去：“阿姨，我昨天来咨询过，今天来交学费。”
“是陈雨吧？”
阿姨抬头笑了笑，指了指旁边的一个男人，“正好，你们的周教练今天在，我给你们介绍一下。”
李娟顺着阿姨指的方向看过去。
那个男人站在一辆白色教练车旁边，大概四十岁出头，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色教练服，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结实的胳膊。
他头发梳得整齐，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看起来很精神。
听见有人叫他，男人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个文件夹。
“周教练，这就是昨天说的那个学生陈雨，还有她妈妈。”
报名处阿姨介绍道。
“你好，我是周强。”
周强先跟李娟握了握手，他的手很有力，握得李娟有点不自在。
然后他又看向陈雨，上下打量了一番：“就是你要学开车？”
“嗯，周教练您好。”
陈雨有点紧张，双手攥着书包带。
周强没说话，走到教练车旁边，打开车门：“你上来试试，把方向盘握一下，我看看你的手感。”
陈雨愣了一下，看向李娟。
李娟点了点头：“去吧，听教练的。”
陈雨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周强站在车门外，指着方向盘：“双手握住，拇指朝里，胳膊稍微弯一点，别太僵硬。”
陈雨按照他说的做了，手指还是有点抖。
周强看了一会儿，又让她踩了踩离合和刹车：“感觉怎么样？有没有觉得不舒服？”
“没有，还好。”
陈雨小声回答。
周强关上车门，走到李娟身边，语气比刚才缓和了一些：“陈雨妈妈，您这女儿是块学开车的好苗子。”
李娟心里一喜：“真的吗？她以前从来没碰过车。”
“没碰过才好，没养成坏毛病。”
周强从文件夹里拿出一张表格，“我带过的学生不少，像她这样手脚协调、反应快的，不多见。您放心，我带她，四十天之内保证拿证，绝对不耽误她开学。”
李娟这下彻底放了心，她最担心的就是女儿学不会，耽误了上学的事。
“那真是太谢谢您了，周教练。”
李娟连忙道谢。
周强摆了摆手，又看向刚从车上下来的陈雨：“我打算给你安排‘一对一加练’，每天早上多练一个小时，下午正常跟课。”
“一对一加练？”
陈雨有点惊讶，她昨天问过报名处阿姨，说一般学员都是集体练车。
“对，”
周强点了点头，语气带着点不容置疑，“你是好苗子，就得特殊对待。别人我还不给这个机会呢，好好练，别浪费了天赋。”
陈雨心里又激动又紧张，她看着周强，用力点头：“谢谢周教练！我一定好好学，不辜负您的期望！”
周强笑了笑，没再说什么，转身去跟报名处阿姨交代了几句，让她给陈雨办手续。
李娟陪着陈雨交了学费，拿了收据和练车时间表，才放心地离开驾校。
回去的路上，两人坐公交。
陈雨坐在靠窗的位置，手里拿着练车时间表，一遍遍地看。
“妈，你说我能学好吗？”
她突然问。
“肯定能啊，”
李娟拍了拍她的手，“周教练都说你是好苗子了，只要你好好学，肯定能拿到驾照。”
陈雨点了点头，看向窗外。
公交车路过一所中学，门口有学生背着书包往里走。
她想起自己高中三年的日子，每天早起晚睡，就为了能考上理想的大学。
现在大学考上了，又能学开车，她觉得未来的日子就像这窗外的阳光一样，亮堂堂的。
“妈，等我拿到驾照，开学前咱们去外婆家吧。”
陈雨突然说，“外婆上次还说想让你带她去镇上的公园转转，我开车送你们去。”
“好啊，”
李娟笑着说，“到时候让你外婆也看看，她的外孙女多厉害。”
公交车晃晃悠悠地往前走，陈雨靠在椅背上，嘴角一直带着笑。
她开始想象自己开车的样子，想象大学生活的样子，想象以后能帮到家里的样子。
那些画面在她脑子里转着，让她一点都不觉得累，反而充满了干劲。
李娟看着女儿的侧脸，心里也满是欣慰。
她觉得，女儿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只要好好学完开车，顺利去上大学，以后的路肯定会越来越好走。
她完全没意识到，眼前的一切，只是一场噩梦的开始。
02
驾校的训练，总算开始了。
陈雨拿到驾校通知那天，把那张纸在手里攥了半天，指节都有点发白，直到晚饭时才慢腾腾地跟李娟说这事。
李娟一听，放下手里正在择的青菜，凑到陈雨身边问：“啥时候去？用不用我跟你一起去看看场地？”
陈雨摇摇头，说通知上写着第二天早上七点直接去驾校报到，不用家长跟着。
李娟琢磨着，驾校离家里有二十公里，要是每天坐公交去，得倒两趟车，早上肯定得早起，万一赶不上练车时间就麻烦了。
第二天一早，李娟没去上班，专门带着陈雨去了家附近的电动车行，挑了辆白色的电动车，续航能到四十公里，来回驾校足够用，还特意让老板加了个后座的靠垫，说陈雨坐着能舒服点。
付完钱，李娟把车钥匙递给陈雨：“你每天早上七点去练车，中午记得回家吃饭，下午再去两小时，别在外面瞎晃悠，路上注意看车。”
陈雨接过钥匙，捏了捏车把，点点头没多说话，只是推着车往家走的时候，脚步比平时快了点。
刚开始的半个月，一切都顺顺利利的。
陈雨每天中午回家，一进门就把电动车钥匙往玄关的柜子上一放，声音比平时亮了不少，嘴里不停说着练车的事。
那天中午，李娟刚把红烧肉端上桌，陈雨就凑过来，把手里的笔记本摊开在餐桌上，指着上面画的方向盘草图说：“妈，周教练教得特别细，连方向盘打多少度都算得清清楚楚。今天练倒车入库，我按照他说的，先把车停在边线外，看后视镜对齐第三个点，然后打满方向，倒进去一次就成了。”
李娟夹了块红烧肉放进陈雨碗里，笑着说：“这么厉害？那跟你一起练的学员呢？他们也能一次成不？”
陈雨扒了口饭，嚼着肉含糊地说：“哪能啊，有个阿姨倒了三次都压线了，周教练还说她呢。我比同期学员强多了，周教练今天还单独跟我说了话。”
李娟停下筷子，眼睛亮了点：“教练跟你说啥了？”
“妈，周教练说我是他今年带过最聪明的学生！”陈雨捧着练车笔记，身子往前凑了凑，声音里满是兴奋，“他还说，等我科二过了，专门开小灶教我跑长途，说大学生以后跑高速用得上，到时候跑远路也不怕了。”
李娟听着，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特别欣慰。
她觉得，女儿运气是真的好，遇上了这么负责任的好教练，以后练车肯定能顺顺利利的，科二科三都能一次过。
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陈雨的话渐渐少了。
大概是从第三周开始，陈雨早上出门前，总是在房间里磨蹭半天。
李娟好几次在厨房做好了早饭，喊她吃饭，她都得等个五六分钟才出来，出来的时候，校服外套裹得严严实实的，连拉链都拉到了下巴底下，帽子有时候还戴着，把半张脸都遮住。
中午回家，她也不再像以前那样主动提练车的事，进门把钥匙一放，就径直往房间走，要不是李娟喊她吃饭，她能在房间里待好久。
吃饭的时候，她也吃得很少，碗里的饭剩下小半碗就说饱了，以前能吃一碗半的，现在连一碗都吃不完。
那天晚上，李娟收拾完碗筷，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着陈雨从房间里出来倒水，犹豫了半天，还是开口问：“小雨，今天练得怎么样？科二预约了吗？”
陈雨手里的水杯顿了一下，声音很低，含糊地应一句：“还行，教练说再等等。”
说完，没等李娟再问，就拿着水杯回了房间，关门的声音很轻。
过了两天，李娟趁着晚饭的时候，又问陈雨：“跟其他学员相处得好吗？平时练车的时候，有没有一起说说话？”
陈雨扒拉着碗里的米饭，头也没抬，“嗯…… 就那样。”
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情绪。
李娟还想再问，又怕问多了陈雨烦，想了想，还是问了句：“周教练没再夸你呀？之前不是老说你学得好吗？”
陈雨的筷子停在碗里，半天没动，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声说：“…… 说了。”
说完，赶紧夹了口菜放进嘴里，嚼得很慢。
那种属于十八岁少女的鲜活劲儿，正从陈雨身上一点点消失。
以前陈雨放学回家，还会跟李娟说学校里的趣事，有时候还会哼着歌收拾书包，现在回家除了必要的回答，几乎不怎么说话，眼神也总是躲闪，不敢跟李娟对视。
李娟看着陈雨这样，心里慌得厉害，总觉得有什么事不对劲，但又问不出来。
晚上，陈卫国下班回家，刚坐在沙发上拿起报纸，李娟就凑过去，压低声音说：“老陈，你看小雨最近是不是有点不对劲？话越来越少了，吃饭也吃得少，问她练车的事也不说。”
陈卫国放下报纸，看了眼陈雨的房间门，又把报纸拿起来，一边翻页一边说：“孩子刚考完大学，可能是放松下来懒了，再说练车本来就枯燥，天天重复那几个动作，换谁都得腻。”
李娟皱着眉：“可她之前不是这样的，之前天天说练车的事，现在连提都不提了，我怕是不是在驾校受委屈了？”
陈卫国一边看报纸一边说：“周教练是金牌教练，我之前打听了，人家带出来的学员通过率特别高，要求严点正常。你别老追问，给孩子添压力，她都十八岁了，有什么事自己能处理。”
李娟站在旁边，手攥着衣角，心里还是不踏实，但听陈卫国这么说，又觉得好像有点道理。
或许真的是自己太紧张了，毕竟陈雨刚考完大学，突然闲下来，可能还没适应，练车又枯燥，情绪有点变化也正常。
她没再多问，只是每天早上起床后，都琢磨着给陈雨做什么爱吃的菜。
以前陈雨爱吃红烧肉，李娟就隔两天做一次，后来又听说吃多了肉不好，就换成清蒸鱼，有时候还会做陈雨小时候爱吃的番茄炒蛋，每次做饭前，都要在厨房里想半天，就怕做的菜陈雨不爱吃，又吃不下多少。
那天早上，李娟特意起早了半小时，包了陈雨爱吃的韭菜鸡蛋馅饺子，煮好后端上桌，喊陈雨吃饭。
陈雨出来的时候，还是裹着外套，坐下来拿起筷子，夹了个饺子放进嘴里，慢慢嚼着，半天没说话。
李娟看着她，想说点什么，又怕打扰她，只能自己也拿起筷子，慢慢吃着饺子，客厅里只有筷子碰到碗的声音，特别安静。
03
日子一天天过，陈雨的情况不仅没见好转，反而越来越糟。
以前陈雨沾着枕头就能睡着，现在却整夜整夜地失眠。
李娟睡眠浅，加上心里一直惦记着女儿，好几次凌晨两三点渴得起来找水喝，都能看见陈雨房间的灯还亮着。
客厅里的时钟滴答滴答响，在安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楚，李娟端着水杯站在陈雨房门口，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轻轻推开门。
门轴发出轻微的 “吱呀” 声，陈雨没回头，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 抱着膝盖坐在床边，后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对面的白墙，眼神空洞得像丢了魂一样。
李娟看着女儿单薄的背影，心里一阵发酸，她放轻脚步走过去，把水杯放在床头柜上，轻声问：“小雨，怎么还不睡？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陈雨像是没听见一样，半天没动静，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转过头，眼里布满了红血丝，声音沙哑地说：“妈，我不困。”
除了失眠，更让李娟担心的是，陈雨开始做噩梦。
有天晚上，李娟正睡得迷迷糊糊，突然被隔壁房间传来的尖叫声惊醒。
她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来不及穿拖鞋就光着脚往陈雨房间跑，推开门就看见陈雨蜷缩在床上，浑身冒冷汗，头发都被汗水打湿了，贴在额头上。
李娟赶紧走过去坐在床边，把陈雨搂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小雨，别怕，妈在呢，是不是做噩梦了？”
陈雨在她怀里抖得厉害，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流，李娟问了好几次梦里发生了什么，她都只是拼命摇头，哭得说不出一句话，最后哭累了才在李娟怀里慢慢睡着。
从那以后，李娟几乎每天晚上都会起来好几趟，悄悄去陈雨房门口听动静，就怕女儿再做噩梦。
更让李娟揪心的是，有一次给陈雨洗换下来的衣服时，她无意间撩起陈雨的袖子想帮她把衣服褪下来，却看见陈雨的胳膊上有好几块淤青。
那些淤青青一块紫一块的，有的地方还肿着，看着就疼。
李娟当时心里一紧，拉着陈雨的胳膊追问：“小雨，你这胳膊上的伤是怎么弄的？怎么这么多淤青？”
陈雨眼神躲闪了一下，赶紧把胳膊往回抽，低着头小声说：“没什么妈，就是练车的时候不小心撞到方向盘了。”
李娟皱着眉，心里满是疑惑 —— 陈雨学的是科二，每天练的都是倒车入库、侧方停车这些基础项目，一个科二学员，怎么会天天撞到方向盘，还撞得这么严重？
但陈雨不愿意多说，李娟再追问，她就低着头不说话，李娟也没办法，只能去药店买了活血化瘀的药膏，每天晚上帮陈雨敷在淤青的地方。
陈雨的状态越来越差，以前她很爱出门，周末还会约同学去逛街，现在却整天待在家里，就算偶尔要出门，也必须戴着帽子和口罩，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
有一次楼下邻居张阿姨遇见陈雨，笑着跟她打招呼：“小雨，去上课啊？”
陈雨吓得赶紧低下头，快步从张阿姨身边走了过去，连话都没敢说。
张阿姨愣在原地，后来遇见李娟还念叨：“你家小雨最近怎么回事啊？跟她打招呼都躲着走。”
李娟只能笑着打圆场，说陈雨最近学习压力大，性子变内向了，可心里的担忧却越来越重。
还有一次，李娟用陈雨的电脑查资料，不小心点开了浏览器的历史记录，发现陈雨最近一直在查 “大学怎么申请休学”“休学需要什么手续” 之类的内容。
李娟当时心里 “咯噔” 一下，等陈雨放学回家，她拿着电脑走到陈雨面前，指着那些搜索记录问：“小雨，你查这些干什么？你是不是不想上大学了？”
陈雨看见电脑屏幕上的内容，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她咬着嘴唇，眼泪瞬间就涌了上来，哭着对李娟说：“妈，我不想去上大学了，我觉得我现在这个样子，根本没办法正常上课。”
李娟的心像被刀扎一样疼，她看着女儿哭红的眼睛，心里很清楚，女儿肯定是出事了，而且多半和驾校有关 —— 陈雨是从去驾校练车之后，状态才开始变得越来越差的。
她走过去把陈雨搂进怀里，自己的眼泪也止不住地流下来，声音带着哽咽问：“小雨，你跟妈妈说，是不是驾校的周教练对你做什么了？是不是他欺负你了？”
陈雨在她怀里抖得像筛糠一样，双手紧紧抓着李娟的衣服，嘴巴张了又张，像是想说什么，可最后还是只哭着摇头。
李娟看着女儿眼里那种深深的恐惧，心里一阵发冷，她知道，周教练肯定对陈雨做了很过分的事情，不然女儿不会这么害怕。
04
李娟在客厅的沙发上已经坐了快两个小时了。
她屁股底下像是垫了块发烫的砖头，怎么坐都不自在。
眼睛盯着茶几上那本翻开的杂志，可上面的字一个都没看进去，脑子里全是女儿陈雨最近的样子。
这半个月来，陈雨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以前放学回家还会跟她叽叽喳喳说学校的事，现在一进门就往房间里钻，门还得反锁上。
晚上更是熬人，李娟好几次起夜，都能看到陈雨房间的灯还亮着，偶尔还能听见压抑的哭声，问她怎么了，她只说没事，翻个身就背对着她，再也不说话。
之前陈雨还兴冲冲地说要考大学，志愿都跟她商量着填了好几个，可这阵子提都不提，有次李娟问起，陈雨直接把手里的笔往桌上一摔，说不考了，吓得李娟再也不敢提。
更让她揪心的是昨天，陈雨换衣服的时候，她无意间看到孩子胳膊上有几块青紫色的印子，问是怎么弄的，陈雨支支吾吾说是不小心撞的，可那印子的形状，怎么看都不像是撞出来的。
李娟越想心里越慌，她知道陈雨这阵子在跟驾校的周强练车，孩子的反常肯定跟练车有关。
她之前也旁敲侧击问过陈雨练车的情况，陈雨只说挺好的，可那躲闪的眼神，根本瞒不过她这个当妈的。
不行，不能再这么等下去了，得去找周强问个明白，到底孩子在驾校出了什么事。
李娟站起身，在客厅里来回走了两圈，又看了眼墙上的挂钟，现在是上午九点多，她记得陈雨说过，每周二、四上午会去驾校练车，今天正好是周四，这个点陈雨应该在驾校了，去找周强，正好能避开孩子，免得孩子知道了又不高兴。
她走到门口，换了双舒服的平底鞋，又在镜子前理了理衣服，深吸了口气，才拉开门走了出去。
小区门口就有直达驾校的公交车，李娟等了大概十分钟，公交车才来。
车上人不多，她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窗外的树一棵接一棵往后退，可她的心却一直悬着，越靠近驾校，心跳得越快。
大概四十分钟后，公交车到了驾校门口。
李娟下了车，一眼就看到驾校场地里停着好几辆教练车，三三两两的学员站在车旁边，有的在听教练讲解，有的在练习倒车。
她往里走了几步，目光在场地里扫了一圈，很快就看到了周强。
周强穿着一件蓝色的教练服，正站在一辆白色教练车旁边，对着一个年轻学员说着什么，手里还比划着方向盘的动作。
李娟定了定神，朝着周强走了过去。
周强大概是余光瞥见了她，转过头来，看到是她，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朝着她走了过来，脚步还挺轻快。
“陈雨妈妈，您怎么来了？”
周强走到她跟前，声音比电话里听着还热情，他抬手挠了挠头，又看了眼周围的学员，笑着问：“您是来看看孩子练车的吧？陈雨今天没来呢，她跟我约的是下午，是不是孩子没跟您说清楚？”
李娟看着周强脸上的笑容，心里的焦虑一下子涌了上来，她攥了攥手里的包带，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些，说：“周教练，我不是来看看孩子的，我是有事儿想跟你问问清楚。”
周强脸上的笑容顿了一下，不过很快又恢复了原样，他往旁边挪了挪，避开了那些学员的视线，说：“陈雨妈妈，有什么事您说，是不是陈雨练车遇到什么问题了？”
李娟深吸了一口气，把憋在心里的话一股脑儿全说了出来：“周教练，我就想问问你，陈雨最近在驾校练车到底怎么样？这孩子回家之后，天天晚上睡不着觉，有时候还偷偷哭，之前跟我说好要考大学，现在也说不考了，昨天我还看到她胳膊上有几块淤青，问她怎么弄的，她也不说实话，就说是撞的。”
她说到这儿，声音忍不住有些发颤，眼睛也红了，她看着周强，接着说：“我知道她这阵子一直在跟你练车，她以前从来不会这样，肯定是练车的时候出了什么事，你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周强听着李娟的话，脸上的笑容慢慢收了起来，他没有打断李娟，一直很认真地听着，时不时还点下头，眼神里看着还挺专注。
等李娟说完，他才缓缓开口，语气还挺肯定：“陈雨妈妈，您说的这些情况，我都清楚，其实我早就注意到陈雨的这些变化了。”
他往前凑了凑，声音压低了一些，像是怕被别人听到似的：“陈雨妈妈，您别着急，这其实是学开车的必经阶段，我干教练这么多年，见多了这种情况，我把这个阶段叫驾驶恐惧期。很多新手刚开始学开车的时候都会这样，尤其是女孩子，对车本来就容易有心理障碍，越害怕就越不敢开，越不敢开就越容易出错，然后就更害怕，慢慢就陷进去了。”
他说着，还掰着手指头，说出了一堆李娟听都没听过的词：“像陈雨这种情况，就是典型的操作焦虑，还有场地应激反应，有时候练车练多了，还会遇到肌肉记忆瓶颈，这些都是新手常有的问题，您别太担心。”
李娟听得一头雾水，这些词她连听都没听过，更别说理解是什么意思了，她皱着眉头，看着周强，等着他接着说。
周强看她没说话，又接着说：“陈雨现在最缺的就是突破，得用点特殊的方法帮她克服这种恐惧。我之前给她安排的一对一加练，就是专门针对她这种情况的，里面还包括高压纠错和强制适应，这些都是我这么多年教车总结出来的技巧，对陈雨这种心思比较敏感的孩子特别管用。”
他说完，眼睛看着李娟，眼神特别诚恳，语气也很认真：“陈雨妈妈，您千万别干涉这件事，也别跟陈雨提咱们今天说的这些，不然孩子会觉得您不信任我，到时候她就更抵触练车了，那之前的努力就全白费了。您再给我两周时间，我保证让陈雨恢复过来，到时候她不仅能好好练车，顺顺利利拿证，之前那些不好的状态也都会没了。”
周强说的这些话，有条有理的，既把陈雨最近的反常都解释清楚了，还让李娟觉得他特别专业。
李娟站在那儿，心里的焦虑慢慢淡了些，甚至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真的太多事了，孩子学个车遇到点问题很正常，自己却在这儿瞎担心，还跑来质问教练。
她点了点头，声音也软了下来：“周教练，那我就信你一次，我不干涉，也不跟陈雨说这些，就等你消息了。”
周强见她相信了，脸上又露出了笑容：“您放心，陈雨妈妈，我肯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李娟又跟周强说了两句，就转身往驾校门口走。
走在路上，她心里还是有点忐忑，一会儿觉得周强说的有道理，一会儿又忍不住担心陈雨，脑子里乱糟糟的。
回到家，她把包往沙发上一扔，就坐在沙发上发呆，想来想去，还是没敢跟陈雨提今天去找过周强的事，怕孩子真的像周强说的那样，会抵触。
她只能在心里盼着，周强真的能有办法，让陈雨快点好起来。
05
天刚蒙蒙亮，窗外的路灯还没完全熄灭，昏黄的光透过窗帘缝隙，在李娟家客厅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影子。
李娟轻手轻脚走到陈雨房门口，手刚碰到门把手，就听见里面传来翻来覆去的动静。
她叹了口气，推开门进去，就见陈雨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像个蜷缩的蚕蛹，连脑袋都埋在枕头底下。
“小雨，该起了，再不起练车就要迟到了。” 李娟坐在床边，声音放得很柔，手指轻轻拍了拍被子。
被子里没动静，只有陈雨闷闷的呼吸声。
李娟等了两分钟，又开口：“昨天教练不是说今天要练倒车入库吗？你之前还说想早点把这项练熟呢。”
还是没反应。
李娟的耐心一点点耗光，语气忍不住重了些：“陈雨，你这都多少天了？每天早上都要磨蹭半天，教练那边都问我好几次了，你总不能一直这样吧？”
被子终于动了动，陈雨慢慢探出头，眼睛肿得像核桃，脸色苍白得没一点血色。
“妈，我不想去。” 她声音沙哑，带着浓浓的鼻音，刚说完，眼泪就顺着眼角往下掉。
李娟看着女儿这模样，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疼，但还是硬着心肠说：“不行，都交了钱了，而且你不是想赶紧拿到驾照吗？现在放弃算怎么回事？”
陈雨没说话，只是一个劲地哭，眼泪把枕巾都浸湿了一片。
李娟没办法，只能又哄：“乖，今天去了，晚上妈给你做你最爱吃的红烧肉，行不行？”
陈雨摇了摇头，还是说：“我怕，我不想去。”
李娟皱着眉，站起身来回走了两步，最后还是俯下身，把女儿从被子里拉出来：“走，先起来洗漱，妈陪你去驾校，要是教练说你，妈帮你说。”
陈雨被李娟半拉半拽着下了床，眼神空洞，走路都没什么力气，像个提线木偶。
洗漱的时候，陈雨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神发直，牙刷在嘴里机械地动着，好半天都没挤出牙膏。
李娟看不过去，走过去帮她挤好牙膏，递到她手里：“快点，再磨蹭真的晚了。”
陈雨这才慢慢开始刷牙，泡沫在嘴里堆了一堆，她却忘了吐，直到李娟提醒，才猛地反应过来，赶紧吐掉。
出门的时候，陈雨没像往常一样挑裙子，而是随手抓了件宽大的男士外套套在身上，那是李娟丈夫以前穿的，现在穿在陈雨身上，显得她格外瘦小。
李娟看着女儿的背影，心里一阵发酸，却没多说什么，只想着先把她送到驾校再说。
这样的日子已经持续快半个月了。
自从陈雨跟着周强练车后，整个人就变了。
以前陈雨爱说爱笑，每天回家都会跟李娟讲练车时的趣事，还会穿着新买的裙子在镜子前转圈圈。
可现在，她每天蔫蔫的，回家就躲进房间，不说话也不吃饭，问她什么，她都只是摇头，连最喜欢的那条白色连衣裙，都被她扔在衣柜最底下，再也没穿过。
有天晚上，李娟收拾陈雨房间，无意中看到她放在枕头底下的日记本。
她本来不想看，可实在担心女儿，犹豫了半天，还是翻开了。
日记本里没写多少字，大部分页面都是空白的，只有最新的一页，用铅笔歪歪扭扭写着一句话：“我好怕那个车，好怕他。”
李娟拿着日记本的手都在抖，心里 “咯噔” 一下，彻底沉了下去。
她想起之前周强跟她说的话，说陈雨练车总是放不开，需要用点 “特殊技巧” 帮她突破，还让她放心，说都是为了陈雨好。
那时候她还信了，觉得周强是个负责任的教练，可现在看来，哪里是什么 “特殊技巧”，根本就是折磨人的手段！
李娟把日记本放回原处，心里又气又急，琢磨着得找机会去看看，周强到底在教陈雨什么。
这天早上，陈雨又哭着说不去练车，眼泪止不住地流，嘴里反复念叨着：“我不去，我真的不敢去，妈，你别逼我了。”
李娟看着女儿哭得撕心裂肺的样子，再也狠不下心逼她。
“好，不去就不去，妈不逼你了。” 李娟把陈雨搂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
等陈雨情绪稍微平复些，回房间躺下后，李娟悄悄拿上电动车钥匙，出了门。
她心里憋着一股劲，一定要去看看，那个口口声声说 “帮孩子突破” 的周强，到底在做什么。
李娟骑上电动车，沿着平时送陈雨去驾校的路往前开。
早上的风有点凉，吹在脸上，让她原本烦躁的心稍微平静了些。
路上没什么人，只有几个早起的环卫工人在打扫街道，扫地的声音 “沙沙” 响，在安静的清晨格外清晰。
大概骑了二十多分钟，就到了驾校附近。
驾校的练车场地在偏僻的郊区，平时练车的地方李娟去过几次，是个开阔的院子，里面划着各种练车的标线。
可今天，周强的教练车没往平时的训练区开，反而拐进了旁边一条小路。
那条路李娟从来没去过，路面坑坑洼洼的，两边长满了半人高的杂草，看起来很久没人走了。
李娟赶紧把电动车停在路边的树后面，然后快步跟了上去，躲在一棵粗一点的树后面，探头往那边看。
她的心脏跳得飞快，“咚咚” 的声音在耳朵里响个不停，手都紧张得攥成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就见周强把教练车停在路边，然后推开车门下来，走到副驾驶那边，一把拽住陈雨的胳膊，把她从车上拉了下来。
陈雨的身体晃了一下，差点摔倒，她低着头，头发垂下来遮住了脸，肩膀不停地抖，看得出来在害怕。
周强指着方向盘，嘴巴一张一合，不知道在吼什么，声音很大，隔着一段距离，李娟能隐约听到几个字，好像是 “笨死了”“这点事都做不好”。
陈雨还是低着头，没说话，只是肩膀抖得更厉害了。
突然，周强抬手推了陈雨一把，陈雨没站稳，往后退了两步，“扑通” 一声摔在地上。
李娟看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眼睛紧紧盯着陈雨，就见陈雨挣扎着想爬起来，可胳膊肘好像磕到了什么，她疼得 “嘶” 了一声，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
李娟这才注意到，地上有几块凸起的石头，陈雨的胳膊肘正好磕在上面。
一股怒火瞬间从李娟心底冲了上来，血都冲到了头顶，她再也忍不住，从树后面冲了过去，想护住女儿。
可还没等她走到跟前，就听到周强对着哭着的陈雨说：“哭什么哭？这点苦都吃不了，还想拿驾照？我告诉你，这都是帮你克服恐惧的技巧，别人我还不教呢！你别不知好歹！”
周强的声音里满是不耐烦，还带着一丝理所当然，好像他做的是什么多了不起的事。
那一刻，李娟什么都明白了，之前心里的猜测全都得到了证实。
她气得浑身发抖，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解锁屏幕，对着周强按下了录像键。
